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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公主

親愛的公主

作者:蘇七
梅若琴湊合不了,就和他分了,分手是她提的,提完她就哭了起來,弄得秦宣手忙腳亂,不住說:「祝你幸福,你會幸福的!」
「您好,請問是您找我嗎?」女孩兒在秦宣面前坐下了,秦宣還在發愣,女孩兒又說,「我是白茹。」
「對不起,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進入了你的大腦。」秦宣說。
我和陸希在校門口分別後,我去食堂吃了晚飯,陸希不在的時候我通常都是一個人,我不喜歡其他人,他們也不喜歡我,我們互不強求,井水不犯河水。
秦宣忽然發現他和白茹長得一模一樣,他和陸希也長得一模一樣!
「父母哥哥都死了,好可憐啊。」
秦宣大驚,抬頭看白茹,白茹伸出一根手指壓在自己嘴唇上:「噓。」
秦宣在心裏大罵粗話,強撐著睜開了眼睛,他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的手斷了沒,發現雙手完好無損,他扶著腦袋說:「我才進去半個小時?」
傍晚放學后我送陸希去了校門口,我是住宿生,她是走讀生。她扯著書包上掛下來的一條繩子和我說話,說話時眼神卻不在看我,到處亂飄。
「啊?」
「破什麼破,兇手還不一定是他。」梅若琴接過別人遞來的一張傳真,沒好氣地說。
「現在連接已經消除,您可以回到現實了。」
總之,秦宣接到梅若琴的電話后,不情不願地去了案發現場。
我以前也是個警察,但是八年前我辭職了,小梅是我當警察時的上司。她的結婚典禮我還去了,那天我們一班老同學都喝得很醉,醜態百出,我印象很深,但沒過幾天,我就又要去參加她的葬禮了。
一張上坐著穿紅色裙子的白茹,一張上坐著秦宣,他懷裡的雙胞胎也消失了。
「每半個小時我們都會喚醒您一次。」
「那肯定沒什麼可比性。」秦宣重新在床邊坐下,說道。
白茹還是聳肩,秦宣看著她這個聳肩的動作覺得有些煩了,跑進旋轉木馬里一榔頭下去敲碎了一匹旋轉木馬,裏面是空的,白色的瓷碎了一地。白茹跟在他身後,她在哼歌,還跳起了不知所謂的舞蹈。
「你覺得自己教唆殺人了嗎?」
白茹對他笑,看著他問:「你覺得這樣對嗎?」
「因為尚處於試驗階段,所以……說實話吧,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高個男子微笑,他像個公式化的機器人,要說什麼,要做什麼都只不過是在執行設定好的程序,笑起來都像程序。
「從入口到摩天輪那條不是最近的路,那個男的為什麼要這麼走?」
「有什麼副作用嗎?」秦宣問道。
秦宣一愣,顯然這個童話與別的童話不太一樣。
「這一個星期里你見過陸希嗎?」
「我姓安。」
秦宣去梅若琴那裡上班還經歷了番波折,他本人不情不願的,幹什麼都拖拖拉拉,都是梅若琴和他大學里的幾個老師幫忙給他弄好了簡歷,寫好了推薦信,幾乎是推著把他推進了重案組。秦宣的爸爸、大哥都是重案組出生,一個五年前殉職,一個去年過世,他一進重案組就看到好多熟面孔,許多都是常來他家走動的前輩,秦宣見了他們,什麼活兒都還沒幹,就丟盔卸甲,跑了。又是梅若琴把他勸了回去,秦宣現在看到她,覺得看到的不是前女友,而是他媽。他媽走得更早,生下他兩年,因為產後抑鬱症自殺死的。
「專找貓狗。」秦宣遞了名片過去,梅若琴的丈夫收下后又說:「我們非得隔著這兩個說話嗎?」
「我要明白什麼?」秦宣還在糾結剛才的問題。
「她沒來學校你不覺得奇怪?」
「你有事就打電話給我吧,我們電話里說。」秦宣實在受不了被兩個人看著,匆匆別過梅若琴的丈夫后就回了公安局,他找到那個高個男子,一進他的辦公室就問他:「是不是我現在立即做那個記憶關聯,這兩個人就不用跟著我了?」
少女繼續讀著:「父親擁抱了美麗的辛德瑞拉,撫摸著她的頭髮說,哦,我親愛的公主,你永遠是我親愛的公主,你和你的母親一樣美麗。」
「怎麼詭異了?」
「我見過她作為屍體的照片。」
「你找我?」秦宣疑惑地走過去,小峰四下看看,把他拉到僻靜處,說:「剛才你和我媽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陸希的父母會滿足她的任何要求,任何。
「還要等待進一步屍檢。」梅若琴說道,她讓秦宣摸一摸屍體的身體,秦宣摸了下,觸感冰涼,冷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秦宣說:「什麼意思?你們找到了白茹?她和最近的殺人案件有什麼關係?」
「我?」白茹指著自己,樣子有點可笑,秦宣點頭,白茹連連擺手:「我不能當女主角的。」
「最後在這裏。」白茹貼在秦宣耳邊小聲地說,她指著一匹粉色的帶馬車的旋轉木馬,秦宣握緊了榔頭一下敲在馬頭上,又一下敲在馬腹上,他不敢用太大力,因為他隱約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高個男子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在發現梅若琴女士屍體的時候,在現場還找到了已經昏迷的白茹,我們將她送到了醫院,她的大腦並沒有死亡,只是陷入了昏迷狀態,如果利用最新的記憶關聯技術,只要尋找到一位曾經存在於她記憶中的人,就能構建起進入她意識的橋樑。我們或許能找到真兇。」
「哈哈你好有趣。」白茹突然在一匹木馬前停下了,左看右看,小心地指了指,秦宣快步過去三兩下敲碎了木馬,裏面竟然滾出個人來,這個人面目模糊,大口喘氣,秦宣試著想要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卻被白茹喊住,她大叫:「快來這裏!」
秦宣笑了:「女孩兒愛聽,我不愛聽。」
根據傳真上的內容,女屍的身份也已經得到確認,是達成附中讀高二的女學生陸希,三天前父母來報的失蹤,已經派人通知了她的父母。秦宣溜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打開了電腦,梅若琴不讓他閑著,讓他立即去程律師家裡一趟,調查下程律師和陸希的關係。秦宣只好去了。
秦宣不敢再想下去,他斷開了記憶連接,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他對安警官說:「我好像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信上的內容與程太太說的完全一樣,秦宣看完,問道:「這封信我能帶回局裡去嗎?」
「啊!救命!」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做辛德瑞拉的女孩兒,她有非常疼愛的父親,非常疼愛她的母親,可惜的是,她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生病過時,父親續娶,后媽對她非常粗暴,甚至將她當成了自己和自己兩個女兒的女傭。有一天,王子公布了將要召開舞會的消息,邀請本國所有未婚的女孩兒參加,辛德瑞拉也非常想去,但是她沒有錢,買不起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鞋子,舞會當晚,她只能看著自己的兩個姐姐衣著光鮮地搭上了去往舞會的馬車,可憐的辛德瑞拉回到了廚房,她擦拭餐具,默默流淚,就在這時一輛南瓜馬車出現在了她家門口,一隻老鼠為她送來了禮服和鞋子,辛德瑞拉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和水晶鞋,正準備登上馬車時,她的父親回來了。」
秦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同時從床上彈起來,他大喊:「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和所有事情有關。」
「話不能這麼說……」
「我沒有認為任何事,我只是什麼都不知道!」秦宣餓得有些生氣了,高個男子又說:「那如果我們請您協助我們調查,您會願意嗎?畢竟您是處理過這起案件,但仍存活著的唯一一位警員。」
安警官從外面進來,看到秦宣站在白茹床邊,便問道:「秦先生在看什麼?」
「請閉上眼睛。」青年又說,秦宣半眯起眼睛,他看到有人從牆壁里拖出了一個巨大的白色機器,它的樣子非常笨重,像好幾十年前的集成電腦,機器被拉到了秦宣和白茹中間,對著秦宣的那一面閃爍著許多小燈,有的是紅色的,有的是綠色的,接著那四個人在秦宣的太陽穴邊抹了點涼涼的軟膏,之後發生了什麼秦宣就記不得了,他感覺自己倒在一片草叢中,花香四溢,日光溫暖,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秦宣笑笑和男孩兒點了下頭,男孩兒卻沒走,固執地站在走廊上,程太太見狀,嘆了口氣,把秦宣請進了屋,請他去沙發上坐,給他去廚房泡茶。那個男孩兒將秦宣上上下下看了個遍,小聲問他:「你幹什麼的?」
白茹舞到了他面前說:「你會自己找到答案的。」
秦宣一一記下,回到辦公室后,他把情況大致和梅若琴說了說,梅若琴道:「屍檢也出來了,陸希確實有三個多月的身孕,關鍵是程律師的口供比較詭異。」
「請去那裡躺下。」一個白大褂青年指著空著的床說,秦宣走了過去,躺下。
秦宣到了現場,站在摩天輪下仰頭看了看,深吸一口氣,拿著證件進了警戒線裡頭。他一眼看到梅若琴,她正貓著身子站在一架摩天輪的艙室里。艙室很小,看上去最多只能容得下四個人,一直有人在進進出出,只有梅若琴一動不動,保持著那個站姿,眉眼不舒服地擠在一起,長發用根竹筷子盤在腦袋後面,秦宣猜測她是在家吃麵條的時候被臨時叫了過來。
「什麼意思?」秦宣幾乎要從床上跳下來了,安警官做了個安撫的動作,說道:「根據白茹和陸希的口供,他的父親那時候喝醉了酒,似乎是把她當成了她母親……總之案子早就已經解決,她是正當防衛。」
秦宣再次趟過了河流來到了小樓前,樓前掛著一塊招牌,上面寫著「第三母嬰醫院」,他走了進去,這次沒有像之前一樣遭遇什麼漩渦和回憶,他一路平平穩穩地走到了樓里。一進門是個大廳,大廳里的前台已經褪色,綠色的油漆一塊一塊脫落,掉在了地上,秦宣往兩邊看看,他正站在一條分岔路的起點,他有三個選擇:向左走,向右走,或是一直往前走。
秦宣還在琢磨,梅若琴吃的會是大排面還是蝦仁面的時候,梅若親從艙室里跑出來,朝秦宣用力揮手,大喊:「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童話案件有進展嗎?」
秦宣是在一聲巨響中醒過來的。
安警官笑了下,對他使了個眼色:「我們可以去外面消磨這五分鐘。」
「是程峰把你打暈的嗎?」秦宣問道。
「離開了?去了別的地方?」
乳白色的房間里他的聲音無限回蕩,安警官從容不迫地看著他,詢問道:「您知道了些什麼?」
陸希笑了,她笑起來有兩個梨渦,甜甜的。她說:「喏,我就隨便問問。」
「聽過。」
白茹還是聳肩。
高個男子微笑:「您確定要現在就開始嗎?」
「是腦筋急轉彎嗎?」秦宣又打碎了一批旋轉木馬,裏面依然什麼都沒有。
「嗯,可能吧。」小峰低著頭,蔫蔫地說。
秦宣心跳得越來越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他無計可施,只能任由白茹催眠程峰,他在房間里打轉,抓起桌上的文件亂翻,那些文件被他一碰就碎成了粉末,書櫃里的書也是,九-九-藏-書連書櫃都塌了,成了一大抔灰塵,秦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甚至伸手去撕白茹攤在膝蓋上的一本記事本。這一頁扯下來,竟然是一篇日記。
秦宣奮力掙扎,他聽到自己指甲在掰扯藤蔓時斷裂的聲音,甚至感覺到了一陣鑽心的刺痛,他一咬牙更為用力地掐下去,終於讓他扯斷了一條藤蔓,其他藤蔓似乎是瞬間失去了糾纏他的勇氣,悉數退下,秦宣重重摔到了地上。他喘著粗去去看自己的手,毫髮無損。他又回到了一開始的那間房間——寬闊如停車場的房間。
我想,我會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標。
她和陸希當然不可能是同一個人,那麼多人知道她,看得到她,她肯定是另外一個活生生存在的人。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們有血緣關係?是雙胞胎?那為什麼她姓白?陸希姓陸?
「我們來說說童話殺人的事情吧,有發現什麼線索嗎?」
秦宣撓了撓鼻尖:「算是吧,你爸一個星期沒回家了?」
秦宣搖頭,「不太記得了,犯人當場就被擊斃了,我父親也重傷不治過世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的笑容詭異至極,她的回答更為詭異,秦宣不寒而慄,剎那間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白茹的樣子被壓得很扁,天花板掉到了地面上,會議桌和椅子糾纏到了一起,玻璃扭曲,陽光變成了彩虹又被吸光了所有顏色,只剩下灰。滴水觀音突然蓬勃生長,變得無比巨大,甚至變成了別的植物,變成了一株藤蔓,使勁纏住了秦宣的脖子,手,腳,弄得他無法呼吸,幾乎要窒息了!
「他們離開了。」
陸希的眼神停留在了籃球場上,我跟著看了過去,那裡有高年級的男生在打籃球。
秦宣驚訝地看著少女,她合上了書本,朝著遠處望去,一個男子正慢慢走入她和秦宣的視線。男子終於走到了他們面前,秦宣沒想到來的會是他,他吞了口口水,女孩兒微笑著站起來,跑去沙灘上玩水,男子坐下了,他抬眼看向了秦宣。
我不知道太多他們的事情,陸希很少說,程律師像很了解陸希一樣,他說陸希愛他是因為她對父愛的缺失,因為她母親在她讀中學時過世,父親又因為她正當防衛過世。
可半個小時似乎永遠不會過去,永遠不會到,秦宣都在地上打了個盹了,醒過來還是在白茹灰色的意識里,不過他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睡到了一張舒適的沙發上,儘管周遭所見還是一片毫無生機的灰,但不得不承認他躺著的這張沙發非常舒適。
被比自己小的女性誇獎為可愛,秦宣更尷尬了,白茹說道:「我很喜歡我姑媽的一條黃色的連衣裙。」
因為他對自我人格認知的障礙,針對他的意識連接,只能藉由我的一部分記憶重塑出一個「秦宣」,在他的意識中進行探索。據安警官說,之前也有安排過兩名心理學專家進入他的意識,但是他的自我保護意識非常強,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
還是陸希?
「看來秦先生的精神有點脆弱。」
「她在酒店公寓里,她自己租的,應該說是她爸媽給她租的吧,她不想回家的時候就會去那裡住。」
「你爸知道嗎?」
秦宣慌忙過去,又跟著白茹的指示擊碎了三匹旋轉木馬。
秦宣分不清楚,他也沒打算閉上眼睛,接受這催眠一樣的暗示,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再回頭看時沙發上躺著的卻成了程峰!
這時程太太拿著茶杯從廚房出來,看了眼走進自己房間的男孩兒,說道:「陸希是小峰的同學,來過家裡兩次,那兩次老程都不在,只有我在家。」
「陸希的孩子不是程峰的。」
這難道是我剛才來的地方?
他這一路撿到的日記是白茹的日記嗎?
梅若琴聳聳肩,秦宣伸手碰了碰女屍的頭髮,稍微解開了些她脖子上的緞帶,那下面的肌膚也是雪白雪白的。
「啊,我……沒有……我只是在想要怎麼區分她和陸希。」
學校食堂的肉包子肉太少了,一口咬下去都是麵皮。
秦宣翻了個白眼,安警官微笑著拿起了桌上的電話,他打了通電話,很快就有四個穿白大褂的人,帶著秦宣去了一間乳白色的房間,這整間房間彷彿是掉進了乳白色的油漆桶里——乳白色的兩張床,乳白色的四面牆壁,乳白色的天花板,乳白色的地磚,只有躺在一張床上的白茹穿的紅色裙子算是為房子增添了點生氣。
搖動還在繼續,書桌上的灰塵被抖落下來,地板嘎嘎作響,秦宣抱著腦袋使勁罵人,遠處傳來爆炸聲,把他罵人的聲音蓋了過去。秦宣暗暗納悶,這就是白茹的意識?這些爆炸代表了什麼?
秦宣沒轍,還是把小峰帶回了公安局,梅若琴看他帶個半大小子回來,把他拉到邊上問他:「你搞什麼?」
小峰不停搖頭,他個子比秦宣矮些,抬眼看他時,眼裡又怕又急。
安警官道:「當然可以。」
「好的,那首先我們要提取您關於十年前案件的相關記憶。」
「你殺人了嗎?」
難道……剛才在沙灘上的少女不是白茹,是陸希?那……
秦宣道:「他沒什麼事,對了,你在達成上學嗎?」
「我看得到你。」白茹穿著紅色的裙子,笑著說。
「這肯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監控和發現屍體的人都問過了吧?」
「不過有沒有可能,是程律師去陸希的公寓見她,只是希望她去墮胎?就當他是真的在運地毯吧,然後那封匿名信真的存在,那這個寫匿名信的人會是誰?」秦宣看完后說道,梅若琴道:「我們講究的是人證物證,監控拍到了他,屍體確實是他運的,動機他也有……」
程太太點了點頭,看著他,又問了遍:「老程到底怎麼和凶殺案扯上關係了?」
她的手掌貼在窗戶上,很奇怪,這裏的窗戶上都沒有玻璃,卻感覺不到絲毫風。白茹望著外面說:「我看很多電影里,那些人都有農場,我就好想穿著我姑媽的這條黃色裙子在自己的農場里玩,我會路過玉米田,我會去采櫻桃,我還要去給奶牛擠奶,然後啊我就在陽光下面跳舞,晚上的時候,我和陸希坐在外面看星星,她困了,我就給她說故事,她最喜歡聽一個變態的灰姑娘的故事,一點都不適合當睡前讀物,但是沒關係,我喜歡陸希。我會念給她聽的。」
「是的,可以這麼說,您對那個案子還有印象嗎?」
她手上的塑料手套沾到了點血,秦宣打了個冷戰,點點頭,畏畏縮縮地走了過去。他怕冷,冷風一吹他就直打哆嗦。
秦宣也盯著那灰色的城市看了會兒,再回過神來時,男子和少女都不見了,巨大的摩天輪在他身後吱嘎吱嘎地旋轉,灰色的摩天輪中唯有一架刷上了橙色的油漆,秦宣走到摩天輪下,他搭上了這架橙色的摩天輪,摩天輪不斷向高處升,座椅上有一封字跡工整的信件。
秦宣說:「所以你們找到了我?」
他殺害那些花季的少女或許也是因為愛的缺失吧。還好他遇到了陸希。
他不回答,我就說,「別這麼小氣,作為和你分享過一部分記憶的人,說來聽聽吧。」
他告訴了我們一個地址,一座遊樂場,很快我就收到消息,趕到現場的人逮捕了程峰並找到了三名被綁架的法醫和鑒證科人員。
程太太眼神恍惚地應下,連送一送秦宣都沒有。秦宣自己走了出去,下了樓,才走出居民小區就被人喊住了。秦宣回頭看,竟看到程律師的兒子小峰站在路燈下氣喘吁吁地朝他揮手。他身上披著件外套,腳上還踩著拖鞋。
聽到陸希的名字,男孩兒眼神一變,立馬溜了。
他漸漸地會和我說些話,他說起過他會夢到,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他告訴我他第一次見到他姑父姑母時,姑父送了他一條白色的連衣裙。
中年婦女警覺地說:「是,他是我老公,怎麼了?你們找他?他已經一個星期沒回家了。」
他現在他知道他不在任何人的意識里,他又活了過來。
秦宣看著牆上的掛鐘,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他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對面坐著的這個高個男子卻像是充耳不聞,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問他:「關於十年前的案件,你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嗎?」
「陸希。你見過她吧?」
秦宣哈哈笑,跟著安警官去了走廊上抽煙,安警官給他點煙,兩人閑聊起來,安警官說:「聽說十五年前是您的父親逮捕的童話連環殺人犯。」
喝茶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女孩兒對面,他看著女孩兒說:「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穿你姐姐的衣服。」
秦宣聽完后就掛了電話,這時白茹從外面進來了,她穿一身女生校服,個子高高的,腳上套著深黑色的絲|襪,她進來,坐下,挽起留的很長的頭髮撥到耳後。
秦宣沒想到那會是他最後一次聽到梅若琴的聲音,她的屍體在隔天早上被一群小學生髮現,那是個周六的早晨,這群學生去家裡附近的公園玩耍,梅若琴就坐在他們常盪的鞦韆上,她戴著一頭很長很長的金色假髮,雙手無力地搭在鞦韆繩索上,穿一條粉色長裙,眼睛被挖了出來。
「所以你們才認為我是最佳的人選,和這兩個案子都有聯繫是吧?」
秦宣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看到天花板上刺眼的白色燈光,邊上一個人在和他打招呼:「白先生您好,我是秦宣,我們借用了一部分我的記憶和過去完成了這次意識疏導,歡迎您回到現實世界,下面我們來說說案子的事情吧。」
梅若琴的丈夫問他:「你是秦宣吧?我聽小梅提起過你。」
「哦?那會是誰的?」
「在啊,怎麼了?」
「算是有吧,我看到了摩天輪,還聽到了一則童話故事,怪怪的。」秦宣將那則非常古怪的通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安警官,安警官聳了聳肩:「看來我們得上網去搜索下這個版本的灰姑娘會是什麼結局了。」
可樓外的城市卻不比小樓里好到哪裡去,哪兒都是灰撲撲的,鉛色的雲布滿天空,將陽光染成灰色,地上很臟,破碎的布條掛在路燈上,偶爾有烏鴉掠過天空,老鼠的屍體出現在井蓋邊,下水道口裡冒著一小搓頭髮,路上沒有車,沒有第二個行人,自行車倒是有,東倒西歪地躺在街邊,不是沒了輪子就是沒了坐墊。
「有孩子的事?」
風吹了起來,旋轉木馬,過山車,摩天輪統統消失了,天地間一片荒涼,唯剩下一種色調——乳白色。
秦宣本來賦閑在家,下午四點半時他接到了梅若琴的電話。梅若琴是他的大學同學兼上司,很多秦宣大學時的同學現在的職位都比他高,所以每次同學聚會,無論是誰組織的都愛叫上秦宣。
街邊的房屋也很破落,地面崎嶇不平,一直在向高處延伸,秦宣爬了會兒上坡在路邊停下了。他在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自行車車籃里又發現了一張紙條。
「哦對,她的水晶鞋。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看到的那個灰姑娘的故事,好變態的哦,你聽過嗎?」
安警官所說的記憶調試,是近來某種能夠在人與人九*九*藏*書之間,進行意識溝通的科研產品的附屬產品,面向失憶患者市場,以圖片和影像的方式呈現出他們的深層記憶,以幫助他們找回記憶。
梅若琴塞給秦宣一份空白的卷宗,讓他去審訊室好好問問小峰,秦宣最煩問訊別人,一個頭兩個大,唉聲嘆氣地帶著小峰去了審訊室。兩人坐下,小峰顯然不太習慣冰冷的座椅和刺眼的燈光,他怯生生地問:「讓女孩兒懷孕了也要逮捕啊?」
「誰?」
「沒有……沒有任何發現,我想還許多多試幾次吧。」
秦宣一愣,四處找說話的人,原來坐在他邊上的白茹在說話。
白茹從身後摸出一樣東西遞給他:「喏,給你,這個世界沒有的東西。」
「不,該道歉的是我,我同樣也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進入了你的大腦。」
順便程律師還向我坦白了一件事,他問我知不知道五年前的童話殺人事件,我說知道,他說他才是真兇。
衣服和布景都是網上匿名買的,一共買了兩次,快遞是別人代收,收到後送到廢棄的遊樂場門口,線索就這麼斷了。
小峰道:「你看到這個人就知道怪在哪裡了,哦,對了,白茹是住宿生,去學校就能找到了。」
「我見過……」秦宣頓了下說,「她手裡捧著雙水晶鞋。」
安警官走後沒多久,第三次記憶連接開始了。
遠遠地有人聲傳來,這久違的人聲刺|激得秦宣腦袋愈發脹痛。
「白茹。」
程太太回頭看他,讓他趕緊回屋睡覺:「這裏沒你的事,你明天不用上學啊?快睡覺去。」
秦宣忙回身去看,剛才還在喝茶的中年男子躺倒在了地上,下身不斷流下血,而大喊著救命的人就像一團霧,從中年男子身邊飄過,從秦宣身邊跑過,秦宣想伸手抓住這個人看一看她的真面目,卻抓了個空。他走到中年男子身邊蹲下,中年男子手裡拿著把手術刀,他大腿內側被人劃了一刀,他睜著眼睛,全身抽搐,似有不甘,又似解脫,有許多護士和醫生沖了進來,人群將白色的光芒衝散,秦宣被一股強風推了出去,主任辦公室的門在他面前嘭地關上,地上多了張紙條。秦宣撿起紙條,讀到:「7月30日,聽說莉莉絲生來罪惡,原來真的有生來罪惡的人。」
秦宣不太好意思了,他還不知道被進入意識的人會知道有人在自己的意識里,他說道:「所以你能明白我現在的狀況是吧?我是來查案的。」
「什麼?」
陸希的孩子不是程峰的?那還是能誰的?
男孩兒眨眨眼,忙問:「你找到我爸了?」
小峰愈發猶豫了,秦宣勸他先回去睡覺,等想好了要說什麼可以打電話給他。秦宣給小峰留了自己的號碼,小峰說:「我想見見我爸,瞞著我媽見見。」
安警官道:「白茹的家庭背景是這樣的,她的母親在她上中學的時候去世了,沒過多久她的父親也被害去世了。」
秦宣懶得和她抬杠,戴上手套湊近了去看坐在摩天輪座位上的屍體。
「不是,是只要用心去找就會發現的東西。」
下樓的樓梯就在空曠的室內中央,這是一條旋轉樓梯,扶手已經生鏽,秦宣盤旋著往下走,二樓和一樓的景象與三樓相差無幾,彷彿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他有幾度甚至懷疑自己進入了一個無法停下的循環,始終都沒走下過三樓,當他走出這層三層高的小樓時他才算鬆了口氣。
那是一面鏡子。
「怎麼這麼冷?」
「是的,兇手就是白茹。」
秦宣說:「一團糟,到處都是灰色的,發現了幾張日記,她好像不是她父母親生的?我懷疑她和陸希是姐妹關係,還有就是她爸爸,那個當醫生的,是怎麼死的?」
「哪個茹?」
「你怎麼來這麼慢?再晚點兒來屍體就變乾屍了!還是你早習慣看乾屍了?」梅若琴逮著秦宣就是一頓數落,秦宣皺起眉,鑽進艙室里說:「我去的是印度,又不是埃及。」
「讓女孩兒懷孕了,還讓女孩兒去墮胎的要逮捕。」秦宣打開卷宗,默默寫下日期,隨口說了句,小峰尷尬地說:「警官大哥你別開我玩笑了,我沒讓她去打胎……我說了孩子生下來也沒關係……最多我高中不讀了,我去打工,賺錢,養她們。」
「和陸希有關係?」秦宣問道。
程太太拉開沙發邊上的小柜子,拿出個信封遞給秦宣。秦宣看信時,她問道:「你們在哪裡找到的老程?他這個人吧脾氣有點倔,但是膽子其實小得很,你說他和什麼凶殺案有關係,他是目擊證人?」
秦宣皺起了眉,說道:「所以我會進入她的意識里?」
秦宣吐了兩口水出來,他慢慢爬起身,無奈地看著一身乾淨的衣服,他往岸上走,這片海岸著實有些眼熟,好像是市裡某處湖濱公園。走著走著,秦宣就在岸邊看到了個穿白色裙子的少女,她正坐在一張長凳上,手裡拿著本童話書,秦宣站在她面前朝她揮了揮手,少女看不到他,但是秦宣能清楚地聽到少女讀書的聲音。
秦宣愣愣地點頭:「可以……當然可以。」
「聽說你現在當了私家偵探?」
白茹歪了歪腦袋,說:「最近一次聯繫是在三四天前了吧,我等下可以查查手機的通訊記錄。」
秦宣嚇得出了身冷汗,趕緊往邊上挪開,但是男子還是盯著他剛才站著的方向,秦宣便循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他在看湖面上一片灰色的雲,那雲下面彷彿是一座灰色的城市。
「人在這裏?」秦宣問道。
他說:「我不太喜歡你的記憶,你那些過去。」

1、2023年5月3日

「你說。」
「不是,是你這個想法?」
她在意的這些問題讓班主任也很在意,但是陸希的父母不在乎,無論被老師叫去學校多少次,他們都不在乎,他們認為自己的女兒正處於人生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階段——一個自己選擇並且自己承受後果的階段。他們甚至給她出了兩次墮胎的錢,那兩次我也去了,陸希從手術室出來后,打發我去給她買她愛吃的水果,我提著水果回去時,發現病房裡的陸希和她的父母正擁抱在一起,儼然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哦,對,你沒見過陸希。」
儘管案件還有許都不合理的地方,但是第二天程律師竟認罪了。秦宣得到這個消息時,他正在達成附中的一間會議室里等著見白茹。

4

「安警官,拜託了現在就開始吧,他們再跟著我一個小時,我就要瘋了。」
「秦先生?」
想到這兒,秦宣就坐不住了,又想去外面抽煙。那兩個保鏢緊跟著他,秦宣被跟煩了就瞪他們,兩個人視若無睹,依舊跟在他屁股後頭,禁止任何人靠近,梅若琴的丈夫來找秦宣說話時也被這兩個保鏢給攔了下來。無論秦宣怎麼解釋,這兩個人都不肯放行,無奈之下他只好隔著兩個保鏢,跟梅若琴的丈夫說話。
秦宣走到窗邊,那裡擺著一張床,床單破舊,布滿灰塵,陽光照進來,照到了床上的一張紙條,秦宣收起了紙條,站在窗邊看。室內實在太暗了,就算有一點陽光,這點光亮也不足以能讓他看清紙條上的字。可窗外的陽光也找不到哪裡去,這裏的陽光都灰濛濛的,秦宣費勁地把紙條上的字一個個讀出來:「6月15日,姑媽留給了我一條黃色的連衣裙,我很喜歡,上面的碎花好像是玫瑰花,做工也很精美,可以搭配一條淺色的珍珠項鏈。我也喜歡珍珠項鏈,但是姑媽沒有留下任何首飾給我,或許有吧,但一定是被姑父藏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得去睡了,祝我明天有好運。」
「前幾天見過,後來她沒來上學了,她經常這樣,電話不接,找不到人,我還挺著急的,怕她去把小孩兒打了……不過這次好像挺嚴重,三天前她爸媽來學校了,他們好像還不知道孩子的事情。」
他推開了點白色機器,秦宣看到了靜靜躺著的白茹,他隱約覺得他好像能分辨白茹和陸希了。
安警官忽然遞給我一張紙,紙上是一篇日記,內容如下:
「陸希和白茹是……」
「死黨?叫什麼?」
小梅的老公今早六點來找過我,他問我案子有沒有什麼進展,我雖然已經不是警察了,但因為和這幾起警員連環被殺案件有點關係,被找回去協助調查。
「能給我看看嗎,這封信?」
我看完后問安警官:「這是?」
秦宣在葬禮上遇到了梅若琴的父母和丈夫,自從八年前他把辭呈遞給梅若琴后,她就再沒和他說過話,上個星期的一個雨夜,秦宣接到梅若琴的電話還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梅若琴只說了一句便匆匆掛了電話,她說:「我們都錯了!」
「半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到了。」
「您聽過童話故事嗎?灰姑娘啊白雪公主之類的。」
「不用說了,這我們都知道,還有別的嗎?」
「請問您是?」白茹看著秦宣,她的樣貌清晰,活靈活現的,秦宣強忍下想伸出手碰一碰她,看她會不會突然消散的衝動,清了清嗓子道:「我姓秦,是負責調查陸希被害案件的警察之一。」
三個月里死了六個警察,六人死去時,都被裝扮成童話故事灰姑娘中的人物。這很容易讓人想起,十五年前震驚全市的童話故事殺人案,但那起案件在當年已經告破,兇手被當場擊斃。所以我在看到六起案件時只能想起一件舊事,那是一樁十年前的舊案,所有遇害警員全都有參与調查這起案件。這起案件並不是什麼駭人聽聞的連環殺人案,也沒有什麼變態殺手在幕後暗暗得意,這起案件死的只有一個人,是個女孩兒,叫做陸希,她的屍體被裝扮成灰姑娘,兇手是一名律師,後來在獄中上吊自殺了。
「好的,你挑個話題?我還是挺能和人聊天的,哈哈。」秦宣乾笑了兩聲,惹得白茹哈哈笑:「你很可愛嘛。」
秦宣趟過河流來到了達成附中門口,他感覺自己的褲子濕了,貼著他的大腿,他還感覺有嗖嗖的冷風吹過來,但他的衣服沒有弄濕,頭髮甚至沒被吹開,這種感知與「現實」的差距讓他渾身不舒服。他作了兩個深呼吸一腳踏進了達成附中的大門,瞬間,天旋地轉,一個巨大的灰色漩渦在秦宣腳底出現,卷著他的腿將他拖進了一片混沌中,秦宣頭暈目眩,再清醒過來時他已經坐在了一間會議室里,陽光燦爛,會議室一角的滴水觀音葉片肥美,翠綠欲滴。
我想也沒想就回答了他:「我願意配合。」
「那我要怎麼從這個夢裡醒過來?」
秦宣抱著胳膊摸了摸:「聽著怪嚇人的。」
車在殯儀館門口停下,秦宣在外面抽了根煙才進去,高個男子派過來的兩個人不像是警察,更像是保鏢,貼身跟著他,好像他隨時都會成為還沒出現的四套禮服中一套的主人似的。
「那時候她在哪裡,在做什麼?」
白茹聳了聳肩,摩天輪已經過了最高處,開始往下移動了。
「我被牆壓死了。」秦宣說,安警官給他遞了一杯水,秦宣咕嘟咕嘟喝下,安警官道:「那是白茹的自我保護意識,您可能太深入她https://read.99csw.com的意識了,請問您在她的意識中有什麼發現嗎?」
「和什麼有關?」
秦宣說:「警察。」
秦宣讓他打住:「你又不是你爸……按照你剛才的意思,你爸一個星期前失蹤,後來陸希也失蹤了是吧?」
白茹微笑了:「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啊。」
女孩兒嘟起了嘴,從床上跳下來,中年男子說:「回去和你姑說,晚上我不回來吃飯。」
「怪?」
「認不認識一個叫陸希的?」
我會開他玩笑,問他:「你比較喜歡當女孩兒還是當男孩兒?」
「姐姐送給我的。」女孩兒看著中年男子說,兩人似乎都看不到秦宣,秦宣還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中年男子皺起了眉,不高興地說:「送給你,你就要穿?」
白茹怔住了,秦宣問道:「想請問一下你最近幾天和她有聯繫嗎?」
我心裏一咯噔,問他:「誰?」
梅若琴翻了個白眼,指指艙室里的屍體,對秦宣說:「哦,心靈旅人你趕緊看看。」
秦宣一把抓住他肩膀激動地語無倫次:「兇手是程律師!殺了陸希的是程峰!白茹發現后就決定復讎!報復!催眠!」
這是一具女屍,年紀看上去很輕,身上穿一條藍色的連衣裙,頭髮染成金黃,還盤了個髮髻,脖子上綁著條青色的絲帶,手上戴著冰藍色的手套,雙手做環抱狀放在腿上,手掌里托著一雙水晶鞋,神色沉靜,面容蒼白,兩頰鮮紅。
「是這樣的,她的意識和現實場景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就好像……在做夢一樣吧。」
晚安,並祝我明天有好運。
我見到清醒過來的白如時已經是5月3日的深夜了。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拯救他。
「是這樣的,我剛才接到消息說我們又一位同僚下落不明,是曾經為陸希驗屍的一個位女法醫,我想形勢緊迫,可能親先生需要現在馬上再度與白茹進行記憶連接。」安警官說道。
秦宣不肯,小峰急了,張口就說:「陸希懷了我的孩子!」
小梅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天,我一夜沒睡,我去警局的資料室翻看資料,後來實在看不動了,就去外面抽煙,那天晚上我變得膽子特別小,一點風吹草動就出一身冷汗。
摩天輪到了地下,白茹跳了下去,秦宣跟在她後面下去追著她問。白茹笑著在遊樂場里歡快地奔跑起來,她提起自己紅色裙子的裙擺,像朵飄在風中的虞美人,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秦宣。他們跑到了旋轉木馬前,白茹像變戲法似的一揮手暫停了那些旋轉木馬,又想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把榔頭遞給秦宣。
「被害?」
要保密哦,這是我們的秘密。
8月1日,我把那條黃色的連衣裙送個了陸希,她穿上好,我就想象著我穿上大概也是這個樣子,本來嘛,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她穿或是我我穿又有什麼區別?下午時我們說起了那件事,我和陸希之間沒有秘密,她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的事情她也全都知道,可是在那件事上我撒謊了,陸希後來和警察說她看到姑父要對我做很不好的事,那都是我騙她的,她那天確實和我一起去醫院玩兒了,但是她沒進去辦公室,她在外面,我割開了姑父大腿上的動脈之後找到了她,哭著躲進了她的懷抱里。我騙了她,她又騙了警察。
白茹眼神閃爍著,問道:「您是說陸希遇害了?死……了?」
「秦先生,我們之前也說過了吧,我們想知道的是失蹤的同僚現在在哪裡……」
難道說她和陸希本來是一對姐妹花,後來陸希的父母將她交給了她所說的「姑媽姑父」撫養?那就說得通了,不過她和這次殺害警員的多起案件又有什麼關係?
他還開我玩笑,我覺得他大概是活過來了。
路變得越來越難走,柏油地面的裂縫越來越多,好像巨大的傷口盤踞在地面上。翻過一個制高點后,秦宣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他看到了一條河,一條被攔腰截成兩段的河,一段河水向東流,一段向西流,劈開它們的是一枚導彈,它就這麼斜插|進河面,硬生生把一條河分成兩段。在這條河的後面,就是門面破落,鐵大門壞了一半,金字招牌已經褪色的達成附中了。
白茹道:「不過就算是這樣的故事,還是有人會想變成童話里的女主角的吧?」
「是的,我沒見過她。」
12月1日,我去監獄看程律師了,聽說他最近抑鬱得很嚴重,當然我是從程峰那裡聽說的。陸希出事後他經常來找我,幻想自己和陸希的孩子將會是如何漂亮可愛,聰明伶俐,我還是沒告訴他,陸希的孩子是他爸的。我想不能給他第三次打擊了,他也怪可憐的。
他抽完了煙就回去了乳白色房間,第二次記憶連接很快開始,這次秦宣一下就進入了狀態。

3、2023年5月3日

「你要和他好上了,他那個律師爸爸估計得氣死。」
秦宣點點頭,高個男子特意派了兩個人開車送他去殯儀館。秦宣為了出席今天的葬禮,昨天特意去商場買了套西裝,結果早上出門前卻被兩個警察按進了警車,一路帶去公安局,好好一套西服被弄得皺巴巴的。秦宣坐在車上一個勁拍衣服上的褶皺,車上的廣播正在播送實時新聞,六名警員連續被殺案依舊毫無進展,除了在現場留下的寫有「LUCY」字樣的卡片,什麼線索都沒有,就連將這六人裝扮成童話故事里人物形象的衣服和布景,也追查不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兩人交換手上的口供,秦宣掃了眼,梅若琴沒說錯,程律師的這份口供確實詭異,他在口供里承認了運送屍體的部分,但堅持自己沒有殺害陸希,聲稱自己是被人威脅,假若他不按照指示的要求把屍體運送到遊樂場,他兒子和陸希的事就會被告發,他這個大律師的臉往哪兒擱。
晚安,並祝明天有好運。
白茹還在看外面,不吭聲,秦宣道:「我就說你不知道,他們非得讓我來問你。」
「照片呢?」
秦宣看了下頭頂上的指示牌,左右兩邊的指示牌都很模糊,只有前方不孕不育諮詢的指示牌最為清晰。秦宣決定往前走。他繞過了前台,護士站,還有一些打不開的醫生辦公室,在一間溢出白色光芒的辦公室前停下了,辦公室門上寫著:主任辦公室,秦宣打開了門,白色的光傾瀉而出,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開眼睛,他已經站在了一片白光里,不遠處有風將白色的紗窗帘吹得鼓起,一個中年男子站著喝茶,一個小小的短髮女孩兒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坐在白色的病床上搖晃著小腿。
乳白色的牆,乳白色的地,乳白色的床。
3月14日,是程峰,是他乾的,我沒想到是他乾的,竟然是他,陸希不是自殺,是他乾的!是他乾的!這個混蛋!畜生!陸希的遺書是真的,我找到了她的日記本,那是寫在一個月前的!那時候她已經不想自殺了!畜生,他根本不想要那個孩子,說得好聽,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十年過去了,我也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那麼我們就需要您幫助我們確認,什麼是您知道的,什麼是您不知道的,您不知道的事情里或許就有兇手的真面目。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對您和白茹進行記憶關聯。」
「我……這個我不知道……」秦宣愣住了,「或許白茹也不知道,你們找到她的時候她不是已經暈了過去嗎?同僚失蹤是剛才才發生的事情對吧?」
之前,警局內部其實已經有通過探尋失憶嫌疑人的深層意識,挖掘出案件真相的成功案例,但是這次在案發現場發現的可疑人,所面臨的狀況要更為複雜,針對性的記憶調試進行了兩天才初見成效。我問道:「所以,我們真的能通過進入那個人的意識,找到真相嗎?」
「這才最奇怪。」梅若琴跟著出來,「這麼乾淨的現場你見過?」
程律師大概真的愛她吧。
我答應了他,跟著他走到了一間黑色的房間,那裡有許多人在等著我,他們給我的腦袋戴上了一個樣子有點可笑的頭盔,還給我打了一支鎮靜劑。
既然這個程律師才是兇手,那他的父親豈不是白白殉職,兇手未死,還逍遙法外這麼多年?!秦宣含恨咬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不想走了,哪兒也不想去,只想半個小時結束后他把這件事告訴安警官,他才不管程律師和陸希他們的感情糾葛,他要把真相公之於眾!
「好的。」女孩兒走開了,穿過了秦宣的身體,秦宣詫異的睜大了眼睛,轉過身看那女孩兒,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兒很快消失在灰色的走廊上,而秦宣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尖叫。
「你去找她爸媽說話了?」
梅若琴哭完就去揪秦宣的耳朵,說:「你不能再這麼混了,你去我們那裡上班。」
好在爆炸聲和地震不一會兒就停下了,秦宣從桌子下面爬出來,他這才算有了機會正式打量他身處的地方。
白茹沒回答,她笑著握住了秦宣的手,低頭吻了下她的手背:「謝謝你。」
「扮的是灰姑娘吧?又是童話殺人,那個兇手不是已經死了嗎?」秦宣一屁股坐到了屍體對面的位置,梅若琴一把把他拉起來,教訓起他來:「你就不能站一會兒?要是坐到了什麼線索怎麼辦?」
「秦先生您還好吧?」
秦宣半掩著嘴,睜大了眼睛看著她。他發現自己沒看錯,白茹長得和陸希一模一樣。
案發現場在市內最大的遊樂場,下午四點,有人在遊樂場的摩天輪里發現了屍體。據梅若琴說遊樂場因為經營不善,年初就已經關閉了,發現屍體的是例行巡邏的管理員。這案子本來是重案一組的案子,因為一組人手不夠,就找了其他組的人幫忙。
「會播,會打馬賽克,但是好事的記者可多著呢。」
「你還不明白嗎?」
我試著和他說說話,他始終沉默。隔天,他就被轉入了療養院,他在那裡接受重塑人格的課程,我偶爾會去看看他,但是他還是不喜歡說話。他生日那天我送了他一套男裝,他收到后就換上了,衣服買得有些大了,他有些過於削瘦,不過氣色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他的主治醫生告訴我,可以多帶他出去走走,培養些興趣愛好,男孩子些的,籃球啊電動遊戲之類的,我覺得抽煙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學得也很快,兩根下去就上癮了,我來看他時我們就去療養院的花圃邊抽煙。
「她殺了她父親然後自殺了。」秦宣忽然說道,說完自己也嚇了一跳,捂著嘴問安警官,「我剛才說什麼了嗎?」
「男女朋友啊?被你爸發現了?」
我把這句話告訴了坐在我對面的安警官,他是負責調查本次案件的長官,他聽到后對我說:「我們又有一個同僚失蹤了。」
「是,你說他這把年紀了還玩兒什麼離家出走……」男孩兒打了個哈欠,瞥著秦宣問,「我爸沒怎麼樣吧?我看書上說他可能是到了中年低谷期。」
但是我還是很奇怪他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他看著我說他不想帶著這個秘密走,他因為想要在自己兒子面前維護自己好父親的形象,已經認下了大家扣給他的「為子殺人」的帽子,他已經不想要更多的秘密了。九-九-藏-書
「之前我們在發現小梅屍體的時候,不是還發現了那個人嗎?我們對那個人進行了記憶調試,初有成效,這是那個人以前寫的日記,我們直接提取了出來。」
程峰閉上了眼睛,雙手交疊在身上,模樣放鬆,白茹還在給他催眠,但是很快這種催眠的調子就變了,秦宣聽得出來,她在給他下暗示!
「啊?這個是相互的嗎?不是只有我在你裏面嗎?」
陸希說:「你明天早上要吃什麼,我給你帶。」
「是這樣的,我們發現程律師可能和一起凶殺案有關,不知道您對陸希這個名字有沒有什麼印象?」秦宣正說到這兒,玄關處走來一個穿運動汗衫的年輕男孩兒,他揉著眼睛看秦宣,問道:「媽,怎麼了?」
白茹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她伸手摸秦宣的臉,手指穿過了他的臉頰:「原來是這種感覺啊。」
「你想當女主角嗎?」
「你有什麼想告訴我的?」
安警官道:「不,沒什麼,您好好休息,第三次很快開始。」
秦宣慌忙站起來,抓起了放在桌上的一張紙,快速瀏覽。
秦宣收起紙條,他想繼續往前走,可一睹灰色的牆壁擋住了他的去路,這堵牆壁還在步步緊逼,一步步把他逼到了醫院大廳,秦宣環顧四周,左面,右面的路都被牆壁擋住了,連大門也是!而那些牆壁彷彿有生命力的追兵,逼迫著他,擠壓著他身邊的空間,很快秦宣幾乎找不到可以立足的地方了,他大叫著用手去推牆壁,他聽到自己的手被擠斷,痛得他立即暈死了過去。
陸希當時懷孕了,律師害怕女孩兒破壞他的家庭,敗壞他的名譽殺了人。這起案件當時我也經手了,雖然疑點非常多,但是律師很快認罪,程序跟進,律師自殺,最後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謎團越來越多,秦宣快速下樓想再去達成附中一探究竟,可當他再一次來到那條兩段河面前時,一切都變了,河後面再不是達成附中,而是一座五層小樓。
小峰抓著秦宣的衣袖,卻猶豫了起來,秦宣道:「還是你想去見見你爸?我可以帶你去啊,不過你最好還是和你媽打個招呼說一聲,我覺得她現在很需要有人陪著。」
秦宣並不排斥被人暗暗當作虛榮比較的對象,他樂於吃飯不用自己掏錢,順別人的煙,順別人的打火機,搭別人的順風車。可梅若琴不樂意他這樣樂意,他們大學時談過兩年戀愛,後來秦宣學著電視電影里那些洋人,跑去印度半年尋找自我,回來后也不找份正經工作,整天提著他爺爺的鳥籠一大清早就去公園遛鳥,遛完鳥回去就和他奶奶打牌,吃了午飯又跑公園去和退休老幹部下象棋,晚上就在家裡搭牌局。他吃喝倒不愁,一天光是打牌下棋就能有個百來塊收入,他一不愛時尚,二不趕時髦,手機用他爸用剩下的,衣服穿他哥穿舊的,日子就這麼湊合著過。
我討厭姑父,就像他討厭我一樣。
「你會成為你故事最好的主角,我親愛的王子。」
研究出這件事讓我們兩個都很興奮,程峰今天又來找我,我告訴他他又認錯人之後他就嚇得跑了,那樣子和活見了鬼似的,他還說了句,你果然和他們說的一樣怪。
我愣了下,在球場上找到了穿著籃球背心的程峰,他看上去怪冷的。
我並沒有因為逃過一劫而鬆一口氣,我還是覺得,我會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標。
「這什麼邏輯,虧他還是名律師,抱著屍體去遊樂場這麼危險的事情,不是更容易被發現嗎,這樣被發現他還要背上殺人的嫌疑,連律師都別想做了,還擔心什麼名譽。還有什麼匿名信威脅,又找不出來那封信……」秦宣繼續往下看,原來在程律師的車裡還發現了一間酒店公寓的鑰匙,據公寓管理人說,陸希是這裏的租客,常年住在此處,監控錄像里在三天前拍到了程律師出入這裏和搬運一卷地毯的畫面,幾個同事一打開那間公寓的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煤氣味,還在房間里收集了一些毛髮纖維,正在鑒證科做比對,一旦和程律師的毛髮吻合,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我閉上了眼睛,眼前忽然閃過一個日期:2013年10月7日。
五光十色的遊樂園,多姿多彩的遊樂園,好像與外面的灰色世界不在一個人的意識里。
她看起來是個唯唯諾諾的女孩子,身高不高,對誰都笑笑的,別人問她什麼,要她什麼,她都說好。我覺得她該自愛些,她覺得她已經足夠愛她自己了。
三天前,我在一座街心公園看到了她的屍體。發現她屍體的不是我,是一群小學生,他們嚇壞了。我通知了小梅的老公,他也嚇壞了。整個社區都陷入了恐慌,小梅已經是這三個月里,第六個死去的警察了。
安警官按著秦宣的肩說:「總之我們現在迫切地需要知道我們同僚的去向,能請您再進行一次記憶連接嗎?」
白茹走下床親吻了他:「謝謝你讓我住在你的身體里,但是你是你,是你自己,你該以你自己活下去,我來的時候是三月,現在已經是五月了,天氣慢慢暖了起來,我知道你穿裙子一定很美,但是我恐怕看不到了,我要走了。
「我知道的已經全都告訴了你,我不知道程律師為什麼後來會在獄中上吊自殺,也不知道白茹為什麼長得和陸希一模一樣,更不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
秦宣閉上了眼睛,又很快睜開,他從三樓下來,直奔河流而去,但是這次沖往下游的力量沒有帶走他,他定了定神,走上河岸,來到了上游的源頭,秦宣深吸一口氣,跳入了河水裡,河流的力量將他帶到了上游,在那兒他看到了一座遊樂園。
秦宣還沒問完,程太太就打斷了他,板著臉說:「我也不知道他要幹嗎,律師事務所也不去,他的合伙人還打電話去我單位找我,家也不回,我去親戚朋友家找,都說沒見過他,倒是留了封信,說出門一個星期,讓我們別擔心,一個星期後他就會回來。」
「那您覺得這次這個是模仿犯嗎?」
2013年9月30日
「好的,我沒問題,我只是需要休息五分鐘。」秦宣坐在床上問安警官,「這裡能抽煙嗎?」
「所以他氣得離家出走了?」秦宣問道。
入口的門開著,霓虹燈閃亮,他走了進去,瘋狂的茶杯兀自旋轉,過山車來回了一趟又一趟,空中鞦韆在高空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圓,無人駕駛的碰碰車自己和夥伴們玩得不亦樂乎,這所彷彿是幽靈才光顧的遊樂熱鬧非凡,到處都充斥著看不見的人發出的歡聲笑語。
在這兒我必須得說,陸希總是把我的經歷安在自己身上博取同情這件事我挺不喜歡的。但是我喜歡陸希,那就隨她去吧。陸希確實非常缺少父愛,我們兩個,誰不是呢?但是我們也都長大這麼大了,沒有父愛也不是不能活,對吧?
秦宣走到摩天輪下,與上次看到的摩天輪不同,這次這個摩天輪,每個艙室裡帶著閃爍的燈光,被刷成了不同的顏色,有紅色,有黃色,有藍色,有綠色,當然還有橙色。
秦宣無言以對,梅若琴和他回了公安局。一到局裡就有好消息,一組的同事通過追查可疑男子開的車輛,在一間旅館找到了他,他姓程,是名律師,現在正在審訊室里被問訊呢。秦宣聽到后,打了個趣:「這可算得上是破案最快的變態殺人案了吧?」
白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們現在不聊這個,我們說點別的。」
「現在閉上你的眼睛,想象你看到了一片藍天,雲朵非常的白,陽光很溫暖……」
「明白什麼?我該明白什麼?」
梅若琴在電話那頭說:「他說根本沒那封匿名信,是他編的,之所以選擇去遊樂場棄屍,是因為他想到了五年前的連環殺人案,想要模仿一下,他沒想到沒營業的遊樂場,還會有這麼多監控。」
「是的。」
安警官微笑:「我想一定是件很難的事情。」
小峰在紙上給秦宣寫下了白茹的名字,又說:「陸希在學校里和白茹最親近,不過白茹這個人……有點怪……」
秦宣道:「程峰的同學陸希的屍體今天被發現了,程律師參与了運屍,其他的事我們目前也還不清楚。」
「給點提示吧。」秦宣不死心,白茹說:「哦,那好吧,我問問你這個世界沒有什麼?」
秦宣小心試探地問她:「既然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那能告訴我程峰把人藏在了哪裡嗎?」
「我們相信您到現在仍然活著,其中必定有他的理由。」高個男子一板一眼,秦宣聳肩:「說不定只是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安警官拍了拍秦宣,讓他冷靜下來慢慢說,秦宣道:「十五年前的童話殺人案的兇手是程律師!然後是程峰殺了陸希,他根本沒想要孩子,都是騙人的,我不知道程律師是不是給他頂罪,或許不是,大概他到死還以為陸希是自殺!還有白茹,她發現真相后就催眠了程峰,給他灌輸很多他父親死都是警察的錯的信息,我覺得是她這樣操控了程峰!程峰就是你們要找的兇手!」
對岸的圍牆砌的很高,遮天蔽日,秦宣敲了敲牆壁,嘆了口氣,這下他可真沒主意了,但是他的注意很快就被河中的導彈給吸引,他游到了導彈邊上,他發現往西和往東流的這兩段河水在導彈周圍產生了交集,兩股水流相互糾纏,形成了許多小小的漩渦,秦宣好奇地伸手碰了下一個漩渦,突然河流猛漲,一股巨大的衝力將他往下游衝去,在水浪的衝擊下秦宣能做的只有隨波逐流,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宣被水浪衝到了岸上,這是一片沙灘,沙子粗糲,與別處不同,這裏陽光明媚,氣候溫和。
「知道……就是一個星期前他知道的,孩子三個月了,我就告訴他了。」

2、2013年10月7日

秦宣舔了舔嘴唇,想了許久才說:「能等我參加完小梅的葬禮再說嗎?」
吃完晚飯我去了圖書館,從圖書館出來我就回了教室上晚自習,晚自習結束,這篇流水賬也接近尾聲,已經是十點半了,我去洗個澡就該睡覺了。
一個女孩兒從外面走進來,她個子高,人瘦,穿一身長裙校服,頭髮留得很長,模樣很好看。
她在暗示他十年前的陸希案件兇手另有其人,是警察審錯了案件,害得他父親身敗名裂,弔死獄中,他們母子生活一落千丈,甚至還欠下巨額外債。她在向他注入源源不斷地恨意。秦宣想阻止她,他進入白茹的意識以來第一次想阻止某些事情的發生,他捂住了白茹的嘴,但是他的手穿過九_九_藏_書了她的臉,他想捂住程峰的耳朵,但是程峰的頭髮穿過了他的手指。
他依舊在灰色的三樓醒來,他找到的三張日記還在他的口袋裡,他下了樓熟門熟路地往河的方向走。可河的對岸什麼都沒有,沒有達成附中,也沒有母嬰醫院,那裡豎起了高高的圍牆,秦宣茫然了,但是他面前已經沒有其他路了,他只能到對岸去一探究竟。
秦宣說:「那白茹後來和誰一起生活?」
非常難得這次的日記竟然有兩頁,不過下面一頁就得是三十天後的事情了。
秦宣把紙收好,他往窗外看了眼,他正站在三樓高的地方,他決定下去看看。
「所以,你認為現在的這起案件與她無關是嗎?」
「那我們現在在這裏找什麼?」秦宣又犯懶了。
「我能問下陸希的父母後來怎麼樣了嗎?」
秦宣倒抽了口涼氣,這場景赫然是十年前他第一次見到白茹時的場景!
「是的,半個小時。」
「嗯,就探了探口風。」小峰說完立即又道,「我爸不可能殺人的,他膽子其實很小,真的,去菜市場看殺雞殺魚他都犯怵,他再怎麼生氣也頂多……可能只是找陸希出來談判……」
「為什麼?你不喜歡童話故事嗎?」
秦宣朝著摩天輪的方向走,他在經過旋轉木馬時駐足看了會兒,旋轉木馬高高低低,隨著音樂運動,邊上的飛龍過山車呼嘯而過,摩天輪就矗立在它們後面,安靜地,不發出一點噪音地旋轉著。
白茹哪兒也不去了,就站在他身邊靜靜地看他,秦宣忙出了一身汗,那馬的肚子終於破開,他放下榔頭,趕緊用雙手去接,一對血肉模糊的雙胞胎在他懷裡號啕大哭。
陸希問我:「你覺得程峰怎麼樣?」
「當然可以,但是我們還是希望您能儘快進行記憶關聯,要知道根據我們調查到的信息,兇手在網上匿名購買了十套灰姑娘童話系列的禮服,而目前我們只發現了六具屍體……」
「以前給陸希驗屍的法醫。」
兩張床。
我說:「肉包子還有豆漿。」
「你叫什麼?」
一個女孩兒,一個男孩兒。
12月31日,一年快結束了,程律師今天在監獄里上吊自殺了,晚飯我在程峰家吃的,他媽見到我總是用充滿了愧疚的眼神看我,他們對我都很好,似乎是想要彌補什麼吧,似乎是對我這個和陸希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好一點,就能贖去一點什麼罪孽一樣。天哪,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對我心懷愧疚的,說老實話,我很享受這種同情和可憐,或許是因為我從前從沒感受過吧。
秦宣撓撓頭髮,在艙室里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忙了好一陣子跳到了外面說:「我敢保證,要是真有什麼線索,那就只能用顯微鏡來找了,人眼什麼都看不到。」
「記憶調試成果顯著,如果秦先生願意配合的話,我想成功的幾率很高。」
晚安,好像聽到程太太的腳步聲了,估計是來給我送宵夜的,得趕緊把這本日記藏起來,祝我明天有好運。
小峰沒回答這些問題,他壓低了聲音問秦宣:「這個案子明天電視會播嗎?我爸的臉上會打馬賽克嗎?」
程太太如聞霹靂,整個人都僵住在了,半晌才開口:「怎麼可能……老程和這個陸希有什麼仇?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白茹說的「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家來找茬?」
「我覺得說到動機才最不合理。他如果是為了名譽怕此事曝光,和陸希一言不合,一時衝動殺了她,就更不應該去遊樂場這麼多人,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運送屍體,直接埋了更不容易被發現吧?他所說的匿名信也沒有找到,但他撒這種謊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太奇怪了。」
白茹要更硬氣些,陸希要更甜美些。但是她們真的長得很像。
陸希的黑色絲|襪破了個洞,早上上數學課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摳那個洞。中午我們在自行車庫邊等炒麵外賣的時候,她把絲|襪脫掉了。夏天已經過去了,陸希的兩條長腿暴露在了涼涼的風裡,她的校服裙子剪得很短,裏面不得不|穿上安全褲,但問題是她的安全褲也很短,根本和內褲沒兩樣。她很在意這些,胸部的豐|滿程度啦,裙子的長短問題啦,受男生歡迎的程度啦。
他到程律師家時他家裡人已經睡下,敲了半天門才有個穿睡衣的中年婦女來開門,兩人隔著鐵柵欄互相看,秦宣趕緊表明身份,他道:「這位太太你好,我是公安局重案三組的,您是程律師的家人嗎?」
「差不多吧……」小峰吞吐著開口,「我和陸希有點事……」
但是我今天弄清楚了一件長久以來一直困擾我的事情。那就是該怎麼稱呼我的父親母親和我姑姑姑父,最近我和陸希總算研究了出來,按照生理學來說,我該管我姑父叫爸爸,管我媽媽叫媽媽。我的父親和姑母都無法生育,於是他們就想出了這麼一個能擁有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孩子的主意。我的母親就像是一個代孕婦女,她生下了我和陸希這對同卵雙胞胎。
「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安警官的神情稍微放鬆了些,秦宣在床上躺下,他對安警官說:「我能再看一看白茹嗎?」
「她經常這樣,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她爸媽沒要求她什麼。」白茹說道。
到處都是灰色的,灰色的牆壁,灰色的桌子,灰色的床,地上很臟,玻璃碎片,生鏽的釘子,垃圾袋還有老鼠的殘骸,但是視野很開闊,好像有個流浪漢霸佔了一整片停車場一樣。
我如果告訴他我知道陸希懷孕了,孩子不是他的,不知道他又會怎麼說我呢?
「好的,您慢慢。」安警官起身走了出去,室內安靜得只有機器嗡嗡運作的聲響,秦宣坐起身看了眼另外一張床上的白茹,他真的沒法分清她和陸希,她們的鼻子嘴唇臉型身材都一模一樣,難怪程峰會把他們認錯。
梅若琴拉著秦宣在摩天輪下打轉,說是要尋找線索,順便把目前的進展和他說了說:「監控找過了,發現了個可疑的男子,在入園時和商店附近,都拍到了他半抱著個金髮藍裙的女孩兒,還拍到了他的汽車尾號,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女孩兒的照片發回去局裡排查失蹤人口了。」
秦宣打開了身後的門,走到了監獄外面,他穿過空曠的操場,徑直從未上鎖的大門走了出去。他在街上遊盪,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找線索。他心裏空空的,腦海里滿是那句:他問我知不知道五年前的童話殺人事件,我說知道,他說他才是真兇。
紙條上面寫著:「3月18日,我得開始叫姑媽姑父為媽媽,爸爸,我還不太習慣,但是我想我會習慣的,姑父不喜歡我,我知道,看得出來,但是管他的呢,我不用他喜歡。晚安,祝我明天好運。」
「一氧化碳中毒?」秦宣回頭看梅若琴,問道。
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地上跳了起來,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地面震動,四周劇烈搖晃起來,彷彿是地震來襲。秦宣還來不及好好看一眼眼前的景象,趕緊躲到了一張書桌下。
高個男子道:「是的,您是最理想的人選。」
「好的,爸爸。」女孩兒乖巧地說,中年男子卻更不高興了:「不要這麼叫我。」
陸希是自殺。這一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陸希給我留了封遺書,但是我沒給任何人看,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希望她成為無數新聞報道里枉死於花季的可憐少女,而不是一個與中年男子有染的墮落少女。我不知道為什麼程律師要認下殺害陸希的罪名,他也沒有告訴我,他只是對我說,他那天發現陸希死在公寓里的時候,很想帶她去遊樂園,他說,陸希很想坐一次摩天輪,想和他像正常情侶一樣去遊樂園約會。於是他帶她去了,帶著她冰冷的屍體去了,他將陸希的屍體保存得很好,或許好幾次還在旅館里抱著她哭過吧,懷念他們未出生的孩子。
「那請問程律師這一個星期……」
「不能說失蹤吧!只是我和她爸媽都找不到她,她那個死黨可能還和她有聯繫啊!」
還是說說去監獄的事情吧,程律師看到我也開始訴苦,從這一點來說,他和程峰不愧是父子,又或許是因為我見到他之後說的第一句就是『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陸希是自殺』。
我大學的時候有過一個女朋友,我管她叫小梅。
「我催眠程峰,把他逼成了一個殺人犯,你知道嗎,我覺得這是埋在骨子裡的事情,我的催眠真的有用?我看不見得吧,他的骨子裡留著殺人犯的血,你懂嗎?那種嗜血的渴望。」
秦宣坐進了橙色的艙室,他靠在床邊向下望,遊樂園太熱鬧了,熱鬧得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白茹坐到了他對面。
「程律師的兒子,硬是要見他爸,他爸一個星期前就離家出走了,這小子剛又和我說陸希有了他的孩子!你說都是什麼事兒……」
秦宣迫切地想要回到剛才那片沙灘,可是天不隨人願,他被河流衝進了一條下水道,臭氣熏天,他從下水道爬出來時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座監獄,鐵窗對面坐著鬍子拉碴的程律師,他看著她,又不像在看他。秦宣走進過去,在椅子上坐下,湊近了看程律師,這不看還好,一看他嚇一跳,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他面前的程律師已然是一具乾屍!
白茹把手搭在膝蓋上問秦宣:「她是這樣的姿勢嗎?」
「我在白茹的意識里看到陸希和程律師在一起……」秦宣閉上了眼睛,自嘲地說,「信息量太大,我得好好緩緩。」
一切都像十年前那樣在發展,秦宣忽然突發奇想地問了一個十年前他沒問出口的問題,他問道:「是不是有很多人說你們長得很像?」
梅若琴一凶,秦宣就沒轍了,耷拉下腦袋,只好跟在梅若琴屁股後頭,走了十來遍從遊樂場門口,經過商店,旋轉木馬,過山車,再到摩天輪的路線。耗了五個多小時,兩人一無所獲,從遊樂場出去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秦宣坐在梅若琴車上問她:「有個問題,不知道梅副隊長願不願意解答一下。」
「我想是的。」
秦宣有些走神,好像剛才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全程第三人稱視角,夢到了十年前的一些事情。
秦宣回憶了番后說道:「是的,昨天下午發現的屍體。」
秦宣說:「是嗎?一定是抱怨我不求上進。」
梅若琴說:「你說找什麼?這是那個男搬運屍體的路線!找線索!」
「太太還請冷靜點,案件還沒告破,兇手還沒找到,我們不會冤枉好人的。您明天可以去看守所看看程律師。」
「這個問題等抓到了他問他去!」梅若琴大翻白眼,「我怎麼知道,一個把屍體打扮成灰姑娘的人,在想什麼?」
「你在看什麼?」白茹問他,秦宣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沒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