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蒙昧人生

蒙昧人生

作者:青青細胞
如果是的話,我不禁要想,難道只有林是擁有教室鑰匙的唯一的人嗎?
抱著這樣無聊的想法,我抬起頭來仰望男孩墜落的樓頂。淡藍色的天空之上漂浮著的雪白雲朵,在那一瞬間,不知為何,卻讓我有著凝視深淵般的錯覺。
「確定是自殺了嗎?沒有疑點了?」對方作為一個推理小說寫手的那根神經發作了,於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繼續低頭往前走著。
「還在嗎?」
我不過就是因為無聊,想體驗一下死亡的感覺罷了。當然,前提是,我不會真的死掉。
突然這樣想的我,便在放學以後,走進一家藥店,鑒於安眠藥這樣的危險藥物是不可以隨便買賣的,我便信了某篇推理小說上的殺人手法,買了最便宜也是號稱「有效」的「毒藥」:心得安。小小的白色藥片,一瓶100片也只要1塊4毛錢。
但我還在裏面。
最後在一起的人,仍然讓他走得那麼寂寞啊。
「你不是說吃這個葯人會因為心動過慢死掉的嗎?她是看了你的小說才這麼做的。」
之所以會說出來,也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
「不要。」之後抬起頭來,很堅定地這麼說,「我不愛學習。」
「我是女孩。」

4、謎

「……不知道啊。我從來不會留到最後一個的。」
「這都是哪對哪啊?」
凡事必須找出意義,在我看來本身就是缺乏意義的行為。但是對方並不是這麼想的吧。
「總之,請有點新意吧。一個初中生的死亡,如果還牽扯在那些男女的愛情裏面,不是太奇怪了嗎?」
「好好學習,我們才能上一樣的高中,一樣的大學,以後在一起。」
這個城市裡應該每天都有人群在吞吃著大把大把的藥片——他們也不過是為了活下去。再多活無聊的一夜。
慢慢爬上窗檯的林,當時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呢?
再說了,在推理小說裏面,已知的擁有密室的鑰匙的人怎麼樣都不可能是兇手吧?那情節還怎麼發展下去啊。
「嗯。」
「前天晚上,我是倒數第二個離開的……」她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這麼說。
「只是因為無能為力吧。深陷於學業和升學壓力的優秀少年,內心早已因為那些負荷而疲憊不堪,你的出現讓他以為自己可以得到救贖,被喜歡,被認可和陪伴。可是你啊,連為了他好好學習都做不到,傷了他的心。他意識到,即使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又有什麼用呢?他無處收藏也無法留存。生活的意義何在?就是不斷在侵蝕生命而已。歸根到底,不過是浪費的過程。」
是許雁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跳下去的時候,耳邊會有很響的風聲吧。也許在空中也曾有短暫停留的瞬間,但是隨即,撲面而來的,就是墜落與死亡。
「啊……」
我鎖好教室的門。
「啊?!」
如果真的想死的話,我也不會僅僅是吞吃了100片藥品的一部分——如果全部吃掉的話或許真的能達到死亡的效果也說不定。
「不要緊的。沒有很多人會看到的。」
在之後的路上,應該有比「好好學習」讓她更不樂意從事的事情。
「什麼為什麼?」

6、眼睛里的真實

「一直是年級第一啊,這麼說來,那個總是年級第二的孩子倒是有推他下樓的原因哦。」對方好像是開玩笑般地說。
時間就是那麼才流逝掉的吧。

8、世界盡頭,冷酷仙境

「應該吧。」

3、墜

「啊?」這樣的回答真的讓我大吃一驚。
我怎麼可能把自己活生生地弄死掉呢?
「呃……是你非要把我拽進來的啊。如果作者不存在的話,你不就是真實的了嗎?」
我現在該相信誰呢?
好吧,我覺得自己應該說實話。風華正茂的我怎麼會因為那麼無聊的事情去死呢。這個世界上有的是各種各樣自殺的方式,而聽信了一篇俗濫小說里的死法,這怎麼可能是聰明的我做出來的事情呢?
比起作業、考試,毫無疑問的,窗外的世界才更具有誘惑力。
發現林死了,自然是會通知他的父母、班主任。
「不是啊,因為也不太熟啦……」
「喂喂,到底誰才是作者啊?」
對於總是同樣反應的人,我心裏是有些厭煩的,好在對方馬上接下去說:
「真荒謬。將本來就不存在的人殺死,讓本來就不存在的人去尋找兇手,這種事情有意義嗎?」
「林一定是等大家都走了以後,將教室反鎖,然後打開窗跳了下去。第二天早上等到老師來用鑰匙打開教室以後,我看見林的鑰匙也放在他的桌子上,書包也在,那時我們都已經聽說林跳樓了。」
「小說也要符合現實的場景啊。」
這樣的感慨是毫無意義的。就連老師們也承認:「除了高三的孩子,就是初三的孩子最辛苦了吧。」但同時也安慰說:「以後競爭越來越激烈,以後連幼兒園的孩子也會加入到這樣的學習中來的。」
我沒有說謊,我是真的覺得那個地方不舒服,有什麼東西像堵在胸口一樣讓我呼吸困難。在幾個小時之前還因為沒有死掉而怨恨那些藥片的我,此刻卻驚慌了:該不是,藥效現在才發作了吧?
「為什麼啊?你不是喜歡我嗎?」
我將手按在心臟那個部位,也許一直在行走的關係,那裡跳動得並不緩慢——至少我的手掌還能感到明顯的起伏。
但,慢著。臨死之前還記得鎖好教室的門,這樣的舉動意味著什麼呢?
在等待教室里的學生都走光之後,林慢慢從隱藏的地方走了出來。
然而第二天來到學校的我,卻一下子墜入了比小說更為荒誕的幻境。
「那麼,最後兇手就是『我』嗎?沒有什麼喜歡的人,沒有之後的探尋和思量。『我』就是林對吧?怪不得,『我』說過,『林』是自己給喜歡的人的代號,可是那個叫許雁的女生提起來時,也是叫『林』。其實不是『林』,是『我』的名字『翎』吧。」
「那個對他告白的人,是說我嗎?」

7、死者、兇手與偵探

最好笑的是,我原本是想這樣無邊無際地走下去,然後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的。現在眼前的確是到了一個極陌生的地方沒錯,可是我並沒有死。也就是說,我必須忍著困意再走回去。
已經跳下去的林,是不可能再回頭關好窗戶的。
「呃……這隻是小說啊。」
告白失敗了。
做功課能專心到這種地步,連周圍的人走光也不覺得,我一輩子也是達不到這種境界的吧。「那麼林到底是去哪兒了呢?九九藏書
真是這樣的嗎?
「我說……沒有你這樣反過來想控製作者的小說人物啊。」
我對作者那種帶個「吧」的語氣是很懷疑的,但是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我可不能因為太過分的好奇而消減了作為一個偵探的樂趣。
「……好像覺得……就連作者,也是另一個作者手下的道具呢……」
天應該已經全黑了,往下看的話,除了黑暗,是什麼也看不到的吧。
「說吧。」
作為一個初中生,還能有比因為要學習晚自修堅持留在最後走更能蒙蔽家長的謊言嗎?
面無表情地邁著緩慢步履的我,也許和路上的行人並沒有什麼兩樣。只除了,在兩個鐘頭以前,曾經吞下一把「心得安」藥片這個事實。
「這隻是小說啊……」
晚自修的鈴聲一響,她就站起來抓著書包飛快地跑掉。看也沒有看自己一眼。
這並不是能夠讓我感到痛苦的事實。儘管身邊到處都有人在裝腔作勢地痛苦著,但我不是。我就是覺得,有點挫敗。
如果連自己的目的都看不清楚,那我們就都是一樣愚蠢的人。
作為負責的讀者我不該說這樣的假話,但是作為朋友,我覺得她需要鼓勵。
作為一個情緒化的作者的文章中的人物,我還不能判斷這是作者寫時的疏漏呢還是留下的線索。
「我不知道他會那麼做的啊……」對方結結巴巴地說,「我真的不知道……完全沒有徵兆的……」
因為如果是女老師乾的話是完全沒有證據的啊。沒有第三者的知情,沒有遺留下任何指紋、血跡、腳印……
「那麼晚啊。」
「如果真喜歡我的話,就請好好學習吧。」
「啊?難道她是故意想要自殺的嗎?為什麼啊?」
「也就是說,確實是有謀殺和兇手的,對吧?」
我吃驚,回頭:「那你就是最後一個看見林的人了?」
最好笑的是,我原本是想這樣無邊無際地走下去,然後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的。現在眼前的確是到了一個極陌生的地方沒錯,可是我並沒有死。也就是說,我必須忍著困意再走回去。
「如果真喜歡我的話,就請好好學習吧。」
聽到這樣的話,我對自己早生了幾年還是感到很欣慰的啊。
鑰匙並沒有放在自己的口袋裡隨身跳下,而是留在了桌子上,這樣看起來的理由,好像是想讓人相信,當時教室里確實只有他一個人。
我推開門。我的書包仍然孤零零地放在我的桌子上。
「那林呢?他也是不存在的嗎?」
「什麼為什麼?」
成為了機械化的文字供雜誌發表以後,為了每個月的約稿所寫的過於雷同的作品,也許還有人願意去看。但從作者的角度來說,已經成為枯燥無味的成果了。
「在嗎?」
也許是班主任?她不也是有鑰匙的人,也是嫌疑者之一嗎?
我從臆想中清醒過來,才發現因為我的沉默,對方發了一屏幕的消息。
對於我難得的禮貌和搭訕,看得出她相當意外。
「喝點水可以嗎?或許能將藥物稀釋一下?」
在作者曾經設定過的結局之一里,把「社會」這個廣泛的定義作為初中生跳樓死去的罪魁禍首。我倒是想知道,比那個更為驚人的兇手的面目。
想要自殺的理由簡單的有些無聊。
如果那個人恰好還對他懷有殺意呢?
「可是林已經死了啊,又怎會發生那一切?」
這約摸又是另一種無聊。
如果連現在這樣的,真實的我,都不會喜歡,那又怎麼會喜歡為了得到你喜歡的,那個虛偽的裝腔作勢的自己呢?
又是久久之後,對方發過來一個笑臉。
回來的路上還很想回到家就睡覺的慾望,被另一種想法取代了。
「林一定是等大家都走了以後,將教室反鎖,然後打開窗跳了下去。第二天早上等到老師來用鑰匙打開教室以後,我看見林的鑰匙還放在他的桌子上,書包也在,那時我們都已經聽說林跳樓了。」
「你問我,我問誰啊?」
「好無聊。」
林想到這裏,嘆了一口氣。
此刻作為作者小說中的人物而存在的我,突然對作者產生了一種無以倫比的厭惡感。為什麼死的會是我喜歡的人呢?而我就得以偵探的身份出現?不管是林還是我,歸根到底,難道不和周圍這些稱之為甲乙丙丁的學生一樣是她利用的道具嗎?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寫下了這些?意義何在?
我並非完全不明白對方寫出那樣的文字的用意。據我所知,她仍然一直在寫字,從數量來看並無停滯之意,但是也曾說過那樣的話:「好像已經不曉得是為了什麼在寫了。」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茫然了。

9、最後的道具

雖然她喜歡自己,可是,那「喜歡」,好淺啊。
「那你明天去打聽一下吧。」
「這像是一個喜歡我作品的讀者說出來的話嗎?」
我已經做完了自己該做的啦。
可笑的是,死者還正是我昨天差點為之自殺的人呢。
也許是跟她聊天分散了注意力的緣故,我發現胸口沒有那麼難受了。剛才大概只是因為我的后怕而引起來的緊張情緒吧。我記得一本書里提到:一個從美國金門橋上跳下自殺的生還者說:在我鬆開欄杆的那一瞬間,我發現其實一切都可以挽回,除了我現在的撒手。我也是直到現在,才感覺到自己的幸運。
「呃……教室的門都是林每天最後一個鎖,然後第二天第一個來開的啊。」
在死亡與呼吸之間,難道還有我們考慮的間隙嗎?
她的作品大都是因為感情的失敗而去殺人一類。從她26歲還沒有戀人來看,大約真的是經歷過不如意的感情,於是只好發泄于筆端。
咦,這樣說來,因為被我喜歡著的「它」不喜歡我,而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鑒於我更愛惜自己的緣故,那麼兇手也許是我也說不定。
換了誰這麼想的話,也許都會從那個窗檯跳下去。
「啊?」
「為什麼啊?你不是喜歡我嗎?」
對方的笑容不見了,低下頭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之所以想到是老師,也是基於這樣的考慮。
而那天晚上,唯有我們教室的窗子是開了一個的。
應該有很多小孩都和我一樣懷疑過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其實大家都是這樣的」,這樣的話應該可以起點安慰作用,至少我每天就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當然,除了壓力過大而自殺以外還有別的原因嗎?這個男生一直保持著年級第一名的成績呢,但是最近有成績下滑的跡象,也許因此才輕生的吧。」
有一些人會看見,一些不會。
然後看見的人也會忘記九九藏書。看不見的人會搜索,然後同樣也忘記。
現在只有靠我自己了。
因為男生不想再維持這樣的關係,甚至想通過告發而擺脫,所以才迫使女老師下毒手的吧?
她說:「我討厭書呆,但是,我喜歡你。」
「那是什麼?」
一切,一直在遺忘當中。
我低下頭,覺得很沮喪。一想到有很多我還不認識的人以後會影響我的生活,而我現在什麼也不能做,我就覺得很沮喪。
喜歡這種感覺。黑暗。幽靜。安全。
可是那些有「意義」的事情,我們在做著的時候,為什麼竟完全感覺不到其存在的價值呢?
「就像扣在我頭上的,什麼『因為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的理由去自殺一樣無聊。」
沒聽說過這麼蹩腳的拒絕呢。
「看到一半,覺得那好像已不是我了。是一個已經活過來的有自主意識的生命。」
「喜歡你,不喜歡學習,如果只能兩樣選一樣,那我還是不喜歡學習吧。」
連為了自己好好學習,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到,他還能相信她什麼呢?
「啊!」
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的生活,枯燥,沉悶。
教室里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
「是什麼?」
「事先沒有任何徵兆的嗎?」我自言自語。
下自修的鈴聲一響,我就算沒有第一個抓起書包衝出去,至少也排在前十名了吧。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在那種時候,我也是顧不上回頭看看他什麼時候才走的。
人為何會活著降臨這個世界並且在感知,我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現實,挫折,懷疑,失望……這每一樣事物,都能夠將世間最美好的感情削弱直至剝脫的。
「人呢?」
小說也寫了一大半了,難道還有新人物出現嗎?可是,那樣也太明顯了啊。
因為做作業專心到連自己的同學跳了樓也不知道。抱著這樣惡毒的想法的我,痛快地看著對方因為驚恐而漲紅的臉。
不知何時許雁也走到我身邊。
「我討厭書呆,但是,我喜歡你。」
怎麼回事?已經沒有別人了啊。
然後我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些「好學生」們,大約還會再留下來討論習題的吧。
「既然不存在,又怎麼會死掉?又要找兇手幹嗎?」
「不要。」堅定地拒絕,「我不愛學習。」

1、未盡之途

林雖然一直是最後離開教室回家的人,但不能保證回回都是如此。比如說,有一天他因為家裡的事需要早點回去,難道不會把鑰匙託付給別的什麼人嗎?
就是因為什麼也沒有發生。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啊。」
「沒有作者,也就沒有虛幻。作者筆下的是真實的存在於其腦海的世界,如果讀者不去發現他們閱讀的只是文字的話,他們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啊?」
我向作者的筆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後面還有不少字,也就是說,一時半會,這事還沒完。
「啊!」
在這篇小說裏面,我完全可以用「排除法」找到兇手啊。
「啊……全被你看穿了呢……有這麼明顯嗎?」
在這個充滿競爭的環境里,只會有那樣一個人,會滿不在乎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看漫畫雜誌也好,上課發獃走神也好,和滿不在乎地走到自己跟前來,說:「我喜歡你。」
她並不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相處。也許,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太在意的吧。
我在想起那扇窗的時候,不知為何,總覺得它像一張大張的口,而林就那麼面無表情地被它吞噬。
「同班同學居然你也這麼無動於衷啊……」認為我「冷血」的潛台詞她並未明確說出,如果知道這個同班同學還是我喜歡的人的話她又會怎麼想呢?但實際上,因為林是因為學習壓力過大而跳樓自殺的消息,相信已經在千家萬戶的餐桌上,傳到了父母們的耳朵里,拜林的死亡所賜,很多的孩子都得到了一個得以喘息的夜晚。
「等等,你這篇還是推理小說嗎?」
還有啊,眼前這個告訴我,說是倒數第二個離開教室的傢伙,她的話真那麼可信嗎?
男孩死亡的原因是墜樓——之所以用了這麼個模稜兩可的詞,是因為據說其墜樓的性質還未確定——這樣的話,本身就是和我一樣無聊並且喜歡看推理小說的人傳出來的吧。教學樓前的水泥地上,確實還遺留著一大灘血跡,白色的粉筆圈出了死者的輪廓——我看著那樣的東西陷入了沉思:這真的是讓我如痴如醉般喜歡著的人留下的最後影像嗎?
我把鑰匙留在了桌上。
不管真的也罷,假的也罷。我只知道,我喜歡的人死了,而且可能是被人謀殺的,這就是事實。
「我不喜歡這個故事。有些莫名其妙的。」
然後我打開瓶蓋,胡亂吞了一把藥片之後,就將藥瓶隨手丟棄在路邊的垃圾筒里,然後踏上了我的「死亡之旅」。
「明白了。什麼『心裏突然充滿了怒氣』,原來是對我啊。」
「嗯,因為林是班長啊,他主動承擔了這個責任。」
這個時候我倒是佩服起老師們了。他們的眼光有足夠長遠,以至於為我們提供了那樣遙遠的,目光根本無法達到的競爭對手,也許就是因為怕我們胡亂殺人吧。
對於我來說,不遲到已經被認為是了不起的優點了,至於每天誰第一個來給教室開門的問題,想都沒有想過。
物理上學過,自由落體的方向是向下,所以就失去了遠方。
簡單的一個字。並沒有問結果如何。人們對於其他人的境遇基本是漠不關心的。如果我直接說就是我的話,也許還會來兩句假惺惺的問候吧。
「15歲的初中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出那麼多東西的吧,讀者看了不會覺得很枯燥嗎?」
我看了她一眼,心裏突然充滿了怒氣。
對方的頭像馬上亮了起來。明明在線卻總是隱身,我將之理解為不願被人打擾。但既然對我有所回應,她應該還是喜歡和我說話的吧。
也許有一個曾借用過鑰匙的人,將林推下樓去。
「我是個女孩,所以你在作品里,千萬不要出現什麼我原來是和林同性別的男生,然後因為喜歡他而又得不到將他推下樓然後再裝模作樣調查的敘述性詭計。」
林立起身來,向無垠的黑暗投身過去。
不對!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拚命所獲取的一切,可能完全是沒用的。
「而且,早上來的時候,門口有好幾個同學,因為教室鎖了進不去……林沒有來開門……」
「哦。那他是什麼時候發現死掉的呢?」
但其實是沒有意外的。他那樣的人。我這樣的人。是怎麼樣都不會有交集九_九_藏_書的吧?
「呵呵。」
「怎會?」
「聽說,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的緣故。」
「我喜歡你。」
「好像是啊。」
現在的他——不,因為失去了生命的跡象,還不如用「它」來稱呼比較合適吧,應該已成為冰冷的面目全非的屍體了吧。「它」是什麼時候從那樣的高度墜落下來的呢?是自己跳下來還是別人推的?如果是後者,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會忘記,我是誰。
「喜歡你,不喜歡學習,如果只能兩樣選一樣,那我還是不喜歡學習吧。」
從這個角度來說,連現在能夠輕鬆地聊天也是因為林。在父親「不要把孩子逼得太緊了」的感喟之後,母親也默許了我的上網。
「是在放學后吧。大家都已經回家了。還是巡夜的保安發現的呢。」
對方那樣愕然的表情,不知為何,讓我得意。
面無表情地邁著緩慢步履的我,也許和路上的行人並沒有什麼兩樣。只除了,在兩個鐘頭以前,曾經吞下一把「心得安」藥片這個事實。
「喜歡你的眼睛,喜歡你的嘴角,喜歡你的背影……總之,就是喜歡。」
然後在黑暗的掩護下誘使他奮不顧身。
「那快點去醫院吧,可能要洗胃。」
同樣道理,那麼可疑的許雁不應該也不是兇手嗎?
我也毫不例外。
讀者閱讀的時候喜歡留意作者的一切破綻。無奈其中有的的確是線索,有的只是作者自己的疏漏。
作者的思路已經完全混亂了。
我將手按在心臟那個部位,也許一直在行走的關係,那裡跳動得並不緩慢——至少我的手掌還能感到明顯的起伏。
「晚自修以後的教室門一般是誰來鎖的呢?」我問阿陽。
嫌疑者的範圍,遠沒有現實里那麼廣泛的,不是嗎?
然後一切「過」去。
換而言之,除了是自殺,不可能有別人把他推下去。
直到巡夜的保安經過,才發現他血肉模糊的屍體。
「還是敘述性詭計嗎?『我』就是死者,也是兇手。『我』找尋著自己,一邊找尋一邊挖苦著作者。」
「這個……是林還活著的時候的幻想吧。他希望有那麼一個喜歡和關心自己的人為他找出真相。」
誠然,活在這世上,我並沒有感到很多的快活,我向著既定的事實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告誡著自己這就是我想要的,且不允許自己有所質疑。一旦疑慮萌生,便用最快最狠的方式將它擊散。我們是如何來到這世上,為何來到此世,不應該是我們能夠解答的問題。我們一定要逃避到最後。當然,這問題本身,不也是很無聊的事情嗎?
「不是的。」
夜裡的風很清涼。雖然視線所及,是一片漆黑,但反而因為這樣,眼前越發清晰地顯露出那個人的臉來。
兇手到底是誰?!
電腦那段久久的沉默,讓我陷入不安的境地。
林又嘆了一口氣。
儘管還沒到晚上網路交流的時間,但我實在想大聲問一句:
在鎖好教室的門之後,他把鑰匙丟在桌上,打開了窗,爬上窗檯。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啊。」
「什麼?」
否則,他也不會先鎖好教室的門了。
否則說不定也會走向那個危險的窗口。
「沒有那樣的事呢,老師們一直在說,我們需要競爭的,遠遠不是同一個學校里的同學,而是全市,全省、乃至全國的初中生們,因為眼前的一個人成績比自己好就殺掉他,這樣的人是殺也殺不光的吧。」
此刻,我只想對我心靈深處的呼喊發出回應。
「現在的初中生就已經這麼辛苦了啊。」
「不是的。在你們這個年紀,不管是因為早戀啦,學校的功課太多啦,還是父母管制的太厲害啦,這些去自殺的理由,其實本質上都是因為一個原因。」
「為什麼?」
「是的吧。」
這也不算是什麼不會自殺的理由。我還不是一樣,因為突然的情緒問題就吞下藥片。
「不可以嗎?」
想到這裏,我不禁為自己沒有看見他摔落後的模樣而感到慶幸。
「嗯。他和你是同類。」
我繼續低頭往前走著。
這倒不是我瞎說。很快地,學校方面傳出了這樣的結論。因為「它」,天,我還是不能容忍用沒有人類屬性的稱謂來取代我曾經深深喜歡的人,還是叫「它」——「林」吧。當然,林並不是「它」的真名,不過既然人都沒了,真名假名都是無所謂的吧。
……
「喜歡你的眼睛,喜歡你的嘴角,喜歡你的背影。」對方笑嘻嘻地說,「總之,就是喜歡。」
女老師不是兇手!
聽她這麼一說,我不覺也有些懷疑了:昨天晚上,到底是誰最後一個離開的呢?據說,林是從我們班級所在的5樓教室的一個窗子里縱身跳下的。那麼晚上教室門難道是不鎖的嗎?
他怎麼能夠相信,她會把那「喜歡」堅持到底呢?
我不禁向四周看了看,如果周圍的學生裏面的確隱藏著這樣一個人的話……(剛才還彷彿只有我和許雁兩人的教室不知何時起已經坐滿了學生。對於不夠聰明的作者來說,這些人顯然都是其提供的虛假的道具,只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但也不能排除兇手就在其中。)咦,我是說出了「兇手」這樣的詞了嗎?那是說我已經認定了這是一場謀殺了?謀殺的對象就是我喜歡的人?
「我是說,喜歡我什麼呢?」
沒錯,對方正是寫下了那樣愚蠢文字的人。而我也是因為喜歡她的小說才去找尋她的QQ的。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喜歡上她的呢。其實也說不上喜歡,只是因為無聊地在翻一本推理雜誌,然後無聊地翻到她的文章,再因為無聊地去找她的QQ,結果真找到了,也只能無聊地說「我很喜歡你的文章」,然後就無聊地認識了。
……
「為什麼呢?」
這畢竟不是私人的物品。剛才許雁不還說過:第二天早上等到老師來用鑰匙打開教室以後……
前一天還自以為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我,如果知道在同樣的某個時刻里,自己喜歡的人境遇也是一樣的話,會不會不管怎麼樣,都會守在他身邊呢?
努力過,爭取過,沮喪過,絕望過。
「嗯。」
「我有一個同學今天吞服了一大把心得安藥片。」
但林並不是我。不是那麼漫不經心、胡作非為的我。
我蜷縮著把自己隱藏起來。
應該會來查找一下他有沒有留下遺書之類的吧。那麼,直到第二天早上,等到學生陸陸續續來到以後,仍然發現教室門是鎖著的,不是很不自然的事嗎?
鑒於作者的混亂,我已經不知道是在和誰爭辯這些了。但對方的沉默讓我知道我說中了事實。
林在臨走前去了什read.99csw.com麼地方,還去了那麼久?如果不是躲起來的話也許是被誰叫去幹什麼事了吧。
「現在怎麼樣了呢?」
你怎麼知道沒有呢?
「因為你們在不該承擔那麼多的年紀,承擔了那麼多。也就是說,兇手不是你們自己,應該說是這個社會!」
不管是過去,現在,未來,也是一樣。
如果真那麼改變了,連我自己都不會再喜歡自己,又憑什麼,能得到你的喜歡呢?
「故意一直隱瞞我的性別,而只說出我喜歡的人是男性,是為了誤導讀者我是女性吧?但是又是這麼一個心理陰暗、貪玩任性的小孩,還有什麼叫『阿陽』的狐朋狗友——阿陽這種名字,明顯是男孩吧?一個女孩會有男性的狐朋狗友嗎?」
事實上,除了覺得十分睏倦,腳步有些沉重得抬不起來,頭皮有點發麻以外,我並沒感到什麼明顯的不適。
「怎麼說?」
對方可能馬上也意識到了這點。
這次詢問的對象是和林一般的優等生——許雁,我看過好幾次她和林一道討論習題的場景,但是我並不妒忌她。她雖然生得很美,但那種美是死氣沉沉的美,不活潑也不靈動,林不會喜歡那樣的人。
但,且慢——說著這樣煽情的話的我,正擠在胡說八道的人群當中呢。人們正因一個男孩莫名其妙的死亡在揣測著,興奮著,不安著……而我發現,我的反應,和他們並沒有什麼兩樣。
連讓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這樣的小事,我都做不到,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林就那麼走到窗檯邊,推開窗戶跳了下去。
我看了一眼消息,簡單地回復「知道了」,就下了線。
「你是在想林為何要那麼做吧?」
他啞著嗓子問:「為什麼呢?」
「我覺得……我倆的交談放在最後是敗筆。」
事實上,除了覺得十分睏倦,腳步有些沉重得抬不起來,頭皮有點發麻以外,我並沒感到什麼明顯的不適。
「在。」
如果是作為謀生的工具,還是不要投入太多比較好。
「嗯。林是那種很沉默的,沒有什麼朋友的男生。我們除了討論功課,從不做別的交談。但是,覺得他還是在拚命學習著,並沒有鬆懈啊。」
「我說……發出的感慨太多啦。」
「因為啊,家裡的貓生病死了吧。」
連上網路,打開QQ,我點開一個灰暗的頭像。
「真實……不是心跳,不是呼吸,不是愛與死,而是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
「不奇怪啊,現在早戀的學生很多啊……」
「說不定他不是自殺呢。」
「就是覺得胸口有些難受啊。打電話來問我該怎麼辦呢。」
「請問……你知道放學以後教室門會鎖起來嗎?」
我走到林的座位邊去。
他和她,如何堅持到最後?
「哦。」
「可是這個『我』,我並沒有覺得她真的喜歡林啊。如果那是林的幻想的話,為什麼不把那種感情想得美好深切一些呢?」
現在,「它」死了。而我還活著。這是用什麼我都不會與之交換的事實。對方的死去只能讓我更強烈更欣喜地發現這個事實。
這個時候,我是站在教室的中央也好,站在她的筆端也好,我都終於憤怒起來了:我在找什麼樣的兇手呢?是找真實的存在生活中的,還是虛擬的躺在她筆下的替罪羊?
正是因為這些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情,才讓時間的流逝,有了一些質感,讓我們回想起來的時候,發出「並沒有白白浪費生命」的感慨吧?
為什麼?
「哼。」
「是嗎?」
終於艱難地走回家以後,我不顧父母「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的質問,鑽進自己的小房間里打開電腦。
「不可能的!我走的時候,教室里所有的窗戶可都是關著的呀!」
「好好學習,我們才能上一樣的高中,一樣的大學,以後在一起。」
她的眼睛,永遠是亮晶晶的,沒有任何陰霾,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我想起白天班上的同學議論的情景:據說林的書包就孤零零地放在靠窗的桌子上,而那扇窗就那麼敞開著,林就是從那裡跳了下去。
「是因為他喜歡我,而我不能喜歡他堅持到底?」
「也許他就是為了不和我一起回家而故意躲起來的吧。他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離開。」許雁表情苦澀地說。
「我是說,喜歡我什麼呢?」
「呃……不是不可以……是你根本就不存在的啊……」
「……」
印象之中,曾經有過班主任特別喜歡把林叫去辦公室談話的事,那時候因為他是班長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想來(這不又是作者強加于我腦中的嗎?我怎麼可能會想出那樣的腌臢事來),不是很可疑嗎?風華正茂的女老師誘|奸受寵的男學生,電視和報紙上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新聞嗎?
「他自殺,是因為我不能『好好學習』?」
林跳下去以後,因為天黑,並不是馬上被發現。
「那九點半晚自修下了以後,他為什麼還要一個人留下來呢?教室門不鎖的嗎?」

5、危險的窗口

我堅信,在未知的某處,所醞釀著的我的血肉之軀與靈魂,都比此刻,此地的這個,要精彩的多。
「煩死了。」
我在陡然間,從胸腔深處湧上來一股奇妙的感覺。
「……」
「晚自修結束以後我又留下做了一會兒功課,再抬起頭來時發現人都走光了,可是我看見林的書包還放在他的桌子上,只是人不見了。我想他大概是上廁所去了,想等他和他一起走,他卻很久都沒有回來,於是我只好一個人離開了。」
「是呀,我們的晚自修就要上到九點半了。」
「是啊。」
好奇怪,很多事情,並不是因為自己沒有想過就是完全不存在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如同那些會和自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的人。不會因為自己還沒有認識他們,就不存在。
我在書桌面前呆愣了一分鐘。胸口的憋悶又升騰了,但我已經能明確原因了。為什麼我沒有死掉呢?難道想自殺的原因就真的只是因為感情上的不如意嗎?也許還有別的。不管怎樣,如果真的想活到明天的話,書包里那一大堆功課才是我更該需要擔心的吧。
初中生跳樓這樣普通的事件,難道還想寫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傑作來嗎?
「你為什麼不一直陪著他,而單獨把他一個人留下來呢?你們不是朋友嗎?」
我的腦海里放映出這樣的影像。
林的成績那麼好,也許是班主任泄露給他考試題目也說不定。
「噯?」
「因為她不想被父母知道。」
「不行啊。」
也不需要了解。
沒有就是沒有啊,因為是作者這麼寫著的九-九-藏-書啊。
這個理由大約還不及我自己的那個來得高明。然而對方居然也接受了,大概是在想:現在的小孩子啊……
曾經有一部推理小說裏面寫過,這種可以導致心跳減慢的藥物,如果讓正常人過量服用,就可以成為毒藥。讓這樣的言論蒙蔽的我,此刻真恨不得要破口大罵了: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含著眼淚跑開。
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為什麼給我這樣的要求呢?我好好學習了,就會喜歡我嗎?
我抓了抓腦殼,看了看四下,終於又選定了一個目標。
「不明白呢,小說中的『我』,是以我為原型的嗎?」
一腳踩空之後,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個人,還是我的同班同學呢。」
「嗯,我也被嚇一跳了呢。」
她好像已經有26歲,但在我看,和小上她整整10歲的我比起來,心智又成熟到哪裡去呢。
「今天,我們學校有人跳樓自殺了呢。」
「你怎麼知道15歲的孩子不會想那麼多的呢?按我說來,應該只有更多。」
最後一個走掉的人一定也看見了我的書包。可是誰也不會想一想我去哪裡了,發生了什麼事。
明知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會暴露了自己的弱點,被他人恥笑的行為,還是會去做。人們在那麼做的時候,心裏面都是這樣想的吧?
「那你好好安慰她一下啊。貓死了,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啊。」見我久久沒有回應,對方又發過來一句。
作為存在於小說中的人物,我所得到的唯一的好處就是,兇手不可能是這文章里沒有提到的人啊。
「……嗯……也許,是他明白,在現實裏面,沒有什麼捨生忘死的感情吧……」
同理,因為作者沒有給出任何可以指證女老師是兇手的細節,也就是說,我是決不可能說出「別裝了,兇手就是你!」或者「真相只有一個!」那樣漂亮的話之後洋洋洒洒給出推理和證據來的,那麼女老師又怎麼可能是兇手呢?
如果作為一篇小說來寫的話,接下來盡情描述的,應該就是讓我為之情死的對象吧。
「那個……您啊……這是一條有用的線索嗎?」
也許是出去上了一個廁所,回來以後,站在一個人的空蕩蕩的教室里,突然崩潰了吧。
這樣的話,應該也在很多人的心底里迴響過吧?
「有沒有可能,他那時候已經跳下去了?」我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林是個優秀的男孩。雖然我和很多成績不好的孩子一樣,對那些似乎天生就懂得幾何和物理的老師眼裡的「好學生」充滿了敵意,但這也不能阻礙我喜歡他的事實。他斯文清秀的相貌,憂鬱的眼神,溫柔的聲音,幾乎就是我想象中的白馬王子的形象。
他坐的,就是那個靠窗的座位,也許就是因為每天坐在那個地方,望著窗外的小半塊天空,才惆悵的越發覺得不自由的吧。
作為小說人物存在的悲哀感出現了。明明並沒有這樣可憎的想法,而作者的意志正通過我的思想流利地宣洩著。
曾經有一部推理小說裏面寫過,這種可以導致心跳減慢的藥物,如果讓正常人過量服用,就可以成為毒藥。讓這樣的言論蒙蔽的我,此刻真恨不得要破口大罵了: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真是謬論……
福爾摩斯說過:在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之後,還剩下的可能,哪怕再無法令人置信,那也是事實。
看,我的狐朋狗友是和我一般的人,他們也同樣不關心這樣的問題。
林大概也會想到,哪怕做的習題再多,再好,升學考的時候還是會遇到自己不會的,但是必然存在的會改變自己命運的習題吧?
也沒那個必要。
否則,她為什麼要做?
「打聽到以後把情況告訴我好不好?」
我看了她一眼,心裏突然充滿了怒氣。

2、抵達之岸

「哎喲,你什麼時候變成社會派的了。想轉型啦?」
「為什麼啊?」
因為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這麼無聊的事情,簡直就像為了「因為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這麼無聊的理由去自殺一樣無聊。
我抓了抓頭。
他是想不受任何打擾的,安靜地死去。
是因為知道我做不到,才那樣說的嗎?
「其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啊,我敢保證,我寫出來的結局,會是你喜歡的……」
我相信在15年之前,我也是生活在這樣一個地方。
並不是因為自己心愛的人死去的深深哀悼與悲傷,而是,對自己的憐惜。
昨晚還認為她是在認真寫字的同情感和朋友的情誼消失了。「我是在寫能被你們接受和喜愛的作品」,這樣的理由,不同樣也是可笑和無聊的嗎?難道她會從心裏真的認定,做這樣的事情只是為了「我們」,對她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
那是母親的子宮。
這是不折不扣的假話,當然通過電腦屏幕上這些冰冷的文字,對方根本完全不會察覺。
「還有啊,案件的線索居然是由一個小女孩嘴巴里說出的,還是在學校,在教室里。難道別的學生都死光了嗎?我就那麼大大咧咧地和別人談林的死,還站在他的座位旁邊?」
「我就有一個,名字有『陽』字的女性朋友……」
「不喜歡嗎?」
林最後看了一眼晚自修結束后還在忘我做習題的女同學,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爬上窗檯,縱身一躍……
簡單又直接的感情表露。林覺得自己,因為那樣的表達,幾乎要哭出來。
事實上,林的成績雖然很好,但卻並不是「保持著年級第一」的。這樣的頭銜,倒有點像是我因為愛慕才強加于其身上的。沒有能一直保持著第一的人,也沒有永遠是第二的人,學校里確實是有著為那樣的名次好像發瘋般拚命的學生,但我是向來不去關心的。我只要不做「最後一名」就好了。
「你的作品,翻來倒去不就是這些調調嗎?」
那就是我嚮往已久的另一個世界。
嗯。換了我的話,就是這樣。
「不是的。」
「如果實在沒有出色的詭計的話就那麼寫吧。我還是挺喜歡的。」
「嗯。」
因為體會到自殺是多麼愚蠢的行為而後振奮起來,成長為一名社會棟樑,如果這就是結局的話,應該會引得讀者發笑吧——不,也許根本就沒有能引得讀者發笑的機會。人生的荒謬就在於每當你以為自己人格升華的時候現實卻又堵死了你的出口——「喬希翎,你在幹什麼呢?作業做好了嗎?你都初三了還不知道用功嗎?你知道多少人這個時候在發憤看書嗎?給你買電腦是讓你學習的,是給你上網和無聊的人聊天的嗎?先出來把飯吃了!」
「是啊。很討厭的小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