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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知

預知

作者:王稼駿
果然如焦少翰所說,估計是和談破裂,兩位和平大使化身為了武術大師。
噩夢中理髮店轉燈的三種顏色、十字腳印、骷髏胸針,在這幾天里先後出現,是否夢中的恐怖情形將要在現實中重演呢?
望著她的笑顏我不覺有些走了神,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愉悅感在心中湧起,我試圖激發自己神奇的力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和我的未來。
我自認為還是比較直爽之人,可此時不知為什麼扭捏起來:「我只是想,想知道,知道一下你的名字。」我驚訝自己居然結巴起來。
「襪子,愣著幹嗎呢?馬上還要上課,你倒是快點說話啊!」
「我和少少一起回家。」傅黎娟順手把包丟給了焦少翰。
我也納悶為什麼這麼多巧合的事情都一塊發生了,可嘴上還是勸解著呂司軒:「他到底是生你養你的父親,不讓你看也是正常的。進口大片放映前不都由電影局先看,閹割以後才肯放映給我們看的嘛。這道理一樣的,從教育的角度出發這沒什麼錯,只是你爸和他們一樣選擇了錯誤的方法解決問題。下次回去你好好和他老人家談談,父子之間能有多大的仇啊!再說了,誰都不會得知自己的隱私收藏被人翻動后而感到高興,所以我們從來不提你床鋪下的明星艷照。」
發現屍體后,「鬼見愁」只得自己原路折回小樹林去通知其他人,因為我們三人早已失去行動力。尤其是華謹文,直到警方趕到,他才被人架著雙腿拖到了淺灘的另一角。老實說,「華爾摩斯」除了與福爾摩斯的搭檔同姓外,實在找不到他與神探之間的關係了。
我從講台上奪了支粉筆,搶先跑到了教室至寢室的必經之路上,在地上畫了一條直線后,靜侯那位女生的到來。
呂司軒默默地搖搖頭,說:「沒有看見其他足跡,只有兇手拖動屍體留下的那條痕迹。」
「在水面上奔跑?」焦少翰頭一次表現出吃驚的表情。
誰又知道答案真的就是答案呢?或許答案只有你看來是個答案而已,永遠不會有人能夠了解到它的全貌。
在座的人對那位女同學所看到的鬼是一臉茫然,當時只有我留意到了她們同「鬼見愁」說的話,所以我自告奮勇提出前去探個究竟:「我還記得那兩位女同學,不如我去問問情況吧!」
他提著兩隻異常沉重的背包,身上還斜挎一隻,無比憤慨地瞪著搶了他座位的我。
「天地下居然還有這等事,老古話里還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呢,憑什麼只許他看不許我看。」看得出呂司軒還在氣頭上,說到動情處賭氣地捋一把頭髮,連最注重的髮型也毫不顧忌。
走到半途的「鬼見愁」猛然來了個急剎車,猝不及防的我們三個來了個連環追尾,我的腳跟被踩得生疼。可眼前的景象比車禍現場更使人血脈噴張。
那些令我印象深刻我的畫面一個接一個衝進我的頭腦中,不論是夢境還是現實,它們在我太陽穴里無規則地滾動著。我感覺到有東西在顱骨里如暗涌般欲裂而出,頭皮在劇烈的起伏。這些畫面逐漸俘虜了我的每一個腦細胞,令我無法思考,只得漂浮在記憶的洪流之上,如一葉孤舟般隨波逐流。
女孩眼中閃爍著失落,她希望我能對她坦白一切,而這一切卻是連我都難以想象的。
從我出生到現今,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時常伴我左右,不管發生在我周圍的這些事情是因我而起,還是純粹的巧合,它的真實性都不容懷疑。
我打著手勢以示歉意,重又把思緒放回到面前的報紙上。根據第一個發現黎鶯的那位學校保安所說,他巡邏至小樹林后聽見了黎鶯的呼救聲才跑進去看的,在小樹林里唯一的小道上並沒有遇到什麼人從淺灘走出來。警方對現場勘查后,發現淺灘上除了黎鶯和死者之外,還有一排屬於第三者的腳印,腳印的特徵為帶有十字記號。我正是看到這,才不由大叫起來。
沒有人作聲。
再次回到學校已是兩個月後,小樹林后淺灘上發生的事情經過校方的粉飾,同學們原本的恐慌早就拋之腦後了。
「姓焦。」回答者躺在自己的床鋪上,頭也沒抬。
「你幹嗎啊?」我及時實施歐盟憲法條約第三款231條的連帶責任,對那隻被我視為盟友的電熱水壺施以援手。
我出生不久,一晚突然大哭不止,著急的父母趕忙將還是嬰兒的我送往醫院,經檢查並無大礙。可回家後父母大吃一驚,我家附近正在施工的工地發生了事故,拆除房屋所用鐵球的鏈條斷裂,巨大的鐵球滾入了旁邊的居民樓,而它正巧從我家穿過,如果當晚我們全家不是去了醫院,一定早已葬身巨球之下了。
當華謹文鏡片后的兩隻眼睛定格在沙土堆后不到五秒后,這位在弄堂里名噪一時的「華爾摩斯」便昏倒在地。
我六歲之時,同兩個小夥伴一起玩冒險遊戲。來到一個廢棄的打火機廠廠房裡,當我們鼓起勇氣準備走進去時,我的腦海中瞬間出現了我們進入打火機廠后的情景。在我們進去之後,隨即發生了火災,炙熱的火焰把我們都烤成了黑焦炭,我們的皮膚如融化的蠟油一片片滴落下來。我猛然驚覺,立刻勸阻我的小夥伴進入工廠,並將我剛才的感受重述了一遍。而將信將疑的小夥伴認為這是我膽怯進入工廠的託詞,兩個人說著嘲笑我的話,肩並肩地走了進去。而可怕的災難正如我的感覺那般如期而至,兩位小夥伴都在火災中受了重傷,身心都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可怕烙印。
「同學,小心!」我一個箭步跑到她跟前,阻止她再向前一步。
那種恐怖如上海渡口開閘門時的人群一樣,迅速而又蜂擁地佔據了我身體的各個部位。
他倆有了聽眾,神侃更來了勁,一路就從眼前的「鬼見愁」聊到了正熱火朝天進行著的歐洲杯。
劇痛隨即而至,我大喊一聲,從床上一躍而起。
「傅黎娟?你怎麼在這?是找你弟弟嗎?」
「你先聽我說完,」我不得不制止華謹文無休止的提問,「如果當年的那條漁船沉在了琺珴河底,那麼琺珴河上就可能有著一條隱形的木橋。」
「那當然,他提出四維空間的嘛!三維空間加上一維時間。」我開始胡編亂湊起來。高考過後,關於物理的知識只剩下了知道從塔上丟兩球下來的人名字叫伽利略,他證明了我和旁邊的胖子從同一層樓往下跳,落地的時間是一樣的。

1

我用力踹著修補鐵網缺口的尼龍繩,沒幾下功夫,我就像足球前鋒一樣「破網」了。
由於女生寢室距離小樹林比較近,所以傅黎娟和焦少翰先於我們到達。
我們聊到正酣,兩個女同學從學校後面的小樹林里倉皇地跑了出來,神色中難以掩飾的驚慌,幾縷青絲從軍帽中垂下,沾著汗水貼在了她們的臉頰上。
「鬼見愁」沒有回答,繼續向前走去。
不過我們的教官可不管什麼消費者,他的態度和他的身高完全成反比,他毫不留情地以軍人的標準來考量軍訓的成果,把我們這些嬌生慣養的獨生子女累得夠嗆。
我望著她嬌小的背影,童年時的一些感慨湧上心頭。在面對災難時,有時候幸免於難的人,反而會比受難的人承受和面對更多的壓力和痛苦。
「四眼,閉嘴!」眾人異口同聲道。
不知道傅黎娟是天生愛笑,還是覺得我好笑,每次她面對我的時候總是笑盈盈的。
我這句話一半是實話,一半是謊言。其實我只記得兩位女同學中的一位,主要是她美好的外形給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
傅黎娟來了興緻,說:「你既然有興趣和我討論希爾伯特空間,想必你是MWI理論的擁護者吧!能談談你對平行空間的看法嗎?」
酒窩女孩調皮地對著呆怔的我吐了吐舌頭,跑向了另一個學生。
其中表現最為突出的就是呂司軒了,他提前一天就把行囊準備好了,一放學,他撒開腿就往回家的車站趕,好像有什麼急事等著他去做一樣。
「我在淺灘看到的那個怪物,是那個被火毀容的你?」傅黎娟也許曾想過兇手是我,但絕不會想到竟然是那一個我。
我暈乎乎地跟著前面三人,混沌的意識中有種熟悉的感覺湧上來,這與當年火災發生前的預感如出一轍。
這樣一來,我頭頂上的問號變得更大了。兇手不但離奇脫逃,而且這麼沉重的屍體還是在十分鐘之內從他處搬到了封閉的現場,如果排除兇手具有超能力的話,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兇手是為飛行員,向淺灘空投了一具屍體。
我們寢室里的四個人都是本市人,吃了整整一周食堂素齋的我們,到了周末就好像在好萊塢混不下去的港台明星一樣迫切想回家。
「哥們,貴姓?」睡我上鋪的呂司軒問著新認識的室友。不戴軍帽的他,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頭路分得筆直。
「『襪子』,看見少少沒?」她微笑的抬著頭。
回到家享受了一頓父親烹飪的美味大餐,把一周缺損的油水都給補了回來。沖完了澡,累了一天也沒什麼心思看電視,打著赤膊就直接跳到床上去了。
我躡手躡腳地推開了門,耳邊沒有響起恐怖遊戲中的「吱呀」一聲,可更為詭異的是,明明已經熄滅的燈卻亮著。
一臉壞笑的「啤酒瓶」說:「估計能來教我們的,也不會是什麼大人物,『鬼見愁』估計也就是個炊事班裡切菜的吧!」
床頭柜上的瑞士軍刀掉落枕邊,身後的牆上,刻著幾個營養不良的小字,這樣寫道:
唯恐天下不亂的呂司軒說:「要真有屍體倒好,我們的軍訓可以提前結束了。教官您也可以早點回到組織,接受黨和人民對你的鍛造和歷練。」
「喂!那邊三個,跟我來!」「鬼見愁」大聲朝我這邊喊道。
這一次傅黎娟的臉上沒有掛著笑容,她雙眼浮腫,手裡握著紙巾,像是剛哭過的樣子,穿一件黑色的短袖上衣,看起來格外憂傷。她的嗓音有些嘶啞,說道:「我剛聽說了黎鶯的死,我想一定是我們那次逼問她,害她又記起了不愉快的經歷,才會跳樓自殺的。」
我聽聞之後,頓感神清氣爽,心情也豁然開朗,乾笑著指指她們兩人:「你們姐弟倆長得倒是一點都不像啊!」
「你千萬要為我保守這個秘密,」我故作神秘地低聲對她說,「實際上,這是一條希爾伯特空間的分割線。分割線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見,有些人一輩子也無法洞察自己的希爾伯特空間。你踏出這一步,意味著現在的你被分裂成了兩個,其中一個將與我共存在這個空間內,命運也隨之與我產生交集。我知道這晦澀難懂的理論很少有人會明白,但不管你是選擇跨過這條線還是繞道而行,都不會改變我接下去要問你的問題。」
校門外,一群統一穿著藍色T恤衫的同學揮舞著紅白兩色的波蘭國旗,好像是在慶祝中波建交五十一周年,一位有著兩個甜美酒窩的女孩向我跑來,熱情地喊著口號:「熱愛地球,熱愛和平!」
「你們認識?」女孩問。
夏日的午後,老師低沉的聲音聽來猶如催眠曲:「有人說,要看五百年的歷史去西安,要看兩百年的歷史去北京,如果要看一百年的歷史,就要來我們上海看了。」
不一會兒,飄逸的粉紅色便如期望般出現在我的眼中,她邁著輕快的步伐,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嘴裏哼著王菲的《人間》。
整車人裏面我也就認識她,要是耍酷拒絕,很可能會坐到那個大胖子的旁邊,兩個人的座位就變成了兩點五個人在坐了。
她好像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似的拍拍臉,慢慢開啟了心扉深處那扇記憶之門:「我還記得那個晚上的月亮很圓,泛著月光的琺珴河邊隱約可以看清彼此的臉。我和林剛悠閑地散著步,突然聽見有人從後方朝我們疾速跑來,我剛想回頭,就覺得後腦勺被狠狠地敲了一下,鼻子里一下子全是血腥味,腦子裡一片空白,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待我醒過來,我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住了,蒙眼的細沙讓我睜不開眼,只有一個九_九_藏_書黑影在我面前晃動,手裡好像提著一把刀,我聽見他念叨著好像咒語一樣的語言,然後揮起那把刀向淺灘上的一樣東西砍去,接著我聽到『噗通』一聲。我用力把眼睛里的沙粒擠出眼眶,想看看到底是誰襲擊了我們。他開始從河邊向我走來,他背對著月亮,臉上沒有一絲光線,油亮的皮膚看起來就像是剛從琺珴河裡沐浴過一樣。他粗大的手臂抗起一卷麻繩開始朝小樹林外走去,整個輪廓讓我聯想到恐怖片里的河怪。我以為他已經離開,剛要起來去看一下林剛到底如何的時候,綁著我手腕的繩子突然一緊,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往小樹林里的一棵大樹。我竭盡全力掙扎,大聲喊著救命,可還是沒有辦法阻止收緊的繩子,我雙腳漸漸懸空起來,人一點一點往大樹最頂端的那根樹枝接近,那個人把我拉到了半空中。我腳下一片黑森森的樹,如果這個時候繩子一松,我知道自己一定必死無疑。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大聲喊叫,雙手也拚命去夠頭頂上的樹枝,終於我抱住了樹枝,感覺一下子我的生命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體里。不知道什麼時候,繩子不再收緊了。而後不久,夜巡的學校保安就到了,我才得以獲救。等之後警察全部趕來,從琺珴河裡打撈起林剛的屍體,我才知道他居然被……」說到這,黎鶯的眼淚就「簌簌」往下掉。
「想什麼呢?」傅黎娟用一個手指頂頂我。
黃昏的天際線一片橘紅,我卻無心淡定欣賞,落寞地感慨著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三色堇、十字腳印、我的夢以及那六個刻在牆上的字,這些只有我所知道的秘密,究竟要不要告訴傅黎娟呢?
她口中的林剛,應該就是她那個被殺害的男朋友了。我這樣想道。
淺灘上留有黎鶯被吊起前的那段拖痕,而最終發現黎鶯的那棵樹榦上也沒有發現攀爬的痕迹。警方以此得出結論,除了兇手之外,黎鶯在無法依靠任何梯子等工具的情況下,是無法把自己懸到六七米高的大樹上的。
兩個空間的「我」全都來到了我的身邊,這簡直就是科幻電影,可關於平行宇宙的科學理論已經受到了廣泛的支持。
「十年前的事情和現在發生的事情有什麼關係?」不用看也知道是提問專業戶在說話。
瞬間,我感到世界開始飄渺,鼻腔前所未有的冰冷,世界在顛簸了兩下后靜止不動,我的視線最後停留在自己的腳踝上。
「確實有關。當年黎鶯和男友在淺灘上發生的恐怖事件,其實是黎鶯一個人在搗鬼,我們這次去找她了解情況,可能讓她誤以為我們知道了琺珴河裡的秘密,一直活在殺人後的恐懼中,一旦事情敗露,黎鶯脆弱的心靈難以承受打擊,所以才會跳樓自殺。」
呂司軒走到小樹林里,撿了幾塊石頭走回來,朝河裡扔起來:「我們要怎麼才能找到那條沉船呢?」
焦少翰從華謹文的床架上抽了根木條,用不容拒絕的口吻說:「襪子,黎鶯的事以後跟你詳細說,現在先跟我去校門口。我們人一多聲勢浩大,對方區區幾隻小草狗肯定嚇得屁滾尿流。」
「鬼見愁」像是知道了自己被取的綽號,表現得尤為切合這個稱呼,對為他取綽號的兩個人從頭上戴的帽子到腳上穿的鞋子一通訓斥,這也殃及了我這個無辜的群眾。
她點點頭,輕聲問道:「警方還沒有找到琺珴河案件的兇手,可那天在淺灘,我發現你已經知道了兇手的身份,卻沒有告訴我們。」
連愛因斯坦都沒有弄明白的問題,不該是由我來給出結論。
在寢室里喝著嚴禁的酒精,我們三個特有成就感,在學生時代干一些別人不敢的事,就會覺得自己非常了不起。學校的職能是你想幹什麼就不讓你幹什麼。那麼學生的職責自然是為了證明這個職能存在的意義。
所幸預演的事件除了那場火災外,基本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件。而隨著我年齡的增大,這種蘊藏體內的特殊能力也消耗殆盡,很久都沒有體驗這種神奇的感覺了。
不等我回答,焦少翰冷冷地插話道:「我說過,讓你別碰我的書。」
原來他每個周末急著回家是為了趕在父母下班到家之前,能欣賞上幾段父親珍藏的成|人|電|影。呂司軒自豪地和我說,他從大衣櫥頂上的隔層里找出光碟,每次都十分小心細節,包括光碟擺放的角度位置他都會牢牢記住,觀賞完畢后原封不動地放回去,甚至連掉落上面的灰塵都會經過細心的偽裝,世界頂尖的間諜特工也就不過如此。可這次實在不巧,當他正一門心思探索人類繁殖的奧秘時,供電局開挖路面的鏟車把他家小區的主電纜給挖斷了。電視機頓時影音全無,最堪憂的是光碟在影碟機里無法取出來了,縱使呂司軒再有萬般功夫也無用武之地。雖然供電局竭力搶修,但無奈修電纜不是焊接鐵絲,呂司軒的父母在恢復供電之前就回到了家。於是,在燈光重新亮起后,呂司軒的父親打開了電視,從而引發了一場比光碟中更為激烈的肉體接觸,其結果是直接導致呂司軒面部挂彩。
華謹文見搭檔受冷落,借題發揮道:「我打識字起,看的就是推理小說。福爾摩斯知道么?我讀了不下十遍。街坊鄰里發生的一些偷蒙拐騙的案件,經常由我一人偵破,人送外號『華爾摩斯』。」
那次可怕的事件令黎鶯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她現在對待任何事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唯獨提起了淺灘所發生的事情,她的情緒才會表現得比較激烈。
那件事後我大病了一場,我的這種能力再一次顯現,令我自己都倍感不安。
他們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猶如馬季和大山一樣,一個捧哏一個逗哏,就教官的身高問題演繹了一段脫口相聲。一來二去,眼鏡兄和瘦高個就熟絡起來。因為列隊時和他倆站得近,在休息時他們便招呼我坐到了一起。互通了姓名之後,我才知道,戴眼鏡的名叫華謹文,瘦高的「啤酒瓶」名叫呂司軒。
我拽著呂司軒在我的床邊坐下,發現他臉上有幾道血痕,忙問:「是不是你遇到供電所在挖路埋電纜,不小心摔進坑裡了?」
轉了一圈,學校附近沒什麼像樣的餐館,我們決定從超市買了啤酒會宿舍喝。
我無處閃避的目光瞥見男人其中一隻粗糙的腳掌上,我像是看了春晚一樣震撼到全身無法動彈,似乎有一場暴風雨在我的胸膛翻攪,儘管我不願去觸及如此可怕的答案,但那隻與眾不同的腳掌可能潛藏著驚天動地的機密。

5

我旁邊兩個人聽力似乎不怎麼好,揉眼搓耳著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打架?為什麼我們也要去?」
我故意慢慢悠悠向車門處走去,幫他把包拎上了車,塞到了座位上的行李架上。我這才發現焦少翰後面還跟著一個短髮的女同學,她神情木然,雖然有著雙漂亮的大眼睛,卻因戴著副過時的眼鏡,目光顯得黯然散亂。
不久后,我道聽途說得知,我的那位新室友臉皮堪比女明星的粉底,喜歡整天對著漂亮女孩死纏爛打。不過老實說,他長得唇紅齒白,是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所以做他的室友,經常需要扮演傳話筒的角色,為一些害羞的女孩傳達一些不害羞的話。
這個問題令我很不爽,一來她居然知道了我的綽號,這一定是焦少翰這小子爆的料。二來,居然還問我這傢伙的去向。身為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青年大學生,當然要會撒一些對自己有利的謊,就算看見也要說沒看見。
不知道是我骨子裡的天性使然,還是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在作祟,一躺下,在圖書館里看得那些資料的隻言片語就在滿腦子亂飛。
「你們……一起……回家?」我倍感意外。
「你平時都在看什麼書啊?」華謹文聽了我的專業用詞,崇拜地問。
女孩痛苦地皺了皺細細的眉毛,表示出對往事重提的反感,但還是沒有拒絕焦少翰的要求,兩個月前的神秘事件又從她那皓齒如月的口中被重述了一遍。
傅黎娟笑了笑,轉頭看向遠方:「好美的夕陽啊。」
對兇案興趣十足的華謹文一刻不肯消停,生怕別人遺忘他的存在似的,一副專家的模樣,問呂司軒:「兇器找到了么?那上面可能會有兇手的指紋。」
我還想到另一種可能,脫口而出:「沒有足跡,是否可以解釋為兇手根本沒有離開淺灘呢?」
門后的景象令我睡意全無,我熟悉的盥洗室消失不見了。我正置身於一個偌大的理髮店中,光亮正是紅、白、藍三色轉燈所發出的幽幽螢火,左右兩側牆上大塊的鏡子都碎裂成了蛛網,整個世界似乎被撕成了四分五裂。供顧客理髮時所坐的皮椅腳下,到處散落著尖銳的玻璃碎屑。在深不見底的理髮店盡頭,好像有個人影正慢慢地朝我走來。
「說到回學校,謹文怎麼還沒有回來?你們誰知道?」呂司軒抬頭看了眼空蕩蕩的上鋪,「不過幸虧他沒回來,否則今晚也沒法睡。」
「確定。」女孩堅定地點點頭,「我兩隻眼睛視力達到空軍標準,絕對不會看錯。我事後也去了解過,你們看到的那具屍體的位置,是當時我視線正對著的方向,不可能有漏看的情況發生。」
所以我對「鬼見愁」不分青紅皂白誤傷平民,一炮掀翻一船人的做法忿怒不已。
我始終不敢去證實心裏所困惑的那個疑問,我害怕面對可怕的結果,卻又非常希望能了解事件的來龍去脈,藉以證明自己只是在杞人憂天。
黎鶯緩過神來,將注意力從窗外轉移到了車內,有些遲鈍地回答道:「我是大二法律系的。」
這個季節的男生寢室,室內空氣質量差到實在令人無法忍受,就彷彿劃分領地時的雄獅,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床鋪在哪裡。華謹文堪比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腳臭,令我的每個夜晚痛不欲生。為了不讓寢室內的腳臭具備核武器的威力,我一般都會捨己為人地穿著襪子睡覺。久而久之,被他們起了個綽號叫「襪子」。
「我們先把兇手是鬼的唯心主義擱到一邊去,你看到的鬼只是易了容的兇手罷了。從時間上判斷,你看到的很可能是兇手拋屍的場面。」我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要是警察來晚點,那群小子就被我揍趴下了。」呂司軒不過癮地拳掌相擊,他的怒氣發泄后,心情好像舒爽了不少,「一起喝冰鎮啤酒去,我請客!」
我指指剛才在地上畫的那條白線,說:「你看到這條線了么?」
比起說前一樁命案,有關黎鶯的真相我說起來輕鬆了許多:「黎鶯當年在淺灘上布置了祭台,將男友林剛的頭顱置於其上,都是為了製造恐慌,達到讓校方實施對淺灘的禁足令。而她把自己吊到樹上,則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當時,黎鶯可能早已預備謀殺林剛,她事先準備了刀,趁男友不備偷襲致死,割下他的頭放在沙子堆起來的祭台上,給人造成恐怖的幻想。隨後她把繩子的一頭綁住屍體,將繩子繞過樹林里那棵靠近淺灘的粗樹枝上,另一頭綁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她將自己吊到高大的樹上,所使用的手法便與這次的命案有所關係,也就是她誤以為我們所知道的秘密。」
我看見每個人的額頭都滲出了密集的汗珠,九月的太陽狠命加熱著空氣,彷彿要把答案從我們的腦瓜里蒸出來一樣。
我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生在這一刻停擺,我非常想用預知的能力來了解接下去所發生的事情,可我卻和同伴們一樣,茫然無知,只是在等待,等待一個答案的出現。
當我好不容易從這段並不怎麼愉快的童年記憶中爬出來,已經到了上大學的年紀了。
還未發生的事情在我腦中會有預演的情況,在年幼的我身上時有發生,父母也沒有少為我的一些怪異言談舉止向親友鄰里解釋賠罪,甚至幾度舉家搬遷。
游擊隊有了正規軍的編製,自然要按照部隊的那套程序走一遍形式,於是便誕生了軍訓。
女同學留下的腳印只有短短一截,像城市路九*九*藏*書面上的指示箭頭,把我們的目光引向了淺灘的一角。
越是走近黑影,我越是感到呼吸困難,手中的刀也快被我握得窒息了。
已經開始有紅磚從我們三個手持木條的人頭頂飛過,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的呂司軒,隨即用手裡的磚頭還擊。一來一去,呂司軒罵罵咧咧提著木條衝進了人堆。
一個嬌柔的身影出現在男生寢室樓下,我聞到了風信子般的香味。
「這個倒沒有,不過我也挺喜歡物理的。」我真佩服自己的臉皮夠厚,怎麼無恥都不會感覺臉燙,我順著話題說了下去,「愛因斯坦的資本論我淺讀過。」
呂司軒用手遮著嘴,笑道:「也許是他眼屎沒挖乾淨看走眼了。」
我和呂司軒同時提問道。
傅黎娟搖搖頭,長長的鬢角飄動起來:「我比較贊同哥本哈根派的觀點,一切事物在觀察之前都處於各種可能性的混合疊加,當確實地觀察后,事物才會隨機選擇一種狀態而出現。我不贊同多世界論的觀點,他們認為事物在觀察時會分裂成兩個完全一樣的世界,兩個世界中的物體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
焦少翰眉頭一皺,說:「黎鶯的事我也是下午到校才聽說的,她上午獨自一人跑到了我們學校最高的那幢教學樓頂,搖搖晃晃地站在樓頂邊緣。這引來了無數本校和鄰校學生的圍觀,聞訊趕來的消防車和警車,反而令猶豫的黎鶯下了決心,當即從樓頂上跳了下來,當場死亡。爭執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鄰校的學生里有人嘲諷我們學校是鬼校,兩年內無緣無故就死了三個人,人數比我們學校考研的人數還要多,說我們學校里都是想不開的主。」
我獃獃地看著車窗外,慢吞吞地說:「看來我還是比較傾向多世界論。在我的世界里焦少翰應該已經走了,但在你的世界里他現在卻朝我們走過來了。」
我怕我的問題把大家引入歧途,便將問題說得更淺顯了一些:「屍體是在淺灘上發現的,而滿地都是沙子的灘邊,兇手一定會留下足跡,可我們誰看見了呢?」
焦少翰默默地頷頷首。
焦少翰笑答:「談不攏就他們兩個單挑解決,直到一方獲勝,大家就上去勸架,然後就算結束了。基本不會有我們什麼事。瞧!我說得沒錯吧!兩個人打起來了吧!」
第二天,我開始在課堂上留意起那位一面之緣的女同學起來,她坐得很靠前,長發紮成一股,露出美麗的脖子。一身淡粉紅色的連衣裙,配以她雪白的皮膚,看起來分外的清新可人。她總是習慣性地輕捋被吊扇吹亂的留海。我看不見她的臉,但能想象出她一臉認真的表情。
傅黎娟聽罷,將信將疑地走到琺珴河邊,探身看了看滿是浮萍的河水,問道:「事情真的是你說的那樣,那麼黎鶯的事情又要怎麼解釋呢?難道也和這條河有關嗎?」
「怎麼可能?」我在圖書館里失聲叫道。
這事讓我也覺得相當奇怪,我們趕到淺灘的一路上沒有遇上任何人,淺灘上唯一看到的腳印也只有兩位女同學所留下的,她們的腳印與屍體所在的沙堆也是遠遠相隔。如果說兇手使用了某種手法離開現場,那只有是飛了,否則不可能連一個腳印都沒留下。
焦少翰和坐在與我隔著過道的座位的同學交涉后,他和女同學坐了下來,我們四人坐定一排。
沒等我開口問他想幹什麼,他那含糊不清而又陰森的發音,傳入了我的耳膜。
我和她們倆是反方向,而且在知道了他們的血緣關係后,先前對焦少翰的敵意消失大半,於是說:「我和你們正好反方向,我們就自己管自己回家吧!回學校再見。」
可奇怪的是,地上不知從哪裡多出了一排腳印,其中右腳的腳印正中有個十字的印記。它位於檯燈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令我很難分辨它的顏色,只能看清它延伸至盥洗室前,被門阻斷了。
「那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我催促著他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想來想去腦子裡還是一坨漿糊,我看了看圖書館牆上的鍾,差不多也該回家了。我記下一些重要的筆記,收起包,輕手輕腳地繞過正打著瞌睡的工作人員,走出了圖書館。
「等我們搞清楚淺灘上兩起殺人案的秘密后,再討論黎鶯的事也不遲。」我能感覺到大家都在注視著我,我的一舉一動成為了關注的焦點,因為誰都想明白,我將怎麼來讓他們了解淺灘上所發生的一切。
「可這些又是你的猜測,毫無證據可言。」傅黎娟說,「也有可能是琺珴河的漲落潮使離子擴散到空中,靠近那裡的人在接觸過多的電離子后,引起了大腦放電過度,產生了幻覺。」
「你相信希爾伯特空間,或者說是平行宇宙的量子理論嗎?」我決心對傅黎娟傾吐一切,她對我似乎有種魔力,讓我無法抗拒她的任何要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此一來,時隔一年的兩起在同一地點發生的命案,產生了同樣的疑問,兇手是如何到達和離開封閉的現場的呢?儘管兇手當年留下了腳印,可除了性別,仍無法查出他的真實身份,也無從得知時隔一年的兩起案件是否為同一人所為。

2

自責的黎鶯又是一陣哭泣,我看再問下去的話,焦少翰絕對要被不知情的同學當成耍流氓被群毆,我便說了些安撫黎鶯的話,待她情緒稍稍穩定了下來,校車也差不多到站了。
「在考入我們的大學之前我就聽聞,在操場小樹林後有一條琺珴河,在一年前,校方宣稱加強防盜力度,在小樹林外新建了一道鐵網,自此沒有人能夠靠近那條琺珴河了。可另有一種傳聞,與此截然相反。據說一年前有一對大二的戀人在淺灘邊約會,結果有人發現他們一死一傷,那個傷者獲救后,對著救援她的人們大喊,說這條琺珴河裡有可怕的東西,可具體是什麼東西,連她都沒有看清楚。」
「奈及利亞也不錯,不過這屆歐洲杯我最喜歡的還是阿根廷。」呂司軒說道。
「明星照片……」呂司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呂司軒攤了攤手說:「據警察分析,他應該是被樹枝活活打死的。」
我抓起平日里放在床頭柜上擺設用的瑞士軍刀,赤著腳來到了盥洗室的門口。
「小娟!」一個討厭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聲音隨著地上的腳印一路遠去,直至被黑暗所吞噬。
午後兩點,太陽似乎也想要看看小樹林后的鬼,把它圓圓的臉湊近了地球,空氣差不多都快被它變成了蒸氣。小樹林雖然綠樹成蔭,但也把那可憐的几絲微風也阻隔在外了。對這難耐的悶熱,樹枝上的知了一片哀聲怨道。
「是打算幫你改成吊床而已。」呂司軒用手指指焦少翰,「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幫你把網買來。」
「分裂並沒有結束,當我的兩位小夥伴走進廠房后,立刻起了火,在立刻求援和坐視不管之間,我的世界又發生了分裂。一個被夥伴嘲笑過的我,想給他們懲罰,讓他們知道不聽我勸阻的下場。另一個我,則為夥伴的安危擔憂,馬上去找人幫忙。我的這個猜想來自於淺灘的那具無名男屍,他所有細微的生理特徵幾乎都和我匹配,體型、身高、甚至是我腳趾的殘疾都完全一樣。如果你現在和我一樣對平行宇宙深信不疑的話,你就該明白是怎麼回事。那個被火燒毀容貌的我憎惡完好無損的我,不知使用了什麼方法使各自的空間重疊,他想一一殺死其他的我,也許能改變他的處境。這就是為什麼兇手要隱藏死者身份的真正原因了。」
「少翰,你快去把你姐姐叫去淺灘,我們一同找出兇手從封閉的淺灘逃跑的那條路線來。」我催促著大家趕快起床,跟我一塊兒前往淺灘。
「沒看到。」女孩的回答斬釘截鐵。
一名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從夢中驚醒,像警覺的土撥鼠一樣轉動著腦袋,尋找大聲喧嘩之人。其他閱讀者責備的目光如指示牌一樣,齊刷刷地指向我所坐的位置。
「不該記的你還記得真牢。」我在心裏默默念叨,表面上嬉皮笑臉地說,「要是我真能預知沒看見的事情,那我早就去買彩票了。」
一分開,我就往上海最大的圖書館快步走去,因為從黎鶯那裡聽到的情況中,尚有許多不明之處。況且我也想再看看警方和當時媒體對此案的看法,以及當時現場的詳盡情況。
「我也喜歡阿根廷,特別是他們隊的羅納爾多,那才叫天皇巨星。」
去年10月29日的資料中還記載了一些情況,死者林剛是在淺灘上被割下了腦袋,兇手用沙子壘起一個高至膝蓋的沙堆,把他的頭如供品一樣放在上面,那把鋒利的兇器插在一旁。兇手戴著手套作案,兇器上沒有發現指紋。死者的屍體被拋進琺珴河,兇手可能在屍體上綁了石塊,由於沒有綁好,屍體順流從學校安裝的鐵門裡漂出了校內的這段琺珴河,在下游浮起來后才被搜查人員發現。實施打撈時,屍體身上只剩下了繩子,用來沉屍的石塊已經脫離。
呂司軒支支吾吾羞於作答,我就像香港的狗仔隊,軟磨硬泡地挖著內幕,終於他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實情。
而通過這次事件后,全年級的同學倒是都認識了我和華謹文以及呂司軒,顯然我們發現屍體時的表現贏得了大多數人的歧視。
難得一個做著美夢的早晨,被華謹文那張嘮里嘮叨的嘴給攪和了。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許多人都有過與我相似的經歷,干一件事或者去一個地方的時候,彷彿是在重複以前的經歷,而這件事和這個地方是你從未乾過或去過的。
大家都在搖頭,我這才記起關於失蹤漁夫的報道是自己一個人在圖書館看到的,於是我重述了一遍。
我笑著答道:「你們該知道尿液中含有無機鹽,就是能增加浮力的那種物質。那天我發現鉛桶里的啤酒瓶蓋居然浮了起來,於是得到了破案靈感。」
可能大家都有了倦意,話題和啤酒也全都彈盡糧絕,到了寢室斷電時間,燈一滅,藉著暈乎乎的酒勁,許久沒有深度睡眠的我沉沉地墜入了夢鄉。
陰影逐漸消隱,轉燈的光線慢慢流轉到了那個人的身上。
華謹文用中指頂了頂眼鏡的粗邊框,喉結艱難地上下動了動,問我:「在哪?」
「是我謀殺了我」——自己所寫的這句話,比任何死亡威脅都來得神秘莫測,對現實中的自己心生畏懼。
女孩朝著聲源興奮地揮舞著手臂。
「去去去!」焦少翰擺擺手,「你到底和我們順路嗎?我們往那。」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車站。
「這個『鬼見愁』,盡教些沒用的東西,現在打仗還用費我們這事?上級嘴唇動動,下級手指動動,敵方就全身炮眼洞洞了。」我身旁一個戴著粗框眼鏡,長相酷似白岩松的哥們發起了牢騷,並給嚴厲的教官註冊冠名。
小樹林里最粗壯的一棵參天大樹,不安分地伸出一根枝條,可不知是誰將它鐵網外的那段生生拗斷,丟在了一堆略高於其他沙土的沙堆之上。沙堆與琺珴河之間有一條拖動重物而留下的痕迹,它看起來很新,凹陷處的沙粒還是潮濕的,在刺眼的陽光下,那塊地方的顏色有些特別。
「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黎鶯,她正好和我們同路,我就把她叫來一起走了。」說完,焦少翰壓低身子湊近我說,「她就是一年前淺灘邊的那個生還者。」
「真的嗎?」焦少翰張大嘴巴,誇張地表演著,「你真堅強!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居然把你弄成這樣?」焦少翰沒有去看黎鶯身上的傷疤,而是直盯著她的眼睛。身體的傷口會很快愈合,但心靈的創傷卻是難以醫治的。
住在寢室一樓的舍監看見我們提著啤酒,剛想開門走出來阻止我們,瞧見臉上挂彩的呂司軒,他把這傷同校門口的打架事件聯繫在了一起,便佯裝檢查自己房門的鎖,權當什麼都沒看見。
焦少翰體貼地遞了包餐巾紙給她,嘴上仍不肯善罷甘休:「我聽說你的朋友被分屍了,這是真的嗎?」
「平行宇宙?」傅黎娟對我說九*九*藏*書出這個詞有點吃驚,但還是做出了專業的解釋,「平行宇宙就好比你手中拿著一片樹葉,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一片樹葉。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你手裡拿著的或許是無數片樹葉,只不過它們全部都一模一樣,在時間和空間上完成了疊合,所以你只能看見一片樹葉。就像你和我,我們可能都有無限個,在特定條件下也許會分裂出另一個自己,於是整個世界就跟著分出去了,兩個不相干的世界,卻各有一個你的存在,你自己也許永遠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我堅信另外一個平行宇宙中存在著另一個傅黎娟,或許更多個。」
一邊的呂司軒和焦少翰也想知道原因,起鬨道:「這位是CCTV資深記者,走過紅軍長征,端過鬼子炮樓,進過農場改造,最終淪為了一名名記,希望你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以保住他的飯碗。」
案件發生后,針對如此怪誕的殺人案件,媒體曾一度推測兇手就是在事件中倖存下來的黎鶯,但現場的痕迹為黎鶯洗脫了嫌疑。
下課鈴就像衝鋒號,不等老師說出「下課」兩字,同學們如脫韁野馬般奔騰遠去。同為學府,大學如同一國兩制的特區政府,讓人不得不由衷感嘆大學生的高度自主性。
有人開始呼救,有人開始嘔吐,而令他們如此狼狽的那具死屍,真實而又生動,它不會說謊,但同樣無法說出實情。
有人在耳邊催促,我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身,深吸一口氣,開始把我剛才突發奇想的推理訴諸之眾。
我接著說下去:「我看了看書,推算淺灘所發生的凶殺案正是琺珴河漲潮的時候。我又看了看書,查到當漲潮之時,水的壓力降低,水的體積開始膨脹,使水的飽和性下降,水中一些植物上原本未溶解度鹽分全部溶於河水中,使得琺珴河含鹽量極高,無機鹽含量劇增的河水浮力也隨之增大,浮起了那艘河底的沉船。又繼續查閱資料,發現琺珴河床的形狀下寬上窄,浮起的漁船卡在了琺珴河兩邊的礁石上,船底恰巧與琺珴河面齊平,滿是浮萍的水面掩藏了這條沉船。」
我也很期待每周的回家機會,老師們的想法當然也一樣。星期五下午早早地放了學,我提著換洗的衣服走往學校的班車。
「你們還記得十年前一名失蹤在琺珴河裡的老漁夫嗎?」
我心頭一陣暗爽。
到了校門口才發現焦少翰口中的幾隻草狗實際上是一支狼群,人數同我們不相上下。
可這一次,我的推斷全部命中,警方在琺珴河中打撈起一條老式的漁船,對河水水質的檢驗也和我說的分毫不差。不過,所涉及到的兩起案件偵破的難度依舊很大,淺灘的案件兇手和死者的尋找工作都毫無著落,因為關於平行宇宙的那番話,我始終沒有勇氣對警方去說。至於黎鶯,她的自殺並未留下遺書,當年的案件同樣無證據可言,所以警方後來給出有關兩起案件的消息,一直是在偵辦之中。
走在前面的三個人瞬間都楞在了原地,聒噪的蟬聲也突然戛然而止。就像一張照片,除了時間,一切都是靜止的。
我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真面目,那是一張令人畢生難忘的臉。稱其為臉並不准確,那是一顆被潰爛皮膚包裹著的肉|球。兩隻充血嚴重的眼球凸出眼眶,兩隻比眼睛更空洞的鼻孔一擴一收,從爛瘡流出的腐汁匯聚在了他那張無法嚴合的嘴裏,冒著噁心的泡沫,他的耳朵像被人咬過似的殘缺不堪,血肉模糊地貼在腦袋的兩側。
「比這慘多了!說起這事,我真是霉頭觸到家了!」說著,呂司軒的臉居然紅了起來。
「我叫傅黎娟。你就叫我小娟吧!」女孩爽快地說了自己的名字。
「隱形的木橋?」這次所有人都提出了疑問。
焦少翰看我臉上寫滿了「正經」兩字,二話不說就往女生寢室走去,另兩人跟在我後面小聲議論著。
呂司軒似乎也找不到什麼詞反駁,扶著額頭深思起來。
「你是說黎鶯殺了她的男朋友?再把自己也偽裝成受害者?」
我確實沒有證據來證明我所說的一切,除非另一個「我」來殺死我,才能證明它的正確性。
我在沙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腳,大家都圍上前來,以為我踩住了重要的破案證據。
忌于自己像馬拉松的創始人一樣跑死,我們三個人乖乖地跟著「鬼見愁」,沿著兩位女同學所走的路線踏進了小樹林。
另外,媒體還在報紙上報道了一起十年前的失蹤事件,一名老漁夫同他的漁船在漲潮時被波濤推進了校內的這段河道之後,就再沒有人看見過老人和他的船了。之後校方為了防止再落下此類的話柄,就在校內的這段琺珴河的兩端安裝了鐵門。
看著她一臉關切的神情,我不忍再說下去,就算真的會有如此離奇的遭遇,我也不願去多想它,因為這實在是徒勞。
「可他和我約好一起走的啊!這小子。」傅黎娟喃喃自語道。
「少少,你怎麼會在這裏?」
「黎鶯?她自殺了?」
「這幫傢伙真是欠揍。」呂司軒一仰脖子又幹掉瓶啤酒。
「鬼見愁」瞪起眼珠,厲聲說:「你們三個給我馬上立正,小跑到我面前,否則立刻繞場跑二十圈。」
我沒心情去理會華謹文,揣著惴惴不安的心跟著「鬼見愁」走出了小樹林。想快些看看那個敢白天出來嚇人的鬼,更想驗證一下,小樹林外是否橫卧著一具,方才閃現在我腦海中的屍體。
她聽見我的聲音,朝我走了一步,卻又躊躇不前,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能用的專業詞藻早就用完了,便扶著額頭沉思片刻后,反問道:「那麼你同意我的觀點么?」
因為曾經在我的夢中,就出現過這樣的腳印,難道兇手就是那張恐怖的臉的主人?
眾人懷著更加鄙視的目光轉頭看向了他。
說到著,呂司軒話鋒一轉,冷不丁問我道:「當時還沒走到淺灘上,你怎麼知道那裡有屍體了呢?」
走廊里一陣騷動,焦少翰氣急敗壞地沖了進來,帶來了兩個消息:「你們知道了嗎?那個一年前離奇命案的生還者今天自殺了。為這事外校和我們學校的同學起了爭執,你倆趕緊跟我走,外面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想來這話沒錯,和一百年前相比,上海將髒亂差這一歷史悠久的傳統繼承發揚了。
我獃獃地瞅著自己的左腳,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舒展我的腳趾了,但絕沒有閑情雅緻來消受這份清福。我的左腳小腳趾和別人不同,在小腳趾的外側還長著一小截腳趾,這第六根腳趾與我的小腳趾抱作一團,就像一對情誼深厚的兄弟。
「襪子!快來幫忙。」焦少翰的聲音從車門處傳來。
誰沒有為這個故事感到困惑,那他就是沒有真正明白這個故事。
我原以為能夠引發這麼多男人打架,黎鶯的自殺一定非常曲折離奇,現在聽來似乎沒有謀殺的可能了。我暗暗譴責自己對黎鶯的死毫無同情心,我回想著僅一面之緣的黎鶯的模樣,幻想她嬌小的身材在血泊中痙攣,實在太過悲慘了,為什麼我的預知能力沒有提前告訴我呢?
他迅疾地揚起手中的利器,從我面前一晃而過。
呂司軒有些淡忘了當天的事,攏了攏鬢角,似乎又把兩個月前的記憶重新集中了起來。
但那一刻,一道霹靂正中我的天靈蓋,鉛桶里的東西突然讓我明白了淺灘邊兇手消失的真相。
傅黎娟把旁邊座位上的包捧起,拍拍坐墊說:「你就坐這吧!」
我指著小樹林外,說:「在那外面。」
「那你們說那兩個女同學看到的鬼又是誰呢?」華謹文每一句總是疑問句開頭,無意中暴露了他性格中優柔的一面,他對自己的抉擇總是缺乏自信。這間寢室中華謹文開學后不久便確立了他的弱勢地位,就像納粹需要奧地利,日寇需要偽軍一樣,在男人世界里,強者總需要弱者為自己去做一些事。
焦少翰也聽出了我語氣中有所保留,猛灌一口酒,嘆道:「但願如此吧!」
不用贅言解釋理論知識,我的坦白就輕鬆多了:「我想平行宇宙的事情被我碰上了。雖然這可能是我的幻覺,可能是一個悖論,可我卻真實地感覺到了。我六歲時曾經歷過一場火災,我的兩位小夥伴被燒傷了,那時的我曾有過和他們一起進入倉庫的打算,也許我的世界就在那一刻分裂成為了兩個,一個我進入了倉庫結果被燒成了重傷,他那張恐怖的臉出現在了我的夢中,或許那不是夢,而是我的平行宇宙重合時的景象,誰知道呢。」
「是啊!」焦少翰還故意摟住了傅黎娟的肩膀說。
「我們怎麼辦?」我問著有些傻眼的焦少翰。
班主任竟將此等人物安排與我們三人共處一室,我驚嘆班主任令人乍舌的歸類能力,居然在開學第一天就把遭受全校白眼最多的四個人分在了一起。
傅黎娟給了焦少翰一肘子,對我說:「你別誤會,他是我弟弟。」
聽到女孩親昵地喚他小名,不知道為什麼我心頭有點酸酸的感覺。
「你在淺灘上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那具沒穿衣服的屍體呢?」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時間,從她跑回操場到我們走到淺灘,前後差不多相距十分鐘左右。所以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的話,那麼兇手就是在我們趕去淺灘的那一點點時間內,完成了拋屍和逃跑,那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暑假前夕,清一色迷彩服打扮的大學新生在炎炎烈日下揮汗如雨,看起來就像是服裝廠在學校搞的推廣會。可我一直沒搞明白,作為出錢的消費者,為什麼要花錢買罪受呢?後來有人告訴我軍訓是為了增強集體榮譽感和個人自律性,我才發現原來我的想法是錯的。
我們三塊臭豆腐加上另外一個男同學,這就是開學典禮上班主任給我所住的寢室安排的人員配備了。
「莫非你就是一年前淺灘邊那位勇敢的大一女生?」我終於運用我的聰明才智找到引出話題的機會了。
酒過三巡,早已按捺不住的我開始問起了黎鶯自殺一事來。

6

我腳趾上的這個小小殘疾形狀可謂是獨一無二,全世界恐也難覓第二個人有這樣的腳趾,就這是為什麼我在寢室始終不願脫去襪子的真實原因。
我打開檯燈,想下床喝口水,這場噩夢實在耗費了我太多的體力。
「好啦!不要擔心了。」這句話既是對傅黎娟,又是對自己說的,「沒準是我最近看了太多焦少翰的書。」
「你以後最好不要再擅自翻我的書看了。」焦少翰輕蔑地瞟了我眼,「情況問過了沒?」
「老把兄弟掛嘴邊的人,是最不夠兄弟的。喝酒居然都不帶上我,還算你們有良心,給我留了一瓶。」住在上海東區趕來上課的華謹文咂了一口桌子下的一瓶啤酒,「咳!咳!這酒都餿了。」
不太懂球的我聽了他們的話,覺得他們可以立刻到上海體育頻道解說了。當我後來球賽看多了,覺得他們的水平確實可以去上海體育頻道。
「你是誰?」我心虛地朝著黑影大聲叫道。
不等他說完,雙方陣中各走出了一員猛將,如同外交大臣一樣在空地上交涉起來。
女孩觀察著我和焦少翰臉上的表情,遲疑地問:「你們該不會是想問軍訓時,我見鬼的那件事?」
隨著校車的緩緩開動,我和焦少翰在幾度眉色傳信后,卻遲遲不知如何啟齒詢問有關一年前的事情。
交談中,我感覺焦少翰向我射來的目光中,夾雜著猜忌和敵意,這個人的城府頗深,我提醒自己要留心提防。但在沒有實質的利益衝突下,我還是很樂意保持同一個寢室室友之間的友誼的。
焦少翰示意女孩接著說她的故事,於是她接著說:「軍訓那天,我和小晏兩個人想去偷偷看一眼那個神秘的淺灘。穿過小樹林來到了鐵網旁,發現鐵網早就被人開了洞,心想應該大白天的應該沒事,就踏進了禁區。可沒走幾步,我們就看見一個身著黑披風,青面獠牙的怪物在淺灘上水面上奔跑。我嚇得魂都沒了,趕忙拉著小晏的手跑回了操場,之後的事情你們也都看到了。」
「沒錯!世界盃決賽看了read•99csw.com沒,他的兩個頭槌真是太漂亮了。」
這不就是我在夢中所看見的那個殺人者胸前白色的骷髏胸針嗎?
「應該不會。」我簡單地回答道,因為實在找不出她選擇這個時間自殺的理由了。如果想死,一年前就該自殺了,事發當時的情緒是最難以平復的。
「有屍體!」我說出了我所感覺到的東西。
「要說這屆歐洲杯,還是要看葡萄牙,黃金一代的腳法那真叫好。」華謹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說。
有時候想想,出名還真不一定要靠好名聲。長得慘不忍睹些,再恬不知恥地擺上幾個poss,在一群高尚的人的叫罵聲中一樣可以紅遍大江南北。這就好比賣臭豆腐的,越臭越是不怕巷子深。
我不經意間,看到床頭柜上的瑞士軍刀,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起身在背後的牆面上搜尋起來,我的手指觸摸到一小片毛糙的牆面,在那場夢中我刻下的六個字依舊如昔,它昭示著一切並非是僅存我思維中的幻想。自從它的出現,我獨自一人時,常會陷入茫然的恐懼中,我甚至不能夠肯定自己下一分鐘會不會舉刀自盡。

4

我輕輕地挪開了腳,留下一隻清晰的腳印,腳印正中是兩條相交的線條,它同我夢境中以及一年前命案現場所發現的十字腳印完全一致。
其中一個皮膚白皙,面容姣好的女同學,一口氣跑到「鬼見愁」的旁邊,氣喘吁吁地說:「教官,我們看見小樹林后的河邊有鬼。」
接到學校警衛報警電話的警車呼嘯而至,警笛聲就像回蕩古戰場上空凄厲的鳴金聲。一眨眼工夫,兩派人馬作鳥獸狀四散逃竄,焦少翰帶著我和呂司軒一路狂奔,直到聽不見警笛聲才停了下來。
我的預知能力誰也不能肯定它的存在,我甚至都懷疑這隻是我的臆想。
聽到有鬼怪出現,正在休息的無聊人士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有人詳細地問起了鬼的樣子,有人建議直接進小樹林看個明白,也有人藉機向女生大獻殷勤。
我不由重新打量起這個傳聞中的人物來。她一隻手托腮,斜靠在車窗玻璃上,我能看見她手腕處以前受傷后留下的疤。身材嬌小的她微微咬著上唇,顯示著壓抑的性格。牛仔短褲外的大腿上,幾道明顯的舊傷疤一見瞭然。
沒準「鬼見愁」是以軍人的角度來看,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可實質上,這種關係論現在來說已經不那麼絕對了,朋友的老婆也有可能是情人。
片刻之間,我與那張臉已經近在咫尺,此刻,恐懼已經徹底征服了我。我的喉嚨像被塞了團棉花,想拚命呼救,卻欲喊無聲,想竭力掙逃,卻寸步難行。
如果我沒有另一個「我」殺死,我的這套說辭就無法被證明。反之,我沒有死的話,又怎麼證明我不是在胡扯呢?
「你不要緊吧!」焦少翰對黎鶯如此大的反應有些措不及防,忙寬慰道,生怕弄出大動靜讓鄰座的同學看笑話。
畢竟這一年前後的兩起案件都太過匪夷所思了,沒準兇手還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對於義務制九年教育外加三年高中禁閉苦讀的學生來說,大學生活簡直就是來到了天堂,像苦苦抗戰的游擊隊終於同大部隊會合了。
我憂心忡忡地回到寢室,發現寢室里呂司軒一個人虎著張比我更臭的臉,正抬著腳準備對寢室里唯一的電器——電熱水壺實施毀滅性打擊。
她的同伴在喘得說不上話來,只是撐著膝蓋一個勁地點頭,剛才那通猛跑,讓她都快斷氣了。
「現場什麼樣子?」直覺告訴我,一年前的案件沒準和這次的兇案有關。

3

「對,我親眼所見。」
可話音剛落,雙方陣營里就開始有人沖入了戰場,一場混戰轉瞬之間就拉開了帷幕。
是我謀殺了我
呂司軒怒氣沖沖地嚷道:「以後凡是能讓供電所賺錢的東西我都要抵制,堅決不使用了。」
身為天生的「受氣包」,華謹文只得無奈地聳聳肩,說:「不早了,你們趕快起床去出早操吧!」他把手裡瓶中剩餘的液體倒進了門邊角落的鉛桶里。
「當時我聽說了一些有關那個死人的事情,可基本上沒什麼內幕。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起殺人案,死屍是從其他地方被拖到那裡的,因為學校里沒有人失蹤。關於死者的身份,警察好像也無從查起,兇手故意把他的頭和手打爛,如此一來既認不出容貌,也無法核對指紋,而兇手還把死者的衣服和隨身物品全都席捲一空,要想查出這個死人的詳細情況,我覺得難,不是一般的困難,比中國隊世界盃奪冠都難啊!」
最後「鬼見愁」決定帶幾個學生前往小樹林里一探究竟。
「嘿!我的床怎麼啦?」華謹文兩隻眼睛都快從他的粗框眼鏡后蹦出來了。
我在淺灘上看見那具屍體的一霎那,卻發現他的腳掌上居然與我長著完全一樣的腳趾,我能以生命起誓,那絕對就是我的腳趾。而後,我留意到那個死者的身高、體態以及髮型都與我十分接近。
寒意從我的背脊升騰開來,這張恐怖的臉在我的眼前慢慢放大,他手中一把利器寒光閃閃,滿臉腐肉堆積而成的變態笑容令人作嘔。
焦少翰扔掉了華謹文的床板條,說:「別慌!我們赤手空拳不會成為攻擊目標,反正誰也不認識誰,不管遇見哪個學校的都說是自己人,我們兩個假裝對打,擺擺樣子。」
女孩給了我一個迷人的微笑,大方地說:「我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麼樣的問題需要你設計這麼複雜的鋪墊呢?」
焦少翰憂心忡忡地對女孩說:「萬一兇手認為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很可能會對你下毒手。」
我進行著無聊的思考,勉強支撐著不讓自己倒頭大睡,生怕下課時錯過找她的機會。
傅黎娟和我的三位室友魚貫而入,我最後一個踏進這片疑雲重重的淺灘。
於是,我倆搭著對方的肩膀,裝出用力在摔跤的姿勢,在混亂的人群里左突右撞,其他人看我們「打」得火熱,也就不過來妨礙了。
雖不知我是否掌握的就是事件真相,但當這裏的空氣令我心跳格外猛烈之時,我確信今天將會與眾不同。這不是我的預感能力開始工作,而是因為當我低頭看到身後的一個腳印時,我驚訝得連舌頭都動彈不得。
邊說邊把一朵白色的小花戴在了我的胸前,我低頭一看,這朵白色花瓣紫紅色花芯的小花竟如一隻骷髏頭的剪影。
鐵網上的洞是由學校保安用尼龍繩修補的,四位年輕力壯的男生要打開它就像喬丹上籃得分一般輕而易舉。
「別擔心,馬上就結束了,我們等會就勸個架解個圍。」焦少翰一副運籌帷幄的神態。
想到這,我毫不猶豫地坐了下來,開始天南地北的閑扯起來。
「我和你一起去!」焦姓同學插嘴道,「也許提起『焦少翰』三個字,會讓她們毫無保留地告訴你那天所發生的事情。」
「你怎麼猜出來的?」「白岩松」有些不解。
「要是談不攏怎麼辦?」
「那邊的小夥子,你給我輕點——!」工作人員扯開嗓子對我吼道。
「資本論?你真的看過嗎?」傅黎娟有些不相信。
「我也不知道。」我實事求是地承認了,「也許黎鶯和你一樣,在玩打水漂時發現了浮在水面上的沉船吧!」
我窘迫地搖了搖頭,真恨不得給焦少翰一記老拳,這個不近人情的焦少翰實在太給室友面子了。就算我的「希爾伯特空間」是從他的書上讀到的,但那條線至少是我創造發明的啊。
遠遠看見傅黎娟坐在班車靠窗的座位上,我理了理頭髮,走到她旁邊的座位,故作巧遇狀:「Hey!這麼巧啊!你也坐這輛車嗎?」
「但當時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死人身上,有紕漏也不是沒可能。」我認為還是不要把話說得那麼絕對為好,不少簡單的案件最後被搞複雜,起因都是忽略了最淺顯的可能性。
可我有個比「兇手是誰」更具驚爆點的疑問百思不得其解,便拿出來與眾人探討:「你們說,在這個狹長的淺灘,前面是深不見底的琺珴河,後面是鐵網包圍小樹林,河道左右兩側都是高高的圍欄,兇手是怎麼逃脫的呢?」
「無可奉告,本人不接受八卦雜誌採訪。」我用手擋著臉,故意做出躲避攝像機的動作。
「你確定?」
黎鶯痛苦地閉起了眼睛,好像身體里有樣東西在翻攪她的內臟一樣,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豆大的汗珠滑落她的臉頰。
「哦,沒什麼。你怎麼走?」我盤算著不管她去哪裡,我都會碰巧順路。
正著急當口,傅黎娟彷彿看穿了我們的心事,直截了當地問起了獨自沉默的黎鶯:「黎鶯,你是讀哪個系的?」
「你姐姐和你一起回的學校嗎?」
「這很容易看出來,戴綠帽背黑鍋說的就是他。」
這個問題我一時也不好回答,以玩笑為借口搪塞了兩句:「那是湊巧而已,我隨口胡謅的,誰知道被我這烏鴉嘴說中了。」
而關於這一次的討論,實質上是發現了一個技術性的難題,即兇手是如何不留任何痕迹的離開了現場?在推理小說中,這樣的情況會被冠以一個非常引人眼球的名稱——不可能犯罪。
「襪子看著鉛桶里餿的啤酒和幾個啤酒瓶蓋,也能得到破案的靈感?」華謹文肚子里的問題總也問不完似的。
從此以後,街坊鄰里都把我看成了怪物,並把兩位小夥伴的受傷全都遷怒於我,他們認為這場火是我的惡作劇,因為事後,打火機廠的起火原因一直是個謎團。
可惜焦少翰故事也沒聽全,當時到底是什麼狀況,甚至整個故事的真實性都無從知曉。
我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嗓子:「說到這裏我要為大家惡補一點專業知識,通常我們說的漲落潮是受月球的吸引力影響,潮汐潮落每日兩次,早晚的時間相同,第二天的時候往後順延四十八分鐘。我做過計算,這樣倒推回去,黎鶯和男友發生意外的那一個時間段,正逢琺珴河落潮,她將屍體推進沉船所在的這片河裡,由於受落潮的影響,河水中的鹽分大量流失,水中的浮力漸漸下降,那艘沉船帶著林剛的屍體慢慢往下沉,而黎鶯則在樹枝的滑輪作用下,慢慢地被拉到了半空中,然後她抓住樹枝,用殺死林剛的那把刀割斷了繩子,把刀朝祭台的方向扔去,利用刀自身的重量插在了沙地上。等到落潮后林剛的屍體沉入河底,而那截斷繩也被完全拖入了琺珴河內,她才開始呼救,最後被保安發現,林剛的屍體則隨著河流飄到了校外。因為現今當時人都死了,這案子警方又沒有破,所以現在我所說的一切只是推測,連證據都沒有。」
女孩挽起焦少翰的手臂,將他拉到了我畫的那條粉筆線前,指道:「除了你,終於有第二個人認為平行空間的分裂無時無刻不在。」
而我不曾想到的是,如世紀審判般的噩夢註定將成為我難以擺脫的夢魘,在此時此刻,已有了預兆。
女孩被逗得大笑起來,對我說:「現在你還要不要問我你準備好的問題呢?」
帶著矛盾的心情挨過了百無聊賴的雙休日,周日下午我回到了城郊的大學校園。
我知道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憑肉眼是無法穿透茂密的樹林看到外面的景象。所以又和以往一樣,我的話被當成了開玩笑。
我和焦少翰對視一眼,配合默契地作甩袖狀,高聲回道:「喳!」

楔子

而我就沒有焦少翰的顧慮,隔著座位,綳直臉說:「黎鶯,你在淺灘所發生的不幸我很同情,但如果你不能一五一十把情況告訴我們,很可能會害了我身邊這位朋友。她可能看見了兇手的真面目,如果我們不能在兇手找到她之前找到兇手,那麼她就會步你朋友的後塵。」
居然被她也看穿了,我只好搪塞幾句:「正好書上看到,就想拿來和你探討探討而已。」
「關於這件事我也https://read.99csw.com有所耳聞。」焦少翰補充道,「聽說那對戀人被發現的時候,一個被分成了兩截,身首異處。另一個被憑空吊在了淺灘旁最高的那棵大樹樹枝上,幸好繩子只是綁在了她的手上,而不是脖子上。當時整個淺灘就像是剛做完了一場食人族的祭祀活動,據說場面異常血腥,慘不忍睹。同樣奇怪的是,如此這般的現場,看起來完全不是人類可以造就的。」
「怎麼了?」她有些迷惘地望著我。
事實上,華謹文的這個問題恰到好處,只是大家養成了在他提問時喝斥的習慣,就好比以色列和巴基斯坦邊境的戰事,出於慣性總也無法停止。
「死吧!讓這個世界恢複原有的秩序!」
「以『鬼見愁』的身高趴在戰壕里,估計安全得很。」搭話的是一個瘦高個,他身上略顯緊身的綠色軍裝外加一頂寬大的軍帽,遠遠看起來就好象一瓶未開蓋的三得利啤酒瓶。
「不如讓警察來找失蹤的沉船吧!」傅黎娟臉色土灰,似乎聽了這些可怕的事情后感到了不適。
我當作什麼都沒聽到,繼續揭示著真相:「兇手可能事先與被害人約定在淺灘見面,趁著漲潮之時,踩著這座水下的木橋,從對面的大樹林來到了被害人身邊,將其殺害,並故意用樹枝毀壞了可以辨認死者身份的面部和手指。那條淺灘上的拖痕是兇手邊後退往河邊,邊將沙地上的腳印抹去。可不巧,傅黎娟在這時來到了淺灘,兇手慌不擇路,趕緊從被浮萍掩蓋著的『木橋』上逃回了對面的大樹林里。這就是為什麼傅黎娟看到對方在水上行走,卻不知道河裡其實有條浮船的原因了。」
我和呂司軒便學著焦少翰的樣子,一人抽了根華謹文床架的木條,便隨著走廊里的人群浩浩蕩蕩一路走出寢室樓。
黎鶯睜開了眼睛,長嘆一聲,說:「好吧!我告訴你們,我不希望在那片淺灘再有血腥的案件發生,但願你們都早點揭開兇手的真面目,也好讓林剛的在天之靈安息。」
「他們在和談。」焦少翰伸長脖子,有滋有味地看著兩位外交大臣。
焦少翰握住他的手腕,低語道:「放心,這場面我有經驗,一般參与的人多了就不太會打起來,上海校園很少會有規模性的鬥毆事件。」
可想而知我面對的是怎樣一幅恐怖的景象了,而讓我頭皮發麻的是這景象與閃現我腦海中的情形是何等的相似啊!
「少少和你說過我是業餘的物理愛好者么?」
他這麼一說,讓我想起了那根伸出鐵網而被拗斷的樹枝。兇手很可能是先將被害人弄暈,移動到小樹林后的淺灘上,再就地取材,用樹枝把他殺害並加以毀屍滅跡。想必警察一定將遺留在現場的那一截斷枝帶回去查找指紋了,到現在沒有結果,定是徒勞無獲了。
我無法抗拒對躲藏在那潭黑水深處的人的好奇,眼睛睜得老大的我,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著往前走著,麻木地移動著腳步,腳掌絲毫感覺不到碎片應該帶來的鑽心痛。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事情的結果和我所擔心的越來越接近,也許冥冥之中,我的預感能力把我往這個秘密的中心推去,讓我難以自持地想去一窺究竟。
從被人破壞的鐵絲網缺口處鑽出來,才發現這片小樹林被校方用高高的鐵絲網與淺灘隔離開來,一塊寫著「危險」字樣的木牌被人遺棄在了這片同樣被人遺棄的淺灘上。
「你說黎鶯自殺會不會和我們有關?」焦少翰指得是他硬把黎鶯拉上同我們一輛車,並問了她有關一年前命案。
我婉言謝拒他的陪同,可華謹文和呂司軒兩個人發揮了典型的海盜精神——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他倆堅持讓焦少翰一起去,我也不好再三推脫,生怕被他們看出我不純的動機來。
黎鶯內斂地點點頭,承認了。
「我最終還是選擇和你上一所大學,我喜歡生活在有美女的地方啊。」焦少翰果然與傳聞中一樣油嘴滑舌,把女孩逗得咯咯直笑。
就在傅黎娟和焦少翰用看異類的眼光注視我時,我暗自下定決心,要將這次事件徹查到底。不但因為淺灘上發生的事情本身蹊蹺離奇,還因我與此次事件的聯繫絕非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
黎鶯抽出一張紙巾,拭去滴淌的淚珠,她抽泣道:「我沒有想到任何解釋這件事的理由,兇手把林剛的頭像祭品一樣被擺在一堆沙丘之上,他的身體被丟進了琺珴河裡,漂出了校區,打撈起來的時候早已不成人樣了。那個兇手來無影去無蹤,一定是來自河底的另一種族群,他們是怪物,殺人的怪物。太可惡了,我提供的線索對破案都沒有什麼幫助,我什麼都沒看清楚,我實在太沒用了!」
「他們在幹嗎?」我問。
我慌忙打開床頭柜上的檯燈,身體蜷縮在被子里,戰戰兢兢地探出腦袋環顧四周,房間里除了我,別無他人。
我發現呂司軒悄悄從地上撿了塊紅磚藏到了身後。
「『襪子』,說說你怎麼會想到那個『希爾伯特空間』來搭訕我的?」
我突然非常想去牽她的手,只一霎那,緊張與拘謹將這個念頭擠出了我的腦袋,我只是傻傻地附和了一句:「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
卻將可怕的記憶從角落裡趕了出來,淺灘上我所看見的那隻腳掌忽然出現在我的腦中,我狂蹦不已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但我仍無法說服自己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因為這實在是個太過荒唐,恐怖到缺乏真實感的故事了。
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躺在土堆后,他半掩在沙粒中,他的頭和雙手被砸得面目全非,血和著沙子填滿了每一處的傷口,讓死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神態惟妙惟肖的沙雕。暴晒下開始乾裂的皮膚上,已經吸引了眾多的腐食者——蒼蠅,體態健碩的男人任由嗜血惡魔們的啃噬,卻無力驅散它們,他也無法抹去臉上和手上的血沙,讓別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沒有。」我搖搖頭,隨後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呂司軒,我知道他後來同「鬼見愁」去了警察局錄口供,而我和華謹文進了醫院。
「我們是室友。」焦少翰收起了方才的笑顏,肅穆地說,「我們有點事要你幫忙。」
「你有話對我說嗎?」不需要使用超能力也能知道傅黎娟有要緊的事找我。
我剛想轉頭提醒身旁兩人,卻發現他們沒了人影,早已先於我十多步來到了「鬼見愁」的面前。
汗濕的睡衣已經可以擰出水來了,我長噓一口氣,摸了摸還裝著腦袋的脖子,慶幸這隻是一場夢而已。
突然寢室的空氣到達了爆笑的臨界點,所幸我強壓著腹肌的抽|動,轉移了話題:「你們誰知道小樹林的事情後來怎麼樣了?」
傳說中也只有神和鬼走路是不用腳點地的,根據外貌判斷,不存在這麼丑的神,所以兇手被女孩認定為鬼。
實質上學生是最另類的消費群體,如果把讀書當成商品的話,大多數的學生付了錢后,都不太想要這件商品,而作為商家的學校卻在收了錢后,仍不依不饒地緊盯著消費者,讓他們能夠熟練掌握使用買到的商品,這可以說是天底下最奇怪的買賣關係了。
恰好這時早操結束的鈴聲響起,大家一致決定讓警方來處理後續的時候,他們負責監督我的推理是否正確,因為我的特殊能力有時會搞得他們如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雖然我們誰也沒搞清楚丈二和尚到底是不是殘疾人。
我剛到嘴邊的話只得作罷,眼巴巴看著焦少翰同女孩熱烈地攀談起來。
「小樹林」三個字似乎有魔力一般,寢室里的人不由圍坐一團,聊起了我們所目擊的那起案件。
我不動聲色地回答:「我好像看到少翰坐前面那輛車走了。」
小樹林外是一片大約五六米寬的淺灘,再外邊就是一條叫「琺珴」的河流了。琺珴河將整個大學的後半邊環抱在內,湍急的水流加之較深的水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護城河。到了夏天整個河面被浮萍所覆蓋,乍看一眼,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新建成的足球場。流經校內這段琺珴河上沒有橋,兩頭也被校方安裝的鐵門給封鎖了航道,沒有船隻可以出入。琺珴河的對面,是一片滿布荊棘和雜草的大樹林,放眼望去,乃是一片綠得發黑的植被群,都市中難得一見的繁茂樹林,讓我想到了禿頂用旁邊的頭髮去遮擋中心那片不毛之地。不過就像禿頂最終還是會放棄旁邊那日益稀少的頭髮一樣,這些樹木的下場還是會成為地球主人保衛這顆星球的原材料。
夏天的起床相對來說還是比較省力,基本就是兩個動作,睜眼和站起來。拿著書包我第一個出門,經過鉛桶前我不忘再瞧上一眼裡面的液體,以肯定呂司軒確實讓華謹文吃了個啞巴虧。
我委屈地承受著人們的責難,若不是我的及時報警,我的兩位小夥伴很可能就和打火機廠一起化為了灰燼。
「你看他在部隊里是什麼軍銜?」「白岩松」問「啤酒瓶」。
呂司軒說:「我對自己的視力很有信心,毫無遮擋的淺灘上如果藏著一個人,不可能我們誰都沒有看到,除非兇手變成了黃沙。」
校車把我們送到了市中心的交通中轉站,黎鶯只是低頭說了句:我先走了。就提著包匆匆地走掉了。
女孩倒是一臉無畏:「都過去兩個月了,我還會有危險嗎?再說……」她向前邁了一步,跨過了地上的那條線,「現在我和兩位處於同一個希爾伯特空間里了,那麼本宮的安全就仰仗兩位多費心了。」
雖然昨晚我有點醉,可還是能清楚地記得所有的酒都喝完了。我發現呂司軒抿著嘴強忍笑意,我忽然明白為什麼他半晚起床上洗手間的速度如此之快了。
「請問大偵探,你是怎麼從鉛桶里找出如此驚人的真相的?」華謹文拿著一本捲起的練習本伸到我的嘴邊。
我想起發現屍體前,淺灘鐵網旁看見的那棵參天大樹,整個小樹林中只有它足夠結實,能夠承受黎鶯的體重,它應該就是兇手在黑暗中用來吊起黎鶯的樹了。
由於我佔著過道,後來上車的一個大胖子開始催促。
「她明天一早直接來上課。」
焦姓同學不耐煩地打斷我們關於自己的那部分描述,問起了屍體的情況:「那個人是誰?你們看到他是怎麼被殺的嗎?」
而這個離奇的夢,竟隱含著重大的秘密。在未來的一段日子里,一起超乎常人想象的謀殺案件如這場夢一般,與我的生活不期而遇。
「藏在黃沙里,不等於把自己給活埋了么?」焦同學用他的常識否定了華謹文。
「兇手會不會躲在淺灘的沙子底下呢?」華謹文聽來有那麼一點道理的分析,實質上是證實了高溫對提高呆瓜的智商毫無作用。
淺灘上那個身份無法核證的男屍,是我費力調查此案的真正原動力所在。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可能藏著一個會令我崩潰的秘密。
令我冷汗直冒的是,這六個莫名其妙的字,正是我的親筆手跡。
於是我們三人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離開了寢室。
漸漸地,買賣雙方明白了教育只是場交易,買方出錢求個平穩的畢業,賣方在給予買方平穩的同時,將利潤最大化,於是出現了「雙贏」的局面。所以看著步調雜亂無章的軍訓隊伍,滿口集體啊,榮譽啊的老師,站在樹蔭下也就像射擊選手一樣睜隻眼閉隻眼了。
「嗯!」女孩眨了眨明亮的雙眸。
一團漆黑的窗外,凜冽的寒風正拍擊著單薄的玻璃。我被這不安的節奏搞得有些心神不寧,感覺到在身旁的陰影中,似乎有更加黑暗的東西在靠近我。我的皮膚能感覺到空氣中那股冰冷的殺氣,它令我毛骨悚然。
我意識到自己心不在焉地說漏嘴了,忙裝作整理自己的書包。
「尿液?」華謹文對這個詞產生了濃厚的疑問。
「可你當時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啊!」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是我的腦袋離開了身體,而最後殘留在我視網膜上那模糊的影像,是殺人者別在胸前的那枚白森森的骷髏胸針。
他們對我的行為有些不能理解,一路上就在他倆無休無止的調侃中,穿過小樹林,來到了發現屍體時鑽過的那個鐵絲網上的洞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