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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小調的殺意

C小調的殺意

作者:第七夜
不愧是小說家,描繪得如此繪聲繪色。
「看過。還是天城市最有權威的張醫生。他通過催眠來喚起晰若的夢境,以此來分析發病原因。他說晰若變成這樣,是因為受到了極度的恐嚇和威脅而做出的應激反應。」
「06年和07的平安夜發生的兩起命案,以及今年五月女作曲家命案,從現場情況來看,仇殺的可能很大。被害人都是被刺破了脾臟而死亡。屍體周圍也都撒有米蘭花瓣。併案偵查了嗎?」安然問。
「我剛才的推理,建立在楊菁不是米傑復讎目標的基礎上。可是……」說到這,安然深深呼出一口氣。
「破解了這個樂譜密碼,我甚至有點深信不疑,這四人被殺,是米傑為被欺凌致死的女兒復讎。因為我們心裏都有這樣一個盲點,真相往往都隱匿在不為人知的秘密里……
「我故意接近她,想找機會下手。後來,她開始迷戀我。良心不允許我利用一個女人的真心來犯罪。但我別無選擇。
「首先,這份譜子里每一句都只有七個音,但第四小節卻多出了兩個F音,變成九個音。最後的五小節,收尾的伴奏處理的很不好。就是箭頭的地方,用的是平行八度。專業作曲家是不會用這麼單凋的音。按照楊菁以往的作風,一定會用屬七的三度音(即E音),取代五度音(即G音)。這樣就不會有平行進行,千篇一律的感覺。還有,從第三頁的這行開始,明顯多了很多#和b符號,以後每隔一節,這種符號就會特別多……」
「你說那個女作曲家嗎?」鍾正南一聽便來了興緻,「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雖已過了午夜一點,但我仍了無睡意,正絞盡腦汁的構建一個不可能犯罪,可思路卻被卡斷了。於是我拉開窗帘,希望同往常一樣,看到那個女藝術家的倩影出現在那座沐浴著月光花園般的陽台上……」
「這是我在楊菁保險柜里發現的。很納悶她把一份手寫的樂譜放在那裡。」
一股不知名的悲哀與絕望讓梁晰若心悸到不能自持,可她清晰的感覺中,那恨里依然有刻骨銘心的愛。
「她還怕你嗎?」
「你們沒想到吧,向我這般行將就木的人,也能殺死他們替蘭蘭復讎,呵呵!」老人的笑聲比寒冬更凜冽。
安然靜默在一邊,許久,他開口。「這起案件里,有幾個地方一直很讓我困惑。
安然點點頭。他在想,如果找到這四人之間的聯繫,或許動機就可以明朗化。偵破方向自然也就清晰起來。他忽的想起什麼,「這麼晚還不回家?」
「如果A的心臟移植給了B,而A在生前有過強烈的慘禍刺|激,那麼B也會感覺到相同的慘禍情景嗎?」
凌劍溫和地笑笑,「照你的意思,我殺了四人然後嫁禍給米傑。可別忘了,米傑自殺前向你坦白案件了。這些可是你在筆錄里說的。」
注意到安然皺了皺眉,凌劍問到,「想起什麼了嗎?」
「你的誘導果然成功了。
見到凌劍,安然沒有說話,只是細細地搜索客廳。最後,安然站在狹小的廚房裡,看著正在擺動的窗帘,幽幽地說:「他在下面……」
安然瀏覽網頁時,無意間看到有關楊菁的一點資料。她生前的很多作品以及她的諸多貢獻。最讓網友樂道的就是她曾簽過一項協議。如果有一天她出現意外事故,就會無償捐獻她的所有財產和體內器官。
安然點點頭,「這首賦格曲結構規整,有兩個固定對題一直伴隨,5個間插段連接全曲。確實經典。」
「要說共同特徵,這四人都從事過音樂……」安然摸了摸下巴,「目擊者方面的情況怎麼樣?」
「總感覺這份樂譜怪怪的,乍看之下很平庸。不過,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很多不協調的地方。」
凌劍合上厚厚的卷宗,重重地倒在沙發里。他揉了揉有些發怵的太陽穴。打開CD,想藉著音樂舒緩一下緊張了一天的神經。
看著有人走近,梁晰若一點點縮進牆角。安然對她微笑,並晃了晃手中的禮品,表示自己並無惡意。她的臉開始抽搐扭曲,她拚命地搖著頭,「別過來,求求你,別殺我……」
「去找米傑。」
他拿出電話想通知凌劍已找到證據,可拿出電話時他才發現,米傑早已把他反鎖在卧室里。
「這隻無形的手又為我撥雲見霧:可能在前兩次命案中,被害人在垂死告訴米傑,楊菁才是主謀。
她到底受到過什麼樣的慘禍刺|激,才會出現這樣的精神狀態?帶著這個疑問,安然拜訪了曾為梁晰若做心理諮詢的張醫生。
說到這時,一股淡淡的苦澀湧上安然的心頭。自己如此信賴凌劍,卻被他當成了控制對象,被牽著鼻子走出這麼遠,甚至被利用來作為推進兇手罪行的工具,這樣的事情,想起來的確讓人感到羞恥和痛心。
「如果一說話,他就立馬會露餡。但他『有哮喘病』,而且他還知道,安然從不強人所難……」
安然拉開靈桌附帶的抽屜,一個綠鬍子老人面具,一把利刀……
「但犯罪心理學告訴我們,製造連環命案的兇手是極少逗留在命案現場的。因為他們必須冒著被人認出以及撞到警察或保安的雙重風險。
「安然,你在裏面嗎九九藏書?」是凌劍的聲音,這個號稱警隊及時雨的人總在關鍵時刻現身。凌劍四下尋找,意外的發現一把斧頭,他用力劈開了門。
一把刀扎進女子柔軟的腹部,粘稠的液體沮沮地流出,刀子抽出,男人鬆開了手,女子像一條失去了依附的藤蔓,軟軟地倒在地上。
「疑問再次出現。米蘭自殺前可能告訴過父親是因為不堪那三人的凌|辱才走上絕路,可是米傑又怎麼知道楊菁才是背後主謀呢?
「確定,當然確定!當時很晚了,這邊的樓層就剩下我的房間燈還開著,我分明看著他的雙眼裡寒冰一樣的殺氣,讓人在幾十米之外就能不寒而慄。」
安然轉身,想離開天台,卻聽見清亮的口琴聲。他回過頭去,凌劍扶在口琴側方的右手拍擊般劇烈顫動,蔚成抑揚的高音,旋律逐漸清晰。
凌劍搖搖頭,「這也是很讓我費解的一個地方。」
「老實說,在黑暗中隔那麼遠的距離,我看不太清對面陽台的情景。但一會兒,一個黑影出現在陽台上。接著,他摟住女作曲家的纖腰……過了一會,女子便軟綿綿地倒地。這時我還不能確定陽台上發生了什麼,但身為一個推理愛好者,直覺告訴我,那裡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這樣就可以解釋兇手會在平安夜殺人以及在屍體周圍撒米蘭花瓣的理由了。他在紀念一個人。」凌劍說。
「你看出我對這宗連環命案感興趣,就一點點誘導我,牽著我走了很大一個圈,還製造假樂譜杜撰楊菁指使三人凌|辱米蘭的故事,製造楊菁也是米傑復讎目標的假象,使其被殺『合理化』。
「呵呵,什麼時候懷疑我的?」
安然一震,青山醫院!這是一家精神病醫院。
「嗯。這首曲子中,主題進入八次,分別採用主調陳述,五度答題,平行大調的發展,最後以主題陳述方式結束,運用了賦格曲中最傳統最清晰的主題表現形式。是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中,我最喜歡的一首。」
「案件有進展了嗎?」安然想起了什麼,問凌劍。
米傑似有哮喘,發聲有些困難。安然便沒與他對話。說明來意后,安然在客廳內轉了一圈,指著一個虛掩的卧室門,「我可以進去嗎」?老人點點頭,推開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楊菁死於5月6日。她是省內著名的作曲家,也是天城市房地產巨子,坐擁千萬。她獨自居住在城西的高檔公寓內。因為財物沒少,加上現場情況和平安夜的兩起凶殺案一致,我們就對殺人動機更加模稜兩可。目前我們沒把偵查重點放在她的感情史上。
安然意識到,楊菁的命案和梁晰若的夢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可這兩人從未有過交集。他還探聽到,楊靖被害的當晚,病危的梁晰若正在市中心醫院。絕不可能看到命案現場而受到刺|激。
「看過心理醫生嗎?」
與其說這是卧室,更不如說這是靈堂。比鴉翼還黑的小房間內,幾隻蠟燭無聲的流淚。正中央,是米蘭大幅的遺像。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清澈潔白。
張醫生點點頭,「人體細胞運動頻率和習慣,就像生物鍾一樣,有著天然的記憶能力。重大或強烈的刺|激就會使細胞把曾經的場景收錄起來,在一定環境下『播放』,所以理論上B能感受到A所遭遇的慘禍。甚至延續A的某種行為和習慣,這樣的例子,在國外有很多。」
他們還在米傑家發現一本病例,肺癌晚期。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以前的命案都發生在平安夜,而後兩起卻沒選在這一天。米傑已經感覺自己撐不到平安夜那天了,所以提前動手了。
凌劍伏在欄杆上,微低下頭,看得出,他在做著劇烈的思想掙扎,「我為什麼要殺人?」
「c小調賦格曲?」安然走進辦公室。
凌劍點點頭,「那時晰若已經病危了,如果沒人給她心臟……」
「看到那麼血腥的一幕,我立馬打110報警,告訴他們這裏發生了命案。不一會兒,警車就來了。」
梁晰若坐在鋼琴邊,手指在琴鍵上跳躍起來。
「有人目睹了楊菁命案的過程,兇手戴著綠鬍子老人面具,還在陽台放煙花。發現陳峰的屍體后,我們找到了目擊證人,四個人在小區遛彎時看到一個戴著綠盒子老人面具的人拿刀從他們身邊閃過,當時的時間和陳峰推定的死亡時間一致。他們還說,疑兇駝背,右腳似有殘疾。」
「但平安夜的殺人案件一直沒有對外公布過,楊菁命案現場的諸多細節與吳和劉的命案完全一致。能模仿的如此到位,使我大胆的猜想,殺害楊菁的真兇極有可能是公安局內部的人。」
他們照片擺放的順序和他們死亡的順序一致。
「被殺的四個人沒有任何往來或交集,亦沒有什麼共同特徵。剛才開會,隊里有同志說這可能是因為兇手的變態心理而製造的無差別殺人。你的意見呢?」
鍾正南還在滔滔不絕的發表著演講,安然耐心地聽著,慢慢的陷入沉思中。兇手的膽子真大,在陽台上放煙花,不怕被人發現嗎?
老人似乎無心回答安然的問話,他自顧的說著,「蘭蘭出事後,我心也死了,就這幾個仇人支持我活到現在。醫生九_九_藏_書說我活不到聖誕節了,可蘭蘭在天有靈,居然有貴人協助我完成心愿,呵呵!」老人有些自嘲,「現在總算是都過去了,我這個老頭子也可以歇歇了。」又是一陣讓人骨髓都發涼的笑聲。
安然拿起樂譜細細研究起來。
「大多數時,她的行為和發病前並無二異。只是不願意與原本非常恩愛的丈夫親近。據她自己說,她像是被人施了魔咒般,寫下了很多曲子,但她完全不知這種創作的靈感和契機從何而來。她還一直重複做一個噩夢。每次醒來,都讓她毛骨悚然。我曾用催眠的方法讓她再憶一下夢中反覆見到的場景。她說一個很嫵媚的女子在一個開滿玫瑰花的小陽台上拉小提琴。接著,她的情人用刀刺死了那個女子,女子倒地前看見了兇手臉上帶著一張恐怖的紅鬍子老人面具。梁還說她能深刻的感覺到那個被害女子心底深處每一絲絕望和驚懼。」
第二天,安然第一個走訪的便楊菁命案的目擊者,鍾正南。26歲,推理撰稿人。
「那天在你辦公室,你對巴赫的c小調賦格曲評析得非常透徹,你的樂理功底可見一斑。但後來我評析楊菁的樂譜時,你卻說你對這方面一竅不通。在那時,我以為你是自謙。不過那時,我忽然感覺,樂譜在那種情況下出現,未免太過適宜,它更像是刻意安排的。」
看到這時,一道靈光擊中了安然。如果這個問題可以得到證實,那麼就可以解釋一直困惑他的問題,為什麼梁晰若的夢中會反覆出現楊菁被害的場景。
「在楊菁的命案里,兇手居然在行兇後放煙花吸引人們注意,好像故意宣告自己犯罪一樣。
忽明忽暗裡,梁晰若又看到那個擺滿了香檳色玫瑰花的小型獨立式陽台。
「你妻子的病,最近怎麼樣了。」
他立馬再次拜訪了張醫生。
「那你就選定了那麼極端的方式嗎?」
「第一起命案的死者叫吳雄,26歲。獨居在城東的光華小區。畢業后當過琴師,現在經營一家規模不小的酒吧。06年平安夜在自家被殺。能有動機的嫌疑人又全有不在場證明。
他抬眼看到安然預言又止的樣子,嘆了口氣。「晰若有很嚴重的心臟病。幾個月前,她動了手術。命是救回來了,人卻變成這個樣子……老是重複一個噩夢,感覺有人要殺她。」
下午,安然到了青山醫院。
開闊的空間,寒冷的色調,兩人相互保持著距離。
「後來我才知道,兇手這麼做就是為了引起人們的注意,好讓他們向警方提供有關疑兇的特徵:駝背,右腿有殘疾。
「接著,從對面陽台綻放出幾簇小型的耀眼煙花,煙花綻開的瞬間,我看到那個人臉上戴著一張綠鬍子老人的面具,猙獰異常,更可怕的是,那人的眼睛充滿了殺氣與邪意,兇狠的與我對視,手上的刀還在滴血。」
謝過張醫生之後,安然又找到陳中南,問了他一個問題。對方點點頭,「沒錯,我是紅綠色盲。」
安然與小說家道別,「打擾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啊,如果這件案子還有什麼進展,可能隨時還會有問題向你請教。」
安然把調查結果都告訴了凌劍。
「那你知道他們欺負你女兒,為什麼不向警方報案?」
安然笑笑,「你直覺還挺准。」
「你做這些都是為你女兒報仇嗎?」安然沖卧室外的老人喊道。
安然翻開凌劍給他的卷宗,細細地查閱四人的詳細資料。他們都畢業於不同的院校,雖然都和音樂打交道,但都從事著不同的職業。最後,他的目光定在了陳峰的工作地上。
「這隻左右著我的手就是你啊,凌隊長!」安然的音量提高了很多,但凌劍感覺得出,這句話是隱忍了很久之後才從胸腔里壓抑的崩釋出來。
案件告一段落。可安然的眉頭仍未舒展開。「怎麼了,還有什麼地方想不通嗎?」凌劍問。
「剛開始時,我甚至還有點慶幸,自己發現了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但隨即,問題又來了。如果兇手復讎是因為那三個男人傷害過米蘭,那他殺楊菁又是為了什麼?很快,這個問題又得到了解決。你讓我看了楊菁珍藏的樂譜手記,誤打誤撞的,我解開了樂譜里的暗號,它告訴我們米蘭自殺的真相,楊菁才是這件事情的主謀。
說到這,凌劍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了掩飾罪行,我機關算盡,一錯再錯。可人算不如天算,我犯罪的初衷是想挽救妻子,可是現在……」
陰風大作,幽幽冥冥里,似夾雜著經久不息的哭泣聲。冷風捲起安然面前的報紙,把它送進了空中,飄飄忽忽,恰似這出邪惡華麗的樂章里,那道俏皮雀躍的休止符。
安然愣了一下,但他隨即笑笑,「不是。」
「為了你妻子。」安然再看凌劍的眼神里,已少了剛才的凜冽。
「我看到的米傑是你假扮的。」安然語出驚人。「你先我一步到達米傑家,將他制服后便假扮他給我開門。」
「房內光線很暗,我沒看清他的臉,但先入為主的直觀印象沒讓我產生半點懷疑。
時間一分一秒在過,門外依舊沒有任何響動。他使足了力氣撞門,一下,兩下,門始終未read.99csw.com開。
已貼著牆角的梁晰若再無退路,她開始拚命地撞牆。凌劍急忙抱住她,可看到丈夫貼近,她的瞳孔猛地放大,凄厲的叫聲像利劍般刺穿天空。喪失心智的她抓起安然胸前的圓珠筆,刺向前來抱她的丈夫的頸部。
陳峰命案的四個證人說辭均無一二,四人遛彎時看到那個怪人,當時還嚇了一跳。
「嗯。后兩起命案均有目擊者。他們都說疑兇戴著一個綠鬍子老人面具。但因為是夜間,而且疑兇又戴有面具,所以沒法鎖定目標。我們嘗試著從動機著手破案,但又遇到難題。
應門的老人年近五十,有種藝術家特有的陰寒氣質。屋內光線很暗,安然看不清他的臉。但老者兩髭邊蓬勃生長的被染成紅色的鬍子卻給人留下了非常直觀的印象。他的背很佝僂,右腳有些跛……
兩天後。
凌劍轉過身來直視安然,清澈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帽上的警徽更加熠熠生輝。
「07年平安夜被殺的劉川,25歲。大學畢業后獨自來天城市,在一所中學當音樂老師。三年前在市中心買了複式的商品房。死者一向與人為善,尚未發現哪個人對他有仇殺動機。
安然知道,這是凌劍用音樂傳出的懺悔語。
凌劍有些詫異的看著安然,「小樣,真有兩下子!我在這方面是一竅不通。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女子的臉開始抽搐變形,一臉的痛楚與難以置信。剛才的溫存纏綿轉瞬就被殘酷的殺戮代替。男人彎下腰,輕撫她耳邊的長發,柔聲語:「對不起……」一滴溫潤的液體也從他堅毅的臉上滴落。男子戴上了一個猙獰的紅鬍子老人面具。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梁晰若終止了最後一個音符,撲倒在了鋼琴上。
安然嘗試著用這種方法解密暗號。在這份樂譜里,藏著楊菁的秘密。三年前,她喜歡著的酒店經理鄭陽和那個清純可人的琴師關係曖昧。心生妒意的她就指使另外三個男琴師輕薄米蘭,想要女孩知難而退。可鄭陽的百般維護徹底激怒了她,她便出錢買通三人奪去女孩的貞操,想以此給女孩一個教訓。她沒想到,生性剛烈的女孩居然自殺了。事後,她給了三人一筆錢就此了事。但她一直為這件事情感到不安與愧疚。
「我順利的發現了一個秘密,被殺的三個男人曾共事于那家酒店,而且他們三人一直都糾纏米蘭,甚至當眾輕浮於她。女孩自殺后,這三個男人也很快離開酒店。
「夜襲國際酒店……」安然自言自語到。酒店,陳峰在這裏當琴師。吳雄畢業后也當過琴師,後來自己開酒吧。劉川是中學的音樂老師,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來這當兼職琴師呢?至於楊菁,身價千萬的她自有足夠的資本經常出席這家酒店。如果這麼想,這個交集就出現了。
「找我到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這個糾纏自己多時的噩夢讓她分不出是真是幻了。她想快些擺脫這個情景。她的手仍在琴鍵上跳躍著,可每彈到這裏,接下來的一幕就會讓她有一種窒息的絕望和恐怖。
「最初困擾我的,是這四人的聯繫。你把卷宗交給我細細研究,我在陳峰的工作地上找到了突破口,想到夜襲國際酒店很可能就是這四人交集處的載體。於是我去了夜襲酒店,對那的老員工進行暗訪。
凌劍有些疑惑的看看安然,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剛好你知道楊菁簽訂如遭意外就捐出器官的協議。你殺了她,就是為了要她的心臟。」
「別傷著她……」凌劍捂住傷口,顫顫巍巍的說。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凌劍問。
靈桌上本該放著貢品的地方,卻擺著四個人的照片。安然首先認出左三的女子是楊菁,雖已過中年,但姣好的容貌依然清晰可見。剩下的幾張照片在蠟燭長期的煙熏下都有一些發黑。安然仔細辨別,照片上的幾人正是樂譜中提到的侮辱過米蘭,又被陸續殺害的吳雄,劉川,陳峰。
「這是什麼?」安然指著凌劍手裡的樂譜。
包紮好傷口,凌劍坐在遠處,愛憐的看著已躺下的妻子,「還是那麼安靜可人。」
「當『米傑』來應門時,看到這兩個顯著的特徵,我甚至激動了一下……
安然點點頭。「米蘭初到天城,性格內向,沒有什麼朋友。能替她復讎的,只有可能是她的父親米傑和喜歡她的鄭陽。可鄭陽早就出國定居了。」
「樂譜里的故事寫得很高明,虛實結合。我能查到的地方,比如說,米蘭受三個男子凌|辱后自殺,而那個經理也確實百般維護米蘭等,都是真實的。而像楊菁因為爭風吃醋便指使三人凌|辱米蘭等我查不出明確答案的就是你杜撰的了。
暗訪了幾個酒店的老員工,安然得知了這樣一個故事。四年前,一個叫米蘭的女孩在這裏當琴師,漂亮聰慧的她經常被另外三個琴師騷擾,每次都是鄭陽經理為她解的圍。漸漸地,兩人產生了情愫。那個平安夜,米蘭自殺了,好像是因為那三個男人對米蘭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她的父親來酒店找過三人,但關於女兒名譽,也沒太過聲張。
凌劍又回到警隊,但他一直不清楚都結案了,安然還在忙些什麼。
之後九_九_藏_書,安然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此刻,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危險,反倒是隱隱感覺到老人會有什麼不測。他又拿出電話想通知凌劍快點到達,但卻怎麼也打不通。
「陳峰的命案也一直困擾著我。兇手完全可以避人耳目成功逃逸。可他卻戴著一個駭人的面具從四個遛彎的人面前跑過,大有讓人故意看到的意圖。
「這些都是樂譜里不尋常的地方。總感覺這份樂譜里藏有什麼玄機。#號代表升號,b代表降號,五線譜中每用到這種符號,音調就會升半拍或者降半拍,樂譜的作者大概就是以這種符號為提示,從鋼琴左起第一個鍵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依次放入,再將想傳達的信息文字用羅馬拼音的方式化為音符記號,寫在樂譜上,小時候在書中,看到過這種將想傳達的信息以樂譜暗號的形式表現出來的隱秘方法。」
「呵呵,是的。那麼簡單我都想不到。」安然有些自嘲。
「在整個查案過程中,我總感覺被一隻無形的手左右著,每當我遇到困擾時,這隻手總會為我指點迷津。
「哦?」
「首先,製造過兩次凶殺案了,兇手應該更有經驗才對,可后兩起命案卻均被人目擊到。
推開房門,有大把大把的陽光流螢一般的闖進來,梁晰若蜷縮在角落裡,看著進來的人,她抬了抬頭,眼瞳迷離,卻也純凈。
雖然年齡差了好幾歲,但兩人在幾次查案中,達成了某種特別的默契。
經理把這三人開除了。他們就是後來陸續被殺害的吳雄劉川和陳峰……
如泣如訴的旋律頓時傳來,如水銀泄地,無孔不入,彷彿開啟了一扇大門,那些看似十分遙遠的事,又夢魘般地襲來,夾雜著或零碎或整塊的悲喜,劈頭蓋臉地砸落。
月光照亮了女人孤單而沉醉的側影,捲曲的披肩長發,黑色露背禮服的裙擺被夜風吹的搖曳翩躚,如一支黑色的鬱金香靜獨地綻放。
兇手犯下這四起命案的真正動機究竟是什麼?真是出於某種心理頑疾,憎恨那些從事音樂的人,並且要置他們于死地?前兩起命案間隔了整整一年,且都發生在平安夜,作案時間定在這一天,兇手有某種寓意嗎?有前兩起命案在先,兇手應該更有經驗才對,可為什麼要在後兩起命案當中,又都讓人看到自己。如果說陳峰的命案,兇手在驚慌逃離中被人撞到還有情可緣,可楊菁命案中兇手竟然在陽台上放煙花,大有特意讓人看到他的目的,兇手這麼做的真正意圖到底是什麼?梁晰若的夢境,和這起命案究竟有什麼瓜葛呢?一大串的疑問襲上安然的大腦中,反覆盤旋,他正努力的尋找這團謎題的突破口,如果找到這四人的交集和聯繫,也許案情就可以明朗化了。
是夜,冷月無聲。空曠的天台被掩映在一片大廈之中,更顯凄涼,蕭瑟。
「知道楊菁簽下協議后,我真的好高興,又燃起一絲希望,一個邪惡的念頭也產生了。
流水一般的小提琴旋律如同滿室漂浮的幽靈,女子的身後是一扇碩大的落地窗,玻璃被拉向了一側。一陣陰風襲來,窗帘忍不住的戰慄,像在跳著不知名的妖異舞蹈。風撩起窗帘的一角,一個黑色的身影若隱若現。
「呵呵,都查到內部來了。」凌劍笑笑,「不過很有道理,繼續分析。」
梁晰若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彈奏這首她從未聽過的曲子,她的雙手在琴鍵上輕快地穿躍著,好像根本不受大腦的驅使。
男人沒有停下右手的動作,鋒利的刀刃舉起,又落下……鮮血肆意地流淌,像小溪般潤物無聲。沐浴著月光的花兒,正灼灼怒放,凄艷絕倫。
凌劍愣了一下,「哦,晰若住院了,孩子放外婆家。就我一人住,早回晚回都一樣。」
「你能回憶一下楊靖命案現場的情況嗎?」說明來意后,安然問。
「你的最後一步就是殺掉米傑,讓他一帶包攬掉你犯下的罪。
凌劍把頭埋進膝蓋里,「我向警隊請了幾天假,晰若需要照顧……如果你對這宗案件有興趣,可以隨時問我要資料。」
「第二個疑點。在米傑家中的小靈堂里,擺著四個被害人的照片。除了楊菁外,另外三個男人的照片都變黑了,這是長時間被蠟燭煙熏的結果。顯然,楊菁的照片是後來才擺上去的,並不在兇手『祭祀』的行列里。我忽然想到,楊菁可能並不是米傑要報復的對象!可她還是死了,而且兇案現場的情況與那三個男人相同。我開始懷疑,有人為了使殺人動機模糊化從而混淆警察的偵破方向,刻意模仿以前的平安夜命案殺了楊菁。」
「米傑的話始終沒有與我的問話形成互動,」安然回想起與「米傑」對話的場景,「你事先把你倆的對話錄下來,再剪輯掉你說的部分,把我鎖進房間后就適時的播放只有米傑說話部分的錄音。利用我當見證人,這段含糊的『臨終坦白』也不會引人起疑。」
「但你萬萬沒想到,由於臨死前的強烈慘禍刺|激,楊菁的心臟細胞記錄下了她被殺害時的場景,並在你妻子的體內回放!
「哪裡哪裡,順便問一下,你是警察嗎?」
「楊菁把指使三人玷污米蘭的事情藏匿在樂譜里,做的如此隱晦。米傑又九-九-藏-書是怎麼知道她和米蘭的自殺有關而找她復讎的?」
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驚慌的腳步聲,常年照不進陽光的樓房,在這驚叫和腳步的震蕩中靜默著,顯出令人窒息的陰霾。
難忍的壓抑。冷風吹起,安然的風衣也簌簌的響起來。凌劍脫下警帽,看著眼前高大沉默的男孩,欲言又止。對方會意的接過帽子。
安然路過書刊亭時無意間看到一張晚報,碩大的標題「刑警隊長為救被綁兒童,英勇獻出寶貴生命」。旁邊是凌劍的照片和生平簡介。
「呵呵。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短了。你會認不出我嗎?」
凌劍點點頭,「的確,以前一直找不到這四人的交集,更弄不清殺人動機。隊里還有同志認為這是兇手專針對音樂家而進行的無差別殺人呢。」
女子收住弓,轉過身來,幽幽的凝眸,睫毛纖長,豐軟的嘴唇微微翕開,勾魂攝魄。她等的人終於來了。
「案情似乎已經明朗化,米傑無疑成了頭號嫌疑人。在這隻手的牽引下,我順利地找到了兇手。在他的住處,我們發現了布置得像祭祀一樣的靈堂,還有綠鬍子老人面具和兇器。陳峰案件的目擊者已證實疑兇是一個駝背,右腳有些瘸的人。米傑恰好符合這些特徵。所有的跡象都可以證實米傑為女兒復讎殺人。最後,他還畏罪跳樓自殺了。到此,這宗連環殺人案告一段落。」
「那時我已經知道平安夜殺人案的始末了。但我沒有聲張,還模仿米傑的手法殺了楊菁……這些案件都是我負責的,即使你不出現,我也會設法把楊菁的被害推給米傑。」
「以你出色的推理能力,很早以前就知道平安夜兇手的身份和動機了,你甚至還知道米傑的第三番目標陳峰會死在今年平安夜。但你沒有逮捕米傑,反而模仿他的手法殺了楊菁。但她是死在五月,和前兩起凶殺案的時間不一致。為了不讓人起疑,你又在九月殺了陳峰。難怪米傑說有貴人相助。
凌劍眉頭緊皺。「晰若病危時,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絕望,真想賠她一起離開……
梁晰若雖從來沒去過楊菁的命案現場,可她噩夢裡的情景和真實的現場驚人的相似,只是兇手所戴的面具鬍子的顏色不同。目擊者看到的均是綠色,而梁看到的卻是紅色。為什麼會這樣呢?
「呵呵,不管是查案還是在其它方面,總可以與你找到共鳴。」凌劍笑笑。
這幅畫面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梁晰若的腦海中了。為什麼這種被人擁抱的感覺如此熟悉。為什麼自己可以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那個女子心底每一絲微妙的變化。
凌劍把卷宗推向安然,「9月8日,也就是前天。米原小區發生凶殺案。死者叫陳峰,是夜襲國際酒店的琴師。現場沒有什麼盜竊和搶劫的痕迹。死者被刺破脾臟流血過多而死亡。屍體周圍撒有很多米蘭花瓣。」
還是那股熟悉的氣息,女子喜歡他擁抱她的感覺,他霸氣的擁抱里,滿是欲語還休的纏綿。在他懷中,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與愜意。
安然皺著眉頭,「我還有一個疑問。兇手殺三個男人是為了給米蘭報仇,可楊菁呢,她和米蘭有什麼關係。」
凌劍閉上了眼睛,「可後來你們不是對話了嗎?」
「沒錯。」
「後來你把早被制服的米傑推下樓去,換好裝扮,放我出來。」
「說來奇怪,知道面具殺手伏法自殺后。她的情緒穩定了很多。」
「兇手行兇後故意引起人們注意。在這個違背常理的舉動里,是不是有兇手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我在想,是不是和殺人動機有關?
「你確定兇手也發現你了嗎?」安然問。
「殺楊菁的時候,你沒想到唯一的目擊者是紅綠色盲。他說看到兇手戴的是綠鬍子老人面具。但這不重要,下一次行兇,按照目擊者地說法把鬍子的顏色換一下就好。
從張醫生那裡回來,已是深夜。安然倒在床上,微閉上眼睛,他在想像那個反覆出現在梁晰若腦海中的嫵媚女子被兇手殺害的場景,梁晰若向張醫生描述的兇案現場和楊菁的會是一致的嗎?
「我們很自然的推想,女孩的自殺和這三個男人脫不了干係。於是,便找到了兇手殺這三個人的動機。
「你故意在陽台上放煙花,就是想讓人提早發現楊菁的屍體。如果太晚發現,心臟可能就沒用了。」
「多好的女孩啊,就被這三個畜生毀了。」門外傳來老人的說話聲,陰寒,蒼涼。
凌劍躲閃不及,鮮血射出,可梁晰若仍未停下手上的動作。安然連忙死死的擒住她的胳膊。
「那個殺人噩夢反覆刺|激的她神智失常。你妻子夢中的那個紅鬍子面具才是你那天真正所戴的!她會那麼懼怕你,就是因為潛意識告訴她,你就是殺害她體內心臟主人的兇手!」
「這個很好解釋。米傑在前兩次行兇的時候,被害人在死前可能告訴他是受楊菁指使,以此求饒希望米傑放過他。」
這是一幢很舊的小樓,米傑就住在六樓。
安然在夜襲國際酒店上圈了一筆。
「你說過,她有心臟病,半年前動過手術。是換心手術吧。」
「在哪一家醫院,我明天想去看看她。」
梁晰若的胸口準時的痛了起來,彷彿那一刀,捅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