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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中之謎

謎中之謎

作者:
「老羅那裡呢?在榴槤殼內部發現的指紋有結果了嗎?」
莫蘭淺淺一笑,兩腮浮出好看的酒窩。小孫的心疼痛地抽|動了一下。剛和他分手的女友也有兩個酒窩。莫蘭真不愧是心理諮詢師,已經在小孫故作鎮定的面具下察覺了他的內心。她也看了早間新聞,對這個痴心警察的過激行為倒有幾分同情和敬重,於是認真地回答:「我們客戶的資料是保密的。」
「何止相信。他像一頭野獸一樣發怒了。他一把抓起桌上裝有榴槤殼的袋子,拋出窗外。我和他爭執起來。他打了我,然後把我捆起來。他拿出準備好的汽油,開始往屋子裡潑灑,他說要和我同歸於盡。我大叫起來,他就一拳將我打暈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一個人躺在小屋的外面。小屋,已經是一片火海。隨後,我聽到了救火隊的警笛,我很害怕,就偷偷從小路逃下了山。也是看了新聞,我才得知當時郁興還留在小屋裡。」
看到這個結果,小孫激動地打開第三個信封,裏面寫著:審。
「哈哈!說知心話。」
一分鐘過去了,水聲不斷,小孫忽然警覺,但還是提前禮貌地悄悄房門。無人應答。小孫喊一聲「糟糕」,推門而入,只見洗漱間窗戶打開,窗外是「Z」字形的消防樓梯。小孫爬出去向下一看,沒有唐維加的影子。下樓不可能有那麼快?!
這個男子就是幹警孫立,高毅手下的兵。一床充氣墊在樓下鋪開,準備接住任何時候都會往下跳的孫立,雨水噼噼啪啪地墜落撞死在上面。
「謝了。我現在需要食物。」

11、第一封信

一圈電話下來,小孫發現宋幾今天還沒有回公司,經常聯繫的朋友都說沒有見過他。打他的手機,當然是關機狀態。
宋幾淚光閃閃的眼睛忽然一亮,「是嗎,我可以見見他嗎?」

6、當晚技術科

老羅一撇嘴,「早過了下班時間了。你饒了我吧。明天給你,行不行?」
「你?你是怎麼發現的?」
「很難說。我們需要調查通話記錄。看最後一個電話打給誰?誰最後一個給他打電話?」
「我不認識你。」
「他勸我和心理醫生談一談。」
「有病。」唐維加一扭身,留一條小門縫,裏面傳出水龍頭嘩啦啦的流水聲。
「都是工作照,掛著玩的。請問,你有什麼問題?」
唐維加聽到這裏,淚如泉湧,低下頭,雙手捂住了臉。小孫跨出一個箭步,抱住了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唐維加。
「好。請問,您和宋幾是什麼關係?」
「以右手的無名指。那是戴定情戒指的地方。你的戒指呢?」

5、當天下午三點

趙文燕在一家企劃公司工作,妝化得稍微有點濃。她是在公司下面的咖啡廳里和小孫見面的,講話的聲音和煦柔軟,像春風。當小孫提起宋幾時,趙文燕忽然推倒了面前的咖啡,春風改為憤怒的龍捲風,壓低聲音說:「別跟我提他!」
讓我們再回到火災現場。廢墟中忽然出現一陣慌亂,幾個救火隊員抬出一具人體,燒焦了外形,看不出男女,分辨不出五官。「發現一具屍體!」其中一個隊員高聲喊到。
「感冒藥片苦不苦?」

16、當晚

在女友和小孫分手的同時,在本城的孤立崖上,宋幾也向剛剛從昏迷中蘇醒的林郁興發出了同樣的問題:「你還愛我嗎?」對方也用沉默作為了回答。
「我還好。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小心病情加重。」高毅笑著說。
「為什麼?」
是的,這是一個問題。榴槤是一種味道獨特的水果,人們對他的態度就像對待臭豆腐,愛吃的人說它香噴噴,不會吃的人聞一下都受不了。

8、次日凌晨兩點

小孫註定今夜無眠。
小孫會意,感激地笑了笑。他轉向窗戶,從玻璃的反光里,看見自己滿臉通紅。他發燒了。不僅是因為愛戀,還有早上的一場冷雨。
「當然不願意。即使他沒有異裝癖,我也不願意。我還是傾向於女性。」小孫說完,趙文雁不由一笑,情緒在瞬間風平浪靜。小孫接著又問:「你們是什麼時候分手的?」
信中兩個字:榴槤。
小孫拿著信封,立刻想到了一個人。在他調查羅芸之死的時候,對其公司外聯部的經理特別有印象。她大概四十多歲,對公司每一個人,從設計師到模特,都了如指掌。據她自詡:只有了解每個人的特點,才能做好每一場時裝秀。還好,外聯部經理的電話一打就通。對方對小孫的問題很驚訝,思考了一會兒說:「我記得有一次公司開晚會,故意用榴槤齣節目開玩笑,當時全公司上下,只有一個女模特愛吃。」
「睹物思人。」高毅說完,向濕漉漉的火災現場走去。
「現場找到一個手機,外殼燒損,但技術科的人還是查出了電話卡的卡號,調查結果顯示,是宋幾本人的。還有一枚戒指。」高毅說著,把一個裝著戒指的小證物袋放在小孫桌上。戒指有一個獨特的圖案,像兩條纏繞的細蛇。
「他還騎在牆上。」高毅回答,伸手探進雨衣,去衣兜里摸煙。
好了,找到愛吃榴槤的人,拿下一封信呢?
這肯定就是心理諮詢師莫蘭了。
半分鐘后,黑影的指頭在排列整齊的文件夾上滑過,彷彿樂手撫過古箏琴弦。很快,黑影找到了目標,抽出來打開,取出隨身攜帶的照相機,像一個專業間諜,咔嚓,又咔嚓。
That is so hard to bear
「這一切,都不應該發生。」小孫談了口氣。
聽到呂鴻這麼問,高毅笑了,「對,這榴槤殼,就是本案的關鍵。宋幾弄醒昏睡的林郁興后,告訴對方,他剛剛殺死了羅芸,林郁興已經沒有後路。他要林郁興回到他的身邊來。林郁興再一次拒絕了他。宋幾絕望了,他扔掉定情戒指,發瘋一樣吞食了榴槤。那個時候的宋幾,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大叫,好,我不做宋幾了,我做唐維加,我成全你!林郁興感覺到危險在迫近,又說不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在spirit 4的作用下,林郁興雙腳麻木,只有手還能動,他就找了一個借口,故作憤怒扔掉榴槤殼,同時悄悄紮緊了塑料袋口,留下了證據。」
「當然。」唐維加把小孫請進客廳。客廳裝修以黑白兩色為主,牆壁上掛著唐維加的多幅照片,大大小小,看來和所有的模特一樣,她很自戀。
「也好。我讓他們趁此機會重新洗洗充氣墊,或者給你專門張羅個新的,現在用的這一個,也不知道接過多少個跳樓自殺的人。」
然後,老羅在小孫傻眼的情況下,獨自吞咽了兩份炒飯,喝下兩杯奶茶,開始工作。小孫飢腸轆轆,咽著口水,平心靜氣地等待。
「對。我姓孫,公安局的。昨天,我們好像在心理諮詢室門外見過一次。」
「首先,他那麼大的個子,比他矮很多的林郁興怎麼可能打得過他?我們在林郁興的身體裏面發現了一種化學液體的殘留物,那種液體被吸入后,會使人昏昏欲睡。」
明天。明天局長開會回來。高毅還有另一關。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過,應付局長的質問要比應付情人的追問容易得多。
「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對象?」小孫嘿嘿笑著,試圖用「色」賄賂,但想起自己剛剛失戀,再想起今早在房頂的慘狀,不禁暗自神傷。老羅也是大齡青年,一直獨身。
「也許我們要談論的,並不是你的客戶。」
熊熊大火,一個生靈困在其中。還有那一大堆雜亂無序的線索。火中的「活屍」會不會就是宋幾本人?如果不是,「活屍」究竟是誰?宋幾又在哪裡?為什麼即使自己的房子被燒,也不現身?他在躲藏什麼?是不是在躲藏羅芸的死?還有那種「spirit 4」?
「一點點吧。」高毅想起了自己的女友法醫呂鴻。他們的愛情也是一路荊棘密布,險象環生,磕磕碰碰的。
「我沒醉。我要你來接我。」
「哦!」劉翔夾著嗓子應了一聲,面對失戀的男人,最好還是還他以安靜。男人,是在失落時需要找個洞穴獨處的動物。劉翔從自己的午飯袋裡拿出一個麵包,輕輕地放在小孫的面前,然後又像變戲法似的,從抽屜里翻出一包感冒藥,放到了小孫桌上。
「大部分是小孫的功勞。我們九*九*藏*書不可能等待林郁興醒來。據醫生說,他嚴重燒傷,生還的希望幾乎是零。」
事畢,如同影片倒放,黑影退出房間。
「你?你知道什麼是愛情?」
「這是宋幾的戒指!」小孫脫口而出。他在對宋幾問話時注意過這枚戒指。「在哪裡發現的?」
「哦,那就是說,案件陷入了僵局?」
莫蘭點頭,「孫警官,很抱歉,今天就只能和您談到這兒了。」
「是,科長。」小孫接著用嚴肅好學的表情反問高毅:「科長,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向您請教。」
「說什麼?」小孫用耳朵夾住手機,取下手套,仍進附近的垃圾桶。
莫蘭讀罷公文,沉思了一會兒,很無奈地說:「他說他是一個害羞的人。面對面,很多話都說不出口。」
「我要上廁所。」唐維加開始無理取鬧。小孫非常懊悔沒有讓任何一位女警官同行。他只好地點點頭,「還是不能關門,請留條縫隙。」
「你有她的聯繫方式嗎?」

3、晨六點半

小孫點點頭,心想,和我的愛情一樣。
「醫生說搶救及時,只要好好休息,恢復起來沒問題。」
「他打給你的所有電話都是有規律的,每周三的晚上,八點到九點一刻。如果是朋友,不會那樣守時吧?」
「何以見得?」
雙方僵持五分鐘后,小孫發出詭異笑聲,「查查榴槤殼的內部。」
找到趙文燕並不難。就像昨天晚上開鎖進入莫蘭心理諮詢室一樣。小孫有技術,有手段。
屋裡很安靜。只有鬧鈴的滴答聲。紙條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你是個新聞名人。」
「對。一開始,我很不情願,就以電話的形式和她談話。後來,我發現她是一名非常專業的心理醫師,就想到了我的另一個靈魂,唐維加。於是,我再以唐維加的身份,面對面接受莫蘭的治療。」
就在昨天下午,在他的一場個人時裝秀結束后,一名叫羅芸的女模特斃命更衣室,脖頸上一圈紮緊的絲巾。當時屋內混亂,演出前後人員進出繁多,現場採集的指紋零亂多樣。而致羅芸于死地的那條絲巾上,卻沒有任何指紋。兇手有備而來。
「於是你就找到了莫蘭?」
「去年。我和他一直再沒有來往。聽說他現在有個男朋友,哈,男朋友。」
這是一首經典情歌,歌詞大意是:你從不知道我有多麼愛你,多麼在乎你;當你擁緊我時,當你吻我時,我就發燒了。燒過清晨,燒透了夜晚,這樣的燃燒,多麼可愛。
「誰?」
「就像你在十字路口迷路,排除你不能走的方向後,剩下的,就是你的必經之路。」
案情忽然閃出眉目。小孫及時捕捉住了。
「說來話長了,我們先不提了。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你,可以進來說嗎?」
高毅聳聳肩,「你快跳。把你了結了,我才好回去重新組織人調查。」
「他趕到孤立崖,是要燒死林郁興?」呂鴻接話。
按下門鈴,一個身材細高的女孩子開了門,看見小孫,先是一怔,然後露出一個微笑,「請問你找誰?」
「這個世上,沒有誰百分之百了解誰?但是,我了解你的苦衷。你同是愛著兩個人,愛戀之深,不能自拔。」
宋幾,年僅二十八,外表風華正茂,玄酷。通常設計師都要比模特矮半截,但宋幾除外。他只要往T形台上一站,便是一個現成男模,被稱為時裝界最英俊帥氣的設計師。
至於小孫將會怎樣回復,那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小孫點點頭,逐漸聽出劉翔是在安慰自己的失戀,就很要面子地更正對方:「這是女模特羅芸被殺那晚,她登上T形台時播放的歌曲。根據當場的音像師說,這不是原來設計好的音樂,有人調了包。」

15、二十分鐘后

「還有吶,」高毅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又拿出一個證物袋,裏面有另一隻一模一樣的戒指,「這一隻,是在廢墟中找到的。」
技術科的老羅鄭重接管了垃圾,然後面露難色:「現在忙,任務緊,你這個,可要排隊。」
高毅嘆口氣,終於摸出了一支煙。煙是濕的,雨水已經衝破了雨衣,佔領了他的衣裳。高毅把煙一揉,扔在地上,發現一名記者正向他這邊看過來,急忙戴上雨帽遮住面孔。帽兜里積聚的雨水立刻倒入脖頸,刺骨的冰涼順著后脊樑滑下。他咬住牙齒,打了一個寒顫,側過身,在被記者發現之前,繞過人群,來到大樓後門,向門口值班的警員出示了工作證,低頭鑽進大樓內腹,由電梯來到事發露台。
小孫會意,謝過莫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碰到了莫蘭的下一名客戶,一個外表莊重的女子,正規規矩矩地抱著坤包坐在外間的沙發上。小孫向她微微一笑,對方也回以笑容,隨後站起身來,從容整理裙裾,穿一雙平底鞋,裊娜地走向站在門口微笑的莫蘭。
「你喜歡吃榴槤嗎?」
勁風把雲層堆積成涌動的漩渦,壓蓋過來。天上開始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轟!」在巨雷鳴響的一刻,房梁倒塌,火勢減弱,數縷蛇升黑煙如房屋的魂魄,遁入天空。幾處微弱的小火凌亂鋪散,但已不足為勢。滅火隊員們剛鬆一口氣,便大雨傾盆。
站在莫蘭心理諮詢室的門口,小孫先深深吸口氣,然後才抬手敲門。一個身穿淡藍色套裝的高個兒女孩打開了門,只看一眼小孫,就肯定地說:「警官先生,莫女士正在辦公室里等您。」
高毅點燃了香煙,「醫院那邊有消息嗎?」
「你願意和一個有異裝癖的男人一起生活嗎?」
「是的,我吃掉了榴槤。雖然我已經決定做回宋幾,但是因為羅芸的死,我要懲罰林郁興。我要讓他得不到宋幾。」
「慢慢說?有什麼好說的。」唐維加背對小孫,在她面前,整座城市像一片展開的柔軟地毯。
小孫出了門,裝做很坦然地走進電梯。電梯里,他的手激動地撫摸著外衣口袋,裏面有一塊小小的玻璃片。也就在剛才,當唐維加右手抬起玻璃水杯的時候,小孫發現她的右手無名指帶戒指的地方有一圈細細的白痕。
還是兩份盒飯,兩杯奶茶,小孫再次成功賄賂了正在加班的老羅,把玻璃片上的指紋和榴槤殼內部的指紋進行核對,結果吻合。
「你想啊,人在憤怒的時候把一袋榴槤殼扔出窗口,情有可原。但是,怎麼會理智地先紮緊塑料袋,然後再扔呢?」
小孫明白唐維加是指自己要跳樓的新聞,就先自嘲地說:「對,對,我就是那個跳樓的警官。呵呵。」
高毅一驚,剛想說「知我者莫如你」,但又害怕這會導致開啟另一個連環陷阱,就決定閉口不言。沉默是最明智的選擇。
「我不需要。」
再者說,命案也不止只發生了這一個。羅芸的死如何交待?
也許是著急的緣故,小孫覺得喉嚨發乾,不停地喝水。白欣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休息一天。他執拗地搖頭,「一起兇殺,一場大火,一具活屍,都和宋幾有關。誰知道下面還會發生什麼,我要和時間拚命。」他說著,兩隻干紅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白欣搖搖頭,放下一盤歌碟,沉默著走開了,她想,小孫是在和自己搏一場。
小孫謝過趙文燕,發現案子又轉回來了。小孫立刻去設計公司找宋幾的助理,林郁興。可是據公司的人說,林郁興在昨天時裝秀開始前,請了三天假,要後天才回公司上班。小孫打林郁興的聯繫電話,關機。他趕到林郁興的住處,大門緊鎖。
「他命大,搶救及時,還活著。」小孫說。
小孫點點頭:「那好,給你五分鐘時間『穿衣服』」。
唐維加正舉著玻璃杯喝果汁,聽到這個問題,嘴裏的果汁噴了出來,揮手遮掩的時候,不小心把杯子砸碎在地上。她急忙起身,一邊說對不起,一邊進廚房去找抹布。等她回來,小孫已經用紙巾把桌面收拾乾淨了,碎玻璃也被扔進了茶几附近的垃圾桶。唐維加感激地微微一笑說:「你動作真快。是的,我很喜歡吃榴槤。很多人覺得那種水果味道很怪。」
「請進。」小女子竭力忍住不笑,把小孫讓進裡間。

10、次日下午

「為了愛情,跳樓是值得的,警察也是人,也有三情六欲。我理解。」高毅換了一下腿,他的兩條褲管像兩根排水管,雨水簌簌地流。他接著說:「不過,你要跳就利索點。下面的read.99csw•com充氣墊已經快變成游泳池了。你別以為這是運動會玩花樣跳水。」
Never know how much I love you
小女子掩嘴一笑,「我有看早間新聞的習慣。」
When you put your arms around me
辦公室里的白欣,兩眼終於可以放開電視屏幕,伸長手臂,活動活動繃緊的雙肩。
再說,誰能肯定火災當事人就了解全局真相?
「辦公室就要被記者的電話炸平了。」白欣焦急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知道你醉了。」
「從工作入手了嗎?」高毅問。
警員點頭,然後又搖頭說:「沒用。」
與此同時,小孫在失戀后第一次能夠呼呼大睡。他的手機在黑暗中閃爍著藍光,屏幕上出現來電顯示。我們預知,當小孫第二天精神飽滿地醒來之後,他會看到這樣一條簡訊:因為欠你,請你吃飯。是否賞光?寧水兒。
「他還會有恢復的希望嗎?」宋幾問站在一旁的小孫。
小孫看見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擺出了打持久戰的架勢,就把頭扭朝一邊,做出不理的姿態。在兩人僵持對峙的幾分鐘之後,高毅又接了一個電話。他聽完電話,看著滿城雨霧,只說了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故意拖長尾音。小孫一聽,轉過臉來,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你懂什麼是愛情?」
小孫還未走到電梯口,就又被那個秘書截住,她滿臉羞紅,雙手呈過來一張名片,「我叫寧水兒。如果有什麼需要,請打我們諮詢室的電話。」說完,把名片往小孫的手裡一塞,扭身就跑。小孫看見名片上還有她私人的手機號碼,號碼是用淡紫色的圓珠筆手寫的。含義不言自明。小孫又一次滿臉發燒。昨夜才被拋棄,今天下午就又遇紅顏。他把名片裝進口袋,搖頭三嘆:唉,生活。
他們都明白,身懷不了情並勇敢地面對生活,活下去,比殉情更難。
「並不是天天吃。」高毅說完,親了呂鴻一下。
唐維加在受捕前,特別要求化妝。「女人出門不化妝,等於沒穿衣服。」她說。
「你這話什麼意思?」
「是到了交給你的時候了。」高毅拿出信封,遞給小孫。小孫打開,裏面只有四個字:回家睡覺。
「謝啦,指紋,只要你想得到的,一個不拉。」
Fever all through the night
「謝謝。那我就告辭了。」小孫起身,表情很滿意。
「我急著要吶。能不能插個隊?你看電視上里的《案發現場》,人家那叫快……」
小孫跳起來,搬把椅子坐到門邊,堵住老羅的去路,「我們應該再想想辦法。」
「你來的時候,那輛悍馬就停在那裡了嗎?」小孫迫不及待地問,精神抖擻,完全忘了剛才還在高樓上為情所困。
「沒有。」
遠遠地,高毅和小孫就可以看見崖頂的狼藉。雨停了。數名救火隊員正準備收工。剛才在車裡的時候,汽車音響自動開啟,播放一盤斯琴格日勒的專輯,這位外形瘋野的女蒙古歌手正唱道:「草原上,一群羊碰到了另一群羊。」當高毅看見那些救火隊員時,卻想起了這樣的句子:「山頂上,一群落湯雞遇上了另一群落湯雞。」他笑了笑,問救火隊長為什麼不赴全力。原來,所有的隊員雖然被雨淋濕,可鼻孔卻過於乾淨,衣冠整齊,沒有一絲救火跡象。
小孫明白,只針對「富裕」的少數一部分人。「你的意思是包括著名時裝設計師宋幾?」關於那個火災現場找到的手機,小孫順藤摸瓜,查出了通話記錄。自始至終所有電話,只打給一個人:莫蘭。而且,只有打出的紀錄,沒有打進。
「我知道,你們的分手要比我們複雜得多。」小孫趁機插入話題。
反其道行之。小孫向上爬,其他警員尾隨其後,於是,終於在頂樓的露台上,小孫發現了唐維加。她披著一條白色披肩,站在露台的邊緣,風把披肩鼓成即將翱翔的翅膀。

13、次日晚九點

「呵呵,呵呵。你要不要也來兩片?」小孫這才意識到滿嘴的苦味。
案情背景:據八卦雜誌傳聞,宋幾和羅芸正處在「拍拖」的崩潰邊緣。宋幾曾經當中揚言要殺了羅芸。也有其他八卦宣稱羅芸是在和宋幾的助手林郁興拍拖。兩邊八卦記者甚至為此擺出陣容,派出嗅覺功能強大的狗仔隊,搗掘新聞,結果是越說越亂。時裝界,模特設計師之間的緋聞多過他們設計的霓裳。
「兩次?」
「既然都是為情所困,就讓我們坦誠相言。你和你的戀人剛剛分手。」
叫聲引起了小孫的注意。他從垃圾桶里抬起頭來,鼻尖上一點污跡,手裡提著一袋子黑黢黢的垃圾,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驚是喜還是憂。
「此話怎講?!」小孫問。
「你滿意了吧?這榴槤殼上全是我的DNA。」老羅一邊說著,一邊脫下手套,作出下班回家狀。

12、第二封信

「是不是叫『spirit 4』?」
在他貼近胸口的口袋裡,有一張藍色的信簽,被雨水淋濕后,又被他的體溫暖干。那是女友留下的分手信。不用看,他也能背誦出所有內容。此時,他根本感覺不到高燒帶來的頭疼,只覺得胸口放信的地方,隱隱作痛,彷彿有一顆細針,有意無意地扎一下,再扎一下。於是,他把右手放到胸口上,閉上眼睛,試圖想象火災當時發生的情景,以此轉移或沖淡對女友的思戀。
小孫騎在矮牆上,嘴唇被凍得發烏,悵然神傷。旁邊站著幾名警員,看見高毅,小聲說:「他就是不開口。我們該從哪兒勸起也不知道。」
「不。他當時決意和林郁興同歸於盡,所以才不計後果地勒死羅芸。但當火焰燃燒起來的時候,宋幾害怕了,就逃了出來。」
「手機沒電?!刑偵科的科長手機不通,那是失職!」話筒雖然貼緊了白欣通紅髮燒的耳朵,但局長的吼叫還是像一隻被困的野豹,衝撞突圍出來。整個辦公室肅然安靜。所有的人側耳傾聽。「搞什麼?儘快解決。不能讓新聞界炒作!給我找到高毅,讓他馬上來我辦公室!」局長吼畢,「啪」一聲掛斷,白欣觸電一樣,耳朵上的話筒向半空一躍。
在醫院的監護室里,宋幾站在隔離窗外,兩眼注視著全身插滿管子的燒傷者。「郁興。」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傷者很弱,不知道他是否能聽見。病房裡安靜極了,只有呼吸機液體衝擊氣泡的起伏喘息。
那麼,袋子里的榴槤,是誰吃的?小孫打通宋幾以前的女友趙文燕的電話,得知宋幾並不愛吃榴槤。
再說,還有「當局者迷」這句古話墊底。
「哦?!」小孫果然上鉤。孤立崖的山頂上只有一間木屋,主人是一個叫宋幾的時裝設計師。他涉及昨天發生的一場兇案。為了訓練小孫獨立推理辦案的能力,那個案件就是由高毅指導,小孫操作。他昨天晚間才調查過宋幾,怎麼今天凌晨就發生了火災?
高毅和女友呂鴻並肩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看一部非常火爆的槍戰片,槍炮聲震耳欲聾,他們兩人半張著嘴巴,各打各的鼾……數枚手榴彈甩過之後,這對疲倦的戀人才被炸醒。呂鴻活動活動腦袋,把高毅搖醒,「唉。我說,下次我們還是看愛情片吧。」
說到這裏,莫蘭的秘書,穿淡藍色套裝的小女子叩門而入,「莫女士,您的下一個病人到了。」
「最近吃過榴槤嗎?」
「醫生說傷者還未蘇醒。」
「累。不過,你是心累。因為你分不清你到底應該是女孩唐維加,還是男孩宋幾。這個難題,已經困擾了你很多年。每一天清晨醒來,當你面對鏡子梳妝的時候,你都茫然。我了解你的苦衷。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深深地愛上了兩個人。」
高毅揉揉眼睛,伸個懶腰,「下次你買快賣的時候,換個菜。」
又過了幾分鐘,宋幾站起來,打開了監護室的門,門外的走廊空空蕩蕩。他返回身,重新在林郁興的床前站定,深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拔掉了林郁興鼻孔上的氧氣管,卡住了他的脖子。林郁興掙扎了幾下,再也不動了。宋幾剛想把手挪開,床上的「屍體」再一次復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突然坐起來,「宋先生,露出馬腳了吧。」
「我們?哈哈,你說誰呢?」
因此,高read.99csw.com毅決定以虛避實,連連點頭,避免語言交鋒。其實高毅心裏想:如果你離開了我,我不會去跳樓,但我會永遠記住你。
男女關係中,女人提出的這類問題,被高毅稱作無邏輯無理性的「連環陷阱」。比如我們熟知的「你愛我嗎?」導致→「愛我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愛我到永遠嗎?」最後陷入→「如果我和你媽媽同時落水……」無窮無盡。再小心翼翼的男人,也會踩雷。
白欣舒了一口氣。從高科長的口氣判斷,事情並不像電視新聞里宣傳的那樣嚴重。她轉向辦公室里特設的電視屏幕,看見十二層樓頂露台上,一個年輕人身穿警服,騎跨在暴雨中的露台圍牆上,全身濕透,表情憂鬱悲傷,姿勢欲跳未跳。厚實的雲層在他身後壟成灰色幕景布。一名記者身穿雨衣,手持話筒,在雨水中頑強地睜大眼睛,刻意誇張現場氣氛,神色緊張地說:「這位身穿警服的男子,已經在深秋的寒雨中坐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尚未知道他企圖自殺的原因,估計是迫於工作壓力。」
「你誤會了。你雖然同時愛著兩個人,但這不是你的錯。唐維加對林郁興忠誠,宋幾也對羅芸忠誠。」唐維加聽到這裏,騰地轉過身來。小孫趁熱打鐵,「唐小姐,也許我應該叫你宋幾。」
「是的。同性間也能產生愛情。我和林郁興各戴一隻一模一樣的定情戒指。圖案是兩條相互纏繞的蛇。」
現在,趁小孫刨垃圾的間隙,讓我們來談談時裝設計師宋幾。
小孫仰頭對著落雨翻了幾下白眼,查案的誘惑舔著他的自尊。他終於臉一紅,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先把這個案子結了,再回來跳樓也不遲。」一邊說,一邊從矮牆上走下來。
寧水兒不但酒膽大,密度也大,小孫喘著粗氣扛著她,不知道去哪裡好?猶豫再三,還是把寧會兒扛回了自己的住處。
「來的時候,已經燒得差不多了。火勢很猛,人根本進不去,只能從外延著手。後來又下起了雨。」
「他最後怎麼交待的?」
「睡吧。明天依然會很忙。」呂鴻接受了高毅的沉默。
「同時愛兩個人?你是說我對愛情不忠誠,不專一?」
女人。年輕的警官孫立,越來越不能了解這種可愛,固執,情緒變化多端的生物。
「讓你的肚子安靜點。這種液體,並不玄虛。只要受害人吸入鼻孔,就會很快陷入昏睡,直到注入解藥才會醒來。《格林童話》里被困在塔樓里沉睡多年的公主,恐怕也是吸入了這種葯。你想來點么?我看你有點失眠。」
莫蘭心理諮詢室里一片漆黑。藉著窗外城市的燈光,可以勉強辨別出傢具的外形。一個影子躡手躡腳地摸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在附近一家24小時營業的小超市裡臨時買的小型手電筒。電筒的細光像獨眼幽靈的眼睛,掃過辦公桌,停留在文件柜上。文件櫃也上了鎖,但是對於黑影來說,要打開易如反掌,而且不留痕迹。
莫蘭沒有完全如實相告。在宋幾的檔案里,有這樣的紀錄:宋幾對自己的性別認識極度模糊。他曾經有一個戀人:趙文燕。

7、當晚半夜十二點

「我記得你特別崇拜《紅岩》里的江姐?」
「插了呀,插到明天。否則,你還要再等三天。」
「聽說是他的助理,叫什麼我可不知道。」
「我害了他們,可是,我沒有殺人。」唐維加邊哭邊說。他臉上原來畫的妝,已被淚水沖花。他斷斷續續地說:「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人的軀殼裡,擠進了兩個靈魂。他們有時相處融洽,有時又相互殘殺。可是,我卻不是以唐維加的身份和林郁興相愛的。我是以宋幾的身份。」
「唉,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小孫扼腕長嘆。
「你們可真聰明,設下這樣的圈套。」
「我們是徹底完了。」小孫說到。
「刑偵科。」白欣說到,一聽對方問話,臉色突變。她瞟了一眼嘈雜的辦公室,然後對著話筒答到:「是。局長。是。高科長的手機可能沒電了。」
「我為什麼這麼做?累不累?」唐維加反唇相譏。
兩人說罷下樓。高毅解除了對局長的手機壁壘。一群新聞記者忽然發現樓頂「風光」不在,驚訝地張著嘴,渙然神失。
回到警局時,高毅和小孫身上的衣褲已經進入半干狀態,不但沒有更換的必要,還出現了專業漿洗后的漂白和硬直效果。高毅硬著頭皮去見局長。小孫呢,瞟一眼久違了的筆直褲縫,親昵地抱著垃圾,急匆匆趕往技術科。
愛情,對於我們這些由猿猴轉化而來的哺乳動物來說,永遠是謎。
小孫踱步到悍馬面前,來回審視了一圈。這輛車的確是宋幾的坐騎。大雨已經衝掉了不少痕迹。他看完車,又像一隻夜間出沒尋食的野狐狸,戴上手套,饒有興味地去翻路邊的黑色垃圾桶。垃圾桶距離火區較遠,沒有被大火擄掠。小孫把頭探進垃圾箱桶,撅著屁股,一邊掏,一邊「呀?咦?」發聲。救火隊隊長對此破案手段嘆為觀止,喃喃自語:「還有這樣破案的?!」
「唐維加,你過來,有什麼慢慢說。」這一幕彷彿是小孫昨天跳樓的重演。
是的,小孫確實失眠。
「是的。後來,我又遇上了羅芸。我忽然覺得,我應該斷絕和郁興的關係,做一個真正的男人。於是,我提出和他分手。他一開始是哀求我,後來變為威脅。他說要殺了羅芸。展示會上,羅芸表演的曲子被臨時改變,就是一個信號。但是,我沒想到他動手那麼快。當晚,我接到郁興的電話。他說在孤立崖的小屋等我,有話跟我說。我開車趕到那裡。他專門買了榴槤。」
「所以,林郁興故意買來榴槤,試探你是想成為愛他的宋幾,還是做不愛他的唐維加?」
高毅也學著小孫的口氣,「呵呵」一笑,「我運氣好。他出去開會了。開長會,去三天。」
高毅想了一下,忽然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他回憶起最近半年來,小孫經常接到神秘電話,時常鬼鬼祟祟地躲在辦公室外面接聽。高毅看見露台上有一把塑料靠背椅,就拖過來,放到距離小孫數米遠的地方,也不管凳子表面濕不濕,一屁股坐上去,還翹起了二郎腿。
窗外暴雨如瀑,刑偵科辦公室像一個煮沸了的大鍋,人員忙碌,電話鈴響不斷。警員白欣長嘆一聲,利索果斷地接起一部就要被打爆的淡綠色電話。她面前並排放著數部不同顏色的話機,淡綠色是內部專線。
如果宋幾不愛吃,還有誰愛吃?
「我們這裏不產榴槤,如果想吃,應該到哪裡去買?」
「哦。除此之外,他談及自己的生活嗎?請你好想一想。」
莫蘭搖搖頭,「他很少談及流行歌曲,音樂也大多涉獵歌劇。」
「對!這在宋幾的交代中還沒有得到解釋。我和小孫也只是猜測宋幾在撒謊,但林郁興又不能說話,我們只好用計試試他。沒想到,這傢伙做賊心虛。」
這裏雖然是冰冷的案發現場,卻更讓他感到平靜。
「對,就這些。再見。」
「就這些?」
小孫把爛醉如泥的寧水兒扛出酒吧。臨出門前,酒保唱了個諾,嘖嘖讚歎:「你女朋友,酒量不大,酒膽大。一個人在這兒喝酒,也不怕被壞人劫財又劫色。」
第二封信:瓜。
「他相信了嗎?」
老羅在垃圾里發現一些化妝品紙盒,和四個液體滅蚊器的包裝盒。這些盒子都被雨水澆透,查不出線索。榴槤殼就像刺蝟,老羅被扎傷兩次,也沒有找出結果。
如何在愛情中生存,更是謎中之謎。
城市邊緣的一座山頂上,有一顆「紅寶石」在閃閃發光,晦暗明滅。「火!」看見的人都醒悟著喊到,倉惶著拿起電話報警。
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和線索,宋幾在回答完小孫的問題后就離開了。
「可是,那袋榴槤殼呢?我總覺得有點蹊蹺,很不合邏輯。」
呂鴻笑了一下,直接拆穿,「我喜歡你的謊言。」
小孫記下了唐維加的地址和電話,發現地址有些眼熟。他核對了資料,發現唐維加和宋幾在城裡的地址同屬一個小區。
小孫點頭,默默退出病房,把空間和時間留給兩個戀人。門外站著高毅。小孫和他默默對視一秒。
她不用去找科長高毅。她知道高毅在哪裡。白欣撥通高毅的手機電話,一響就通。高毅的手機,只是暫時專門對局長大人的號碼設置了壁壘,對九-九-藏-書於其他警員,是暢通無阻的。白欣迅速向高毅彙報了局長的憤怒。「情況怎麼樣了?」她擔心地問。
小孫馬不停蹄,順藤摸瓜,來到一座大樓前。宋幾住A座16樓,唐維加住B座15樓。A座和B座緊緊相連。小孫的心頭升起一絲疑惑。
彙報完工作進展之後,小孫的臉像模糊的電視屏幕,雖然閃著雪花,卻沒有信號。
「那麼,你們主要談些什麼?」
「那手機怎麼解釋?那個活屍是不是宋幾?」高毅又試探性地問,他要故意考考這個新手。
「後來,郁興發現在我的生活中,還藏匿有另一個身份:唐維加。」
「對了。宋幾不愛吃榴槤,而唐維加愛吃。可你們是同一個人,怎麼會在飲食習慣上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喜好?」
「孫立嗎?還記得我嗎?」手機里傳來一個女孩脆生生的聲音,但是很陌生。
忽然間,小孫覺得滿手都是線索,卻又茫然一片。
高毅看著疲倦的小孫,臉上微微一笑,拿起辦公桌上的便簽紙,撕下四頁,分別寫上幾個字,摺疊好,故作玄虛地分別裝進四個信封,用膠水封口,然後在信封上標上順序,神秘地交給小孫三個,自己留下第四個,然後說:「去吧,按照序號拆封。上面怎麼寫,你就怎麼做。沒有找到答案之前,不能拆開下一個信封。」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和宋幾之間的關係,那我就再說一遍,客戶資料是保密的。」莫蘭的口氣僵硬起來。
「問吧。」
小屋立於光禿禿的崖頂。風猛烈。所幸火勢被控制住,沒有向山下的城市蔓延。寂靜來得比噪音更可怕。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房梁坍塌的一刻,那是火焰最後的張狂。
唐維加款款走近洗漱間,順手要關門,小孫用腳尖擋住,「唐小姐,請開著門。」
「唐維加。」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榴槤殼的內部上發現了指紋。好事成雙,醫院那邊也傳來消息,雖然傷者的指紋已被燒損,但是在搶救過程中,醫生們發現「活屍」的身體里有含有一種叫做「spirit 4」的液體。
「再等,垃圾就臭了。」
「也就是剛才。這些『Z』字形的消防樓梯,把小區的『A』座樓和『B』座樓連在了一起。你同時買下了兩套房子,在『A』座,你是設計師宋幾;在『B』座,你是模特唐維加。」
小孫說得傷感真誠,唐維加的頭微微動了一下。她低低地說:「她為什麼拋棄你?」
「有什麼新發現?」身後傳來科長高毅的聲音。
「是的。我們的人也正在搜尋車子的主人。」隊長點頭,體驗一絲破案推理的甜頭。
小孫點頭說到:「排除法,去掉所有中斷的線索后,剩下的,再不起眼,再荒誕不經,也會成為出口。」他說完忽然想起一件事,「科長,你還保留了一個信封,裏面寫了什麼?」
小孫四處張望了一下,並不回答,急步前行。手機里的女孩還在說話,語氣里有醉意,在她的聲音里,還隱約有喧鬧聲,像是在酒吧。
「嗯,答得不錯。還有一個問題。」高毅眯起眼睛,臉上寫滿深沉。
枕頭上有張紙條,上面寫著:不好意思。欠你一次。寧水兒。

4、上午八點

嚼著麵包,小孫再一次播放了那場時裝秀的錄像,當羅芸上台時,音樂忽然變成這首英文情歌,羅芸貓步錯亂,像小貓踩在了線團上,她的表情也很慌亂。
「為什麼?是他傷害了你嗎?」
「你知道這個男友的名字嗎?」
「我昨天和你一樣,也是站在生死選擇的邊緣。你還想知道我昨天為什麼跳樓嗎?」唐維加既不動也不說話。這是一個好兆頭,說明她在聽。小孫繼續說:「因為愛情。前天晚上,我最愛的女人離我而去。」
「一點點吧。」小孫忽然感覺自己的口氣有幾分像科長高毅。「就像你說的,也許我的愛情很簡單,但是無論簡單還是複雜,結果都是一樣的令人心傷。」
「那麼,他的反應是什麼?」
「『spirit 4』?是不是蒙汗藥?」小孫問著,聽見自己的肚子因為飢餓而轟鳴不已,「我還以為這種液體只在武俠小說里存在?」
「你不是說喜歡吃紅燒肉嗎?」
Fever when you holed me tight
小孫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著,卻被一個關於火的噩夢驚醒。他很響亮地排氣后,才猛地想起來屋裡還有別人。糗透了。小孫從沙發上紅著臉直起身來,看見床上空蕩蕩的,寧水兒早已不見蹤影。
「哼,你永遠也行想不到,一個身高一米八六的男人,居然在家裡偷扮成女人。如果不被我無意間撞上,我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裡。」
為了來這裏,小孫專門換下了半乾的警服,精心穿了一身西服。沒想到,自己的偽裝立刻就被眼前的這個小女子揭穿。他不服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就是那個預約過的警察?」
儘管「活屍」有可能會在昏迷中醒來,並且告知事件經過,但我們這個故事,還和所有的推理事件一樣,在其昏迷的時候也不能中斷調查。
「他的確是雙重人格。但是對於他的愛情故事,他從頭到尾都在撒謊。他愛上了林郁興,但是他後來發現了林郁興移情別戀,愛上了羅芸。時裝秀之前,他假稱退出這場荒唐的三角戀,成全林郁興和羅芸。那兩個人信以為真,聽了都很高興。然後宋幾假裝有一套重要的出演時裝忘記在孤立崖了,就讓林郁興返回去拿,然後他代替林郁興向公司請了三天假。據宋幾自己交待,他提前買了幾個液體滅蚊器,倒掉裏面的滅蚊液體,替換成『spirit 4』,並且插上電源點燃。當林郁興毫無防備地趕到小屋時,門窗關閉的小屋裡充滿了『spirit 4』,林郁興進去不久,就暈倒了。然後,宋幾在演出后找機會勒死了羅芸。在我們對他進行了盤問后,他趕回了孤立崖。」
「為什麼跳樓?」唐維加不解地問:「我還以為你們警察都是鋼鐵之軀呢?」
「你說話不算數。」小孫不幹,「說好讓我插隊的。」
老羅看熬不過小孫,只好返回辦公室,寫了一個清單,交給小孫,「去,只要你把這些東西買來,我現在就給你干。」小孫接過紙條一看,喜上眉梢。紙條上寫:兩份炒飯,多加肉,要精瘦肉,忌肥膩,多加兩個煎蛋(最好是新鮮鴨蛋煎制)。兩份奶茶,少糖。
諮詢室擺設淡雅安怡,落地窗前一個身材修長,身穿乳白色職業套裝的女子轉過身來,「你好,孫警官。我們時間不多,請你開門見山。」
「那好,我們就點到為止。」
「在表演的時候,丟了。」
小孫若有所悟,少頓片刻,「科長,你怎知道榴槤是突破口。」
小孫看了一眼碟片上的名字,「FEVER(發燒)」,眼睛像長期缺電的探照燈突然充電,刷地一亮。他把歌碟放進錄像機,辦公室里響起一個女人的歌聲,伴隨著有節奏的彈指:
此時,他有點衝動要打開下一個信封,卻忍住了。高毅有交待:沒有找到答案之前,不能拆開下一個信封。不能不遵守規則。這是小孫的原則。
前一夜,在女友和他分手的時,他問過她:「你還愛我嗎?」對方用沉默作為回答,最終離開了他。
趙文燕半天不出聲,眼淚在眼窩裡打轉,「何止傷害?!他簡直是心理有毛病!」
「有。我這就給你。她剛剛離開公司,回家了。」
小孫記下歌詞,兩眼微微泛濕,同事們相互悄悄傳遞著同情的眼神。其中一個叫劉翔的走過來,滿腔憐憫地拍拍小孫的肩膀,「算了,想開些,哪裡沒有盛開的花朵?」
莫蘭挑了一下眉毛,「花,詩歌,和音樂。他感情細膩豐富,同時又把自己的情感的埋藏得很深。」
「那麼對記者,你要學習江姐,打死也不能說。就這樣。」高毅說完,掛斷電話,抬頭,目光穿過雨簾,向面前的樓頂望去。
「你們?兩個男人?」小孫有點不相信,但他想起一句話:愛無疆界。愛情是待發的種子,只要碰到合適的土壤,適量的水分,就算是在岩石下,懸崖邊,沙漠中,也會發芽。
小孫點點頭,「他有沒有提到過一首叫《FEVER》的英文歌。」
「什麼?」小孫箭在弦上,隨時恭候上司的提問。
「這個嘛,全市只有一個地方,SOHO商城的水果超市。那裡可以買到最好read.99csw.com的榴槤,不過價格也很高。」
What a lovely way to burn
「他是你的客戶之一吧?而且還是一位不願意見面的客戶。」
黑影行色匆匆離開大樓,在街道拐角處,口袋裡一片手機鈴聲,把黑影自個兒也嚇了一跳。他匆忙掏出手機,手上還帶著塑膠手套。
在其他警員查定「活屍」身份之前,小孫動用一切手段,像尋找自己失戀的情人一樣找尋宋幾。他不相信宋幾就是那具活屍。自從昨天羅芸被殺后,小孫在調查所有演出人員的時候見過宋幾。宋幾矢口否認他和羅芸之間的戀情。小孫問他是否說過要殺死的羅芸的話。宋幾毫不避諱地承認了。他說羅芸在好幾場演出中,都沒有準確地傳達出他的時裝理念,所以他在一氣之下,才說出了這些話。
「哼,」唐維加傳出一聲壓抑地笑,「好清純的愛戀,好簡單的分手。」
呂鴻點頭,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問:「如果我提出和你分手,你會像小孫一樣去跳樓嗎?」根本不給高毅喘息考慮的機會。
「不知道。」小孫苦笑了一下,「她在留給我的信中說我是個好人,但是我們無緣。也許是我工作的關係,能給她的時間太少了。」
老羅很無奈,雙手抱胸,很不滿地盯住小孫。他想,失戀的人思想總是很容易走極端的。現在,小孫就是一隻失戀的雄刺蝟,最好不要惹他。
小孫盯著戒指,不說話。
為什麼?為什麼?
幹警小孫猶猶豫豫地敲響了科長高毅辦公室的門。
「丟了?還是移情別戀,另贈他人?」
小孫把技術科的老羅堵在辦公室門口,一臉壞笑,「說走就走?我要的結果呢?」
「還有,等你跳完,我還要趕到孤立崖。崖頂剛剛發生火災。」高毅故意淡然地拋出誘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打顫,彷彿雪地里卡了殼的機槍。是啊,此刻裝出淡定的表情,實在太難了,坐在冷雨中全身濕透地和部下談心,再滾燙的熱情也不能阻止身體猛打哆嗦。
「你們是怎麼發現宋幾撒謊的?」呂鴻不解地問。
監護室門大開,小孫和高毅緩緩走進來。假扮「屍體」的警員從枕頭下拿出一副涼冰冰,亮晃晃的手銬,銬住了宋幾的雙手。
這些垃圾可真成了小孫的寶,他認定裏面大有文章。宋幾的小屋獨處山頂,也就是說他是唯一的垃圾製造者。垃圾站一個星期才上山清理一次。垃圾是主人生活內容的另一種標籤。
聽小孫這麼說,老羅搖搖頭,「你不也是泥菩薩過河嗎?這樣吧,看在我們同病相憐,是『同情兄』的份上,我給你悄悄插個隊。」
「嗯。」白欣明知對方看不見,但還是點了一下頭,她不明白高科長為什麼在這個火燒火燎的緊急時刻提這個茬。
「我是寧水兒。你忘了嗎?我現在在茴香酒吧等你,你不來,我就不走!」寧水兒不等小孫回答,率先掛上電話。小孫打回去,關機。他很無奈地摸摸後腦勺,又摸摸懷裡的相機,在十字路口猶豫一會兒之後,終於向茴香酒吧的方向走去。
宋幾一直默默地坐在林郁興的床前。高度燒傷的林郁興,皮膚焦爛,全身纏著白色繃帶插滿輸液管,完全變了模樣。宋幾兩眼直愣愣的,好像無法從這個殘酷的現實中恢復一般,嘴裏不停地重複:「榴槤,留戀。榴槤,留戀。」
在孤立崖頂,黑暗的觸鬚從四面八方撫摸著小孫,風聲在耳邊嗚咽。它們都是火災的見證者,可遺憾的是它們不會說話。年輕的警官小孫,高燒未退,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火災現場。他還不想返回自己的住處。那裡到處都是女友留下的痕迹,浴室里有她的發香,客廳里有她的聲音,地板上似乎還能看見她洗完澡后留下的濕漉漉的腳印。真沒想到,一個人離開后,會給空蕩蕩的房間留下那麼多難以忍受的東西。小孫無奈地對自己笑笑,那些東西,叫做回憶。
Never know how more I care
「我可見過你兩次。」
「情侶戒?那說明當時不止一個人在場。」

1、今日晨六點

「請問,你是唐維加嗎?」小孫也一怔,這個女人的面孔好生眼熟。對了,是昨天在莫蘭心理諮詢室門外碰到的女病人。
僥倖存活的「屍體」立刻被送往醫院搶救。其他警員對火災現場進行嚴密細緻的調查搜索取證。高毅弓腰繞房兩周半,在一蓬矮灌木下發現一個十分厚實的塑料袋,袋口扎得極緊。高毅戴上了手套,提起來仔細一看,發現裏面是一堆榴槤殼。榴槤殼的外表長滿了三角形的硬刺,很容易刺破普通的塑料袋。而這種包裝袋,是專門設計裝榴槤的。高毅把塑料袋遞給小孫,小孫如獲至寶,臉上的興奮不亞於接到了獎金。
「那是電視,是對實際情況的誇大。一集電視按檢驗程序播放,你還不要看到兒孫滿堂?」老羅很不滿。由於美國電視劇《案發現場》在警局的病毒性蔓延,大家都誤以為老羅可以把活幹得更快,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向著急的警員解釋了。
「因此,電話里的宋幾,永遠只談詩歌;而,面對面的唐維加,才敢談生活。」
「這首歌可能和羅芸的謀殺有關。」小孫說著,心思還在羅芸的死上,順手抓起藥片,像嚼麵包一樣嚼動。高毅看見,嘴裏泛起一絲苦澀。小孫沒有看見高毅撇嘴,接著說:「特別是這最後一句歌詞:這樣的燃燒,多麼可愛。是否暗示今天的火災?」
高毅剛才是故意用輕鬆的口吻和白欣通話的。主帥不能先慌了陣腳。他穩住白欣,就穩住了辦公室,也穩住了不停向辦公室刺探消息的新聞界。其實,他心裏,對於小孫的跳樓,也沒底。小孫一向開朗,而且身為刑偵科警員,雖然剛剛畢業,參加工作不久,但也經過一些風浪,見識過不少黑暗,怎麼會走「跳樓」這著棋?高毅想不通。
「嘿,跳樓的警官,怎麼不說話?」
「是啊,因為他們都不懂得放手。」高毅說著,眼睛故意看向窗外。下面住院部的院子里人來人往,居然有幾分像熱鬧的街市。在這座城市,需要治療的人還不少。難道,他們,都只是身體上有傷嗎?
小孫血液上竄,他確信此時自己的臉,看起來絕對像猴子屁股上多長了一個鼻子罷了。
小孫不說話,先出示一張局裡批示的公文,內容是請莫蘭協助調查,然後問:「為什麼以這樣的方式諮詢?」
「你剛才去了局長辦公室,他怎麼說?」
莫蘭聽出對方沒有調侃的意味,就直截了當地說到:「是的。我們還只針對少數一部分人工作。」
「你不了解我,因此你也沒有資格評價我的愛情。」
「他從來不談自己的生活,沒有說過家庭,愛人,童年,只談花,詩歌和音樂。」
「呵呵。」小孫冷笑兩聲,口氣絕望冷酷。
「這就是你們分手的原因?!」
「我還以為我們這座城市裡沒有心理諮詢這門行業呢?」小孫說的是真的。在此之前,他確實沒有聽說過。
「這是我刻意培養的強迫症。你不知道,兩個靈魂把我折磨得多麼痛苦。因此,我決定,無論我是做宋幾還是唐維加,我都要做得純粹。所以,我刻意培養自己擁有不同的性格喜好。」
「我可以留下來陪他一會兒嗎?」
「朋友?朋友是一種需要相互交往的關係。為什麼只有他給你打電話,你卻從未主動打給他?」
他把寧水兒安置到床上后,自己睡到了沙發上。小孫收入有限,就只租得起一室一衛一廚的小戶型。寧水兒睡的床實際上就在沙發背後。被子讓給了她,小孫只有毛毯。他躺在沙發上,感到很冷,就像只蝦米一樣蜷縮起身體,拿出相機,仔細地看他剛才偷|拍的資料。
「暫時還沒有。」
I get the fever

9、次日

「朋友。」
「戴在從火災中那個僥倖存活的人手上。」
You gave me fever when you kiss me
Fever in the morning

2、與此同時

忽然,屍體的手指動了一下。
按照工作程序,小孫請唐維加回到警局,做必要的記錄。

14、半個小時后

「幹得不錯,小孫。」高毅說。
「活著,還活著!」另一名工作人員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