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夜刺

夜刺

作者:青青細胞
「是什麼?」
「你這個實習醫生做的不稱職啊,醫生不在辦公室,當然是在病房裡看病人。你遲到了,自然不曉得來了個多麼嚴重的病人。」
「小染,不用擔心,我在這裏。」危峻走近床邊。他的手輕輕搭在少女的肩上。
來人一眼看見走道里立著的三人,目光逡巡一陣后定格在楚秦臉上:「你是楚隊吧。你好,我是肖思。受害人在哪裡?」
尖利的劇痛令人幾欲昏厥,眼前是比這黑夜更沉寂的暗。女孩深吸了一口氣,往前又摸索了兩步……她聽到了疾速前來的腳步聲,這才凄厲地嘶喊起來……疼痛卷席了她,她感到身體正不斷地下墜……終於墮入不可救贖的深淵……
「為什麼?」
女實習生將視線從照片轉移到眼前的病床之上。
對方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是我12歲的時候吧,因為做了對別人不太好的事情遭到了報復,那個小孩在憤怒之下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向我的腦袋砸去,雖然頭沒什麼事,眼睛卻因為受到了劇烈的腦震蕩而暫時失明了。那段日子我過得十分適宜,我的二堂哥本來就很疼我,我看不見之後更是對我寸步不離——我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啊,可惜啊,好日子沒過多久我又看得見了,為了賴著我喜歡的二堂哥,我還多裝了幾天,被他發現后還大罵了我一頓呢……」
危峻同情地望了床上的少女一眼,後者似無發覺,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他對涼玉道:「那個歹徒不會來醫院再次傷人吧?有沒有危險?」
小染蒙在眼上的紗布終於被解下,露出少女原本美麗現在卻已枯竭的眼眶。
任何一個看到他神態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在對自己的妻子說假話。
這是最後一次演習。
好像隨口拋出的字眼令小染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涼玉攔住還想追問的楚秦:「算了,她需要休息,給她點時間吧。」
「查的怎麼樣?」
「嗯。」涼玉點頭。「這麼兇殘的人,為何不索性要了她的命去?」
「他的幸福……他愛他的妻子……哈哈……」少女大笑起來。「他最失落苦悶的時候,她在哪裡?他最需要慰藉的時候,她在哪裡?他想對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我不能接受。」
「我什麼也沒看見……只覺得眼睛一陣劇痛,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小染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罩在眼上的白紗還未除去,只能見她驚恐地張開了嘴唇,顫抖的變了腔的聲音發出:
小染愣一下,隨即冷笑:「他應得如此。」
女孩的笑容古怪:「人們的感情親疏,又怎麼能以時間來衡量呢。」
然後她抬起手腕,將那兩根鐵絲往自己眼窩裡緩緩送去。
「應該是醒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投向小染的,那厭惡到極致的眼神。
「她叫小染,西安人,沒有父母,從小在孤兒院里長大的。來上海打工,沒什麼朋友……」危峻一邊向刑警隊長彙報,一邊詫異地看了涼玉一眼,「你都和她說了些什麼啊,怎麼我覺得她那麼討厭你……」
眾人正驚訝她這般恐慌神態,她已一把抓住了危峻的手:「他在這裏!他在這裏!我知道……他在這裏!」
這是一張堅定不移的臉龐。
「或許你當時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警察?你是在這個區出的事,偏偏他就是最近調到這個區來,那有沒有可能是他怕遇到你,被你認出來?也許你見過他干過什麼壞事。」
楚秦赧然:「我只是想清楚每一個細節而已。」
女孩刷刷地翻看著桌上的檔案。
「剛才那是你的男朋友么?」涼玉將水杯遞到病人口邊,她卻搖了搖頭,突然開口道。
「正相反。我什麼都知道。」平緩無波的語調,「你看不到,那日他離開前看你的眼神。他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重頭來過,但是你不肯放過他。肖思,他愛的是他的妻子。他恨你破壞他的幸福。」
「真殘忍。」危峻忍不住插口,「居然活生生地把人的眼睛刺瞎。怎麼下得去手?」
銳器入眼的霎那,劇痛令少女全身發抖。在籠罩下來的將伴隨自己終生的黑暗之中她想到了他的日記。那上面滿滿寫明他對妻子的情意。以及為之孤注一擲的決心。
「我叫小染。」
不如永墮黑暗。
「……」小染仍然沉默。但涼玉意識到這個建議得到了許可。她悲憫地看著對方,輕嘆一聲:「我讓危峻進來看你。」
「……你沒有看見行兇者是誰?」
這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工作太忙碌,又有危險性。肖思28歲就升上副隊。他很高興。但不見得他年輕的妻子也會高興。
「你……是誰?也是警察嗎?」得知噩耗的少女沒有楚秦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她似乎並不意外。
「危峻,」她走到辦公室里正狂寫病程錄的男友身邊,「我想,我們的任務還是互換一下比較好……」
女實習生read.99csw.com凝視她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代價是否太大?」
街角晦暗的光線,照不出她臉上決絕隱忍神情。
刑警隊長在女孩的伶牙利齒之前敗下陣來。他搖頭苦笑:「你說的對。我也不信那人就是肖思,不過,確認他的不在場證明,的確很有必要。」
他語氣里的鄭重讓女孩不禁轉過臉來凝視:「我們這裡是眼科啊……難道……」
「我喜歡看戲。」
「我一直有疑問,小染為何會獨自一人走在那種地方,在慘劇發生後為何又沒有馬上呼救,她既是在深巷被發現,為何路人又沒有看見之前有人奔出,現在才明白,原來她恐怕是受傷昏迷之後被疑犯換了個地方丟在了深巷裡。是不想被路人馬上發現嗎?但是抱著個滿面流血的少女,難道就不怕被人發現?」
涼玉讓楚秦調查了那天晚上這個城市所有的死亡事件。包括意外事故。
但續集里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世界。旁觀者的視角變換,窺見真相併非是她一人的異能。涼玉是獨立的姿態,但實際上,作者希望她尋找到夥伴。這是漫長的尋覓,就好像作者的困頓仍然需要探索答案一樣。為此不惜以卑微的姿態踟躕前行。前方的終點在哪裡呢?不到末途不得而知。惟一可喜的是,我已找到方向。
一張照片是身穿淺色連衣裙的少女倒在骯髒的深巷之中。另一張特寫了少女血糊糊的眼眶。
「那要問她自己了。」
「所以你苦心經營這一切,為的就是破壞他的計劃。」女實習生並未驚訝看到她的瘋狂情態,「你贏了這一招,但卻輸了全局。」
「我是警察。你在醫院里。這裏很安全。」楚秦迴避了這個問題,男人寬慰的聲音也有些澀意,大概是覺得抱歉吧。
少女似乎感覺到了對方並不喜歡這樣的玩笑,於是岔開話題:「那個刺瞎我眼睛的人被抓起來了嗎?」
「沒什麼,」涼玉淡淡地道,「不用意外,背後人們從來沒說過我好話。」
「沒有,他是個警察。你知道的,警察是不會輕易懷疑自己的同事的。不過他們已在查他的不在場證明了。」
四人走進病房。
「當然不會。」涼玉安撫他,「你快出去吧,楚秦和主任說了讓我專門照料她,實習生的任務全落到你身上了,你這麼有空么?快去快去。」
「她用最慘烈的方式逼他將他倆的關係昭告世人。因為最糟糕的結果不是一段感情無疾而終,最糟糕的是對方從來沒有承認過。」
少女掏出了事先預備好的鉛絲。
「不知道要是你一輩子都看不見了說起這段經歷來還會這麼津津樂道嗎?」
涼玉早上起晚了些,她雖然生性散漫,邁進辦公室的腳步也不禁帶了三分匆忙。不料映入眼帘的臉孔卻讓她稍稍一怔,居然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門牌以確定自己沒有走錯。
涼玉作為建議者,隨同前去。同來的還有危峻,他不明白涼玉為何對這案子這麼上心。後者反唇相譏:「你呢,你不關心小染嗎?」
陪同肖思來的是他的妻子陳默昕。涼玉看了一眼,對楚秦道:「肖思有一個美麗的妻子。」
走出病房,刑警隊長不滿:「我們得到的訊息越早,越有把握抓住疑犯。」
涼玉慢慢走到她床前。
「不要急,慢慢回想……」
女孩已經恢復了慢條斯理的神氣:「沒有,我只是好奇這個時候應該在辦公室里的醫生們都到哪兒去了。」
「怎麼,你覺得我不可能給你男朋友看我的身體?」
「他的不在場證明只是佐證。如果要證明他真的就是傷害你的人,小染,你必須告訴我們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選擇你?」
「我不認識你。你是誰?為什麼要誣陷我?」男人冷冷道。
她從未看清過他。她愛過的這個男人。
「我不認識你!」男人用冰冷的語氣道。
床上的少女雙眼被厚厚的白紗布層層包住,瘦小的身體沒有任何聲息地掩沒在被褥之中。
「……沒……我只知道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所以我平視著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他穿的是……天色晚了我看得不大清楚……好像是一件深藍色的襯衫……但也有可能不是……」少女低下頭,嘴角露出冷酷的笑容,「那就是我最後見到的景象……」
「因為,他愛她。」
「他說自己那天的確是出去了——他去了書店,看了很久的書。但是那天是周末,書店裡的人太多了,店員根本不可能記得來過的每個人,何況他只是看,沒有買。」

6

肖思出來了。陳默昕立刻衝上前去。丈夫握住了妻子的手。
少女低下了頭。
「誰?還有誰?」
刑警隊長看了默然不語的女生一眼。
「沒有。警方從兩條街外的一個垃圾桶里發現了兇器,兩根沾了血的鉛絲。」
男人九九藏書的臉上現出不安的神情。
涼玉看著小染因為氣惱而越發顯得蒼白的臉——少女緊咬著下唇,手指顫抖著指向房門——女實習生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又看了一眼少女入院之後首次露出的受傷表情,腳步沉寂地走了出去。
「你不要胡說!空口無憑,你眼睛又看不見了,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刺瞎了你?」
「對你的不幸遭遇我們很同情,」女孩學著他方才的語氣,一邊做了個鬼臉,「你們警察當然就想著抓犯人,作為醫生,我們卻要為了病人著想。你難道不覺得她剛才知道事實后的反應冷靜得有些過分嗎?」
「他倆有肉體關係。」女孩指著那一行字,「婦檢顯示那晚小染並未遭到侵犯,但是她的處|女膜有陳舊破裂。她才19歲,孤身在上海漂泊。不是因為這個城市特別,是因為他在這裏。而他就是她的一切。」
「你做過頭了。過猶不及。」
「不知道,危峻在裏面看著她,看她會告訴他什麼吧。」
少女低下了頭。
少女蜷縮在危峻的懷裡雙手掩住面孔,摸索著自己失去生機的雙眼,發出幼獸一般凄楚的哀號。
見她不準備回答,實習生笑道:「我姓沈,叫涼玉,你呢?」
「小染……真好聽,你姓什麼呢?」
「……」
「沒有呀,我只是在照顧病人。」
「什麼?」
「我只知道,警察是最能結識三教九流的人。你們在什麼地方見過面也未可知。」
再寫涼玉,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錯誤。離開這半年,她的名字倒從沒在我心裏消停過。我本是躊躇滿志讓她重生的,怎料一提筆,就活活寫出個四不像來。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更習慣用第一人稱敘述的緣故,讓我都不知道怎麼用第三者的身份稱呼她,真蹩腳呀。
「不過,她還是不願意提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危峻懊惱,「她真可憐。」
「用這種方式?」
「小染,警方想再詢問一下你當天晚上的情況,你記得起來嗎?」楚秦柔聲道。
「嗯……大概三個禮拜吧……」
危峻本來一邊說著一邊往外探頭探腦,此時聽涼玉如此直接,終於忍不住問道:「剛才那位肖副隊長哪裡去了?」
「嗯?」
肖思倏地回頭。
「你認識他嗎,這個名叫肖思的男人?」
「這是我所看到的,為了愛付出的最慘痛的代價。」
「你不要喝水了嗎?」
但是小染什麼也看不到。
涼玉冷笑:「你一直在等著她說出案發經過,現在她一指認疑犯是個警察,你立馬又懷疑她了。」
危峻把這一切複述給楚秦聽,後者沉思不語。
她走到少女跟前,輕輕道:「醫院可以為你裝上義眼。」
「不知道啊。畢竟我很快又能看見了。陽光,草地,還有我二堂哥吹鬍子瞪眼的臉,這一切再看到真的覺得很親切啊……」
「危峻,是你嗎?」小染叫,「我左肩膀上癢的很,你幫我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疹子?」少女解開了病號服的扣子,裏面只穿了內衣,露出雪白光潔的肩膀來。
她隨後也從審訊室跌跌撞撞地衝出。聽見肖思對妻子的保證,發出尖刻的笑聲:
涼玉看了面帶挫敗的男友一眼,又看向楚秦:「警方有什麼線索?」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對不?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涼玉平靜地道,「相信我,他們兩人之間有聯繫,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上面沒有一個字提到自己。
楚秦回頭瞪了她一眼。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受害人茫然地重複了一句,掩去雙目的臉龐看不出表情,「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見了什麼?」
「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不是你?」少女厲聲道,「聽說你去書店了,誰能證明?」
誰也不會懷疑他的死亡有什麼陰謀。
「我不知道……」

2

「請你出去……」
「很遺憾,雙眼的毀損太嚴重了,不得不實行眼球摘除。」主任將楚秦拉到一邊小聲道。
對方看到她這情態也有些好笑:「沒睡醒吧,還是這麼不高興又見到我?」
小染面無表情地搖頭:「裝上給誰看?又能看到誰?」
「你的眼睛傷得太厲害,醫生開刀拿掉了眼球。」涼玉的聲音在這時淡淡地響起,似只在陳述一個簡單事實。
「結果他承認了的確是他刺瞎了你的雙眼。」涼玉笑道,「因為我告訴他,如果他連這件也不承認,我就把我的推斷告訴他的妻子。誰知道呢?也許她並不是很信任她的丈夫,尤其是當她知道他可能殺了她的情人之後。」
「你們說話的語氣啊。」少女似乎在笑,「他可真關心你。」
除了在城市的這一頭,即將失去雙眸的小染。
涼玉拿起掛在門后的白大褂慢慢穿上,一邊扣扣子一邊歪頭笑道:「嚴重的病人啊……讓我猜猜read.99csw.com,這一定是你招來的病人吧……周一的大早由刑警隊長拉來的病人,的確是不簡單,難怪所有的醫生都衝過去了。」
「……」
這一次楚秦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刑警隊長也氣結:「這你就不用管了。」
「抓到又怎樣,能夠改變她失去雙眼的事實嗎?」涼玉瞥了楚秦一眼,後者終於啞口無言,「給她點喘息的機會吧,我會幫你看著她,到她有能力說出事實。」

楔子

少女沒有回答,但床邊的兩人都看到她的喉頭蠕動了一下。
少女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對不起,我只是想氣氣你。」
「你看小染的指控有幾分可靠性?」
她像往常無數次練習過的那樣,在黑暗之中,慢慢走到兩條街外的小巷。
「後來我不知昏迷了多久……又痛醒了過來……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什麼也看不見……但我開始只以為是天黑透了……然後我聽見有人向我跑過來……我以為又是他……嚇得驚叫起來……那人抓住我……但我知道不是他了……是另一個人……我又昏了過去……醒來就在醫院了……」
肖思的面孔沉了下去:「我沒有騙你,我沒騙任何人。信不信在你!」
他轉過臉來對著監視器,那表情是在說,根本沒有對質的必要。
「出去!」
少女搖搖頭:「我沒有姓。」
「但是進去之後你根本沒有說話,她又怎知你的存在?」
危峻注意到肖思奇怪地看了自己和涼玉一眼,但是沒說什麼。他想,這是一個挺內斂的人。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楚秦示意他離開。
「你的意思是……肖思不願小染破壞他的家庭,所以不承認二人關係?」
「……我只想快點抓到傷害她的人,難道她不想嗎?」
「我對這個案子有興趣。」
「這個不一樣,這是新調來的副隊,和我平級的。」

7

收線,楚秦笑道:「來了一位新同事,給你們引見一下。」
她曾帶著無限勇氣與希望交託出去的深刻情意,在對方世界里從未被提及。
再見旁觀者
「只是上面覺得人手不夠吧……」被打趣的刑警隊長有些無奈地接招。樓道邊響起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一張年輕堅毅的臉龐出現。
對方慢慢站了起來——楚秦的臉上收斂了笑意:「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病人拉到這裏來……我干這行9年,從來沒看過這麼令人髮指的傷害事件……」
「您啊……」她用揶揄的語氣道,「一個人想讓另一個人閉嘴,可以有成百上千的方式。弄瞎她的眼睛?用兩根鉛絲?你能想象那種情景嗎?我想象不出。」女孩低下頭,「我只能想象一種更慘烈更令人髮指的方式……」
楚秦審視了一會肖思,搖了搖頭:「讓我們聽她自己到底怎麼說。」
「不,他選擇了他的妻子。從一開始就是。」
正說著,楚秦的手機忽然響起。
「如果安排你們見一面,你能通過他的聲音想起什麼嗎?」

5

「我只相信有人能恨到那個程度。我不相信有人能愛到那個程度。」
「……我也想哭,只是……不知道是否還流得出眼淚……」少女的聲音嘶啞了。
良久的沉寂之後,少女的聲音疲倦地響起:「對不起,我的頭很痛……」
「你是說……」
「你怎麼又摻合到警察的案子里去了。」涼玉正在給病人喂水,危峻悄沒聲息地進來,將她拉到一邊輕輕地說話。
「他沒有刺瞎你的雙眼。他在這個城市的另一頭進行著謀殺。這是他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誰知道?
「異性相吸,她眼睛看不見也好,這樣危峻才更有魅力啊。」似乎是開玩笑般的道,「這不,她把什麼都告訴危峻了。」
少女沉默了一會,笑道:「幹嗎要別人說,你不也瞎過嗎?」
「新來的副隊一來就成了疑犯,這下你不用擔心有人和你競爭正隊長了。」
「你的耳力真的很好。別人說失去了眼睛耳朵就會變得靈敏,原來是真的。」
「如果不是太熟悉一個人的氣息,她怎能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感知到他的存在?就憑一霎那的交集?你信嗎?我不信。」
其實之前楚秦已經告訴涼玉,警方沒有找到少女的家人。她好似是這個城市憑空長出來的植物,竟是毫無來處的。
「嗯。他不認為自己對她有過承諾。」
涼玉奇怪:「你有十幾個手下,沒見你引見過誰。」
幸好一直注視著她的你們,也已經了解她了。她的狡黠,她的惡劣,她的無動於衷。她不是個好孩子,連我都這麼認為。而她會對我做鬼臉,說:始作俑者是誰?我便拿她沒轍,只能搖頭苦笑了。
危峻氣結。
「那天晚上,我們九_九_藏_書雖然不知道在肖思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何妨換一種方式——那天晚上,在這個城市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秦瞥了一眼,皺起了眉:「你不能就憑這個……」
「你們看,」女孩對著監視器笑道,「他看她的眼神,有多複雜,他怎麼可能是無辜的。」
她和楚秦淡淡打了個招呼,也盯牢了屏幕。
「……」
他們說,當刑警的,總難以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這場算不上對質的見面被安排在警局。
「的確,失去了眼睛,你仍想分辯這世界,於是那耳朵的功能就放大了十倍。」涼玉坐在她床前,盯住小染微笑的面孔,「我那時就從來沒錯過我媽和我爸的腳步聲,何況男女走路的聲音本來差別就很大。」
「你以為你知道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她陰惻惻地笑。
涼玉看著小染。女實習生一貫漫不經心的臉上有一絲不易覺察的憐憫。「嗨,」她突然用一種輕鬆的語氣岔開話題,「我也瞎過呢。」
「喂……是,我是……太好了,我就在醫院的5樓眼科病房……好的,我等你。」
她並沒有把握做到能忍住劇痛,在真的黑暗之中仍然能完成這一切。
「咦,你怎麼知道?」
「小染的身高果然只能到肖思的肩膀……又一個巧合?」女實習生在一旁涼涼地笑著。
「她顯然還無法接受事實,她在逃避……而你卻希望她回憶當時場面……你還真有人情味兒……」
涼玉感覺到了女人平靜外表下的顫抖。
楚秦丟下肖思走出了空蕩蕩的醫生值班室,門外,女實習生幸災樂禍地笑著。
「我讓他先回隊里。」楚秦終於開口,「這次事態特殊,不能再讓他參与調查。」
「不,我不認識他。」少女堅定,「我這樣的小人物,最怕給自己惹上麻煩,所以絕不會去招惹警察。」
「可不是。」女孩笑,「但是這一件,那一件,他總得承認一件。而承認一件就好辦。」
「是你。對不對?」還是小染先打破沉默。
「再後來呢?」
夫妻之間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疏離的呢?特別是在妻子的初戀情人出現以後。
那他呢?百里之外的他是否今夜又能夠做到?
那天晚上,這個城市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我們沒有證據。他是警察,他知道怎麼完美地做到這一切。」
「小沈醫生,帶我們去看一下病人吧。」故意一本正經地道。
開門見山的自我介紹之後沒有任何寒暄就進入了正題。涼玉笑眯眯地望著楚秦。後者看見小女孩臉上的促狹之意就知道她在說什麼:「你看,人家是多麼的雷厲風行。」
「原來你才是副隊啊。」女孩促狹地笑著點頭,「那調來的不是競爭對手?怎麼,你們上級還覺得你破案率不高嗎?」
「什麼?」
少女空洞的眼眶對準了她。
眼科主任奇怪地看了一眼站著不動的涼玉,顯然意外這個實習生怎能在刑警隊長的面前鎮定至此,見她並沒有離開而警察也沒有驅逐她的意思,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走出。
「如果你們之間真的沒有聯繫,就算警方無法驗證他的不在場證明,也不可能就單憑你的指認給他冠上罪名。」
「我不是讓你照顧她的么,怎麼換成了危峻?」楚秦也奇怪。
「嗨,」楚秦走到床邊俯下身子,「你醒了嗎?」
「我是這裏的實習醫生。」連一貫不動聲色的旁觀者也有些訝異了,「你不哭嗎?」
「她說……刺瞎她雙眼的人就是你……」
在小染遇刺幾乎同樣的時刻,在這個城市的另一頭,有一個男人因為酒後駕駛而出交通意外死去。
涼玉心想:破敗如情事。

1

特寫的鏡頭不知少女是昏迷還是清醒。那樣血肉模糊的觀感讓人質疑少女的存活性。
「嗯。」
「還有這些算不算……『就是你。你毀了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我沒有騙你,我沒騙任何人。信不信在你!』」女孩模仿那天二人對話。

3

「我的眼睛……」聲音是乾澀的。
「是他……我嗅得到他身上的氣息……」少女戰慄起來,「那天晚上,我正獨自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將手搭上我的后肩,我回頭一看……」
「眼淚是淚腺分泌的,和有沒有眼球無關……」實習生還想解釋,被楚秦及時制止了。「小姐,對你的不幸遭遇我們很同情,還好你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那麼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捉拿到傷害你的歹徒,請問,你還記得當時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肖思殺了妻子的外遇,並偽裝成意外,因為他想挽救自己的婚姻。」講述者繼續笑著,「他可能因為一時的失意和你在一起,但那不能改變他還愛著她的事實。」
少女先用黑布蒙住自己雙眼。天慢慢黑下來。一眼望去沒有半個行人。
read.99csw.com峻無奈,捏了捏戀人的小手,又輕輕地開了門出去。
涼玉搖頭。

9

「他用不著給自己找不在場證明,因為他會將一場謀殺偽裝得天衣無縫。他不曉得這天晚上他確實需要不在場證明。」
「放心,我沒事的。我沒做過。」
「根據啊……」女孩望天,「感覺。」

寫在後面的話:

「在此之前他沒發現有人從深巷中跑出么?」
「哦……」少女冷冷地應了一聲,「不過你這段好日子過了多久呢?」
「或許她聽出了陌生人的腳步,感到害怕……」
「難道只是變態傷人?小染在此處舉目無親,又沒機會和人發生讎隙,是誰想蓄意傷害?」
「可是,他不能讓那個人的死看起來像是謀殺。因為妻子的婚外情會讓他成為最大的嫌疑人。但一場交通意外就不會有人追究了。」
少女沉默了。
「當小染反問他『那天晚上你真的就什麼也沒有做?』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做了什麼,並且這件事情要比刺瞎她的雙眼更嚴重。」
「你說呢,我一個外來的打工妹,螻蟻一樣的小人物,會不會認識警察?」
「你的臆測太武斷了,根據呢……」
「他是警察啊……」
「你沒做過!那天晚上你真的就什麼也沒有做?」
「就是他!」少女喃喃自語。
「疑犯下手的原因可能有兩種:一,變態傷害,那麼小染可能就是他隨機選擇的對象,因為她是個弱不禁風的少女。二,蓄意傷害,疑犯的目標就是小染,出於某種原因,他並不想要她的命,只是不想再讓她看見光明。為什麼?是要她受苦?還是有什麼事情不想讓她用自己的眼睛確認出?如果是蓄意傷害,疑犯和小染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繫。小染在轉身的瞬間,並沒認出那人,卻在眼盲之後,可以憑氣息辨認,說明她之前的確不認識他,只是在受傷的瞬間記住了他某種特徵。這種特徵可能剛好肖思也有。不過,既然她此刻指認了他,為何警方不去確認一下肖思的不在場證明呢?這不就清楚了嗎?」
「你懷疑他嗎?」涼玉問。
「哦。」刑警隊長沒什麼表情地應了一聲,又問,「她醒了嗎?」
「就是你。你毀了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少女的聲音尖銳起來。
「他應該比你年輕吧,怎麼你還是光棍兒?」

4

「嗯。那你呢,你有關心你的人么?」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疑犯要冒著被告發的危險只刺瞎了受害人的眼球?」
很快,她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指著其對刑警隊長笑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好好深究一下這個。」
聽從了涼玉的建議去調查的楚秦,在得到令人目瞪口呆的結果時發現女孩對這一切並不感到意外。
少女的微笑慢慢隱沒下去。
在此之前,她們僅有簡單的應答,還從沒有過交流。
「不奇怪吧。他選擇承認刺瞎你。他寧可他的妻子恨的是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也不願她恨的是剝奪她愛情的人。」
男生臉上露出的柔和神情,竟是與平時和小護士們搭訕的腔調完全不同。
上帝說:「選擇那道窄門。」於是我邁入。
「出去……」
刑警隊長凝注她:「為何你這句話里沒有一個『也』字?」
「我是關心她,但是在責任範圍內。我不喜歡老是摻合案件。」
女孩擺手:「我可不敢隨便懷疑警察,免得吃不了兜著走。」
「愛?」女孩似笑非笑。
女孩莞爾一笑。
「我只有最後一件事想要拜託您幫忙。」
「沒問題啊,危峻帶路。」
「所以他就刺瞎她的雙眼,讓她認不出他?這太匪夷所思了!」
刑警隊長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實習生輕輕地走進了病房。
「他選擇承認與我的關係。」
床畔一直半卧著休息的小染忽然抬起臉來。

8

「沒有,那個地方很偏僻,晚上人本來就少,根本沒有目擊者。據發現小染的路人說,他是經過小巷時,聽見黑漆漆的深處發出異樣的喘息聲,然後有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轉臉去看,立刻嚇呆了,一個女孩子滿臉是血地走了出來,他立刻衝上去扶她,她在他臂彎里昏了過去。」
楚秦奇怪:「開始都是你照顧她,怎的一下子她就依賴起危峻來?」
涼玉忽然調轉話題:「肖思已經被正式羈押。」
涼玉冷笑:「這一個,那一個,他總要選擇一個。你知道他最後會選擇誰。」
楚秦清咳了一聲,女孩聞聲抬頭,看見陳默昕也走進了監控室。
「哈,」小染笑,「你們相信?」
「怎麼可能……」肖思再穩重也沉不住氣,「我根本不認識她!」
不多一會兒,小染被送到審訊室里,肖思在那裡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