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中國鑰匙

中國鑰匙

作者:蘇簌
「希望你和你的胃一切順利。」桑蕎似乎並不想與對方這樣「凝望」下去,於是起身告辭。
「請詳細描述你在發現死者時的情況。」
而那一枚鑰匙的形狀,正是清晰的古中國鑰匙,長約5厘米,寬1.5厘米,普通的鑰匙大小。因此,他料定警方一定會邀請深諳中國文化的華裔律師來擔任控方律師,因此主動在第一時間介入調查。
然而當桑蕎正式成為這宗案件的控方律師時,季晴川就笑不出來了,相反的,他正在尋找任何有可能翻案的蛛絲馬跡,不錯,他擔任了被告人南慧的辯方律師。
「我瀏覽過南小姐的檔案,得知你在前往紐約擔任模特之前,似乎做過另外一份職業,你能不能告訴在場各位,是什麼職業?」
「是的,律師先生。」
中國鑰匙的水印,重新加工打磨的鑽石,消失不見的盒子……
聽說Blake是酒吧常客的時候,桑蕎還專程前往裝作與他邂逅,而後故作挑逗般和他賭注,要他一口喝下酒精濃度96%的Rektyfikowany,然後看著不修邊幅的男人將其一口飲盡而後倒地不起,嘴角便浮上了心照不宣的弧度。
真相意外的簡單,不是嗎?
你也許會猜測我將如何處理。
「請您具體描述您前往別墅的過程。」
「法官大人,我沒有問題了。」桑蕎向法官頷首,而後偷瞄過季晴川的方向,發現對方居然難以想象的呈現出百年不遇的放空狀態,於是愕然。
他沮喪起來,而後突然靈光一閃。
「那麼當天你確定收件人是被告南慧小姐嗎?」
季晴川一向認為,律師是一種非常藝術的職業,如同畫家、音樂家、建築師和攝影師一樣,需要有充分合理的想像力,當然,還有作家。

2nd

一周之後,南慧墜樓自殺。
「請問南小姐,事發當晚,你人在哪裡?」
「負責相關案件的律師,季晴川,」對方非常乾脆利落地遞過整理好的手續,等待著我的簽字,「當然,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Jet。」
「你口中的別墅是否為本案死者陳屍的別墅,夫人和先生是否分別代表本案證人Naomi L女士,以及死者高翔先生?」
這是我的疏忽,在路燈昏黃的夜色里,使我很難看清那些微小的斑點。
想到這裏,季晴川突然在意起方才女子花般色彩的嘴角,不知會否如同那杯熱巧克力般溫暖香甜呢,如果用咖啡的醇苦與其混合,又會是何種味道呢?
別問我為什麼知道她是自殺,因為飛翔和墜落,其分別是顯而易見的,不是么?
我一個人,背了一隻背包,裏面有哈維爾、卡夫卡和米蘭·昆得拉的小說,以及揚·斯維拉克父子的電影。
季晴川接過,並不忘眼神關切地詢問道:「Rosa,有些許的黑眼圈呢,記得晚上要早睡。」
第一個證人是當天凌晨發現高翔陳屍在花圃的花農,右手放在聖經之上,鄭重宣誓。
「是,5點半是我整理花圃的時間,我在那座別墅工作了七年,這規矩是一直沒變的,因為夫人每天起得很早,大約七點鐘就會去花園散步,所以一定要在那之前做好澆水、修枝等工作,9月27號早上,5點半,我準時到達別墅,就看到先生仰面倒在地上,因為前一晚下雨,所以幾乎到處都是血跡,非常可怕,於是我就馬上報警了。」
那麼兇手拿走盒子,又冒險回到現場,並堅持要用鑰匙打開而不是粗暴撬開的理由,會是什麼呢?
「是的,我和Alvin是在香港認識的,那時他被綁架,我是當時參与救援行動的一名警察,不過我們並沒有其他的來往,後來我改行做模特,去年來到紐約之後才再見面的。」
於是在白紙上將這個男人的名字輕輕勾畫掉。
季晴川坐下,而桑蕎才要開始,四目相對的瞬間,光點火石般火花四濺。
「坦白說,你所牽扯進的案件死者,正是我在另一樁案件中的當事人。」
人們都在離開,只有他,望著她,嘴角浮現極其溫柔美好的微笑來。
女助手微紅了臉,做個誇張的「是」的動作,在出口處輕輕帶上門。
毫無特別之處,我只是稍微繞道,沿著最穩妥的邊沿,跨了過去。
下庭之後,女子似是淡淡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與聽審席上的他四目相對。
此刻,在我面前這具首級如胎兒般彎折的屍骸,便猶如一支百合。
「另外,還有一件不容忽視的重要事實,那就是,雖然鑽石號稱這世界上最堅硬的物質,但如果打磨成細長的鑰匙形狀從十米以上的高處跌落,則會至少有一半的概率會從中間斷裂,90%的概率會存留裂痕,而在南慧小姐的公寓所發現的證物,非但完好無損,並且也毫無瑕疵,如此我是否可以認為,這枚鑽石從來就不曾從高處跌落?
第二個證人是快遞員,在死者死前兩天曾經到南慧的公寓送快遞。
「中國籍男子,秦枳九-九-藏-書,21歲,持有的是旅遊護照,」略微看過我的資料,英俊溫和的律師抬起頭來,用中文開口問我,「非常漂亮的綠色眼睛,是混血兒么?」
那是一份死者被發現的別墅內部調查報告。

引子

「死者死亡之後中國匣子消失了,這不能不說是兇手成功轉移警方注意力的一個高明的步驟,成功的讓所有人以為,重點在匣子而不是其中的鑽石上。確實,這個匣子對於死者有著特殊的意義。在死者家中的照片可以發現,中國匣子往往出現在照片的黃金分割點,那麼應該說,死者是非常在意那個匣子的,以至於時常有意無意的將匣子而不是人物作為照片的主角。我經過調查得知,那個中國匣子以及鑰匙是三年前死者獲救之後回到美國前夕,南小姐所贈,於是,死者才煞費苦心的競拍了那顆足以切割成為一枚同樣大小鑰匙的鑽石,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用於求婚或是類似鄭重的場合。然而,誰能想到這樣的一份禮物,竟是通過快遞這樣毫不浪漫、也絲毫沒有驚喜的方式寄出呢?
那一刻她似乎也能夠感覺到,坐在她對面季晴川的眼神,忽然浮現難以名狀的不解。
終於到結案陳詞的部分。
此言一出,滿庭嘩然,季晴川似是非常滿意的點頭,而後回到席上。
「法官大人,我問完了。」
10月12號早八點,謀殺中國籍男子高翔一案,正式開庭。
「相關案件?」我疑惑。
「原來就是這麼簡單……」季晴川忽然頓悟。
不是什麼紀念的盒子,不是一定要冒險拿回鑰匙,而是,鑽石被切割成了鑰匙的形狀。
說罷,點頭頷首,轉身告辭。
房內一切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曾被破壞的跡象,未曾上鎖的抽屜里大把的現金無人問津。似乎這一切都在指向熟人作案的可能,如果只是無差別的謀財害命,為何不對現金下手?
「當時是南小姐親自出來接收包裹的嗎?」
鮮血瞬間蔓延,帶著腥咸潮濕的味道。幾乎眼見著潰不成形的,血肉模糊的臉孔和身體,以及僅存的,那頭烏黑的秀髮,纖細而蒼白的手足。
於是季晴川拿著那枚鑰匙的照片走訪唐人街,找到一位專門配鑰匙的匠人詢問,得到的答案是這樣簡陋的鑰匙能夠開啟的鎖,幾乎只需要一桿長尺,就能夠輕易撬開。
那一場法庭辯論到了終場的時候,幾乎變成了一個人的偵探秀,結果理所當然是南慧當庭無罪釋放,而案件則交回給警方繼續偵查。
「為什麼必須要拿回鑰匙,而不能用其他東西撬開鎖頭?還是盒子里存在著能夠傷害鑽石的其他機關?這種想法會不會太玄了一些?」站在落地窗的正面迎接暖陽沐浴,桑蕎微眯著眼睛自嘲般搖了搖頭,如同季晴川一樣,他們都在等待著接下這樁案子再次為自己升值,因此打從被害人死亡的那一刻起,一場暗戰已經悄然上演。
而我目睹了整個過程。
「十分理性的評價。」季晴川笑著合上報紙,眼神直直望定桑蕎,令對方一度感覺到不自然。
「原來鑰匙就是那塊鑽石!!!」
「你是?」我偏著頭,問道。
只是之前半個月的廢寢忘食,如今全都白費,想到這裏,才終於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怒火瞬間升騰。
「前往別墅的……過程?」證人似乎有些迷惘。
「真了不起,鐵一般的無期徒刑居然能夠改判為十年徒刑加心理治療。」並肩而行的時候,他由衷稱讚。
「我不確定,但我可以肯定是一位黑頭髮黃皮膚黑眼睛的女士。」
「不,」女子卻緩緩搖頭,「我確信此刻我所做的,是正確的。」
那麼就,不妨一試。
三人的證詞都非常模糊,Naomi L說自己當晚獨自一人在家裡看影碟;Tim Blake因為欠債整晚都在公寓飲酒至爛醉,連有人打來電話都無法接聽;而南慧則是在與死者共進晚餐之後被送回公寓,之後就沒有再次外出。
對於某個人,或是某件事的紀念?
「在死者死亡當晚,曾經下了一場大雨,因此,有關兇手的痕迹被沖刷得很乾凈,如果南小姐當時佩戴了這枚鑰匙形狀的鑽石吊墜,我們做一個簡單的假設,她與死者發生爭執,推搡之下死者墜樓,同時抓住南小姐的項墜一起跌下樓去,當時南小姐並未發覺,而是倉皇逃離,直到雨停之後一段時間,才突然發覺項墜不見了,因此返回現場,找到項墜之後再度離開。在這個過程中,我認為至少有幾點不妥之處。
隔天,桑蕎在辦公樓的頂層咖啡廳偶遇季晴川。
地道的美式發音,清晰的表述,使得季晴川的瞳孔漸漸映出對方身影,那個形容固執的女子。
「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問題。」桑蕎在這一輪似乎投了棄權票。
看來死者一向都偏愛這種細長高挑的骨感美女,桑蕎冷笑起來,調查報告上明確註明兩個非華裔的嫌九-九-藏-書疑人均是中國文化的愛好者,那麼似乎並不存在不知道中國匣子其實非常容易撬開這個如此淺顯的道理。
其中的理由,他並不了解,也絲毫不感興趣。
媒體不斷圍追堵截桑蕎,詢問當場倒戈為被告南慧辯護導致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輸掉案子的理由,對此,桑蕎似乎顯得格外輕鬆。
季晴川抖抖律師袍,優雅地立定。
「那麼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可以輕易的將一個成年男子制服並推下高樓?」
「我的立場並非針對南慧小姐,而是為我死去的當事人尋找真兇,並使其接受法律的制裁,作為一個律師,僅此而已。」
由於事發當晚下雨,指紋與皮屑全部無跡可尋,毫無提取DNA的可能,更由於事發現場是遠在市郊的一棟私人別墅,因此也難以尋訪目擊證人。而現場唯一奇異的部分在於,距離屍體約兩米半的十點位置,存留一枚清晰的鑰匙水印,像是雨過之後很久,地上的雨水已經基本蒸發,才有人取走地上的鑰匙,從而留下了半干未乾時的印記。
「你身上的血液經過DNA比對,已經證實與今晚21點37分被發現的死者相吻合,該名女性死因是墜樓,因此你身上的飛濺狀血跡剛好可以證明你當時正在墜落地點,而不是行兇地點,基本上排除是兇手的可能,你目前小小的麻煩只有知情不報,我可以向法官解釋說你是因為驚嚇,大概不會有事,不過,」他抬頭看了看我,微笑道,「你的表情里卻沒有一絲動搖的成分,讓我想起一個相識的朋友,所以感覺有些格外的親切……」
「不是的,」Rosa笑著搖了搖頭,「是男朋友送的禮物啦,季先生你看,每塊拼圖上都有一個小洞的,其實是吊墜,只是九塊拼在一起的時候,能夠組成我們兩人的合影,訂做的呦,我的生日快到啦,季先生今年忘記了,嘻嘻……」
「呵呵,果然是值得我在意的對手啊,期待與你法庭上見……」
只是,美國人比我想象的更加……呃,具備「正義感」,這讓我有小小的挫折感……
晃了晃手中酒杯,冰塊與杯壁磕碰發出格楞格楞的聲響,季晴川再一次望向辦公桌中央那張清晰明了的照片,與其中支離破碎的身體,如同摔壞的瓷娃娃,使人絲毫無法與曾經靈活生動的女人拼湊在一起,於是很有種她仍在世的幻覺。
那麼兇手要冒著巨大風險取回鑰匙的必要性突然降至最低。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你知道當天你所發送的快遞內容是什麼嗎?」季晴川發問。
「是家裡的電話。」
那麼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死者家中確實遺失了這個重要的物證——中國匣子。
2008年10月,好似命運指引,我和她相遇了。

9th

或許答案應當是,盒子本身?
對方是中國人,這倒讓我頗有幾分詫異,而用「非常漂亮」來形容我的眼睛,他更是前所未有的一個。
與季晴川一樣,她也來自中國並成為現如今曼哈頓最受矚目的華裔律師。
沐浴在紐約的冰冷月光里,踩著腳下浮躁而又堅硬的水泥板,或許,這一切只是我一時的心血來潮。
「不錯,」桑蕎微笑安撫證人的情緒,「比如是否會經過雨水未乾的泥沼地,地上有沒有腳印或是輪胎印?」
我點頭,恍然大悟。
再一次整理所有資料,季晴川忍不住皺起眉頭。
而女律師眼神瞥過那位她所懷疑的真兇,又望了望對面的季律師,繼續說著。
像是有什麼靈感在頭腦中瞬間閃過,令她頓時恍然大悟。
不僅僅是他的家,還有他在銀行的保險箱,全部沒有這枚鑽石的下落。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打了快遞上留下的電話號碼,然後與對方溝通之後將快遞送到了南小姐的公寓。」
「但是,我想說的是,即便現有證據能夠輕易的指證本案的被告南慧小姐,證據卻是會說謊的……」女律師微微笑起來,眼裡突然閃現不容質疑的堅定來,「首先,她的作案動機,完全不成立,且不說那枚鑽石的歸屬者本來就是她,她毫無謀殺死者或是企圖將鑽石據為己有的理由,並且毫無不良借貸的記錄,也沒有投資失敗,並且,兩人正在籌備結婚,在這個時期,被告並沒有必須置死者于死地的理由。其次,如果僅僅是看時間的話,兩人剛剛開始約會就打算結婚,聽起來是有些不可思議,然而方才南慧小姐的陳述卻已經表明,南小姐在轉行做模特之前,曾經擔任香港警察的職務,而當年參与救援高翔先生的行動小組,南慧小姐正是其中一員,想必那時,兩人已經暗生好感,直到近期他們又在紐約重逢,才能馬上共敘前緣。因此,南小姐若抱有目的接近死者,並不該等到今天才下手,在香港,她的機會反而更多。
「我和Alvin當天一起吃晚的,之後他送我回家就離開了,我真的沒有說謊,律read.99csw.com師小姐,還有法官大人,請你們相信我。」南慧似乎格外激動,得到了法官的第一次警告。
女律師話鋒一轉,說出了「但是」兩個字。
「那麼,如果有人想要嫁禍給南小姐,為什麼不做到百分之百無誤?我想,理由應當是真兇懼怕鑽石會真的斷裂。如我們所知,鑰匙形狀的鑽石也勉強算是規則形狀,做替身的乾冰相對來說容易製作,如果鑽石斷裂成更加不規則的幾截,將會無法做出模子,也就無法給警方製造假象。

3rd

對方絲毫不見動搖的眼神,初遇時便令季晴川印象深刻,那個叫桑蕎的女人完全自學通過司法考試、並在28歲的年紀打破了自己在曼哈頓區最年輕就擁有整層辦公室的記錄。
是的,這顆巨大的鑽石,失蹤了。
忽然有風聲打著迴旋般聲響刺痛我的耳膜,鮮有耳聞,我抬頭,望見有人從空中直落下來。
季晴川贏得了官司,卻輸掉了光芒,這一點,遠在他的預料之外。
「抱歉,」桑蕎微微鞠躬,繼續提問,「那麼南小姐是否可以告訴我,你與死者是怎麼認識的?」
「那麼,為何現場會留有一個清晰的中國鑰匙水印?如果我毫無根據的推測不錯的話,兇手應當是巧妙地利用了會消失的替身……
桑蕎停住腳步,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不過,贏的只有我一個人,她並不希望勝訴,在身體正在接受煎熬的時候同時遭遇兩個至親的背叛,其實,她在殺人之後曾經割腕,只不過沒有成功罷了,警方救了她,而後控告她。我為她爭取的,只有心理治療而已,希望能夠幫到她……」
在門合上那一瞬間回歸冰山的男人,只有隱藏在人群之後,才會收起他最有力的武器,微笑。
「恭喜你,紐約的Chinese Key,」季晴川再挑挑眉,一貫溫和的點頭致意,「你會放棄案子本身的勝負而指證死者的妻子,老實說,我十分意外,應該說是女性的直覺么?」
「反對,」季晴川突然起立,「法官大人,我反對控方律師進行有目的誘導性提問。」
在同一個時刻,不同地點,剛好就有那樣的兩個人,如同上帝突然賜予智慧的光芒,使得他們同時理解到事實的真相。
理由是當我回到賓館時,大堂經理在向我鞠躬致意的同時,望見了我淺色襯衫之上的飛濺狀深紅,很顯然,是血液凝固之後的顏色。
「不,只是一種頑疾。」我開口,禮貌的回應。
究竟哪一個是障眼法,哪一個才是point?
這是一條小路,街道毫無特別,周遭行人很少,一切司空見慣。
走訪照片中的證人,得到了死者的書房之中確有一個中國匣子存在的事實。
看看手錶,9點50分,季晴川拍拍腦子,暗嘆糟糕,10點整還有件要旁聽的案子,這件事他幾乎忘得一乾二淨。
比對照片中的相同位置提取了微小的纖維回去化驗,證實材質只是普通的栗木,然而照片中的盒子,上面並沒有任何價值連城的寶石,確切地說,除了油漆,什麼也沒有。
桑蕎點點頭,接過報告。
之後,法醫、警方代表、涉案其他證人一一上庭,最後一個,輪到本案被告南慧。
「然而,快遞的好處在於,寄件人和收件人同時需要的,只是簽字。那麼,是否存在著一個人,可以以死者的名義寄出快遞,而又以南小姐的名義接受呢?或者我更簡單的表示,就是有一個人,自導自演了這場戲。那麼它所必須具備的條件,第一,能夠拿到這枚鑽石,第二,能夠同時模仿死者和南小姐的簽名,第三,擁有南小姐的家門鑰匙,以便在快遞職員上門送貨時能夠開門並簽字,再將鑽石藏匿在一個南小姐不會輕易發現的地方。所以我詢問了快遞員當時留下的收件人電話是固定電話還是行動電話,快遞員的回答很明確,是固定電話,這就使得掉包的可能性陡然上升,因為代替南小姐接收快遞的人是很難同時得到她的行動電話的。同樣的,這個人可以偽裝快遞員在同一天送給南小姐另一件首飾,並由南小姐本人簽收,造成南小姐對警方提供假口供的假象。那麼,能夠做到這一切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Naomi L女士,她可以在丈夫的身上拿到南小姐的公寓鑰匙,身為妻子和同行,便於得到兩人的簽名並加以模仿,更重要的是,能夠模仿黃皮膚黑頭髮的中國女性南慧小姐,一般的西方人是做不到的,而Naomi L女士,卻可以做到,因為她本人,正是南非與北美的混血兒,擁有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她所需要的,僅僅是一張敷著面膜的臉,一付黑色的隱形眼鏡,以及一頂黑色的假髮。」
本該是一場極為簡短的陳述,卻在過程中,陡生巨變。
此外,另一條值得注意的線索是,死者三個月前有在歐洲競拍一枚價值千萬美金的南非鑽石的記錄,重達1https://read.99csw.com7.7克拉,然而在事發之後,這枚鑽石不翼而飛。
「首先,如果死者真的抓住了南小姐的吊墜墜樓,那麼案發現場就一定會同時出現南小姐當時佩戴的斷掉的項鏈,並且南小姐的脖子上也應該留有當時造成的傷口,但是,南小姐的身上很明顯沒有任何類似成因的傷口;如果糾纏之中掉下的只是南小姐的吊墜,而項鏈還好好的留在南小姐脖子上,那麼她就完全沒有冒險回到現場的理由,因為就像她自己所說,她可以隨意杜撰當時收到快遞的內容,沒有人知道鑽石已經屬於她,而雨水更加會讓指紋皮屑等證據一起沖走,比起回到現場,什麼都不做反而更加安全。其次,死者死亡現場是本人名下的鄉間別墅,從市區到達別墅的路途有一塊無法避免的泥土路,加之各種水窪泥濘,南小姐如果企圖在雨停許久之後回到現場毀滅證據,必須要留下腳印,剎車印,諸如此類,但很明顯的是,在警察達到現場之前,只有花農一個人的腳印。所以,我傾向於案發之後,根本沒有人回到現場。

1st

5th

4th

於是,案件的偵訊至此告一段落,警方正式立案起訴南慧。
警方在仔細搜索死者高翔死前的行動時,曾查到一項快遞記錄,收件人正是他的新任情人南慧,而起初南慧聲稱,快遞包裹的內容只是一件普通的首飾,然而在警方申請到搜查令之後,卻在南慧居住的公寓找到了那枚雕工精緻的鑰匙形鑽石吊墜。
「會不會是哪裡出現了思維定勢呢?」桑蕎撥弄髮絲,仰靠在沙發椅上,才發覺手裡抱著的筆記本電腦,不知何時起已經滾燙。
而警方進行地毯式搜索的結果是,在死者家中,絲毫不見任何中國匣子的蹤影。
這一段話,順利登上第二天的法制報頭條,並被當地媒體譽為真正的「Chinese Key」。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轉眼一個小時即將過去,法官與陪審團仍舊聚精會神,絲毫沒有鬆懈。
明明案件已經勝訴了,那個名叫南慧的女人,為什麼還是要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
「Jet,這些是警方今早傳真過來的資料。」棕發褐眼的女助手雙手呈上文件,清爽的笑容令人一大早便精神愉悅。
「一大早就喝Espresso么,小心胃痛。」桑蕎微笑坐在對方面前,手裡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Chantico,雖然她理應明知會令季晴川胃痛的,該不止是一杯小小的咖啡。
戴上眼鏡,整理上一個案子的資料,順便重新回顧一切細節。
「得知死者買了鑽石,並不是送給自己的,眼見著一起努力積累的財富如今卻被他和另外的女人共同分享,和我剛剛結束的那一場辯護多麼相似啊,」桑蕎嘆著氣,小口啜飲著手中的熱巧克力,「很多時候,我認為女人對待愛情的態度過於激烈,得不到的便去毀滅,這些在我看來,完全不可思議。」
「或者先看看誰是最有可能拿走鑰匙的人?」桑蕎在紙上不斷地點畫著,死者的分居妻子、南非混血名模Naomi L;有財務糾紛的朋友、美國本土商人Tim Blake;以及華裔新銳模特、死者的情人南慧。
不巧的是,一路塞車,在季晴川抵達現場的時候,只來得及聽結案陳詞。
「Charlene,」助手Lila輕輕扣了扣門,桑蕎應聲睜開眼睛,看著對方靠近,「這是死者高翔曾經將鑽石進行再加工的記錄,不過,這種高水準的手工切割一向都是絕密的,因此調查的結果和沒調查一樣,只是他曾經加工過鑽石而已。」
是的,我是秦枳,我在紐約,旅行。
20分鐘之後,我坐在警察局,接受問詢調查。
季晴川回到辦公室,無意瞥見助手Rosa正在擺弄著一盒九塊的水晶拼圖,於是笑著招呼道:「送給小孩子的禮物么?只有九塊的拼圖?」
那麼,就應該用愛情來破壞,來正式宣戰。
「哦?或許你正在為此動搖?」季晴川頗為關切地詢問。
季晴川與桑蕎之間的戰爭,正式拉響。
如同貽笑千年的古人,買櫝還珠?
死者高翔,華裔企業家,46歲,9月27號凌晨一點半死於墜樓引起的顱內出血,凌晨5時25分被花匠發現屍體,並報案。
「請問,當時你撥打的電話是固定電話還是行動電話?」桑蕎的問題出乎預料的簡單。
此刻,一直坐在證人席上的死者妻子已經按捺不住心情,面色一度慘白。
這一次,是桑蕎首先發問。
「是的,是有一塊泥地,沒有見到腳印,我是第一個踩上去的人。」
如此而已。
「……警察,」南慧略微沉默,抬頭道,「香港警察。」
此刻,似乎不能不讓人聯想到那枚同時消失的中國鑰匙了。九_九_藏_書
「為什麼不能確定,事發不超過一個月,對方又是南小姐這樣的美人,你完全沒有印象么?」
「因為,那位女士當時穿著浴袍,正在做綠色的海藻面膜。」
相較於財富或是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死者社會關係簡單,美國土生土長的ABC,父母早逝,其他親戚不但沒有往來,並且全部定居國內,紐約目前只有分居一年半的妻子,有債務糾紛的朋友,以及一個剛剛開始約會的情人。
於是略微交待,在地下車庫取了車,直奔紐約高等法院而去。
季晴川如同一個孜孜好學的優等生,調出死者的檔案與履歷,從出生起一一瀏覽,終於得到十分有趣的線索,死者3年前曾經在香港遭遇一次綁架並成功獲救,然而令人沮喪的是,當時參与綁架的兇犯如今全部還在服刑期間。
然而事發當晚,這三名嫌疑人均拿不出有力的不在場證據。

6th

是桑蕎的話提醒了他,於是這一次迎來的是季晴川的勝利,想要毀滅一個強大的女人,首先要毀滅的,該是她的理性。
而季晴川望著對方背影,修眉淡淡一挑,嘴角忽地浮現出耐人探究的表情來。
這一連串的影像,讓我忽而想起八歲時的生物課,採摘新鮮芬芳的花朵夾在帶著油墨清香的泛黃書頁間,靜待時光飛走,最終成為一枚平行於紙頁的標本。
「不知道,我們只負責送貨,至於裏面裝的什麼,我們沒有權利去檢查,如果被事主發現投訴,是會被公司辭退的。」
此刻他開始設想,如果有這樣一個中國匣子,裏面收藏著價值千萬的鑽石,而必須要用鑰匙打開,因此與死者發生糾紛,謀殺或者誤殺的幾率各半,兇手將死者推下高樓,而後拿走盒子,但鑰匙卻隨著死者一起跌落,待到兇手發現時,慌忙折返現場取回鑰匙,這樣,應當是最合乎邏輯的判斷。
「Alcohol addict(酒精依賴者)……」她輕聲嘲笑著,冰涼的淡粉色唇膏在酒吧昏黃的光暈下反射出曖昧的光亮,這樣一個離開酒精便無法生存的男人,是無法在夜晚保持清醒意識去殺人的。
踩下油門,一抹淺笑無聲浮上季晴川嘴角,對於一個親手殺死丈夫和兒子的女人,我很想聽聽你是如何為她辯護呢,Charlene……

8th

「反對有效,」法官點頭,示意被告人,「被告可以不必回答。」
拼圖形狀的水晶?

7th

似乎,已經隱隱能夠看到水落石出之後的真相。
而後眼神凝聚在手中的傳真上。
「用一件與鑽石鑰匙完全相同的物品擺放在死者身邊,隨著雨勢漸小而天空放晴之後,就會漸漸消失的東西,不是冰塊,冰塊融化之後只能成為一灘形狀無法辨認的水漬,真正的替身應該是乾冰,不會損失掉形狀卻同樣會漸漸消失的物質。然而,掐算乾冰汽化的時間,並將其控制到剛好能夠在被人發現時留下水印的狀態,只有清楚知道花農作息時間的人,比如,曾經住在那裡的夫人,也就是死者已經分居的妻子……」
「我的當事人方子芸女士,來到紐約三個月,犯下兩宗人命案,分別是用氰化物毒殺親生兒子,以及用水果刀刺傷丈夫17刀導致其失血過多死亡。對此,我的當事人供認不諱。但我想申明的是,我的當事人曾在國內一流大學擔任物理學教授,多年來桃李無數,人品以及師品皆是有目共睹,在她的丈夫十年前前往紐約工作之後便一人擔負起照顧老人及子女的重任,並在去年九月成功幫兒子申請到紐約州立大學的Offer。在此期間,方女士因結腸癌曾經歷過三次並不十分成功的手術,身體情況相當惡劣,而在去年秋天她的兒子與丈夫在紐約團聚僅僅不過半年,便收到了離婚協議書,並且得知丈夫與現任女友已經交往三年,兒子也表示理解,並希望儘快擺脫與母親的關係以便不履行贍養責任時,心情上的波動已經可想而知。並且,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審團手上也有出自法醫驗傷之後的報告,證實我的當事人身上有多處疑似家庭暴力的瘀傷。還有,治療癌症的藥物有著相當的副作用,可以刺|激大腦皮層的反應神經末梢,這些事實都指向了同一個結果,發生在24小時之內的兩起慘案完全是我的當事人在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之後所做出的失常行為,因此,我懇請各位陪審團對我的當事人進行改判,並同時進行心理輔導。」
然而死者確有攝影的嗜好,在他的相簿之中,有朋友在別墅拍下的照片,背景中赫然可見書房最顯眼的書架之上,一個中國紅色的大盒子,每每出現在黃金分割的最佳位置。
然而出乎我預料的是,很快便有律師前來為我辦保釋手續。
如果不是為了盒子裏面的鑽石,又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