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完全犯罪

完全犯罪

作者:佳田伶太郎
「哦,真是牽強附會呀!照你這麼說,那他哪裡來的那麼多報紙可燒?還有汽油呢?所以說呀,船長,那絕對不是偶然的巧合。伊丹教授,你的看法如何?」
在暗夜中,雖然遠方到處閃爍著燈火,但庭院中的火焰和那些燈光完全不同。現在這個時刻在那裡生火是要幹什麼呢?對了,會不會是火災?或者是敵人的調虎離山計?可是,那團火焰距離屋子尚遠,火勢也很小,應該不會怎樣才對。想到這裏,阿清稍微放下心來,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他看看手錶,十一點零五分。
信紙很普通,上面的英文字都是剪貼的。
管區警局接獲電話報案后,立即派遣老練的坂田刑警和小島刑警前往雁金家;東京警視廳的鑒識課員也迅速趕到。
搜查主任看著部下,以安慰的口吻說。
「那塊木板是哪裡來的?」
⑴死因顯然為勒殺而窒息死亡。死亡推定時間為晚上十一點左右。頭部後方有扑打外傷,可能是受一表面平坦的器物毆打所致,也可能是死者倒地時自己撞到的。
「是的,除了那團火之外,四下黑漆漆的。二樓有個看來像寢室的房間,透過窗帘可以看到有燈光,四周圍一片寂靜,我開始感到害怕……」
「別嚇唬我了。」
「不過,根據這份備忘錄,總算明白殺人的方法了。」
⑽屍體由弓子夫人、別府正夫(秘書)、安原清(寄宿的初中生)三個人同時發現。
「剛才事務長的結論是說,女人和小孩沒辦法殺死一個大漢,而且也沒有人能從外部侵入,所以兇手一定是秘書。這種『消去法』是以肉體的力量作為判斷標準,但卻弄錯了關鍵重點。用消去法是很好,但最重要的是抓住關鍵。」
「——以上就是我的推理。我想這位老奶奶的做法是很公正的,因為她並沒有嫁禍給任何人,而且她有很多機會可以做到完全犯罪,但她卻不做。她只要將雁金玄吉那份殺人計劃書毀掉,就可以達到完美無缺的完全犯罪,但她並沒有。這大概不是出自犯罪者的虛榮心,而是為了幫助本山吧!因為本山既沒有不在場證明,又將那封假冒的信燒掉了,處境可說是十分危險:但如果讓雁金玄吉的殺人計劃被警方查到,那麼本山顯然就可以擺脫嫌疑了。老奶奶甘願自己冒極大的危險,也要讓本山能夠和他所愛的弓子夫人生活在一起,因此我認為,她真是一位足以令人尊敬的兇手。」
「聽我說。因為你算是他們家裡的人,知道老奶奶那裡有備用鑰匙,因此在傍晚時就去偷拿到手。」
最後一次警告:十三日晚上,一了百了!
「報警處理不是比較妥當嗎?」弓子夫人以戰戰兢兢地問。
「是偵探小說中常見的密室吧?」長山主任話中帶刺,「房門鑰匙真的沒問題嗎?」
伊丹英典說完,以十分同情的眼光望著船醫那張茫然若失的臉。
船醫本來在沉默中,聽了這話,突然雙眼發亮,興奮地問伊丹英典:「教授,你是說,那件案子並非完全犯罪,所以一定可以破案?那麼,我給大家出個問題,怎麼樣?」
「也是利用了那個圓形窗戶,趁玄吉伸出頭來時套住脖子拉緊。如果兇手沒有進入房裡行兇的話,就只有這個可能性了。所以我想,兇手大概是站在屋頂上行兇的,可以藉煙囪支撐身體。」
接著,別府又和玄吉、阿清等人一同巡視屋子內部。從大門玄關開始檢查,然後來到走廊。走廊右邊依次是客廳、起居室、浴室;左邊則是老奶奶的房間、餐廳、廚房、女傭的房間;走廊盡頭就是後門。玄關旁邊有樓梯可上二樓,二樓走廊的右邊有三間客房:左邊依次是圖書室、寢室、弓子夫人的私室。他們又爬上三樓,最先看到的是通往屋頂的鐵梯,然後是走廊。兩間卧房都在走廊的同一側,首先是阿清的房間,其次是玄吉的卧室,最裡面則是堆放雜物用的小房間。
「我曾經在艾德嘉?華雷斯和柯南道爾的小說中看過這種情節,想不到日本也會出現這類恐嚇信。」
「什麼?請你說明一下!」
⒄雁金玄吉素行惡劣,履歷中不明之處甚多(尚在調查中),所有家人都說,他時常對弓子夫人拳打腳踢。
⑷房門由內上鎖,鑰匙在屍體所穿長褲的口袋裡。
「那火焰呢?」船長問。
阿清的房間光線很暗,鐵制的窗框在厚厚的牆上向內外兩側各凸出一點五公分,框上有一面可往內側拉開的玻璃,房裡只有這個小窗戶,並無他處可採光。阿清時常打開窗戶,探出頭去呼吸新鮮空氣。
「我看,就算留下線索,警方也找不到。」事務長搶白。
「應該不會吧?無論如何,他們三人是一起進入房間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⒃雁金夫妻在結婚的同時,就互相以對方為受益人投保了壽險。
「上面的英文單字貼得很整齊,大概是從英文報紙上剪下來貼上去的,都是些很簡單、常見的字。但若要從日文報紙上剪,可能就會比較費工夫。信封和信紙都很普通,隨處可買到,收信人姓名地址是用手寫的,字跡好像故意寫得歪歪扭扭,讓人認不出是誰的筆跡,每封都一樣,總共只寫了兩行,收信人是『雁金』,郵戳是東京市內的新宿或新橋郵局……」
阿清回頭望向小圓窗,那是房門以外唯一的入口。窗子左邊的金屬栓子已經扣上,四周依舊一點聲音也沒有。時鐘指向十點半,阿清心想,對方一定不會這麼早來,大概會等到大家都快睡著的黎明時分才來吧?
(21)安原清(初中學生)極可能是梅子老夫人打算將來收為養子而從鄉下接來的遠親。這個少年對弓子夫人的處境遭遇非常同情。
「等一等!那名初中生不是看到窗外有火焰嗎?他在看窗外的時候,並沒有注意樓梯口吧?」
「你說什麼?」小島刑警問。「那封信你帶了嗎?」
「我認為我嬸嬸,也就是弓子夫人,老早就已發覺將有大禍臨頭。因為那封寄給『雁金』的恐嚇信雖是用英文拼成的,但語意曖昧模糊。她一定認為恐嚇信的目標很可能就是她自己。那麼,有可能恐嚇她的,不是本山就是她丈夫雁金玄吉。可是,本山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另一方面,雁金玄吉是個可怕的人物,兩人結婚,也非出於真心相愛,她愈想愈害怕,整天提心弔膽。當三月十三日那封最後的恐嚇信寄來時,她已完全確定就是丈夫想要殺掉自己——雖然她還不知道會用什麼方法。」
⒇別府正夫(秘書)有瞞著社長挪用公款的嫌疑。
最初的警告:你罪惡滔天,可別忘了!
「我敢誇口,是有原因的。我的工作之一,就是閱讀古希臘詩詞和碑文。由於年代久遠,那些古文多已殘缺不全,也有很多寫錯的字,這時候我就必須運用直覺與推理來填補那些缺漏錯誤的部份。所謂的『原典批判』,就等於是邏輯推理。只要資料齊全,肯花時間,絕大多數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弄懂。古代文字就像所謂的暗號,既然是人類創造的,就一定可以解開。現在這個時代,幾乎已經沒有解不出來的暗號了。」
「就當作明天的餘興節目吧!」事務長笑著說。
「那麼,伊丹教授的看法如何?」事務長問,「你怎麼都不發表意見呀?」
「還有一個女傭,不過據說當時已睡著,什麼也不知道。我們趕到后,她才醒來。」
「別這麼吹毛求疵嘛!」
「那麼,利用這個日子就可以引誘你去了。知道此事的還有誰?」
(23)外國人方面,目前還查不出線索。
「有沒有可能是發現屍體的那三人當中,有一個趁隙很快地做了手腳?」
「當時我認為是弓子的沒錯。我考慮了很久,最後終於決定去見她,於是出門。到達車站時大約是十點半。我偷偷溜進她家大門,正往那個小倉庫走去時,看到庭院角落有一團火在燒,我嚇了一跳,跑過去看,但周圍卻沒有人。」
「——你說的朋友是誰?
動機是:因對方變心。故由愛生恨。恐嚇信可證明此點。弓子的限時信就變成是M編造的,不過,他大概也已經燒掉了。
坂田刑警露出遺憾的表情。不久,本山太郎被帶進來,他臉色不佳,但步伐顯得很有生氣。
老奶奶正手持棒針,坐在床上織毛線。她聽了阿清的話,霎時臉色大變。
信封和信紙都很粗糙,信紙上的字是從別處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剪下來貼上去的英文。老奶奶邊讀邊翻譯給大家聽。

3之一 船長的推理

然而,阿清觀察到的,並不僅僅只是附近的風景。
「信上的內容大意是這樣的:
被事務長稱為伊丹教授的儒雅男士,年約三十五歲,正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抽煙,厚厚的眼鏡下面,雙眼眯成絲線一般。伊丹英典聽來頗像普通漢醫的名字,據說他雖年輕,卻已是古代語文的權威專家。白天他關在客艙中讀一些宛如暗號的古文書,晚餐后的閑聊時間會變得很健談,他的博學多聞令大家不敢忽視。此刻他不慌不忙地睜開眼睛,低沉有力地說:「我的看法和你相同。兇手也許很厲害,但這種程度的案件都不能破,應該算是警方的辦案能力太差吧!」
「但是夫人應該不知道他的計劃吧?問題就在這裏。夫人很害怕沒錯,但她不知道兇手會用什麼方法來殺她,如果知道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當她看到腰帶從上面垂下來時,只要大喊救命就行了;或者事先請秘書當證人也可以:要不然乾脆向警方告密,請警察預先埋伏在現場也行。但事實上,夫人顯然不知道兇手會用何種方式來殺她,因此一定也不知道雁金玄吉是否會在適當時機從窗戶伸出頭來。所以說,不管是從上面屋頂下來,還是從二樓上去,只要接近三樓窗戶,對兇手來說都是十分危險的。」
「你這麼在意不在場證明,一定對偵探小說頗有研究吧!」伊丹英典笑著說,「那麼,這對才子佳人相見后又如何?」
「放心好了,我雁金玄吉是何等人物,會被這些小小的恐嚇信嚇到嗎?」從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已下定決心勇敢面對,已經無所畏懼了。
就在此時,他聽到隔壁叔叔的房間傳來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響。發生什麼事了?他嚇了一跳,立刻跑到走九*九*藏*書廊上,但未見到任何人。
「是鑰匙、火焰和殺人計劃書。不過鑰匙和那秘密櫥櫃以及殺人計劃書也有關聯,所以也可以說只有火焰和計劃書兩項是關鍵。首先來看火焰。火焰的秘密,你們大家都想錯了。我們來用消去法試試看:不可能到庭院中燒報紙的,首先是弓子夫人,因為秘書在走廊上看守著;其次是那初中生,理由相同。就是這兩個人不行,但如果弓子夫人從窗戶垂下帶子,再沿著帶子爬下來;或者初中生從屋頂上用同樣的方式爬下來,那他們兩人也是可以在庭院中燒報紙的。可是我想,這兩個人並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何況點火后還要爬回原來的地方,需要大費工夫,因此我將這兩人排除在外。這樣一來,就剩下本山、秘書和老奶奶三個人了。雖然老奶奶有風濕痛,行動不方便,但也不是不能走路。因此仍必須視為嫌犯,其次來看雁金玄吉的『殺人備忘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被害者本來應該是弓子夫人,但事實上卻不是。換句話說,兇手事先看到了那份備忘錄,知道了雁金玄吉的殺人計劃。當天晚上分配各人工作和位置的,就是雁金玄吉本人;像秘書待在二樓、弓子夫人待在寢室裹等,都是他分派的,而且那時候大概已經是九點左右了。假定秘書和初中生都被派在餐廳看守,那他們兩人就別想溜去做什麼事了。如果他們兩人分別被派在不同的地方,那船長和事務長的推理才可能成立。但是,他們是否會被派在不同的地方,在九點以前應該無法知道。雖然雁金玄吉很可能會到三樓的『船艙』中去,但也可能說要和夫人一起待在二樓寢室。不過實際上,雁金玄吉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分配了各人的位置。因此,只有在當晚九點以前就已確知這件事情的人物,才能擬定謀殺雁金玄吉的計劃。這裏就牽涉到備用鑰匙的問題。外部的人不知道備用鑰匙的存在,知道的只有弓子夫人、老奶奶以及初中生三人。火焰問題中有三名嫌犯,鑰匙問題中也有三名嫌犯,其中相同的人物就是——」
這天,雁金玄吉卻到公司上班去了。他還命令老奶奶和夫人不得報警,堅稱要用自己的力量對付恐嚇者。
「我們徹底調查過了,鑰匙就在被害者口袋裡,而且門上合葉和門把都沒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是將合葉拆下再裝回去,也不可能是在門把上加工再從外面鎖上。」
「這個說法的確有點勉強。」古典學者回答,「那位少年被窗外火焰吸引注意力,此事純屬偶然。因為就算這是秘書有意設計的,而且火焰真的如他所願吸引了少年,當他從煙囪上垂降在半空中時,少年也很可能還注意著窗外。雖然少年應該不會將頭伸出窗外,但如果稍微留意一下的話,很可能就會發覺有個大漢懸垂在屋外牆上,或者正在鄰房窗外勒緊雁金玄吉的脖子。如此一來,秘書所冒的危險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時間慢慢消逝,突然間,阿清感到有點異樣,好像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產生。但是,樓梯口的電燈依舊很明亮,並沒有看到有人上來。他起身環顧四周,終於明白了,原來是房裡變得愈來愈亮,他望向窗外,看到庭院角落有一團紅色火焰,就像焚燒落葉時的火一般。火焰的光線讓房間稍微明亮起來。那到底是什麼呢?
⑸所有房間的備用鑰匙都放在一樓雁金梅子老夫人房間衣櫥的小抽屜中。案發後,弓子夫人想起此事,而以備用鑰匙打開房門。
「不要說這麼沒志氣的話。對了,不是有一把拆信刀嗎?是不是拿來做手腳用的?」
⒆梅子老夫人對贅婿玄吉毫無好感,甚至懷疑其已故獨生女(被害者的前任妻子)之死因與玄吉有關。然其獨生女經查乃因心臟病致死。
其他人都贊成明天再說。
「的確是有點西洋味。」秘書接著老奶奶的話說,「大概是我們公司多半和外國人做生意,所以對方才故意用這種方式的惡作劇吧!」
「目前只發現這些。」坂田刑警以失望的語氣說。
「其他人呢?大概沒什麼有用的證詞吧?」
「叫本山太郎,是一家英文報紙的記者。小島刑警找他問過話了,他昨晚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他說,他八點左右出門,在新宿看了一場電影,其餘的時間都在逛街散步,十二點多才回到家裡。」
「你說這話,是假定他們都不是兇手。這點以後再談。如果不能從門口出入的話,那問題就在小圓窗了,不能從那裡進去嗎?」
垂下帶子后,用刀子的部份去敲寢室玻璃窗。弓子會以為M又回來了,於是打開窗戶,此時要將帶子拉上來。弓子應該不會往上看,只會探出頭找M。此時放下帶子,套住弓子的脖子,用力拉緊,一直勒到她死掉再放手。弓子會倒在寢室中,刀子會掉在她腳邊,或者掉在外面地上。
「那還不簡單。」事務長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繼續說明,「我在想,這個別府既然是柔道二段,那就一定是個愛好運動的人,所以一定有豐富的登山經驗,既然是登山專家,那麼就一定能將很長的繩索巧妙地捆成一束,放在皮箱中。因為他是秘書,所以隨身攜帶一個皮箱也是不足為奇的。當天他大概也帶了一個皮箱前往吧?」
「伊丹教授,你的看法如何?」事務長好像有點擔心似地問道。
「好,我說。其實我一直都在懷疑是弓子乾的,擔心得不得了,但剛才聽了刑警先生的一番話,知道弓子應該沒有嫌疑,所以才安下心來,你們大概都知道,我以前和她很要好,她嫁給別人,令我傷心欲絕。我恨她,卻又無法對她死心,愛恨交加之下,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就在十三日那天的傍晚,我收到了弓子寄給我的一封限時信。那是她結婚以後第一次寫信給我。」
「我想是這樣的:首先,本山在二樓寢室窗外將梯子舉高一點,然後弓子夫人用腰帶將梯子綁在窗戶上。這工作要大費手腳,也就是要冒很大的危險,但因此時庭院中尚未燃起火焰,所以不會被我發覺。無論如何,屋外當時是一片黑暗。梯子的中段被固定在二樓寢室窗上后,上段就可到達三樓的小圓窗下面。於是本山拿著腰帶的一端爬上三樓,趁雁金玄吉從窗戶伸出頭來時,用腰帶勒住他的脖子。這條腰帶和後來在雁金玄吉右手上面發現的腰帶並不是同一條。接著,雁金玄吉就靠在小圓窗上斷氣了。然後本山將那段腰帶留在死者脖子上,再從梯子下到二樓來。他們兩人合力解開梯子,放到一樓地面上。接著本山再爬下梯子,然後將梯子放回倉庫後面。」
「老奶奶,不得了了!叔叔好像出事了!您有他房間的鑰匙嗎?」
隨著調查的進展,坂田刑警的報告更詳盡了:

1、完全犯罪

阿清剛搬來雁金家時,住在這幢大而無當的建築物里的,只有主人雁金玄吉、其妻弓子、老奶奶和女傭共四個人。
「巴黎的警察實在太無能了!」事務長首先開腔,「蘇格蘭場和日本警視廳一定不會犯這種錯誤。」
主任好像又要講諷刺的話,但就在此時,負責調查外部關係的小島刑警神色慌張地跑進來說:「主任,本山終於打算坦白招供!我已經把他帶來了。」
「老奶奶不是時常在織毛線嗎?還有,那個『船艙』的小圓窗不是有向內外兩側各凸出一點五公分的鐵框嗎?老奶奶所做的,就是用手上的毛線在圓框向外凸出的部份捆了一圈,然後在毛線兩端綁上稍重的物體使之下垂。兩條下垂的毛線,從外面望向牆壁時大概也看不出來?接著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那條從上面垂下來的毛線綁在房間窗戶上。由於老奶奶的房間是在餐廳隔壁,所以毛線會呈斜斜的狀態。然後她開始拚命織毛線,一直織到晚餐時間為止,終於織成了一條寬約零點六到一點五公分的帶子。到了晚上十點左右,大家都已回房后,老奶奶就將織好的帶子兩端分別和窗上毛線的兩端綁在一起,再慢慢拉毛線,讓織好的帶子上升到三樓圓窗上。這就是弓子夫人聽到的、像蛇在爬似的聲音的來源,這種手法和罪犯逃獄時常用的『繩梯脫獄法』極相似。於是,這條一點五公分寬的柔軟帶子就成為非常便利的殺人武器。到了十點半——因為雁金玄吉的殺人計劃書上寫著:十一點,M來到寢室窗口氣所以要提早動手——老奶奶來到玄關,穿上秘書的鞋子,走到庭院中,拿出一疊英文報紙,淋上汽油,點燃火焰,然後回到房裡熄了燈。本山的證詞說,除了二樓寢室外,其餘的地方一片黑暗。但實際上,因為老奶奶一直在織毛線,所以她的房間本來應該是亮的。為什麼她回房后要關掉電燈呢?因為她必須打開窗子,站在窗戶旁邊偷偷觀看三樓的動靜,所以她害怕此時自己的影子會映照在庭院中。接下來是火焰的用意。火焰的第一個作用,就是要向本山警告有危險。本山如果來了,一定會掉入陷阱,如今只有這個方法可以通知他。因為每個人都會害怕火焰,所以這個方法也真是妙計。第二個作用就是要讓雁金玄吉坐立不安。當時雁金玄吉一定一邊看著時鐘,一邊拿著那條綁了拆信刀的紅色腰帶在等候。可是他左等右等,也不見本山來,下面寢室的窗戶也一直沒打開,然後又見庭院有火在燒,於是他就把頭伸出窗外打算看個仔細。從心理上來看,他大概會將頭部『完全』伸出窗子外吧?第三個作用是,火焰的亮光可以讓老奶奶看清雁金玄吉是否已經伸出頭來。接下來,老奶奶開始拉動織好的帶子。她在這裏也事先做了手腳。因為三樓和一樓雖然都在同一平面上,但卻不一定可以將掛在窗框上的毛線帶子順利拉下來,因此老奶奶就先把那條毛線帶子的一端固定在窗上,然後將另一端穿過一個水壺的把手,再綁在窗戶上。就算沒有水壺,只要有一個稍重的東西,上面有把手的就行了,像花瓶也可以。她拿著水壺,望著三樓。當雁金玄吉的頭部完全伸出窗外時,她就將水壺用力拋出去——儘管往遠的離牆壁的方向拋去,同時用力拉扯那條毛線織成的帶子。這樣一來,因為那條帶子會從靠牆壁的方向被稍微拉往靠庭院的方向,所以就九-九-藏-書會從小圓窗的窗框上方滑落下來,於是正好套在雁金玄吉的脖子上。雁金玄吉雖然伸出頭去看,但手上還拿著那條紅色腰帶,身體和手都還在窗戶的內側,因此當他被毛線帶子套住脖子后,就想立刻轉過頭去,同時用手去抓帶子,想將帶子從脖子上扯下來,似這樣一來脖子正好被帶子緊緊絞住。老奶奶只需用力握住毛線帶子的一端就行了,雖然她沒什麼力氣,但被害者最後會被他自己的力量勒死。不久,老奶奶鬆開雙手,水壺此時也已沿著帶子滑回手邊。然後她將帶子的兩端從窗上解上來,將水壺放在地板上,再用力拉扯帶子的一端,將帶子抽回一樓,此時雁金玄吉就往『船艙』的地上倒下去。老奶奶將毛線帶子全部抽回來后,就從其中一端開始拆解,然後還原成原來的毛線團。如此一來,誰會想到那些柔細的毛線竟然是凶暴的謀殺工具呢?最後,老奶奶又花了一整夜,將那些毛線織成襪子送給弓子夫人。
「真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嗎?」
二月,新的恐嚇信又來了。
「是的。如果那是兇器,那一定是在被害者遭勒斃后,才被栘到屍體手上,這隻有兇手能做到,因為死人不可能用自己的力量移動腰帶,所以我想,兇手也許是用一條和這帶子很相似的柔軟物體勒死了他。也就是說,如果兇器是這條紅色腰帶,那兇手必定在那房間里;但話說回來,如果兇器是別的物體,那兇手究竟是如何使它消失的呢?這點我也想不通。」
阿清總覺得,屋主雁金玄吉身上似乎還殘留著水手的粗獷,他的笑聲,聽起來有些假惺惺的。當朋友還可以安心,若成為敵人,就很可怕。雁金玄吉的心事似乎很不容易被看穿。更明白地說,阿清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人,暗地裡很同情弓子夫人。或許這也是他不喜歡雁金玄吉的原因之一。
「沒問題,我不睡。」
「倒不是沒有。」玄吉以十分勉強的口氣說,然後看著阿清。
加田伶太郎,本名福永武彥,1918年生於福岡縣二日町,東京大學法國文學科畢業。以本名寫詩文以及純文學,以加田伶太郎名義寫推理小說,以船田學名義寫科幻小說。筆下神探伊丹英典雖僅有八個短篇作品,卻已在推理文壇留下不朽的功名。其餘傑作有《幽靈事件》、《溫室事件》、《電話事件》、《睡眠的誘惑》、《湖畔事件》、《紅鞋子》等。
「我只大略看了一下報紙,所以資料還不齊全。就像你在寫論文,如果資料不夠,大概也難以作出完整的結論?倘若資料齊全了,我一定能求出解答的。」
「別裝模作樣了。」船醫笑著說。
「資料都齊了,尤其是連雁金玄吉的殺人計劃書都有了,所以兇手是誰,也已經很清楚了。也就是說,除了這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可能是兇手。」
「支撐?那種場合,若不將自己的身體緊緊綁在煙囪上,是很容易掉下來的,根本無法行兇。那麼,綁住身體的繩子和勒死人的兇器究竟到哪裡去了?備忘錄中提到用拆信刀使繩圈保持圓形,真是妙計,但這些道具在事後要如何安置呢?」

2之七 幾個疑問

「然後呢?」急性子的小島刑警追問道。
三樓的兩個房間中,靠近樓梯那個本來是老奶奶的房間,現在已騰出來給阿清住。老奶奶因風濕痛,不方便上下樓梯,已搬到一樓最靠近大門口的房間,餐廳就在隔壁。當然,二樓還有許多空房間,但因阿清非常喜歡那個有固定彈簧床以及僅有一個圓形窗戶、很像船艙的小房間,所以主動要求住那裡。隔壁那間房,在老主人死後就由玄吉使用。
在阿清看來,一個大男人渾身發抖的模樣實在有點滑稽。不過,這時他也感覺到有一種將要發生可怕事情的前兆。
事務長說著,向船醫點點頭。
安原清來到雁金家寄宿。已經快滿一年了。去年春假期間,他從鄉下的初中轉學到東京一家私立中學就讀。雁金家肯讓阿清寄宿,大概因為家中老奶奶和阿清的祖父是姻親。
沒有迴音。他轉動門把,但門鎖住了。於是他高聲大叫:「別府先生!老奶奶,快來呀!」同時拚命搖晃著門把。
「這麼說來,」船長說。「就是有共犯了。」
「你說『這種程度的案件』是什麼意思?」年輕的船醫語帶諷刺。
⑺屍體腳邊發現一把長約一尺(三十公分)的銀質拆信刀。
晚餐時,玄吉帶回一位客人,和大家一同進餐。這位客人叫別府,是玄吉公司的秘書,阿清以前也見過兩、三次。他年約二十七、八歲,眼神銳利,看來似乎很有才幹;據說他語言能力極強,一個人就可以將全公司的事處理得井井有條。當天晚上對餐桌上的食物還能表現出興趣的,大概就只有阿清和別府兩人了。
「唔,那麼,其他那幾個人怎麼說?」
「猜不出來呀!」船醫認輸了。
「現在已經九點十分了,請大家檢查好門窗,然後各就各位。」
「乾脆報警吧!」弓子夫人說。
九點五十五分,該鎖的門窗都已確定鎖好,於是阿清進入自己那間狹窄的「船艙」,準備應戰。
「這種推理太幼稚了!」事務長大聲道。「伊丹教授,請等一等,讓我先來反駁他。請問船長,你要如何解釋那團火焰?火焰一定要確實存在,雁金玄吉才會望向窗外吧?而且,因為二樓有秘書在監視,所以要從三樓跑到樓下庭院燒報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好像每個人都有謀殺動機哩!」長山搜查主任說著笑了,「抱歉,因為我覺得很好笑。弓子夫人、舊情人本山、老奶奶、秘書,甚至初中生安原,都有殺人動機。對了,那個煙囪調查結果如何?」
「是老奶奶!」船醫大叫道。
「她說沒聽到。這位老太太大概有點重聽,不過看來似乎意志很堅強。」
「初中生說得比較簡單。他說,他一直監視著樓梯口,確定沒有任何人上三樓。」
「能爬上屋頂的,只有那初中生和秘書。當初中生被那火焰吸引住而從椅子上站起時,椅子會發出聲響來,於是秘書就趕緊爬上屋頂。當初中生大聲喊叫時,他就從屋頂上直接下來,而不是從二樓爬上去。如果兇手是那初中生,那他要爬上屋頂就更簡單了,但還是不知道兇器在哪裡,而且那團火是誰燒的?這一切到底要怎麼解釋?」
「那封信呢?」刑警伸出手來催促他。
「叔叔,你知道這是誰乾的嗎?」他問。
「其實,我自己也有一些想法。」船醫向著伊丹英典說。「不過,我也認為冒險對兇手而言是必要的。」
「是呀!就算被害者變成加害者,然後完全依計行事,我還是想不通,而且這樣反而更難解釋。本山口中的『惡魔』居然就這樣被人將計就計打倒了!」
計劃正順利進行中。
由於是春天,所以夜晚的天氣略帶暖意。安原清待在黑漆漆的房裡,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候,但坐了不久,他就覺得有股寒氣自腳底升起,讓他雙膝開始顫抖。他將椅子斜放在房門旁邊,面對樓梯的最上面一級。他不斷地看手錶以確定時間。整幢房子寂靜無聲,叔叔應該在隔壁房間,但那裡也是靜悄悄的。敵人到底會從哪裡進來呢?前門後門都已鎖好,所有窗戶也都緊緊鎖住,但他還是全身直打哆嗦。他想,對方如果會忍術,就可以來去自如,或許他們會浮在半空中,變成白煙從窗縫溜進來也說不定!
「這一點我再詳細調查看看。」
「——接下來呢?
然而,本山太郎的告白對案情並無幫助。弓子夫人堅稱從未寫過那封限時信,案發當晚也絕未打算和本山在窗口相會。小島刑警雖揚言一定要找出反證給她看,但就算證明了本山真的曾以梯子爬到二樓寢室窗口和她見面,也無法找到上三樓殺掉雁金玄吉的方法。
「但是,警方應該會查看那個皮箱里裝了什麼東西的。」船長說。
「就是案發後警方再怎麼查也查不到的地方——根據我的想法,那塊木板其實就是桌子的抽屜!」
「且慢!只寫『雁金收』嗎?這麼一來,到底是不是寄給主人雁金玄吉的,不就不能確定了嗎?」
「他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繩子纏繞在自己身上嗎?」船長露出十分懷疑的表情說道。
別府臉色蒼白,很快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然而,站在這房間里的,只有嚇得說不出話來的阿清和快要昏倒的弓子夫人,還有他自己。他跑到開了一半的小圓窗前面觀看。但阿清知道,兇手是不可能從那麼小的窗子逃出去的。
「既然已成為懸案,那不是就成了『完全犯罪』了嗎?」事務長問。
「真是無聊,他說,他曾在法國馬賽港和人大打出手,因為喝醉了,所以當時對方有沒有死也不知道……但我想,如果只是這種事,應該不會……」老奶奶說著,稍微側一下頭,又說,「也許還有其他原因吧!」
「接下來的不用念了。」長山警部抬起頭來,說道,「這個人在公司里大概也是個不好惹的傢伙,你去調查看看。其餘的人呢?」
船醫說話的態度似乎很輕鬆,其餘三人在聆聽時也都一直保持同樣的姿勢。船長靠坐在沙發上吸雪茄;事務長雙手抱頭看著地上;古典學者則緊閉雙眼,身子一動不動,連香煙快燃到手指都沒發覺。
「弓子就睡二樓寢室好了。一個人睡也許會害怕,不過對方是衝著我來的,應該不會害你。你的房間不要熄燈,好讓人家知道你在裏面。窗戶絕對不要打開,房門也要記得上鎖,明白嗎?」
「不錯,可是,其他人並沒有招惹是非,應該不會遭人恐嚇才對。」
「如果他被抓到時身上帶有那信,那事情就嚴重了。因為他不想連累弓子夫人……」
「且慢!」船長似乎已按捺不住,插嘴道,「那條繩子是哪裡來的?」
弓子夫人長得如花似玉,穿起和服來簡直貌若天仙。但她平時沉默寡言,在夫婿面前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她的臉上總有一團寂寞的陰影,仿彿有什麼秘密似的,阿清有幾次看到夫人在偷偷飲泣,後來他漸漸搞明白:夫人在婚前有個名叫本山太郎的愛人,而她至今都還無法忘懷他。
戴著眼鏡的伊丹英典睜大眼睛,徐徐——在這種場合下似乎很適合用徐徐來形容——https://read.99csw.com開口道:
「那麼,兇手只有一個人嗎?」船醫插嘴道。他的聲音聽來充滿了年輕人的朝氣。

2之四 坂田刑警的調查

「別碰!他是被人勒死的!」別府伸出雙手大聲道。然後他從屍體旁邊站起來,嘴裹喃喃念著:「可是……」
⑾屋子四周的所有足跡中,只有別府正夫的鞋印特別明顯。據此人所言,那是他在當晚九點半左右巡視四周時所留下的。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看向這位青年。他的臉微微發紅,仿彿下定決心一般:「這是我親身經歷的案件,發生在大戰剛爆發那年,算來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初中生。那個殺人案,到今天還不知道兇手是誰。我自己曾經設法多方調查,也向刑警探聽過。當然,我那時只是個初中二年級的學生,稱不上頭腦敏銳,觀察力也不夠,但因案發時我剛好在現場,所以很想知道真相。不過畢竟時間隔得太久了,如果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那其中必要的線索資料很可能會說錯或者說漏。我想今晚還是先整理一下,先用小說形式寫下來,明天晚上再念給大家聽。」
「原來我就是兇手嗎?」船醫說得好像很可憐的樣子。
貨輪大洋號從法國馬賽港出航,打算返回日本,沿途停靠亞洲各大港口。
雁金家的宅邸位於郊外電車的一條鐵軌旁,那一帶是有名的「文化住宅區」,屬於高級住宅區。那是一幢建於明治時期的洋房,四周有寬闊的庭院,三層樓的建築莊嚴穩重、古色古香,這是已故的雁金有一郎親自設計的,他曾經是有名的船長。一樓有客廳、餐廳、起居室和其他房間;二樓有卧室和客房,都並排在走廊兩側,和普通洋房的隔間並無不同:三樓——與其說三樓,不如說是頂樓小屋,建得十分簡陋——只有兩個小房間,是模仿船上客艙建造的,像一對孿生子般面對著走廊並排。那是有一郎夫妻分別住的房間,也是這位名船長精心設計的。有一郎常說要過簡單樸素的生活,當他不出海時,就住在這個小房間,他喜歡從那圓形小窗俯瞰外面的風景。自從他為獨生女招了一個入贅女婿並且宣布退休之後,更是喜歡整天窩在這個小房間里了。
「——是你先生的嗎?
「於是弓子夫人就寄限時信給本山。那一定是一封懇切無比的緊急求救信。因此,本山必定接到了兩封信,一封是弓子夫人的親筆函,另一封是雁金玄吉偽造的信。本山看完信后,必定認為事態嚴重。偽造的信上說是十一點,本山就提早到達,大概是在秘書巡視庭院完畢后就到了,然後他利用梯子爬到二樓夫人的寢室。這樣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本山的不在場證明會不明確了。雖然他曾作證說他在八點出門,而在十點半左右,也就是電影散場后才去雁金家,但我認為這些很不可靠,看電影的那段時間必有蹊蹺,我想那時他必定已動身前往雁金家了。」
「不過,這些都是我現在才想到的,以前我沒有這種想法。」
「因為他那份殺人計劃書……」
「門打不開呀!」阿清以快哭出來的聲音大喊。
「還有,照那種殺人方式看來,實在不是一個初中二年級的學生所能做到的。」事務長以興奮的語氣說,「雁金玄吉是水手出身的,也就是說,像我們一樣,是個健壯的男人,就算被人從後面敲了一記,也不會就那樣立刻暈倒。他頭部的傷顯然是被勒死後倒地時撞出來的。不是先毆打再勒死,而是先勒死才撞到,所以你應該是清白的。」
「雖說是兇器,也只不過是一條帶子而已嘛!」坂田刑警好像很泄氣似地發牢騷。
這天,大洋號航行至印度洋,船上四位習慣晚餐后聊天的特殊人物,船長、事務長、船醫,以及一位在法蘭西遊學三年搭此船回國的古典文學學者,又圍坐在一起,喝著咖啡。
「因為雁金玄吉是自己發現這個秘密的,所以大概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別人,認為別人都很笨,一定不知道有這個秘密櫥櫃。而且老奶奶的存在對他而言,可能是個盲點。大概是犯罪者特有的虛榮心或自負心理使他產生這個盲點!不過我們退一步來看,假定任何能夠使用那些備用鑰匙的人都可以找到那份殺人計劃書,那事情將會如何演變呢?如果初中生髮現了,一定會去找弓子夫人商量?因為他好像很喜歡夫人。」伊丹英典說到這裏,斜眼看著船醫,「而且,這位初中生無論再怎麼有俠義心腸,大概也無法單獨想出殺死雁金玄吉的計策吧?再來假設是弓子夫人發現了殺人計劃書,就如我剛才說的,因為她已能夠事先知道丈夫動手的地點,也就是可以讓丈夫以殺人未遂的罪名當場被捕,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將他殺死。另一方面,從心理上來說,也只有老奶奶有殺人動機。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獨生女是被女婿謀害致死的;她很疼愛弓子夫人;而且也很同情夫人和本山這對昔日的情侶。也許她認為,自己對不起他們兩人,所以就替他們殺掉雁金玄吉?她可能認為這是正當防衛。不必和任何人商量就能動手殺人的,也就只有老奶奶了。」
「我再慢慢想一想好了。」刑警搔著頭賠罪。
「這裡有一份訊問報告。我念給你聽。弓子夫人是這樣說的:
「不管是勒死還是敲昏,都不是女人或小孩能做到的。雖然我未曾經驗過,但我想,要勒死一個大漢,需要很大的力氣。」事務長說,「因此,初中生、弓子夫人、老奶奶都不可能,其餘兩人當中,因為本山沒有辦法接近被害者,所以就只剩下秘書別府一人。他就是兇手!」
長山主任說完,露出一種略帶嘲諷的笑容,好像在對坂田刑警使用激將法。

3之三 船醫的推理

「唔。反正死者又不是被那把拆信刀刺死的。對了,關於本案,夫人怎麼說?」
「是的,一步也沒有再往前踏。我說的全是實話。」
「放心吧!有我在。別看我這樣斯文,我可是柔道二段哩!」別府說。
「恐嚇信上說是晚上,那我們就來演練一下對策。門窗當然要關緊鎖好,我會待在三樓的房間里,就在阿清的隔壁。阿清,你大概很困了,但我希望你別睡,將你的房門打開,小心監視著樓梯,因為走廊很亮,所以房裡不要開燈,知道嗎?」
於是,這件陳年舊案的真相就永遠成了一個迷。
「——沒有。不過,窗上的栓子已經扣上了。又過了很久,好不容易心情鎮靜下來后,又聽到阿清的呼叫聲,於是急忙開門跑上三樓,看到別府先生和阿清站在外子房間門前。
「……就是你!也就是那名初中生!」
「這是要將敵人誘至二樓的策略吧!」
「筆跡你認得嗎?」坂田刑警從旁問道。
「三月十三日是當年我和弓子海誓山盟的日子。」本山抬頭挺胸,昂然說道。
門一打開,走廊的光線照入黑暗的「船艙」里,雁金玄吉倒在地上。別府立刻將吊在天花板下的電燈弄亮。
晚餐時,玄吉的臉色很難看。飯後老奶奶問:「你到底怎麼了?」
「外國人方面也要好好調查。信上故意不過文單字剪貼,大概只是想要隱藏筆跡吧!不過因為收信人姓名地址用日文寫,所以我總覺得有點矛盾。關於這一點,你去詳細調查一下被害者雁金玄吉行船時期的言行事迹,也許有助於案情發展。看來這件案子頗為複雜。」
「關於弓子夫人說的像蛇在爬的怪聲,她怎麼說?」
阿清走到窗戶前面,將鼻子靠在玻璃上觀察窗外。
「不對!那是因為兇手棋高一著的關係。」船長說,「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來,真是一個犯罪天才。」
⑵腳部朝向開了一半的小圓窗,左半身向下側躺于地,身體扭曲。
別府說著,拿了手電筒,從大門快步走入外面的黑暗中。二十分鐘后,他回到餐廳里說:「一切正常。」
接下來阿清就回到三樓房間去了,沒有聽到下文。第二天,他向老奶奶探詢此事。
「可惡,」刑警大嚷。

2之五 本山太郎的告白

第二天下午,坂田刑警呈報了一份調查報告,並和搜查主任商量對策。報告內容如下:
「光說可疑是不行的呀!」伊丹英典說著,一邊微笑一邊按熄香煙。「這三個人都能趁雁金玄吉不在家時以備用鑰匙進入他的『船艙』中。但是,最重要的殺人計劃書是放在秘密櫥櫃中,連警方都不容易找出來。知道那裡有秘密櫥櫃的,恐怕只有這幢建築物的設計者吧?或者是和設計者最親近的人,也就是老奶奶!」
⒂被害者房間正上方的屋頂,有一根磚塊砌成的煙囪。那煙囪直通一樓餐廳的壁爐,中間貫穿二樓寢室的牆壁以及三樓被害者房間的牆壁。但煙囪周圍並未發現人爬過的痕迹。
也就是說,恐嚇弓子的一定是M。
「我又不會柔道,要是歹徒找上我就糟了。」老奶奶說。

2之三 不可能的事件

「請你坦白說出所有真相吧!」主任以和藹的口氣說。
(譯註:「本山」的日語拼音第一個字母是M;「別府」的第一個字母則是B。)

3之四 伊丹英典的推理

「有,就放在老奶奶衣櫥的抽屜里,這事他們家每個人都知道,不只弓子夫人,連那個初中生也曉得,不過他說,當時因為太慌張,所以一時沒想到。女傭當然也知道有備用鑰匙。可是,就算有備用鑰匙,因被害者房間隔壁有那名初中生看守著,二樓走廊上也有別府秘書在監視,所以大概不可能避過他們的耳目偷偷溜進被害者的房間吧?如果在門上動手腳,一定會發出聲響而被察覺的。」
「好的。」
「不錯!但是,兇器一定和殺人方法有密切關聯。眼睛睜亮點,快去搜查吧!」
「那關鍵是什麼?」事務長追問道。
「第一封英文恐嚇信是一切事情的開端,老奶奶最初置之不理。但三月十三日那封恐嚇信出現后,她大概就已發覺的確事有蹊蹺了。雁金玄吉的態度令她感到納悶,因此她趁著那天中午玄吉外出不在時,用備用鑰匙進入他的房間,找到了那份殺人計劃書。大吃一驚之下,她開始思索對策,然後很快下了決定。唔,你們猜她當時做了什麼?」
「要順利破案的話,剛開始https://read.99csw.com最重要。睿智的人,在一開始會將必要的線索全找出來。如果有這種資料齊全的案件,那麼只要使用直覺與推理,就算窩在這條船上,也能夠順利解謎破案。」
坂田刑警對主任說。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打算從窗戶襲擊弓子夫人呢?」
「反正是女傭,大概也問不出什麼來。三樓的命案被發現后,那些人都在做什麼?」
此時,事務長和古典學者同時抬起頭來。
最先趕到的是別府。接著,臉色慘白的弓子夫人也跑過來了。
「我實在不敢相信。」船醫說,「那她是用什麼方法殺人的呢?」
「——當時我怕得要命,就照外子的吩咐回到寢室,關門上鎖,開著燈,坐在床邊椅子上,本來想看書,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不久就聽到沙沙的怪聲,我嚇得半死,因為那很像蛇在爬的聲音,太恐怖了,我正想逃到婆婆房裹,那陣沙沙聲卻又消失了。
「不錯,這是一段空檔,但被害者的房門確實是鎖著的。」

2之二 準備應戰

船長抬起頭來,他的表情好像很遺憾,似乎想要插嘴,但事務長立刻接下去說:「只有他才能燒出那團火焰來。因為他在二樓,弓子夫人的寢室房門已關上,而且一樓的老奶奶耳朵重聽。他不但佔了地利之便,對那些腳印也有很好的借口。他燒報紙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初中生的注意,讓樓梯口暫時無人看守。他趁隙很快地爬上屋頂,將事先準備好的繩子綁在煙囪和自己身上,然後下降到三樓那個小圓窗的正上方。」
「——你進房后,是否立刻發現那把拆信刀就在那裡?
「難道雁金玄吉不知道那個地方不太安全嗎?」船長問。
「是的。不只是怪信,連那團火焰燒的也是英文報紙。但不能因此就認定本山最可疑,因為被害者是貿易公司社長,當然會看英文報紙,而且秘書別府的英語也講得很好。此外,雁金家也有訂閱英文報紙,老奶奶和那初中生每天都看。」
「根據我的推理,兇手是……」船長說到這裏,彈掉雪茄的煙灰,停了一下。
「如果他要謀殺一個人,當然要冒險了。」
「應該沒錯。那團火焰附近有一些鞋印,和他的完全相同,而且當晚十一點多,有人看到他出現在電車的車站,所以一定是他乾的沒有錯!」
阿清抓著一大串鑰匙,一口氣跑上三樓。夫人和別府都露出焦急的神情在樓梯口等候。
「都很簡單明了。梅子老夫人說,她一直在自己房裡織毛線,連那初中生的喊叫聲也沒聽見;那初中生來拿走鑰匙后,她也隨後跟去,但只走到二樓,就因腳痛而又回到房裡;然後就一直和弓子夫人在一起。」
兇手是誰?就是M。拆信刀是M送給弓子當紀念品的,而且弓子的脖子上纏著自己的腰帶。
「但要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那豈不是糗大了?」老奶奶說。
「喂,別笑我。桌子抽屜拉出來的話,就是一塊硬實厚重的木板了。有桌子的地方必定有抽屜。當時你很快地拉出抽屜,用力一擊,他應聲倒地,然後你以紅色腰帶將他勒死,再將腰帶放到他的右手,讓他的手指握住。然後你將抽屜歸回原位。如此一來,警方就弄不清楚兇器到底是什麼了。因為頭部的傷絕對不是致命傷。接著,你跑到走廊上,用事先準備好的鑰匙將門鎖住,再大聲喊叫。樓下的人來了之後,大不開門本來應該將門撞破,但恰巧弓子夫人想起還有備用鑰匙,於是叫你去拿。你跑到老奶奶房間,裝出從那裡拿出鑰匙的樣子,再拿著本來就藏在身上的鑰匙跑回三樓。就這樣騙過了所有的人。」
船長說完,仰頭露出愉快的笑容。
「寶爾雷?瑞德曼在短篇小說《完全犯罪》中,曾提到完全犯罪的定義,那是指『兇手經過冷靜計劃后犯下的謀殺案』。也就是說,有四個條件:第一,必須是殺人案;第二,必須有動機,而非變態的殺人狂;第三,必須有冷靜的計劃。不能依賴偶然,也不可以是一時衝動而殺人,像因爭風吃醋而勃然大怒殺死對方之類的都不算;第四,必須是絕對破不了的案子,換句話說,完全犯罪必須是一件藝術作品。」
「原來如此。案發後,好像沒看到有人在悲傷,這一點也很奇怪,要好好調查一下殺人動機。內部的人就只有這些嗎?」
不久,本山太郎因罪證不足而獲釋,命案果然如主任所言成了懸案。這年冬天,戰爭開始,所有調查工作都中止。兩年後的春天,已成為寡婦的弓子和轉任情報局工作的本山太郎結婚。別府正夫被徵召從軍,戰死於菲律賓。當安原清升上高中,搬進學校宿舍后,老奶奶搬到阿清的故鄉躲避戰火,大戰剛結束時就去世了。託人看守的雁金家宅邸則因遭受空襲而完全燒毀。
三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旁邊,有一個直立的鐵制梯子可供爬上屋頂。夏天一到,房裡很熱,阿清就常常爬上屋頂,扶著煙囪環顧四周景色。他在鄉下長大,所以很會爬樹。
「我本來以為弄明白了,現在又完全搞不清楚了。」
「死者究竟是被什麼東西勒死的?依你的看法,是認為那條紅色腰帶不是兇器啰?」
「那大概是因為,」船醫答道,「雁金玄吉隨時在注意弓子夫人的動靜,所以當然會常常探出頭去看。」
小島刑警哼了一聲。主任接下去問道:「剛才你說,信上寫著『若還記得今天這個日子』,那是什麼意思?」
「哦,是有這種可能性沒錯。」伊丹英典說。
阿清自從住進雁金家之後,看到了很多新鮮事物。在這個少年眼中,那些事物簡直是不可思議。
「喂,大家說說自己的看法吧!」船醫說。
這次,老奶奶仍然說:「這玩笑真不好笑。」她似乎並未放在心上,但玄吉的臉色已愈來愈壞,一副非常焦躁不安的樣子。
「哪有這種事!一定是兇手沒有留下破綻,所以警方才抓不到兇手。」船長的白髮已多過黑髮,此時他露出愉快的表情,仿彿兇手就是他的好友。
「秘書別府正夫是這麼說的:
「別府先生就請待在二樓寢室對面的客房,也要留心樓梯的方向。因為走廊很亮,所以你要將房門打開,房裡的電燈則熄掉。」
「——事件發生后,我很害怕,就跑到婆婆房間去。婆婆叫我睡她的床,但我一直睡不著,於是就和正在編織襪子的婆婆談話……
「這倒有趣。」船長說。
「真是不可思議!」別府說。
第二次警告;要以死謝罪,千萬記住!
《完全犯罪》發表於1956年,是作者的推理處|女作。同系列作品僅有八篇,都是經典名作。故事中有位天才型神探,叫做伊丹英典,這個名字是將「名探偵」三字的日語發音字母重新排列組合而拼成的。此人年約三十五歲,外表穩重大方,眼鏡度數很深,常眯著雙眼,職業是文化大學古典文學科的副教授,精通希臘文與拉丁文,嗜讀偵探小說,在日本的古典浪漫派名探群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然而,從雁金玄吉的行為看來,事情顯然非比尋常。他已很少到公司去,幾乎每天都將自己關在三樓的「船艙」中,並且將門上鎖。
「問題在於兇器。」長山搜查主任說,「假定兇手潛入房間后,並不是用那條腰帶殺人的,那麼兇器是什麼?又消失到哪裡去了?還有殺人的方法究竟為何?就是這些問題。我看還要再度徹底搜索一次雁金家。如果兇手是內部的人,那兇器應該還在裏面才對。」
但玄吉只是以銳利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並未回答。
「當時我除了那團火焰外,並未看到窗外有任何異樣。」船醫說。
「弓子夫人跑到老奶奶的房間去;秘書和初中生將房門鎖上,跑到樓下餐廳等警察來。這是他們自己說的。打電話報警的是那個秘書。正如主任你說的,似乎沒有人感到悲傷,因為案發後,沒有任何一個人留在被害者身邊。」
案子的起因是十二月中旬送到雁金家的一封信。剛放學回家的阿清發現雁金玄吉叔叔當天沒上班而關在三樓的小房間里。據女傭說,雁金玄吉正要出門時,接到一封信,看完信之後,就突然不去上班了。
⒁估計不可能沿著牆壁爬上三樓。
老奶奶,總是坐在自己房間的搖椅上織毛線或閱讀英文書。興許是年輕時和丈夫在外國住過的關係,所以見多識廣懂得很多事情。阿清碰到不懂的英文,喜歡跑去問她。在這個家中,和阿清比較親近的,就只有老奶奶一人。她行動不方便,也總是喜歡找阿清,還講些年輕時的故事給他聽。讓阿清在此寄宿,似乎就是老奶奶的主意。
「不是。我的推理可不是這麼簡單。你並沒有使用鑰匙,而是先敲門,說有怪事發生:因為你只是一名初中學生,所以雁金玄吉並未放在心上,就讓你入內。然後你向他說,庭院中有火焰,還有個可疑的傢伙在院子里徘徊。雁金玄吉便走到小圓窗旁向外眺望,於是你趁他不注意時用一塊木板從後面向他猛敲下去。」
⑹被害者的房間只有一個圓形玻璃窗,大小僅容一個成年男子將頭部和一隻手伸出去(少年安原清或許全身都能通過,此點尚須調查)。還有,這面窗玻璃是往右拉開的,案發時呈半開狀態。
「火焰是另有玄機的。」古典學者簡潔地回答。
但是,不管她講得多小聲,事後B大概還是會作證說有人來過吧!
三月十三日。知道這個日期的應該只有弓子一人。英文恐嚇信其實是針對弓子而來的,但直到案發為止,誰也不知道此事。

2之一 英文恐嚇信

「這一點,他還有一個妙計。剛才說到:他讓自己懸垂在三樓窗戶的正上方,等待雁金玄吉伸出頭來,然後將那條繩子的一端套在他脖子上拉緊。事後,他用攀登岩壁的方式爬到煙囪旁,再解下繩子——他的妙計就是:將繩子一圈圈纏繞在自己的腰部和胸部,再用襯衫和長褲掩蓋,如此一來,兇器就不會被任何人看到了。然後等那個初中生!啊,抱歉,也就是你——的喊叫聲傳來,再從梯子上爬下來,假裝是從二樓跑上來的樣子,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弓子在寢室,B在其對面房間,阿清在我隔壁的房間監視。九*九*藏*書
他來到隔壁房門前,小聲呼叫:「叔叔!叔叔!」
「不能。不過,因為這個玻璃窗並未關緊,所以也有可能從那裡做手腳。」

2之六 惡魔的計劃

這晚,四人的話題集中到了一樁不久前轟動巴黎的殺人疑案。
「我認為,關於火焰的部份,你的說法有漏洞。」事務長批判道,「應該沒有必要在殺人後就立即將那信當場燒掉吧?」
玄吉的腳正對著小呈窗,身體呈扭曲狀態,已經氣絕身亡。他右手緊握著一條鮮紅的上衣帶,帶子的一部分在扭曲著。
「願聞其詳。」古典學者說道。
「好,把門撞壞,」
「以上就是弓子夫人的口供。」
看完信后,中午以前出門。寄限時信給M,帶B回家。

3之二 事務長的推理

「不錯,我們還不曉得兇手是否有意做到完全犯罪。頭腦簡單的傢伙,只要運氣夠好、偶然夠多,也會使案件偵破困難。不過這案子單純、普通,破案大概只是個遲早的問題。」
「到底想幹什麼?」老奶奶似乎也開始有點擔心了,「你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放心好了,有我在呀!阿清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別府說。
「回家?真的立刻回去了嗎?」
⑼房內除被害者的指紋外,並未檢出其他特別明顯的指紋。拆信刀的刀柄上因有花紋,故無法驗出指紋。
「我認為,所有的殺人兇手都願意冒很大的危險去行動。」事務長說。他看來好像還不死心的樣子。
這位船醫的年齡還不到三十歲,是在座的四人中年紀最輕的。他自願當貨輪的隨船醫生,上船已經有半年了,每天花很多時間在寫博士論文。
吃過晚飯,等女傭收拾完畢后眾人又繼續交談。不過,主要都是老奶奶和別府在說話,玄吉和夫人很少開口。將近九點時,玄吉才以沉重的語氣說:
「——不是。那把刀是以前的朋友送我的,我平時都珍藏得好好的,為什麼會掉在那裡,我也覺得很奇怪。
「寫得不好,詞不達意,不過關於線索資料的部份,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部寫出來了。」船醫朗讀完畢后,抬起頭來看著其餘三人說,「當然,因為我不曉得兇手是誰——雖然我多少有點頭緒——所以也可能將真正重要的線索遺漏掉:不過我後來結識了那位坂田刑警,所以又從他口中聽到了很多原本不知道的事。」
「也許根本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案子吧?」船醫插嘴道,「只是很多巧合加在一起,才造成不知道誰是兇手……」
前一天將最後一封恐嚇信寄出去。
「媽媽就照平常一樣在一樓房間睡覺好了,請不用操心。」
「——一開始我並不太擔心,因為我想,什麼英文恐嚇信的,實在滑稽,社長大概稍微有點被害妄想症;而且我巡視過庭院四周,並未發現異常。不過那天我看到夫人似乎很擔心的樣子……哦,梯子?倉庫後面有沒有,我沒注意到。我只是去確定倉庫的門是否鎖好而已,並未繞到後面去看。我在客房正襟危坐,注視著走廊,心想這任務真無聊,因而悶悶不樂。後來我聽到阿清的叫聲……」
「我真是不明白!」事務長以興奮的語氣喊道,「讓我們來聽聽壓軸主角的意見吧!名偵探伊丹英典教授,你認為兇手究竟是誰呢?」此時,在座幾個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那位古典學者的身上。
⑻房裡的擺設整齊不亂,並無遭竊跡象。
船醫露出欣慰的表情說:「那麼,就請事務長來說說你的推理吧!」
「信上最後又補充說,看完信務必燒掉,以免成為證據。所以我就照做了。」
「火焰是另一回事。」船長以平靜的態度回答,「火是那個叫本山的人引燃的。他被那封限時信誘來,但他來到庭院時,想到用梯于爬上去實在不妥當,於是就在院子里燒報紙,想用火焰引出弓子夫人,讓她去庭院和他相會。也就是說,那火焰只是偶然的巧合么。」
眾人聽了,皆啞口無語,船長搖頭輕哼了一聲。
「慢著!」夫人說,「我婆婆那邊應該有鑰匙。阿清,你去拿!」
⒀屋外倉庫後面有一座梯子,但梯子的高度僅能到達二樓寢室。
⑿庭院角落有燃燒過的痕迹,已檢驗出該處有汽油和英文報紙的灰燼及碎片。
「無聊!」老奶奶以不屑的口氣說,「大概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吧!」到了翌年一月,當阿清快忘掉這件事時,類似的信又出現了。
「——我對不起你。如今我遭受百般虐待,求救無門,逃生無路。你若還記得今天這個日子,就請於今夜十一點來我住處。倉庫後面有個梯子,你用梯子爬到二樓我的卧室窗外,再敲敲窗子即可。我的房裡點著燈。我丈夫在三樓,所以不必擔心會被他看到。」
此乃是『完全犯罪』!
「我可不知道別府先生是不是登山專家呀!」船醫說。
「真是與眾不同的卓見呀!」船醫嘲弄道。
「——是的。
「那是有用意的,是將弓子夫人的信和雁金玄吉的假信一起燒掉時產生的火焰。雖然假信不必燒掉也沒關係,但大概是因為太匆忙,所以乾脆一起燒了。本山將舊報紙和信一起點火后,就立刻逃走。等不久后我發覺有火焰時,他已逃遠了。然後,弓子夫人在二樓用力拉那條腰帶,將原來還纏在雁金玄吉脖上的另一端扯下來。於是雁金玄吉的身體就順勢倒在地上,弓子夫人將帶子全抽回二樓,然後收起來。此時我聽到重物倒地聲,跔到鄰房門前——所以,後來在雁金玄吉脖子上並沒有看到兇器。」
玄吉臉色慘白,靠坐椅上,瞪著天花板。
「慢著,先讓我四處巡視一遍吧!我一個人去,你們不用擔心。」
這次主任親自督軍上陣,將雁金家所有場所以及家人的全部物口叩全都再度調查一遍,結果卻找出了一件令人萬分意外的東西,導致整個案情完全陷入五里霧中!
「可是,現在的無頭公案不是愈來愈多了嗎?」船長好像等不及似地插嘴說。
雁金玄吉所住的那間三樓「船艙」中有巧妙設置的機關,牆內有個秘密櫥櫃,從裏面找出了一張紙,上面寫著:
玄吉對著她猛搖頭。
「招供?」主任叫道。
贅婿雁金玄吉原本也是一位船長,五年前突然辭職,目前擔任一家貿易公司的社長。他的元配夫人,也就是有一郎的獨生女,在玄吉辭職前不久去世,他直到兩年前才又再娶了現在的這位年輕妻子。
「那當然,我也正在練柔道呢!」
「弓子以外的人嗎?唔,不曉得雁金玄吉知不知道,不過,像他這種惡魔般的男人,一旦知道的話……」
「那是主任你多慮了。」坂田刑警也跟著笑,「因為當天晚上天氣很暖和,所以餐廳壁爐沒生火。我們也找不到燒過任何東西的痕迹。」
「那是銀制的,刀柄上還鑲了紅寶石,似乎很貴重。弓子夫人說那是她的。夫人還說,被害者手中那條帶子,可能是她的腰帶。她可真老實呀!」
⒅弓子夫人和本山太郎曾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愛侶,銀質拆信刀為當時本山送給夫人之禮物。
「然後就偷偷打開雁金玄吉的房門,潛入房間內,是嗎?」
「那個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本山,真的是英文報紙的記者嗎?」
「——是一位姓本山的人。
「——看過窗外嗎?
「她的確很可疑!」船長和事務長几乎同時喊道。
⑶右手抓著一條長約四公尺的紅色腰帶,或類似腰帶的帶子。中間打了結,形成一個圈圈,顯然很適合用來勒死對方。但是,這條帶子並未套在死者脖子上。如果是被這條帶子勒死的,那麼在斷氣后是不可能再用右手解下帶子的。
「先不管房門的事。屋頂不是有一根煙囪嗎?如果煙囪就在小圓窗的上方,那兇手也可能在那邊做手腳吧!你剛才說,兇器如果不是那條紅色腰帶的話,那一定是從現場消失了;所以我想,會不會是丟進煙囪里去了?煙囪下面就是餐廳的壁爐吧?」
「是嗎?那個煙囪到底能不能讓一個人通過?」
三月十三日早上,恐嚇信又出現了。
十一點,M來到寢室窗口。弓子很吃驚,她什麼也不知道,立刻叫M回去。
「好像不行。無論是煙囪還是小圓窗,我們都查過了,連那初中生安原都沒辦法通過。看來我們已經走入死胡同,無計可施了。」
第三次警告:你死期將到,坐以待斃吧!
「我有預感,這個案子恐怕會成為破不了的懸案。」
於是阿清三步並作兩步跑下樓去,來到老奶奶房門前,隨便敲了兩下門就衝進去。
「家裡所有房間的鑰匙都放在那個衣櫥右邊的抽屜里,你先拿去,我隨後就到。」
打開小圓窗(正下方就是寢室的窗戶),確定M不在後,將事先準備好的帶子放下去。帶子是弓子的,結了一個繩圈,再將弓子的拆信刀固定在繩結上面,讓繩圈保持圓形。
「信里使用英文,那對方要是有槍,該怎麼辦?」老奶奶說,「不過,我總覺得這大概是惡作劇。」
「殺人之後,自己也被判死刑,這樣他也甘心嗎?既然連繩子都準備好了,難道不會更謹慎行事嗎?」
玄吉沉默了半天,然後一邊拿出一封信,一邊說:「有一封怪信。」
「這案子的兇手動作倒很快。現在來看看外部的情形。你調查過那封恐嚇信了嗎?」
(22)多位證人證實,本山太郎滿心憎恨那奪走其愛人的雁金玄吉。
「不是有備用的總鑰匙嗎?」
「我突然想到那可能是陷阱。我開始思考,那封信真的是弓子寫的嗎?那未免太超乎常理了吧?聽說雁金玄吉是個嫉妒心極強的人,會不會是他設下陷阱要害我?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危機四伏,於是決定先回家再說。」
「那梯子真的可以順利綁在二樓和三樓之間嗎?」船長說,「伊丹先生看法如何?」
「嗯,岩壁攀登術也好,梯子也好,雖然都有可能做到,但要如何保證雁金玄吉到時候一定會將頭伸出窗外呢?」伊丹英典說。
「像蛇在爬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我看夫人八成是神經過敏。那個姓本山的人又是什麼來歷?」
首先發言的是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