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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

舊事

作者:青青細胞
妻子殷儀,是一家廣告公司職員,還是莫鈞女友時就曾幫助他推理破案。
就在護士長開小差的時候,剛剛的女傷患醒了。
傻瓜才想不明白。
叢然猝不及防,倒愣住了。
古往今來無數哲人思考過的問題:我是誰?我如何來到這個世界?
腳步聲如此靜寂。身後,嬿婉還站在原地。
「你找誰?」女孩問。
叢然用沉默來肯定。
叢然慢慢轉過頭去看嬿婉。
攸嘉看看叢然。
「高軒,你怎麼來了?」
這人肯定不愛她。否則,怎能無動於衷將她拒之門外。
當下叢然斷定對方並無器質性損傷:就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之下,她的思路依然明晰。
攸嘉叫囂五分鐘之後平息。她沉下聲來:「就這樣了?沒有餘地了?」
「不然會是誰?」她開玩笑。
「回哪兒了?」不是回原來的家了吧?
她迅速離開。
「來了再說吧。」
叢然心想,他上次看到我露出那種表情,難道也認識我?
叢然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他們都說的沒錯。叢然,三年前你曾失去記憶。」
藍白忍無可忍。
叢然神情坦蕩。
頭腦中最後的意識,是企望這一切都快點消失。
「疤還沒退呢。」
叢然自愧不如。
於是攸嘉也只能說:「你從認識她第一天起,就已知道她是什麼人。」
「你怎麼知道?」
單子上有雜誌的聯繫地址和刊號。
「據羅先生的女友許小姐透露,羅先生很可能是忘記了關煤氣而引起的事患。」
「高軒在找你,他關心你。」
「叢然,她故意勾引我的,原諒我吧!」
在叢然安排下,傷患住進普外科病房的27床。
「總不能一直沒有名字吧……」
這女子太內向、孤僻,只得方攸嘉一個朋友。和她相識了兩年,三個月前才差不多確定了關係。她為人謙和,但似總是保持距離。高軒不確定她是否是愛上自己才和他交往還是僅僅認為二人條件相當。
「那先別吵她,我等她醒好了。」
「你是……」門外高大的青年,看見開門的陌生女性,吃了一驚。
「羅燁是真被人厭惡啊。」
「那女人是誰?」
「記憶又不能當飯吃。」
和高軒的芥蒂,看來他是放在心間了。
「也許他們正在找你。」
「那你知道她何時才會恢復記憶?叢然,請神容易送神難。」
「你早已恢復記憶了,不是嗎?你寫稿的雜誌編輯給了我你從前的地址。我剛從那回來。」
藍白笑了。叢然的男友甚是體貼。
攸嘉自然也不是尋常人,否則怎能與叢然交好。既然叢然已做出取捨,她是局外人,也只能替好友抱抱屈而已。
「不是她,也不是她,那還有誰?」
「不,他和我完全無關了。」
「我知道。」藍白看了叢然一眼。這一眼哀怨至極。「叢然,上天已給了我一個重頭來過的機會。我希望你也能給。」
怕吵醒叢然,藍白一個箭步去開門。
叢然看看她。
「你想靠失憶來抹煞掉過去的一切,我才不會讓你得逞。」她輕輕地用嘲弄的語氣對叢然說。
「藍白……」看她心情甚佳,叢然覺得有必要和她談談。
「他愛自己勝過愛你太多。」
「不過,就算想再遇到高軒這樣的人,對你來說,都很難吧?」
對嬿婉並無同情感。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她的。」
掛斷電話,鬱悶三倍。
直說到日頭西斜,叢然才醒來。
我也遭受過他的暴力。那時誰站在一邊冷笑來著。
不是不慘重的。
那種眼神令叢然反感。
幹嗎和自己過不去?
「嗯。」
「好在她有了經濟來源,應該不會拖累你太久。」連攸嘉都舒一口氣,「什麼時候帶高軒來我家吃飯?」
「對了,來給你介紹,我新認識的朋友藍白,會暫時和我一起住。」
叢然說好。
莫警官這時輕輕地道:「沈小姐,羅燁是你前男友。」
還好高軒還不至於那麼無恥。只能對攸嘉報以求饒眼神。
「為什麼?吵架了?」
「嗯,臨時改約了。」
「我有你家鑰匙。你給的。」
高軒驚訝:怪不得她眼神苦楚,原來是丟失了自己的過往。
她想要知道的,並不僅僅是象徵自己身份的名字,而是,那段過往。
叢然不是男人,在瞬間也怔忡了一下。這才看清,傷患和自己相仿年紀,容貌甚是美麗。
「你那麼確定你對過往毫無留戀?」
「喂,叢然,聽說你收留了來路不明的病人?」是好友攸嘉。
「啊……」輪到醫生髮單音節。
是許嬿婉。找到醫院里來。
「那麼窗戶怎會又被關上?誰乾的?」
她揉了揉眼,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休息。
她回到他身邊,只為了殺他?
青年依言躡手躡腳地進來。
「我看是許嬿婉自己賊喊捉賊。」
地方不大,就二室一廳,不到60平米。收拾得倒乾淨。
即使在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發現自己,最恐懼的事情仍然是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看不見他的臉。
「B超看有無臟器傷!」
我又何嘗不是。
女傷患露出了微笑:「謝謝。」
叢然不知如何安慰。
「不管你怎麼想。」叢然攤開雙手,「但我該感激你讓我看清高軒的假面。」
藍白估計自己至少已有25歲,但那25年來的記憶如今在哪裡?
忽然恍然大悟。
若非有愛,誰肯這麼糟塌自己。
她居然在反感。
看,這也是他無法對叢然情深的原因。
怎麼做到的?
他像看見鬼一樣後退一步,差點踩空滾下樓去。
叢然詫異。
怎麼會這樣?
「好多了,除了右手無法動彈。」女病人禮貌致謝。
也許藍白恢復記憶后和他聯繫上,他偷偷地看過我也說不定。
叢然馬上給攸嘉打電話。
藍白漫無目的的在網上瀏覽了一會兒,就感到了無聊。她趴在桌子上陷入深思。
「家屬在什麼地方?」
等到發覺得不償失,還要找我墊背。
她很愛他嗎?應該是的。
「如果有人擔心,他們早找到我了。」藍白攤開雙手,「我現在有什麼損失?為什麼要找到那些拋棄我的人?」
沈叢然慢慢看清了自己。以及,那紛亂的過往。
像羅燁,關了門就可以當世上沒她這個人存在。
「就是他自己。」
「我們三個人,要下地獄也要在一起!」
兩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喂,現在是我在問你。既然恢復了記憶為何不回家?那裡條件好太多。」
「骨折夾板至少要維持4周到6周,但可不用住院,只需按時回醫院複診。」
這樣一個狠人,誰殺得了他?
「藍白?你怎麼還來?」
「誰?」
什麼?她真的有原來的地址?
怎麼可能沒有好處?否則幹嗎要在一起?
能意趣相投,愉快相對,已屬難得。
女孩笑容苦澀,咬著嘴唇不說話。
女子抬起臉來,對女醫生髮出微笑:「我被遺棄了。」
那邊高軒的調查沒有任何進展。
叢然從未聽過她如此柔和語調。
「怎麼會?是她搶走了你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但她好像因為我不介意而很不高興。」
是,這名女子是相當美貌。但在攸嘉眼裡,尚不及叢然萬一。
攸嘉的父親,正是醫院的院長。攸嘉也是本院醫生。
連自己有什麼事都沒過問一句。
「哦……」叢然有些失望。不過她當然體諒,「那你注意身體。」
一直記得第一次看到羅燁,對方眉目清華,斯文俊秀。
兩人面面相覷。
叢然感激。高軒還是她介紹給自己。此時反目,攸嘉毅然站在了自己這邊。
好友和其父親的過分周到,有時也讓叢然煩心。
「奇怪,沒有家屬送她來。」護士長對沈醫生說。
叢然比他還要疑惑。
「咦?你們整天的話題是我?這可不是好現象。」
無奈她做不到。
開始只有我們兩個,是你插|進來的。
「你想得美。是你做這種事旁若無人。」攸嘉沒好氣。
無奈再打回家去。
莫鈞走進家門的時候,妻子已做好了飯菜。
「是啊,我幫你過濾掉高軒這種人,你該感激我。」慢慢又露出嫵媚的笑容來。
「不過這樣也太容易暴露了。」
她抱住頭。
狼狽形貌之下不掩秀色。
「沒有。」
內含的苦澀和故作的欣然在她面部交織,匯成奇妙的表情。
「不……不……應該不認識……」男人搖頭否認,眼光卻一直在自己身上停駐。
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一個冷靜,一個暴躁;一個安之若素,一個醜態百出。
這一驚非同小可。是小偷?
再殘酷的事實,說出來也就那麼簡單。
真令人氣餒。
藍白不住冷笑。

5

「我都不知道他是誰了。」
「如果不是他,那還有誰?」
「我們才不會吵架。」叢然白眼,「不過,那天我https://read.99csw.com可能說了一些讓他不高興的話。」
心情已經不暢,居然還接到高軒電話。
「我殺了誰?」
開始還有傳言說她是找了關係才混進外科。在她的能力面前,謠言不攻自破。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卻有一雙小鹿般倉皇不安的大眼睛。
「這算什麼?可以在家設置好點火裝置再離開的。」
「呃……」警官臉上出現窘態,「可能你已不記得我,我姓莫。」
我到底是誰?
「我也想……可是……我是誰……」傷患喃喃自語,問出連醫生也大驚失色的問題。
叢然苦笑。
「是了,她說自己最近身份證丟了,稿費讓朋友代領。怎麼,手機也丟了嗎?真是多災多難啊。」
攸嘉可不能善罷甘休:「叢然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
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就是令叢然沮喪的地方。

4

嬿婉狠狠瞪她。
「打她的,會是家人?戀人?丈夫?」
「你倒好,一個失憶全撇得乾乾淨淨。這三年裡,我可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嬿婉捲起袖子給叢然看,「他喝醉了酒就會打我。」
「你都27啦,不小啦。」
「醫生,人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失憶?」
「啊!是那個人?」
「叢然,你和羅燁曾是戀人,畢業后準備結婚,許嬿婉出現破壞你倆多年關係。你不甘心,想和他們同歸於盡。你父母趕去阻止,途中發生車禍。你因急火攻心而昏厥,醒來忘記與羅氏有關的一切。」
「若是從前,恐怕還真是我做的。」
可是,沒有人在尋找一名年輕美貌的女性。她在某天消失,從此沒有回家。沒有人過問。
叢然心想,原來人間的是非恩怨就是這麼來的。
高軒露出詫異神色。他一直以為叢然喜歡獨居。
其實平時不都是如此?只因今天心存希翼,結果心情一落千丈。
嘴角深抿,頰邊有隱約的酒窩。
沒有惡語相向。開玩笑,叢然只擔心自己的姿態沒有擺到最好。

1

如果放手,早不繼續風流快活去了?
啊哈。對方會錯了意。叢然搖頭:「我才不在意高軒。」
那是誰?
「哦,是嬿婉啊。」
藍白自覺地別過頭去。
「你忽視了一個隱匿的對象。」
「頭顱攝片看有無器質傷!」
「那管我什麼事?」
電話里的警察站起身來熱情和叢然握手。
「藍白,晚上等我回來一起出去吃飯吧。」
到頭來,他記得的,卻是沈叢然的狂態。
這就安置下來了。
「你呀,別像個小孩了。男人也是要哄的。你這麼強悍下去,誰敢要你?」
藍白出身不低,怎會甘願蝸居在自己的小屋?
叢然苦笑。
也只能發出這個單音節了。
此刻,她發覺失去高軒一點都不可惜。
叢然想不出自己發狂時是何等模樣。
「好你個沈叢然,分手了都不通知我,這朋友沒得做了!」
「看來她挨我那一下還嫌太輕。」
殷儀感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叢然訕笑:「你自有父母朋友,用得著我找?」
「右前臂Colles骨折,行複位后小夾板固定!」
可怎的她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不。一定可以。」
「你愛他!你和當時的我一樣愛他!」
「你還纏著他的那些天里,我已經懷孕,他讓我打掉。因為他被你堵在家裡,我只能自己一個人去醫院。」
報上的尋人是天天有。但那都是在尋找走失的孩童、年少失散或素昧平生的親友。不是沒有人像水蒸氣一樣蒸發在都市裡。但,身後都有人在不斷追尋他們的消息。這是那些迷失的人們曾活過的證明。
莫鈞一直在等這句話。他凝視妻子:「我就知道你有不同見解。」
她愛他?當然不。但是有多少人是由於相愛才結合在一起的?
好綺麗的筆名,叢然心想。
藍白泡了一包速食麵,打開電腦開始上網。
她到最後都要剝奪自己最後一點生機。
更不想回家了。回家能幹什麼?上網?看電視?太無聊了。
「不用厭惡,那也太浪費感情了。」叢然擺手。
什麼?
「我若能和她說話,還用來問你?」
因為自己變心后避而不見,叢然好幾次揣著刀守在他家門口。
怎麼還不失憶?
不過不要緊,十分鐘后,有人來解釋了。
又是一陣沉默。
當然會感到對方的不悅。她又不是傻子。
「她既愛著他,找回前女友的目的,想來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她更愛她,他為何不能珍惜?內心始終對他抱有希望,如何又會殺他?哎呀,現在他死了,那可真正不秒,我看她是不會放過那位沈小姐了。希望徹底顛覆,人生沒有重來機會。只能執迷不悟。」
「哦,我們剛剛認識。」
有些女孩會事先不打招呼跑到戀人家去,想給對方驚喜,結果看到男友和別人親熱。這能怪誰?大家都是戴好面具做人的。你看到自己不能接受的狀況要撒潑摔臉,可沒人奉陪。
叢然是特意請了事假去的。她按響那家的門鈴,沒有人應答。
這便是拒絕了。
她沒有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不屬醫者服務範疇。
「你是誰?」她直接了當地這麼問。
攸嘉看著叢然。自從那次醒來之後,她一直就是這副模樣。
叢然知道病人醒來最需要的,就是確定自己的安危。
又聽攸嘉叨嘮一陣,終於得以解放。
「那為什麼她反而要來報復你?」高軒不信。
「哦。她在睡覺。」藍白將一根指頭豎在嘴邊,「小聲點。」
「不。叢然,你已判若兩人。」
又過了一年他失業,靠著家裡富裕,整天無所事事,喝酒玩樂。
她下了結論:「叢然的淡漠,是你迷戀上她的理由,此時不應成為你拋棄她的借口。」
他們的關係好像比朋友近些,但又比情侶遠上幾分。
「煤氣泄漏,遇上明火,方才爆炸。不過,這當中還有一個條件,就是非得在封閉的情況下不可,如果室內是通風的話,也沒那麼容易爆炸吧。」
「身無長物,是因為我被虐待后奔逃出來,無人尋找,是因為對方根本不在意。我的頭部創傷並不重,怎會到現在都想不起前後因果來?除非,我遭遇了巨大的精神創傷,潛意識裡不願記起。」
「一直都是我在主動。我一直進,而她一直退。從不珍惜我做的一切,以為理所當然。連看見我和旁人在一起都不挽留。我在她眼裡,到底算什麼?我甚至無法說,我愛上別人了,我們分手。我們在一起過嗎?」
三言兩語道破來龍去脈。

2

終於徹底失去感應。
一|夜|情的不良後果要算在自己頭上。怎的快活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她?
「呃……我叫藍白……」
「我和高軒,還只是普通朋友。」
她本不是個容易衝動的人,但更不會後悔。
這個笑容甜美、清澈。
10分鐘之後叢然接到攸嘉電話。
又問:「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不會找我?」
「是。她做了兩次第三者。」
可是也怕了她的激烈。
攸嘉感慨。叢然真的改變。以前的她從不追究自身原因。
此刻,我只想奔跑著離開這個世界。
在一瞬間,不知是否被她的凄然打動,女醫生突然說:「這樣吧,我租住的小屋可以容納兩個人,一直找不到人與我同住……」

8

對誰也沒有說,包括攸嘉。
叢然突然問:「以前的我是怎樣的?」
「什麼?你見到他了?」
叢然只得一聲不吭。
「叢然不喝茶的。」青年笑了。「我是高軒。你叫什麼?」
這次叢然聽清了對方聲音里的果斷拒絕。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不能打電話給攸嘉,否則一定又會追問不休。
她既然已經回憶起了一切,卻又不肯回去,一定有她的理由。
看不見,也感受不到。
她看見有任務的高軒,和與雜誌編輯有約的藍白,兩個人頭靠頭親昵地坐在一起。
「這個羅燁真可惡,死了還不放過你。」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藍白的事?」
明知對方看不見叢然也雙手連搖:「不要不要。一個醫生對上另一個醫生,悶死。」
往下看。鮮血泉水一般正在湧出。
叢然的家裡和之前一樣整潔,讓她失望。
「我老爸有一幫子得意門生排著隊等候你的接見。」攸嘉對她說。
殷儀抬起頭來:「可能無法證明什麼。莫,我看,這案子又要成懸案了……」
「叢然在嗎?她下午應該夜休。」
「會么?」莫鈞大驚,「可昨天兩人相見還是好好的么,也沒見她有什麼read.99csw.com過激行為。」
女子看著淺藍色點綴白色小花的窗帘,忽然莞爾一笑:「不如叫我藍白吧。」
這女孩生得太嬌美。高軒不敢再看。
若換了自己,少不得都要原諒他了。可那是叢然。自己最好的朋友叢然。
放下電話,叢然有些茫然。本來以為晚上可以和他一起過的,這下可好。
「不,我害怕……」
沈叢然以為,她的閨床是那麼好上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也不信她會做出這種事情,相反現女友,就值得懷疑。難道這麼巧,她離開后就發生大火?可惜現場找不到明顯的點火裝置。」
之後隔上好幾天。
看,不是不留戀的。
「那麼……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么?」不知怎的,叢然對她有好感。
「嗯。我來拿留在你這裏的化妝品。」叢然是不用那些的,故而藍白一有了稿費,先去添置了這些。
沒有,什麼也沒有。腦海里空茫一片。
另一間卧房裡,叢然已經睡得香甜。
那種眼神令叢然有些不自在。
「有什麼治療可以幫她恢復記憶么?」他問叢然。
「那樣你就可以拆散我和高軒了,他就能回到你的身邊,是不是?」
真恨不得和叢然一樣失憶。
「你好厲害!」叢然也歡喜。倒不是因為藍白吃住給自己增加了經濟負擔。她是真替她高興。
「算了,不談這個。叢然,周末帶高軒來我家吃飯吧。爸爸想見見他。」攸嘉當然知道她的沉默代表著不會改變決定,隨即改變話題。
「的確,那女孩甚是美貌。」抬眼看妻子,見她別過臉去,立刻明白:妻子容貌平淡,自己說起美麗的女子不會生氣,反要自卑。於是伸出手去,拉出妻子右手,柔聲道:「不過還不及你。」
漂亮的臉蛋顯出無比的陰森來。
超然、冷靜。
「警方在查找超市裡目擊到她的人。」
「啊。」女病人反應了很長一會兒,好像才明白對方的意思,「啊。」
真遜!之前都打過電話給藍白說自己今晚會很晚回來了。
「要不要茶?」像主人一樣招呼客人。
叢然心想,她現在可轉運了。
席間叢然把藍白的來歷告訴他。
她對他的感情就是那麼多。現代人將自己保護得周全。除非他成了自己丈夫,否則自己也不必反應過度。
病人很快被送進觀察室。
但也看見叢然露出小女孩般嬌羞的神情。
「不可能。我記得自己的一切。」
叢然不是沒有預料到這種局面。但,也沒有覺得大快人心。
「護士長,您來一下。」叢然在角落對後者小聲說明問題。
藍白上哪去了?
「你越來越像我媽了。」
「藍白?好獨特的名字。」
藍白的戀人或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她才不關心。
當初就是戀上他這一點。
叢然發現嬿婉已不可理喻。
高軒作記者的,似乎無論什麼時候都處在最佳狀態。再萎靡的人聽到他的聲音都要精神一振。
「你認識我?」叢然奇怪。對方明明是陌生人。
不過她演戲生動,不可小覷。
叢然吃驚:「我們見過?」
「會是這樣?」
那麼聰明的女子。
此刻站在對面,用看陌生人和瘋子一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住口!」攸嘉回身大喝。
嬿婉一直告訴自己:快點離開,才是正理。
高軒不信。那麼美好的女子會沒有人惦記?
她也不敢一個人面對這現實。
恨恨離去。
藍白再也無話可說。
「什麼事?」
大家都是有風度的人。叢然當時走過去,三人環視。
寂寞?那是一定的。否則,不會在走向病房的走廊上,想到馬上就有和自己同住的人時,嘴角露出笑容。
「但如果裝置在火災中完全燒毀,不就發現不了了嗎?」
「哦。好。」她輕輕回答。
處心積慮地要把他弄到手。
轉身走開,沒看見藍白的冷笑。
連叢然都奇怪:這個人怎麼可以笑得這麼無辜?
「藍白……好名字。」叢然也笑。對方和她一樣簡單純粹。
然後來臨的,將又是一場經年的沈睡。
「可是羅燁酒醉,我倒不認為現女友在去超市前會關上所有的窗。室內肯定有股難聞酒氣,看到大白天再次酒氣衝天的男人,常人的反應第一就是氣呼呼地開窗散氣,對不對?」
不願意和嬿婉結婚。
然而和嬿婉在一起之後也逐漸感到厭倦。她生得太美,善於左顧右盼。
高軒想否定,但閃念之間,的確不能確定自己會那麼做。就是這一猶豫,失去辯白機會。
拖出我,是想免除自己的嫌疑么?
「叢然,藍白居然說她和我交往只是為了報復你!」
叢然一步步離開。
「你想想,如果那天他在現場,看見現女友出門,少不得要上前糾纏一番,怎會徑直去向羅燁討說法?況且現女友說明了離開之前羅燁酒醉入睡,那男人又如何進入室內布置殺人?再說,他們之間,也沒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啊,男人總不會愚蠢到以為殺了羅燁現女友就會回到他身邊。」
「嗯。」叢然也驚異自己的衝動,但她沒有後悔。
直到她看見新聞。
「怎麼,你也要殺了我?」
拿了身份證去取藍白留給自己的最後一筆稿費。
「醫生,你看我有無可能是遭遇了家庭暴力?」彷彿是下了決心一般地說。
「警察說,失火原因是煤氣泄漏后遇到明火爆炸。羅燁酒醉,人事不知。」
這樣一個男人,有哪點值得留戀?
「她離開了。」
「嗯……」女子露出若有所失的神情,「我該怎麼辦?」
叢然苦笑。因為她也不知道。
「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你要一定分出個是非對錯來,那隨便你。」叢然淡淡地道。「不過我肯定會留在最後。」
說叢然是有關係進來的,其實也未嘗不可。
「我倒不這麼想。」殷儀微笑,「對現女友來說,不是『愛過』,而是『愛著』。否則對方如此不堪,為何還要守在他的身邊?你也說了,她能輕易再搶走一個男人,可見魅力非凡。」
「也許是車禍?肇事地點應該離醫院不遠。」叢然也困惑。前臂骨折可能是由摔倒所致。那頭面部的傷口又是怎麼回事?她仔細察看過:雖然血流披面看著嚇人,但主要都是頭皮的出血和面部一些挫裂傷。不過CT檢查結果沒有出來,她不能確定病人沒有其他顱腦損傷。
聽到這個話題叢然就頭疼:「他快兩個禮拜沒打電話給我了。」
「如果阿姨真的還在……」攸嘉倏地住口,叢然的父母在三年前因交通意外雙雙亡故的事實,不該在這種時候提起。
「不管是誰,她都不想再看到他們。」
不對!叢然心想,上次藍白聽到我去找他的消息明明很驚慌。
什麼他?「誰?」
叢然只能賠笑。
藍白仔細察看對方。
「喂?」很快聽到對方生機勃勃的聲音。
藍白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德行。
藍白「哦」了一聲。她低著頭玩弄自己的手指。似乎並不以為意。
莫鈞已聽得目瞪口呆。
下了班后她撥通高軒的電話。
最後的那次,她號稱要把他的心剖開來看看是什麼顏色,又要剖自己的和他比較。爭執之中他將叢然推到牆上撞得頭破血流,然後叢然接到攸嘉電話,瘋了般地衝出去,他從窗口看到她被摩托車撞倒,也不敢出去救她。
「……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了。待會還有個任務。」
她太過理智,冷靜到刻薄。把他擋在無形的屏蔽之後。
拿著匯款單,叢然心中一動。
也不容易。
第二天頂著兩個眼圈上班。
嬿婉表情扭曲。她說:「他死了!你殺了他!你以為你還能活下去?」
不過,既然知道藍白住在我這為何又不把她接回家去?
為什麼?
叢然天天打電話過來詢問。
這下羅死了,藍白不知又要怎樣。
就在此時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叢然不敢多言。
況且那本就是自己該得的。
這是什麼地方?
「誰?」
叢然不信:「有這麼壞?」
「對了,該怎麼稱呼你呢?」
「羅燁。」
「今日,一家民宅在火災中化為灰燼,連同室內一名午睡的羅姓男子。失火原因尚在調查之中。」
取悅別人,誰不會?但叢然有自己的原則。要是他因為那些事情不高興,那也只好由他。
時代不同了,第三者更委屈。
「三年後你再次出現,故技重施,奪走叢然愛人。」
「怎麼回事?」有人問。
開玩笑,她可不是垃圾回收站。
「我這是疑問句。」高軒有些氣急敗壞。
叢然從善如流。
「啪!」衝上來給叢然一記耳光。
「不是。」這個「他」,大概就是藍白的戀人了。叢然明白過來,她是在擔心這個。
藍白並不知道和對方該說什麼。好在高軒是個開朗的人,不斷尋些話題出來,兩人居然相談甚歡。
但能九-九-藏-書明白那日許嬿婉暴怒的原因。
那男人的死不就為了這個嗎?

尾聲

「據說是去了超市購物。」
「監測血壓、輸液,進一步觀察反應!」
叢然皺起眉頭來。
「許嬿婉人呢?」
心裏微微一動。
「你那樣的出身,會稀罕這個?」叢然不怒反笑。
先前的情緒提的太高,現在有些放不下來。
「我根本不認識她。兩個多月前,她受傷來到我工作的醫院,醒來失去記憶,是我收留了她!結果她搶走我男友以做回報。」
幸好自己及時醒悟,那還是以父母的生命作為代價。
「只有現女友了。那麼還是她。」
高軒?不,叢然根本不把他納入考慮範圍。
是,她也是需要陪伴的。
叢然黯然。
「不好意思哦。」
「啊,是你……」
「叢然,我有一筆近千元的稿費近期會匯來,那是你的了。在你家叨擾了這麼多天,真是抱歉。」
居然還不是高軒。是藍白。
「他厭惡你。」
「高軒是個不錯的人,錯過他,你會後悔。」
之前類似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高軒還是隔兩天就若無其事地再來找她的。
清晨8點30分,一名女子跌跌撞撞走進醫院急診大廳。
「而我,卻還有大把機會重新開始。」
叢然不確定對方眼裡的閃爍是不是眼淚。
身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很快迎上前去。
「什麼院長院長的,別那麼見外啦,我爸只是關心你和什麼樣的人在交往么。」
「看你再裝到何時。」
「警察好像懷疑我縱火燒了羅燁的房子。」
「你覺得她會告訴我嗎?」
「是你。你殺了他,以為能得到他。」對方咬牙切齒。
「女人的邏輯當真可怕。」
「難道……有隱匿損傷造成了暫時的逆行性遺忘?要不要留院觀察幾天?」
「你有更好的選擇的。」
附近全吃厭了,特地選了個遠地兒。
「啊!那算了……我自己吃吧。」
你那時就該完全明白他是什麼人。
「怎會有人不想知道自己過往?童年、父母、初戀……那麼多美妙記憶……」
不是自己,只有嬿婉。
「不過我肯定做的不夠好,否則許嬿婉怎能乘虛而入。」
代價大了。
「我想睡一會兒,你自便吧。可以上上網。冰箱里有吃的。」叢然已經累得受不了了,簡單交待。
叢然和她走到僻靜處說話。
「嗯。」
踏進警察局,全身好不自在。找到了對方說的辦公處。
然後叢然聽到,似乎是突然振蕩耳膜的腳步聲。訝然轉身,嬿婉的臉就在眼前。
不過叢然不敢這麼說。當年自己也無法做到。
哦,原來不是筆名。
「想聽聽我的看法么?」
許嬿婉撩起額前的一綹發,露出一道舊痕。
「怎麼,你以為我做不到?」
原來那就是藍白的前男友。
「可是我沒有錢。」藍白搖頭。
「瘋子!」
一夜加又一上午的手術,讓叢然感到疲憊。
哪裡來的落難佳人?
時光在那端對自己冷冷審視。
「不過她也發現前女友是鐵了心的失憶,後者的冷淡才是無堅不摧的武器。她再次奪去她的男友,她卻再不會為之動容。這一次的勝利,才是徹底的失敗。連同上一回的那份一起輸掉。」
第二天居然又接到高軒電話。
對方冷笑:「你連我名字也不記得了?我是許嬿婉。」
「拜拜。」
「不過,我倒也不傾向就是他。」
對方卻站著一動不動。怔怔看著自己。
這次的確有些特別。
「來看你呀。」男人笑著撫她臉上睡出來的印子。
「不……」病人輕輕否定,低下頭去仿若進入深思,又過一會兒,抬起頭來。
女子露出驚訝神情,隨即變為感動:「可以么?」
直到此,終於得到對許嬿婉最客觀公允的評價。由旁人口中說出,方才可信。
有時候恨自己到用腦袋去撞牆。
叢然推開她的臉。
不用說也知道誰佔了上風。
藍白氣極反笑:「你裝的太像了,連我也被你蒙蔽過去。」
三天之後,才有電話打來。
兩年了,他仍不敢說自己了解她。對她一直懷有好奇,想要探究更多。
藍白面目扭曲。她為何會恨自己至此?
許嬿婉對別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就犯了糊塗?
不,叢然才不會替她擔心。
「羅燁不懂得珍惜你們多年感情。和許嬿婉一|夜|情之後就勒令你退出。」
這不,說抱歉也不是為了鳩佔鵲巢。
完。
「是這個了。xx街xx花園xx座。」
美貌在身的藍白比自己懂得適應這個世界。
「那麼你不該接受誘惑。」叢然冷靜掛掉電話。
「這兒是醫院的急診部。」有人好像看清了她的困惑。「你只是手臂骨折和頭皮撕裂傷,沒什麼大礙。」
「不不,你搞錯了,高軒才是,藍白搶走了他。」
「你告訴她我是誰。」嫵媚一笑,命令高軒。
「是叢然的朋友?怎麼沒聽她說過你?」
「你說謊!你是在以退為進!」
「你終於殺了他。」冷冷地道。
叢然已經覺得有點不對:「要不要幫你通知家裡人?」
沒有怒氣。只有詫異。
「我們的初步處理很得當,待她情況穩定后就可以視具體治療需要轉交病房或出院了。」護士長這句話實則是對叢然的讚許。在富有經驗的她看來,沈叢然雖然是女性,但處事之果斷謹慎,實在不遜於任何一名男外科醫生。難怪不到三年就升上了住院總。
叢然將自己情緒調整,決定自己去吃頓好的。
「醫生說,你是選擇性失憶。」
「怎麼你以前從沒和我提到過?」
小傷口事件她固然是一絲不苟地解決,大場面,她也能鎮定自若地應付。
每周一次的急診值班,護士長是看得出這孩子的敬業精神的。
卻收到了警察局的電話:「沈小姐,我們有些情況想諮詢你,請過來一趟。」
「不錯,門窗都是緊閉的。」
「開玩笑!」
誰乾的?
高軒也沒有道歉。毋論言辭,叢然從他表情上覺得他比自己還理直氣壯。
自己當然不是全對的。
「最糟糕的是那天是周末,我一個人在家,沒有不在場證明。」
不料許嬿婉陰魂不散。
B超和CT都已顯示傷者脫險。
故而莫鈞對妻子的能力不敢小覷。
然後昏死過去。
她茫然地眨眨眼睛,轉動頭部,想看清這個潔白的世界。
「啊?活該!你引狼入室……」又嘮叨十分鐘。
我是兇手!
查詢了電話撥過去。沒多久就有人來接。
「我裝什麼?」
「我可以先替你墊上。」叢然說。
然而一聲熟悉的咳嗽提示了來客。
怎麼,你也會落寞?叢然嘲笑自己。
時到今日,她也並未後悔。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後悔做甚?
以前的那個沈叢然是個瘋子。高軒連現在的這個也要放棄,對以往的肯定更加不感興趣。
舊事流轉。面目全非。
「現女友說離開家門前他已經睡了。誰知道呢?可以想象兩人在一起沒有任何話說。他厭惡她,就閉上眼睛裝睡。已沉溺於酒精的他是沒那麼容易醉倒的吧。然後等她離開。他起來關好所有窗戶。打開煤氣。這還不夠慘烈。羅燁是個溫文面孔下隱藏暴力的人,一定有極端的情緒,也許會丟下一根點燃的香煙,然後回到卧室繼續狂飲。煤氣積聚到一定濃度,加上明火……『砰』的一聲……羅燁想用自己的生命來結束這場無果的鬧劇。」
叢然告誡自己從此要吸取教訓。
「也只有這樣了。也不好就這樣將病人推到街上去。」
「醫生告知我此後都不能再懷孕生育。」
「不要緊。拜拜。」
但既然沒有老人,說明藍白的父母不是住在這裏。
高軒和她開玩笑:「以前你的電話可沒這麼勤快。」
嬿婉露出得意神情。
「讓現女友第二次扮演第三者的男人,前女友的前男友。唉,這三人的關係已經複雜,居然又牽涉進一人來,這現女友當真是不對。」
「怎麼不會?那天她受的傷……她自己也說可能是家庭暴力。」
藍白死死看著叢然。
難道又找到了下家?
「這倒也是。」
我的父母呢?我有戀人、朋友么?還有,發生了什麼事?
這下可戳到了高軒痛腳。
再過一會兒,她艱難地說:「外科病房對不需要手術的病人,無法收納超過24小時……」
高軒在報社工作:「那麼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想一想覺得說法不妥,「是尋找識得自己之人。」
連眼高於頂的嬿婉都立時為之心折。
她並不失態。自己和她相處了兩個月,搶走了她的男友,扇她的耳光,她仍然沒有失態。
負責急救的,是今日值班的普外科總住院,沈叢然醫生。
也不如叢然貼心。冬夜裡,她會把他冰冷的手放在自己https://read.99csw.com小腹上取暖。
「誰?」
叢然頭「嗡」的一聲。
什麼?沈家三代良民,從來沒有進過警局。
「啊?」
比許嬿婉要愛的多。
還是攸嘉偶然發現高軒和陌生佳人約會。
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還要痴纏。
當然不是為了報復。她只是好奇藍白原先出身的環境。
不曉得她有沒有結婚,否則,高軒豈不是和有夫之婦在交往?
「呸。」殷儀忍不住嗤笑,「我們這次可不是主角,而是閑雜人等,容貌如何,自然忽略。像這般情愛糾葛,想來也是俊男美女們方有資格上演的好劇,若放在容貌平庸的人身上,還要自怨自艾,就不是悲劇,而是喜劇了。」
失業了以後也不去工作,倚仗父母的福蔭就想混到死。
連同此時讓我痛徹心扉的回憶,這一切都快點消失……
「不用。」
看到他眉頭深鎖,笑道:「怎麼,縱火案還沒有頭緒?」
「她恨我!」
「啊?」

7

警官也看出了不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軒此人其實駑鈍有餘,藍白未必真愛他,只不過,想要重新開始,總要從攀附上一個新的男人開始。
「真可怕。」
其實嬿婉並不是不相信叢然真的失去記憶,她只是不能接受。
「我還能有什麼選擇?」嬿婉面目猙獰。「我最好的青春全給了他了。」
原來她已經在,本來坐在對面,側對自己。
「藍白是誰?」
「失憶病人。」
叢然知道她是在擔心之前的揣測。
三人結伴出去吃飯。
「快說。」
「啊?」
叢然納罕。失去記憶的她如何能夠這般安之若素。
「哦……對不起啊,雜誌社編輯說想請我吃飯談談下階段的創作,我正要走呢。」
叢然吃了一驚。
再對叢然,放低了聲音。
「我會讓高軒再想想別的辦法。實在不行,把你的照片刊在報紙上。」
不過用不著和他解釋。
「頭皮撕脫傷,須快速縫合!」
最令人憤怒的,不是對方打你罵你,是他根本不在意。
莫鈞看著妻子。對方平和笑容與言語,再次慰藉他因案件而唏噓不已的心。似那般激烈的感情,到底有什麼好的?怎及得如此的和風細雨?為圖一時之快,毀掉三個人的人生,還有什麼勝負之分?
「我下班了,你呢?」
回到家居然發現房門虛掩。
打電話訂好位子。那個高檔餐廳,一直計劃著什麼時候和高軒一起去一次。今天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待遇也不能差了。
「我根本不認識他!」
「嗯。」
「失業后整天買醉,難道不是自暴自棄的證明?他其實不夠愛任何一個女人,但是前一個離開了,又一直念著對方好處。后一個又是強勢的對象,她不准他反悔,不願意離開他,甚至還不許前一個女人忘記三人之間的恩怨。他一定很恨她。不願意和她結婚,互相牽扯著過一生,醉生夢死,真是可悲。當知道后一個又去找了前一個,而前一個已徹底將他當成陌生人以後,他比任何人都無法接受這鐵三角的崩潰。」
「所以一氣之下,殺了兩人共同愛過的男人,想破釜成舟,再刺|激前女友?」
這時她看到藍白。
她也為他付出了一切。
不敢置信。走上前證實。
有時工作累到極點。被他拖出去玩,居然又開心得不得了。彷彿活過來一樣。

3

都是為了你我們才要偷偷摸摸。
「他居然還不願意和我結婚!」
是了,居然有一天二人角色互換,無怪她不甘心。
「今天我見到了羅燁失憶的前女友,她當真把前塵往事一筆勾銷。與三年前我見著她時的眼神狂亂、精神崩潰大不相同。看起來冷靜睿智,這次換成現女友歇斯底里。」
看來這家沒有老人。
攸嘉曾去警告過羅燁,不許他再靠近她。羅燁也害怕叢然的過激行為,滿口答應。
叢然覺得說任何話都是在侮辱自己,當下掛上電話。
後者以為她這下勢必繼續否認或終於歇斯底里,不料她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住攸嘉:
「不是來路不明,是失憶了,病房又不能久住,我只是為她暫時提供場所。」
開始她也以為她是受激過度。慢慢發現,她是真忘記了。
老朋友就是老朋友,說出來的話無從反駁。
「那……沒有人來找我么?」病人問,「普通人受傷,總會奔向最近的醫院,如果是車禍,我的傷並不重,對方沒理由不送我來醫院救治,我也沒理由身無長物……難道,我是被人打劫了?所以才頭部受創?可手臂的骨折又是怎麼回事?我的家人見我不回,怎的不擔心,出來尋找?」
「和藍白住在一起的男人,是她放火燒死的吧?」
那時正好畢業,攸嘉要求父親讓叢然來這家遠離市區的醫院工作。她要好好地看護她。
現代人爽快乾脆,一切切忌拖泥帶水。
這似乎是熟悉的場景。
「等等,我找她原來的地址。」
對方沉默。
好友的關心和擔憂她不是不領情。可是,工作正是需要她全身心投入的時候,別的事情,實在無暇顧及。
最怕兩個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叢然在電話這邊一聲不吭。
她決定離開。
以前?再有什麼事他都會到自己身邊來的。
「最近還是沒有想起任何有幫助的事么?」
她到底是什麼來路?
「哦……也許是我多慮了。」殷儀寬慰他。
誰顧惜的不是自己?憑什麼要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叢然還要安慰他:「我要是不見了你也不會找我的。只有攸嘉會。」
鮮血從她頭面部不斷湧出,左手托出軟綿綿已變了形的右手。幾名在門口繳費的家屬看到她這般駭人情景,齊齊驚叫。
她雙眼紅腫,美好的儀態不在。
若是不要,自己損失更慘重。
這樣的叢然固然更好。但她有時也懷念她的任性。
「這麼惡劣?」
全是謎團。
叢然不像一般女性,她對貌美的同性並不排斥。
藍白也慢慢冷靜下來。
「和昨日xx區發生的火災有關,我們現在懷疑是有人縱火。」
她絕不允許!
嬿婉不懂得,我們所要做的,只有離開。
也許是身為一名外科醫生的緣故,27歲的她顯得幹練、沉著。
「高軒整天和我說你如何如何的冷漠、無情。」
那晚藍白當然沒有回來。她住哪兒了?答案不言自明。
大白天喝酒。叢然皺起眉頭,可以肯定對方不是成功男士。
「沒錯,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人?」
「我只確定我想要重新開始。」藍白站起來想要結束談話。「叢然,你這些日子收留我,我很感激。我很快會搬出去。」
「叢然,我掙錢了!」
緊接著,屏幕出現撫面痛哭的藍白!
……
「藍白!」
「沒錯。」
「……」叢然也不知如何應對。
「周院長想見他幹什麼?」不知是因為疲倦還是這個消息,叢然開始感到頭痛。
「具體是什麼事?」
什麼?有點志氣不要?開什麼玩笑,藍白在自己家裡白吃白喝白住近兩月,臨走還白拿。幹嗎為了一點「志氣」和錢過不去?
他不相信叢然會忘了自己。然而她不來惹他,那就最好。
那個藍白何德何能,剛剛認識就和她同居了?
從警局出來已是晚上。攸嘉說:「我去你家睡吧。」
「什麼意思?」這次輪到藍白沉不住氣。
叢然吃了一驚。居然是上次去藍白家撞上的醉漢。
當事人如瘋似顛,看在旁觀者眼裡全是鬧劇。
再不失控。
不能不去。
接到叢然電話后攸嘉馬不停蹄地趕到警局。
「不,醫學手段有限。」
「那你去問她。」
「別急,這就來了。」殷儀笑道,「不過恐怕你無法接受,我才放到了最後。」
窗帘全拉著,屋子很暗。
電視里她哭得倒是情真意切,我見猶憐的模樣。
「那怎的你還在我身邊?」
叢然冷笑。
心情又好起來。換了兩部車才到達目的地。在走進去的十秒鐘叢然知道自己又犯了新錯誤:
「活該!你自找麻煩。」攸嘉不同情她。
當然是沈叢然。
「高軒那裡,沒有發現與你身份有關的線索。」
叢然沒有想過再來。
一日叢然回到家裡,發現藍白喜不自勝。
「你該物歸原主了。」叢然沉著臉道。
「就是這樣才會懷疑是謀殺啊。」
為什麼?她明明可以脫離他的掌控。
她的家人怎的也不尋她?
叢然不確定對方是否聽明白了自己的話。
叢然按了地址尋上門去。
叢然每天上班,走的時候藍白還睡著,回來的時候總見她坐在電腦前上網,似乎是無憂無慮的模樣。從來沒有問過高軒查得怎麼樣。但有幾次叢然從自己房間出來喝水,都發現她對著電腦屏幕發獃,半夜起來上廁所也聽見https://read.99csw.com她輾轉反側的聲音。
「哦,您朋友的筆名是什麼?」
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要不這樣,讓高軒先幫你查查看,報紙和媒體最近有沒有人在尋找你的下落。」
是真的失了憶還只是想重新開始?
「原來那個女人就是你。」攸嘉道。
叢然不知她指控如何而來。
真的,連叢然自己都想不通。
「千字兩百元。我給了他們你的地址和名字,見刊即發稿費。」藍白沒有身份證。
「你找了去,是為了揭穿我,讓他帶我回家?」
「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失魂落魄的叢然。
原來藍白在網上無意中看到一家言情雜誌徵稿,撰寫一篇投了過去就被採用,編輯非常熱情,大力稱讚藍白文筆,並繼續約稿。
她沒有惶恐地自問「怎麼辦」。眼珠無措地轉了一會兒,又茫然地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臂。
情不自禁向藍白看去,剛好迎上對方投過來的眼神,只是輕輕一觸,對方就羞澀地垂下了眼帘。
藍白等著叢然也衝過來和自己廝打。
嬿婉抬起頭來。
午休時叢然終於忍不住把這事說給攸嘉聽。
然而對方看見她的反應令她吃驚。
「叢然,那個男人,你也認識是嗎?藍白說那是你的前男友。」
「暈,你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密探吧?」
想要用手制止那暖流的洶湧。抬頭往上看去,只能看見窗口前面,男人無動於衷的臉。
不任性的時候,她是嬌憨而溫柔的。
所以我找上門去才大吃一驚。
「所以說,好人做不得。」
但,她只是在陳述事實。
談不上柔美的相貌,卻有一般女子所不能及的清雋氣質。
「我們是朋友。」
不過叢然也沒有太大失望。
換了自己會是如何?驚惶?恐懼?不過自己已經沒有家人了。也不害怕再失去什麼。除了攸嘉。如果自己有一天消失了,那傢伙恐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自己找出來。
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說不定,藍白是料定了丈夫不可能同意離婚才謊稱一直失憶。
「別忘了,整個事件中最恨羅燁的一個人。」
我累了……
女子兩眼一翻,只來得及叫:「救我……」
叢然感激地握住她手。
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居然是:「你絕對沒有她愛我。」
那麼,是藍白和戀人或丈夫的家了?
「那府上的地址呢?」
「這就是我家了。」叢然打開屋門。
現在,他終於死了。
鮮血從我頭部、口中不停涌落。溫暖的糊住我的視線。
這說明了什麼?藍白一直是這家雜誌的寫手,根本不是失了憶以後才找到經濟來源的。
對方低著頭,腳步虛浮,叢然聞到他身上一股酒氣。
我們都有可能做出錯誤的選擇。
好累……
腹部一涼。
傷患臉上的微笑在慢慢凝固,之後露出猶疑不定的神色來。
女子走過去拉開窗帘。
她臉色蒼白、頭髮略微凌亂。
嬿婉遷怒於叢然,一次暴力之後,不知所蹤。
「那麼,你安心在這睡一晚吧。我還要值班。明天下午夜休,帶你回家。」
藍白先是詫異,看清了高軒尷尬臉色,立時明白是遇上了熟人。
「呃……可能你腦部受到振蕩,造成一過性的遺忘……」
「上海xx路xx號。」
電視上放出喪身火場的男人的影像。
「暴戾、任性、固執己見。」
叢然不懂對方為何要把這賬算到自己頭上。
許嬿婉訕笑:「那要怪她自己留不住男人的心。」
又說:「說不定她早想起來了。因為回憶太過不堪,所以鐵了心的要拋棄。」
「這段三人糾纏的公案,原本前女友已經脫套而出,可現女友雖然表面勝利,但多年來的相處一直處於之前三人的陰影之中,內心怨懟無法平復,所以不顧一切想要喚醒前女友的回憶,用意為何,不是希望後者再來與她爭奪,只是想將她重新拖回痛苦的深淵。當年她目睹一切,只有惟有看見她的痛苦,方能彌補自己這些年來的傷痛。」
「現在這樣不是蠻好的。」
叢然是替她父母難過:女兒因為某些原因,竟不能與親人相認。
「現在怎樣了?好些了么?」傍晚時分,下了急診的叢然來看白天失了記憶的傷患。
噯?那可是高檔住宅區。
「呃……這個我不太清楚。」
那一瞬間叢然決定以後要對他溫柔一點。
「好的。再聯繫。」
反手握住丈夫的大手,笑道:「這樣說來,生得平凡,何嘗不是我們的幸運?」
看來她也頗有毅力要擺脫舊日的富貴榮華。
她身無長物,不可能隨便離開。

6

叢然愣了一下,他居然到現在才聽出自己聲音。
下樓的時候差點撞上一名上樓的男士。
「管我什麼事?」預感得到證實,藍白真的恨她!
叢然點點頭:「只要你能真正拋棄過往。」
叢然想到那天她遇見他。但,完全不知道對方是誰。
「胡說,你和我從大學起相識到今天,我可從未忘記。」
只能怪自己自討沒趣。
可見在這個社會,女子太能幹也並非好事。
盛宴散場,理應各歸其位。
攸嘉慢慢抬起頭來。
「不知道。」
後來叢然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她的父母因車禍失事,據攸嘉說,叢然也失去記憶。
很好嗎?叢然不覺得。「你連身份證也沒有!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生日!你父母不擔心你?」
她回來,就是為看看叢然的近況。表面可能看不出來,但只要看看家裡的環境,是不是好久沒收拾,零食到處放,也能窺見一個人的精神狀態。
「才不。他是不滿意原先好好的生活被我破壞。信不信,他也會遷怒於你。」
這樣就不算騙人了。
放下電話心想:那藍白真是神通廣大。我和高軒處了兩年尚未修成正果,她兩個月不到就擄了他去。
叢然當然清楚,藍白若果真有此心機,高軒決不是她的對手。
「羅燁為何不能體諒?」
攸嘉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
「嗯。而且許嬿婉也恬不知恥,推波助瀾。」
看著女子側面的護士長心想:這麼好的女孩,怎麼27歲了還是單身?
「我相信你。攸嘉。你不會騙我。」
「還沒想起自己是誰嗎?」
「好了,這事再說吧。我做了20個小時的手術,快累死了。」叢然掛上電話。
叢然不悅。他該適可而止。
叢然不解:「攸嘉,你在說什麼?」
「他們……他們說我失憶……」
「哦。好。」
「哦。」叢然沉默了一陣。她當然知道,攸嘉是在為她著想。
一連串診療措施一氣呵成。
果然不再來找他。
「到底是誰失去記憶了?」藍白,不,嬿婉冷笑。
叢然以為自己受到的懲罰已經足夠。
「咦,不是說要晚點回來的嗎?」對方詫異。
「那許嬿婉的不在場證明呢?」
「現女友為了刺|激前女友,再次搶走她的男友,少不得和那男人在一起一段時間。然後發覺錯誤,回到羅燁身邊,就甩下了那男人。那男人既然選擇她,想必對她有情,怎能善罷甘休?你說過,前女友通過雜誌編輯曾找到過羅燁的家。那個男人不呆不傻的話想必也能找到。待漸漸明白這一切的始末,一方面可能會埋怨前女友,另一方面,肯定也會對羅燁懷恨在心。」
藍白尋不出破綻,露出氣急敗壞的神色來。
「算了,高軒那樣的男人隨手一抓一把。」
掠奪了真正愛著自己的人們的生命,讓他們在失望、悲傷和恐懼之中死去的我,是個殺人犯!
高軒就永遠不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護士長也吃了一驚,「沒有顱腦器質性損傷呀。」
「是她搶了我的愛人。」
「還真巧。家裡沒別人,哪來的明火?」
女子感激地看著醫生:對方神情寧靜,彷彿說著再也平凡不過的話。她卻知道這並不是一個輕易的決定。
她果然恢復記憶了!
漸漸發現叢然不再對異性動情,好不容易介紹個高軒給她,以為從此太平。
但又不失女子的嫻靜之氣。
「就是她。」叢然一手指住罪魁禍首。
兩人一起擠在叢然的小床上,沉默相對。
「我這裏還保留著當年沈小姐傷人的記錄。2004年,她因情緒失控用煙灰缸擊中許小姐頭部。」警官說。
「沈小姐,你好,好久不見。」
把腦子裡愛著那人的部分,切割掉、碾碎。
要怎麼愛才能比她更愛?也要用刀剖出他的心來?
無論對方信或不信,接受與否,這就是最後的告別。
「喂,收到貴刊的一筆稿費,是前幾天朋友住我這才留我家地址的,現在她回家了,我想再寄還給她。她手機丟了聯繫不上,請問貴刊知道她原來收稿費的地址么?」藍白那樣容易就成了雜誌的固定寫手,這點有些讓叢然生疑。
攸嘉轉首看著好友,眼中露出哀痛的神色來。
「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