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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

瘋子

作者:湯瑪士·貝里·艾迪奇
「來到地面后,」我平靜地接著說,「我發現我把刀子帶在身上了,我應該把刀留在房中的——這樣看起來更像自殺。不過太遲了,所以我便把刀扔進——」
在那之後,事情就失控了。事發當晚,我有兩位朋友在我家跟我下棋,兩人多管閑事地幫我提出不在場證明;後來我是被趕出監獄的,因為我堅持要接受絞刑。
等我進入房間時,裡頭已經杵了六個人:一名穿黑衣、表情冷靜專業的胖男士,他是位醫生;兩名警察;女演員愛德蕾;女房東馬森太太;以及朱利斯。
「扔進河裡!」肯尼不由自主地說。
紐約克拉克街及寬道爾街的街角,有棟極不起眼的棕色木造大樓。大樓非常陳舊,式樣老早就過時了,看起來十分陰鬱,不過以前應該算是不錯的建築吧。我想房子跟人一樣,會因為種種經歷決定其最後的外觀,或為陰沉,或顯開朗。有些房子光從前門的氣氛,就可以看出房子的歷史了。
「你若耐心聽我說,就會知道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件事,為什麼我要背這黑鍋了。我相信,人對死亡的傳統恐懼,使我們無法體會何謂真正的感動與喜樂。這種愉悅,這種狂喜,這種我無以名狀的東西,是我畢生苦心追求的,但僅有少數幸運兒能夠知道——只有那些被法律誤判、接受絞刑的無辜人士,才能夠體會得到!大自然對人的補償何其豐厚!有些人生而得之,有些人被迫受絞,有些人(就像我一樣)則苦苦追求。我已經等待這種機會很久了,全世界也無法逼我泄漏你的罪行,或誘我犯下你的罪行,因為那樣的話,我會因為良心不安而無法盡情享受死亡的醇美!我們的會面結束了,肯尼先生。我認為我有責任告訴你這些事。」
我額上冒著冷汗,只擠得出這個字。
他自稱保羅·林德,住在慘案現場對面的公寓。兇手身材中等、灰眼、眼神閃爍、栗色頭髮,臉色異常蒼白。他口才極佳,據說十分富有,與紐澤西某大家族有關聯。儘管兇手溫文有禮,但即使在人群中,還是一眼能看出他有種冷酷瘋狂的性格。
「有!」
然後我便轉身背對他。
約瑟芬·馬森作證時表示:「我將寬道爾街二三號出租給房客,威爾小姐過去兩年來一直是我的房客,也向來安份守己。她沒有太多訪客:除了金恩中尉和她未婚夫肯尼先生外,沒有其他男性訪客。我不知道金恩中尉最後一次來訪是什麼時候,不過我很確定他最近三天都沒來。死者告訴我說他已經離開了。昨晚威爾小姐回來時我並沒有看到她,走廊的門從來不鎖,每位房客都有鑰匙。我最後一次看到威爾小姐是在她出門去劇院前。她請我八點鐘叫醒她(今天早上),因為她答應陪朱利斯去散步,也就是肯尼先生。我敲了九或十次門,可是都沒人回答。後來我越來越怕,就去請另一位女房客伍茲小姐幫忙把鎖撬開。我們用力推開門時,鑰匙掉到裏面地板上。威爾小姐穿著衣服躺在床上,衣櫃旁的煤油燈旁邊七零八落地放著一些火柴。當時房間的狀況就跟現在一樣。」
他揪著兩道粗眉,盯了我半天。
我在寬道爾街上的公寓就位於這棟大樓的對面,我才搬進去沒多久,便發現到九_九_藏_書以下事實:
除了我,沒有人能道出真相。以前有一個人比我更適合說這件事,但他已默然遠去。我喜歡能守密的人。
「我認為她應該死在自己的房間,所以我把她的鑰匙偷走了。」
再說一遍,這棟大樓目前看來頗為陰暗,裡頭住了不計其數的愛爾蘭家庭,地下室更是堆爆各種雜物。不過這大樓在我所寫的那個年代,是個二流的寄膳宿舍,裡頭的住戶也稱頭多了,大部份都是窮哈哈但善良真誠的作家、悲劇演員、合唱團員等人。
「林德先生,我能不能問一聲,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瑪莉·威爾是奧林匹克的首席舞者,我夜復一夜的看著她舞蹈。我想不出能用什麼字眼形容她那輕靈又狂野的舞步,她似乎與音樂融為一體,她是美的最佳代言,絲亮的金髮垂在柳腰上,掩映著她風情萬種的面容,令人想到吉多·雷涅(Guido Reni,一五七五至一六四二,義大利畫家,畫風是柔和化的巴洛克,因此被稱為「巴洛克的古典主義」)畫筆下的碧翠絲那清新迷人的櫻唇。她那對明亮的杏眼對你回眸一望時,年輕的小夥子們莫不狂喜傾倒。
「收到了,也照你的要求來了。」
「是的。」我答道。
「你去死吧!」
席卡里尼醫生確認以上證詞。
接著報上就大幅報導說我瘋了。
「沒錯,先生,你很細心,就像——」
愛德蕾·伍茲作證說:「我是職業演員,住在死者隔壁。本人認識瑪莉·威爾十二個月了,她昨天十一點半回到家,大約十一點四十五分到我房間。平常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劇院的僕役都會送她回來。我讓她進屋裡,死者把她的夜間鑰匙放錯地方了。我們兩個的房間是用磚牆隔開的;可是我睡得很淺,若有異常的聲響,應該會聽得見。兩個星期前,威爾小姐告訴我說她明年一月要跟肯尼先生結婚,我最後一次看見他們在一起是前天的時候。我幫馬森太太一起破門進她房間。」(之後描述陳屍的情形等等)。
此事刊出后的下午,我的牢門開了,朱利斯·肯尼走進來。
朱利斯·肯尼作證說:「我是技|師領班,住在彿西街某某號。威爾小姐是我表妹,我們訂婚了,打算明年——」(證人至此哽咽無法言語),「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周三早晨,我們兩人一起出門散步。昨晚我並未離開自己的房間,因為患了重感冒,無法出門。以前有個金恩中尉常去找我表妹,鄰居都議論紛紛,我很不喜歡這樣,便要求瑪莉跟他分手。星期三那天,瑪莉告訴我說金恩奉命駐派國外單位,以後我不會再受到干擾了。她當時很興奮,暗示說有時活得有點煩;然後又放聲大笑。我有好幾個星期沒見她那麼開心了。死者偶爾會心情不好。今早八點她跟我約好去散步,我到了克拉克街后,才知道她——」(由於證人激動不已,便讓他退席)。
肯尼走到我旁邊,用沉重的手搭住我的肩膀,也就是那隻鮮血淋淋、集所有天使眼淚也洗不凈的右手。
我看看手錶,十一點整,我因為昨晚熬夜,所以睡過頭了。
解剖學家一定會很喜歡他的骨架子——六呎二,胸膛厚實,上面覆滿鋼鐵般堅實的筋肉九九藏書。一看就絕不是溫室里的軟腳蝦。
男人臉上每根線條都寫滿了個性;我的意思是,都很有質感,但至於是好是壞,就說不清了。他應該算英俊吧,不過嘴上有一道往右划的斜疤,因此笑時會出現一種諷刺的神情。
房中央床上躺著瑪莉·威爾的屍體,蒼白如席尼加(古羅馬哲學家)的妻子。
我能體會他的傷慟。
我永遠忘不了那情形,事隔多年,瑪莉的屍體在我腦中縈迴不去,她眼下的黑紋,流散在枕上如金波萬傾的長發。我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然後將遮到她下巴的床單拉下來。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肯尼先生?」
我匆匆套上衣服,等不及吃早飯便擠過圍在對街大樓門口的人群,直奔二樓,連攔都沒被攔下來。
艾迪奇寫了許多風格獨特的小說和故事,其中以《瑪喬麗·杜》(Marjorie Daw,1873)在當時最受歡迎——寫一名男子愛上一名女子,後來卻發現這女子從來不存在過。他還在《死水悲劇》(The Stillwater Tragedy,1880)中創造了一名私家偵探,這個人物比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早出現好幾年。本篇是繼愛倫坡的《莫爾格街凶殺案》之後,以業餘偵探為主角破解密室謀殺的早期作品;也是從結構鬆散的小說《瘋子》(Out of His Hedd,1862)中,獨立成篇的一則故事,今日讀來卻依然饒富新意,艾迪奇的寫作技巧和創意處處可見。
肯尼像頭惡虎似地瞪著我,眼中冒著金綠色的光芒,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被他撕成碎片了。
畢達哥拉斯(Pyehagoras,生於公元前569年,死於公元前475年,發現畢氏定理的古希臘哲學家、數學家、天文學家);牛頓和富爾頓(Fulton,1765至1815,美國發明家、工程師和藝術家,曾使汽船行駛從試驗階段達到商業的成功,又曾設計內陸水道系統、潛水艇和蒸汽)又怎麼說?每個世代的先驅不都被視為是瘋子嗎?科學與宗教一樣,都各有各的烈士。
朱利斯坐在床頭,彎身吻著握在掌中的冰涼玉手。
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瑪莉·威爾比較愛他們哪一位——因為我認為她兩個都愛。女人心海底針,獅身女怪就是用這個來考埃及人的,而我向來不善於猜謎。
第二,那位小姐叫瑪莉·威爾。
「當然可以——我打算留在這裏。」
首先,二樓前排住了一位魅力四射的小姐,每天早上啼唱有如出谷黃鶯。
「然後呢?」
當天的晚報對審訊過程做了詳細的報導:
「是嗎?」
肯尼凝神沉思。
「我把燈滅掉,然後從房間逃掉。逃走方法簡單到那些頭腦複雜的警探永遠想不到,除非你泄漏出去。案發當晚霧很濃,四碼外的東西就看不清楚了——我運氣很好。我掀開窗帘,輕鬆地爬出去,攀住窗檯,直到腳底觸到樓下的窗沿,然後我拉著窗帘,站到最左邊的檐板上,沿著大樓的排水管滑到人行道上。」
兇手究竟是誰?為何下此毒手?目前這是對警方智慧的一大考驗。如果罪大惡極的兇手可以在擁擠的都市中逍https://read.99csw.com遙法外,那麼還有誰是安全的呢?
「不過即使是對你,我也不會說出我的殺人動機。瑪莉·威爾必須死。」
我,怎麼會是瘋子?
「肯尼先生,你一定知道我拒絕透露瑪莉·威爾的遇害細節吧?我希望只跟你一個人坦白。」
「是的,我不會去提那個人。」
「你上個月是不是寄了這個給我?」
「是的,」他打量著我說,「就像你說的,這件事看起來確實很令人費解。您是專業人士嗎,先生?不是?對不起——請再說一遍。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樣毫無線索可尋的案子。乍看之下雖然很像自殺——因為門鎖住了,鑰匙插在門內,房中都沒有人動過——卻又找不到造成死者脖子傷痕的器具。怪哉,兇手一定是從煙囪溜出去的,可是怎麼逃?不知道。這裏的窗子離地面至少三十呎,人不可能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他能把底下的鐵欄杆清掉也一樣——要是跳到那些尖刺上還得了?傷口一定是用尖刀割出來的,太詭異了。我看兇手一心想致她于死地,頸動脈割得非常乾淨俐落。」
林德先生是如何進入死者房間,行兇後如何離開,還有他為什麼要殘殺一名他並不認識的女子(這是從他證詞中得知的)——仍是警方未解出的謎題,更無法平息大眾的好奇。不過,這些真相也許能在近期的審訊中水落石出。在這段期間內,我們只能拭目以待了。
「周五晚上她去劇院后,我用鑰匙打開門,從走廊溜進去,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她房裡,然後躲到床底下——或火爐旁邊的小衣架下,我忘了是哪個了。瑪莉·威爾在十一點到十二點間回來,我趁她正要點煤氣爐時,用浸了麻醉劑的手帕搗住她的嘴。你知道麻醉劑的效用吧?以下細節我就不跟你說了,只告訴你我把手套和手帕扔到爐子里了,不過爐火好像不夠旺,沒燒乾凈。」
第三,瑪莉·威爾是芭蕾舞者,而且有兩個情人——只有兩個而已。
湯瑪士·貝里·艾迪奇(Thomas Baikey Aldrich,1836——1907)美國詩人、作家及編輯——他從1881到1890年間,在《大西洋周刊》擔任編輯。
林德先生的自首令人十分訝異,因為他若保持緘默,必然不會有人懷疑他。兇手的計劃與手法乾淨俐落,幾乎找不到罪證。事實上,除了他的自白之外,完全找不出對他不利的證據,而他的自白也說得十分曖昧不明。兇手只承認犯罪,卻堅持不肯透露任何細節。他表示希望立刻被處以絞刑!
「謝謝你。」他匆忙說道,「我照你的話監視他們了!」接著他頓了一會兒,「我必須遠離這裏,我不能也不願死。瑪莉本來會成為我的妻子,如此便能保住她的清譽了——啊,真是太殘酷了!她是我的親表妹,我們家族就剩下我們兩個了!生命對我真是太殘酷了。不過我會活下去,直到最後面對自己的命運。那你呢?他們不會傷害你吧——你真的是瘋了。」
醫生又繼續自言自語的念了十五分鐘,這期間朱利斯一直親吻著瑪莉的手指。
雷恩醫師作證:(這位醫生十分博學,口才又便給,驗屍官只九-九-藏-書得再三制止,免得他說太多。以下是證詞摘要。)「我應警方召請去看死者屍體,死者喉部有一道極深的割傷,彼人以利器從左耳以下兩吋處,切斷左部頸動脈及內部的頸靜脈。就我看來,這種傷口幾乎是立即斃命的。屍體上看不出其他施暴的痕迹。不過上唇跟右鼻孔間,有個幾乎看不見的淺痕——想大概是小時候受的傷吧。死者應已死去幾個小時,因為屍體已經開始僵硬等等之類的。」
我當然立刻被捕。當晚在大牢里,讀到《每日鏡報》社會版上這幾段話時,我也覺得非常好笑:
看到他大步走在大樓邊,我心想:「總有一天,他會把那個小中尉從二樓窗口扔下來。」
另一個男的類型截然不同,我對他有種莫名的好奇。第一次看見他時,我覺得仿彿以前見過,不過這大概只是事後的印象吧。
對我而言,瑪莉·威爾遠比她那兩名情人值得細究。我剛說過,她有兩個情人,其中一個平凡無奇——他長相不賴,頗懂得打扮,但思想膚淺,沒啥活力。當她不耐煩工作時,便在他身上發泄。他是個中尉,好像是海軍的。這海軍小子很懂得安撫狂野的瑪莉。
回到自己房間后,我愣愣地望著壁爐,枯坐三、四個小時。昏黃的微光從街道上射進來,可是我絲毫沒有留意。我看著炭火中那張忽來飄去的面容,一會兒變成垂著丑怪鐘乳石的洞穴,一會兒變成噴著煙火的火山,一會兒是橫跨在深灣上的橋,接著這些東西又二瓦解,最後在炙熱的影像碎片中,那張面孔再次浮現而出。
「啊!」
今天上午八點鐘,知名芭蕾舞星瑪莉·威爾陳屍在克拉克及寬道爾街的住家中。由於房中一絲不亂,加上門由內反鎖,許多人相信死者是一時想不開而自殺的。但本報並不這麼認為,反鎖的門除了表示兇手當時藏在屋子之內,並無法證明什麼。而房中看不出掙扎打鬥的痕迹。也不足證明死者是自殺的。像死者這樣柔弱的女子,若有兩名或一名男子突下殺手,必然無法反抗。本報推測,由於死者死時身穿芭蕾舞裝,所以應該是從劇院返家后便遭殺害。床邊有張椅子上放了幾束鮮花,以及死者夜間從劇院回家時習慣套在舞蹈服外的防雨斗篷。屋中並未尋獲兇器。以下刊出驗屍官取得的重要證詞,對案情稍有解釋。
不過瑪莉的腳踏兩條船已經夠讓左右鄰居八卦了,大家也慢慢拼湊出一些跟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希臘悲劇詩人)作品相似的緊湊離奇情節。
我微微笑了。
然而——周日時,瑪莉雖然陪著朱利斯去聽各種音樂會,她的胸口上,卻依然別著中尉送她的玫瑰。
「最後一句話,林德先生。」
大夥很不留情地把瑪莉說成盪|婦,有些人嘲笑二楞子中尉,有的譏諷疤面男朱利斯·肯尼,不過大家都有志一同地譴責瑪莉·威爾。
接著我才想到,這些基於一時惡意而衝動寫下的字,是間接造成這樁慘劇的原因。
啊!當一束束的鮮花環繞在你腳踝邊,當你手上的響板令觀眾血脈狂跳時,你恣情在夜夜的成功演出中;但我總記得你在蒼白的日光中,悲涼地躺在床上,眉眼間得意褪盡、光環盡失的凄涼模樣。
「誰?」
「魔鬼。」
我將揭開九九藏書七年來掩蓋住瑪莉·威爾謎案的層層紗幕。雖然我將因此暴露出自己的怯懦愚昧,但我不會因而退縮。
肯尼激動地在牢房中來回踱步,然後在床尾邊坐下來。
肯尼在我回答之前便離開了。
「如果你打算把我供出來——」
「噢,先生!」女傭在樓梯口大叫說,「對街出事啦,他們把瑪莉·威爾殺了!」
密閉式爐子的火併沒有點上,但房間里悶得嚇人。我打開窗子,靠在窗邊吸著新鮮空氣。
警方傳喚劇院的僕役,證實案發前晚他確實送死者回家。僕役將死者送至門階,當時開門的是位婦人,僕役表示雖然認得伍茲小姐,但無法百分之百確定開門的人就是她,因為當晚夜色很黑暗,大樓入口又沒有燈。
兩位坐在桌邊忙著辦公的男士一聽到我出聲招呼,便緊張地站起來。我冷靜地對治安官行禮說:
牢門將他永遠關在外頭——將他的肉體隔在外面,但他的靈魂卻無法輕易逃脫。
接著守夜人及另外其他七名人士站到證人席上,但他們對本案並未提出更多有用的證詞。
兩名警員檢查大樓里各扇門窗和柜子,結果顯然沒有所獲。
這情形持續了五、六個月,然後有人說朱利斯和瑪莉訂婚了。中尉出現在寬道爾街的次數減少了,朱利斯則痴心地等待著瑪莉的腳步聲。
「我不懂。」肯尼困惑地說。
穿黑衣的男士正低聲跟不時瞄著瑪莉·威爾的馬森太太說話。
死者的情人朱利斯?肯尼景況十分堪憐,威爾小姐芳年二十四。
我揮手示意請他坐到椅子上,他不肯,只是站著靠在椅背上。
在他面前,我應該要發抖的,可是我卻平靜自若,而他則是殺氣騰騰。
「你怎麼知道是我!」他厲聲問道。
「我就是謀殺瑪莉·威爾的人!」
肯尼拿著一張寫著「監視他們」的紙條問道。紙條上是我的字跡。
我說話時,朱利斯·肯尼死命地從頭到尾打量我。
「她喉上的那道痕,你都沒注意到嗎?」
讀到這些正經八百的胡扯后,我忍不住笑了。
醫生向我走過來,我迷迷糊糊地對他說了幾句,因為房裡瀰漫的霉味弄得我很想吐。
「噓!走廊上的人會聽見。事情很明顯,我才進房間五分鐘就弄明白了。第一,因為你本能地避著屍體,雖然你似乎在撫摸它。第二,當我看著壁爐時,我看到燒得不盡完全的手套和手帕;接著我立刻聞出房間在通風之前那股令我作嘔的淡淡氣味是麻醉劑。第三,當我去開窗時,我注意到隔壁排水管支架上的油漆刮落了。管子兩天前才剛剛漆過——我親眼看著工人上漆的,支架上的漆比其他地方厚,而且還沒幹透。我在眼你講話時,仔細看過你的腳,發現每隻靴子內側的皮革上都沾著薄薄的漆色。所以我就把這一點一滴拼湊起來了!」
「你收到我的信了嗎?」
「噢,不會的,否則我就不會單獨跟你在這裏了,我又不笨。」
一個飄著細雨的十一月早晨——我仍記憶猶新!我被卧房門上一連串急迫的敲門聲吵醒了。那鬧聲將我從惡夢中喚醒。
一直到那時,我才彎下身去親吻你。
前晚在寬道爾街殺害芭蕾舞星的兇手,今天上午向治安官自首。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餐后,我特別梳洗一番,然後到治安官辦公室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