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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疑雲

兇手疑雲

作者:
「有重大發現。」
錢半楚聽了高毅的判斷,嘿嘿一笑:「好啊!我承認,110是我打的。你最多只能判我知情不報。」

9、第二天

「馬上到。不過,我有個請求。」

2、今日凌晨四點市區

海:嗯。就埋在郊區要被拆掉的那片墳山上。嘿,我還給她立了一個木牌。即興發揮。
「一言為定。」
高毅打開了電腦,進入「知心者」聊天網,想象自己就是周索江,就是張林智。要想抓住魔鬼,必須讓自己先像魔鬼一樣思考。
「說。」呂鴻最近對話日趨簡練,有像「審訊」風格發展的趨勢。男朋友,刑偵科的科長高毅,對此奈何不得。女人是易變的尤|物,其中不止包括情緒。
「我沒料到啊。真是沒料到啊。」這是周索江的姨媽木棉琴抓住劉翔的手腕,咬牙切齒說出的話。木棉琴是一個極瘦的女人,像一具行走的屍骨,抓住高毅不放,邊哭邊不斷地重複:「都是周索江害了我男人!」
「還有呢。」老羅有點激動,幾乎控制不住收穫后的得意,「周索江電腦內的談話記錄只有最近一個月的。我深層進入,把他們所有的談話記錄都查出來了,而且全列印好了。」老羅說完,從桌上捧起一大摞列印紙,推到高毅面前,「他們用的是人類語言。不用我翻譯。」
警務人員的酒量,不是吹的。酒過三巡后,警草們的歌聲更加粗野,警花們也不示弱,超常發揮,把鄧麗君的歌也唱得粗獷豪放。包房裡的空調雖然開得很低,但是被警員們的歌聲笑聲一鬧,汗津津的,一片熱火朝天。
「墓地呢?」高毅問。
「你,你怎麼知道?」
「所以,你就替老天清理門戶?」高毅對張林智的作案理由感到厭惡。他哪裡有評判他人生死的權力,「那你是怎麼尋找目標的呢?」
在其中一頁,高毅讀到這樣的對話:
「那麼,周索江向你介紹了幾次?」
「不好猜。你繼續翻譯吧。」
「這真是一個體力活。」白欣這樣說,下意識看了看手上的血泡,口氣里卻沒有抱怨。
高毅和劉翔並排坐在警車裡。兩人各舉一支煙,吞雲吐霧。
一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高毅守在電腦前,不停地上網。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劉翔忍不住了,買了一個麵包,泡上一杯茶,剛要敲開高毅辦公室的門,高毅就沖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拘捕令:「立即出發,拘捕整個連環殺人案的始作俑者。」
「鄰居記得那人長相嗎?」
通常不喜歡串門的高毅,今夜特意去了一趟幹警劉翔家。他有些話,要和劉翔私下說。
「周索江自殺前,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高毅問負責看守的警員。
「我是在保護我的部下。你記得劉暢嗎?他的前途已經毀了。我不想再毀掉另一個人。」原來,刑偵科里還有另一名警員,名叫劉暢,因為向媒體泄漏了破案進展,破壞保密紀律,受到了處罰,被調離了刑偵科。高毅不願意再失去另一個兵。
手機屏幕暗淡下去后,路旁一盞漆暗的路燈,忽然亮起來。
「技術科的手段不是拿來吹的。」這句話,被技術科的老羅打成屏保,在電腦顯示屏上跳躍閃爍。老羅呢,嘴角濕漉漉的,趴在電腦桌上呼呼大睡。老羅人很年輕,只是喜歡大家這樣稱呼而已。
「劉翔,你最近是不是手頭拮据?如果需要幫助,跟局裡提出來。」高毅忽然轉移了話題。
劉琦看一桌子都是自己愛吃的菜,心裏有幾分感動,就說:「問吧。」
「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他當然不信,但是我什麼也沒有說。」劉琦停頓了一下,「劉警官,咱們的交易到此為止吧。我們以後還是朋友。」
「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的?」劉翔迫不及待地問。這時候,高毅接到警員白欣打來的電話。他不出聲,只是安靜地聽。
周索江被捕時,警方發現他的右手沒有小拇指。因此多數警員認為,周索江砍掉受害者的右手小指,也許就是根據自己的體征留下「簽名」。但是,高毅更懷疑這個「簽名」後面的緣由。
張林智聽了高毅提問后,戴著手銬的雙手捧住腦袋,咯咯咯地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然後他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安靜下來:「我那樣寫,是為了讓他心裏好過些。找他的姨夫去送,是給周索江一個安慰。」
七點的陽光沒頭沒腦地照進來,跌落在地板上的一攤血跡上,想要退回腳步,已經不可能了。血跡還沒有干透,被陽光照得有點透明。周索江是在凌晨,咬斷了手腕上的動脈。高毅剛才看了周索江的屍體,他的臉上殘留著一種古怪的表情,眉頭擰緊,嘴角上翹。是難逃咬斷自己血管時的痛苦嗎?
「在周索江一案破案其間,你有沒有和我們局裡的人私下接觸過,獲取過信息?」那份提供兇手「紀念簽名」的消息,就刊登在劉琦主編的報刊欄目「先聲奪人」上。
「換個電話鈴好不好?這歌聲太恐怖了。還有,這個唱歌的男人是誰?」
果然,在幽暗的寶石藍夜色里,電話鈴左上方的紅燈一亮,傳來一個男人五音不全的歌聲:「別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歌聲跑調厲害,若不是這首老歌家喻戶曉,可能天下間就沒有能聽出它的人了。
「有沒有什麼親屬來過?」高毅並不希望有回答。周索江父母早亡,由姨夫姨媽帶大到16歲。16歲的周索江,從一所汽車修理學校畢業后,便開始自謀生路。他出事後,他的姨夫姨媽除了回答警局必要的詢問之外,不但根本不關心他的存在,還怕太親近了會扯上干係。
高毅轉過頭來對劉翔說:「請你告訴她致使周方舟心臟病發作的真正原因。」
「那你寫吧。」高毅把茶水推到劉琦的面前。劉琦用小拇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名字。臨湖風大,字跡很快就幹了。
高毅打開了電源。電腦屏幕閃爍,自動彈出聊天網吧的窗口。據汽車美容店的老闆和員工講,周索江是個離群索居的人,平時少言寡語,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世界。所以,當他們得知周索江就是那起連環殺人案的嫌疑犯時,臉上隆起的驚訝很快就被對周索江的印象抹平了。每個人的內心都需要一個出口,這個聊天網也許就是周索江的。
「很遺憾,沒有。不過,我可以翻譯。」老羅一本正經,「這是我跟進的周索江的上網紀錄。我查到了海上飛人的電腦源頭,來自這個地址:本市一家創業地產公司。」
解剖台上有一具正在腐化階段的屍骨。
真是不出所料,高毅才走近解剖台,視線就被屍體身上的一樣東西吸引,壓低聲音問道:「你們,盜墓掘屍?!」
「你看見敲門的人了嗎?」
按照原來的承諾,案子結了,高毅要請客。
「幹得不錯。結束后,你把畫像留在我的辦公桌上。先回家吧。」高毅掛斷了電話,離開麵館。那碗熱氣騰騰的酸辣面還留在桌上。
高毅推門而入,輕輕地在木棉琴的面前坐下來:「木棉琴,你不要太難過了。我們發現,周方舟read.99csw.com確實死於心臟病。我們請你來,主要是簽個字。你看,這是法醫鑒定報告,如果你同意,就簽個字,然後把周方舟接回去安葬。」高毅把一份印滿表格的東西推到木棉琴的面前,並且遞過去一支筆。
「好了,請高科長定個時間請客吧。」老羅收下筆記本,一臉壞笑。
高毅脊樑發冷。他要重審周索江!
走廊外傳來滴水聲,嘀嗒,嘀嗒,嘀嗒……
「行。買單的事情上,我什麼時候眨過眼睛?走!」劉琦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從守口如瓶的高毅嘴裏套新聞,不出點血怎麼行。
「這是周索江的主意。我也沒想過。」
高毅返回包房后,自己開了一瓶啤酒,吸一支煙,欣賞自己的部下表演。噪音混亂中,高毅看見劉翔接到一個電話。劉翔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就起身離開包房,到外面走廊去接。
「指骨上有明顯切痕。」呂鴻補充道。
「我會蹲點。休息的時候,我就去那些專門對付意外懷孕的醫院。然後跟蹤,然後找機會下手。」
「我還相信,無論是誰向你出賣了消息,他也許是出於一念之差。讓我先知道,還有挽救的機會。如果讓別人知道,捅出去,我無法補牢,只能亡羊了。」
「就是不行。快來。我等你。」電話被掛斷。女警們和男警員們日夜出生入死,若不是也培養一些雷厲風行的作風,便不可能被男警員一視同仁。警局裡,最怕被人當成溫室植物。
高毅兩眼一眯,笑了笑,「有人請客,當然不能錯過。」
「被你說中了。」劉翔把椅背向後一調,雙手放在腦後。刑偵科里,大家難免有時候會有利益衝突。但因為工作所面對的是隨時可能出現的死亡,各式各樣的兇犯,深淵一樣黑暗可怕的謀殺,所以幹警間彼此相處時間一長,便會產生一種即像親情又像友情的紐帶關係。平安時,互不干涉;有難時,伸手相援。倒也省去了其他單位里同事間相處的虛假與難堪。特別是高毅,對待下屬像愛護花草,不擺架子,為人坦蕩寬容。既然已經被高毅看出來了,劉翔也不避違,直言不諱地說:「媳婦看上了一套大一點房子,財政上定下了十年計劃。」
這次,案子才真是結了。撥開層層迷霧,兇手像暗礁一樣浮出:周索江,張林智,錢半楚。
劉翔掛了電話,返回包房。這時,大家在輪唱高毅點的《橄欖樹》,話筒從一隻手傳到另一手。劉翔向高毅舉了舉酒瓶,高毅回敬了一下。

7、傍晚

周:要是我又失眠了怎麼辦?
「可是,為什麼不直接送給周索江,而要大費周折,要他的姨夫去送?還有,有誰會一看見狗尾巴花就被嚇死?這樣的怪事,我還沒有聽說過。整個案件蹊蹺啊。」
「嘿!」高毅輕輕搖醒他。老羅很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角,向窗外看看,喃喃地說怎麼就天亮了。「有進展嗎?」高毅是在問海上飛人的事。
高毅穿過這滴水聲,向走廊盡頭的解剖室走去。他想起一個戰場上有名的審訊:審訊者蒙住被審者的雙眼,暗示他的脈搏已經被割斷,被審者在黑暗中聽到嘀嗒的聲響。他被明確告知,如果不在數小時內招供,那麼他就會血盡身亡。此招是心理暗示,結果和其中機關眾人知曉。聽著這嘀嗒聲,高毅無法明白,呂鴻如何在這樣陰暗,潮濕,讓人充滿恐怖幻想和心理暗示的環境里與一具具屍體打交道。
「呂鴻?」高毅摸摸腦袋,看了看鬧鈴上的時間。呂鴻是公安局的法醫,也是高毅的女朋友。
「哦?什麼叫替天行道?」
「木棉琴。看來剛才你沒有認真看那份驗屍報告?」高毅掐滅煙頭,起身,離開審訊室前淡淡地說。
連環殺人案涉及五起兇殺,周索江供認不諱,五具受害人屍骨已全然找到。局裡因此認為,這個110是一個惡意電話。但是第二天,又接到舉報電話。根據錄音判斷,還是同一個人,只不過換了一個公用電話亭而已。此人再次舉報,並且透露:屍體的右手小指上被留下了紀念品。連環殺人案是一個市巷皆知的大案,但在新聞報道中,從未暴露過有關屍體手指的這一細節。
「嘿嘿。我以為你們永遠也查不到我,最多只能找到海上飛人。我看見這個大案這麼火,也想湊湊熱鬧。」錢半楚笑著說,有點張狂。

3、稍後

8、又是夜晚

當初抓住周索江,簡直等同於大海撈針。回顧那五名受害人,除了她們都是二十多歲的打工女性外,個人外貌特徵上沒有任何類似的交集。五個受害人都是被勒死的,也沒有受到人身侵犯的跡象。高毅只在驗屍報告上發現一個共同點:這幾個女孩曾經意外懷孕,然後悄悄地摘掉了這顆禁果。高毅和其他警員調查了她們的好友同事,發現這些女子都是在同一家醫院實施的手術。當時就是以這一點為突破口,才順藤摸瓜,才抓住了周索江。
劉翔得令,下了車。離開前,高毅探出頭來,補充道:「有什麼消息,立刻向局裡彙報。嚴格遵守保密制度。」高毅說完,掐滅了煙頭,啟動了汽車,把劉翔留在熙攘的巷口。
交完罰款,她的怒氣也淡了,她對高毅又多了一分敬重。她想,換成自己,對待下屬,未必有這份心,做得如此漂亮。劉琦豁然,微微一笑,拿出手機,給高毅發出一條段信:我闖了紅燈,罰款由你賠。
「是。」劉翔聲音響亮地回答,然後又小聲問,「你怎麼知道是她弄的花,寫的卡?」
高毅剛接完劉翔的電話,就接到這條段信。他頓時明白劉琦此時的心境,就回復:行。
刑偵科的其他警員們,心痛地看著自己的科長兩眼通紅地守在電腦前,抽筋似地按動滑鼠,發了瘋一樣。他們想幫忙,卻無計可施。
其他同審的警員同時向他投來驚訝的目光。高毅也不解釋,只是不動聲色地抽煙。
天意輪迴。從字面上看,好像是要周索江認罪受罰。但是,區區四個字,好輕鬆的口氣,就能讓周索江自殺,逼他在囚室里咬斷自己的動脈,眼看鮮血一滴滴流盡。誰寫的?難道是他的姨夫周方舟?
呂鴻有任務,加班解剖周方舟的屍體,高毅就一個人對付晚餐。他已經把周索江的電腦帶回局裡,交給技術科,讓他們查一查還有沒有漏掉的內容,還有更關鍵的,查出海上飛人。
「謝啦。媳婦找了個兼職,每月還貸款差不多剛剛好。」
「也沒有。現在回想起來,當是還真是出奇的安靜。」
「就一次。現在這事捅出來了,說謊是死,說實話也是死。我是替天行道的英雄,不會撒謊的。」
「他還是老樣子。」警員皺著眉頭回答說。警員說的「老樣子」實際是指周索江的精神狀況。周索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坐在囚室的床上,可以一動不動,兩眼直視對面的牆壁坐一整天。
毫不費力,警方很快在地產公司的電腦網路里查出,那個自稱海上飛人的人,是一個叫張林智的人,是該公司的保安。
高毅很平靜https://read.99csw.com地說:「你知道周索江十分痛恨自己的姨夫,於是你專門找他給周索江送信,就是給周索江一個暗示:你會替他幹掉姨夫。因為你料到警方會檢查待審犯人的信件,你就只好寫了『天意輪迴』四個字,暗示他,一切會由你了結。
雖然茶水的字跡幹得很快,但是卻像刀刻,在高毅的腦海留下了痛苦的印象。他和劉琦沒能吃完這頓昂貴的晚餐。他這樣做,是要讓劉琦永遠記住這個夜晚。為了獲取信息,收買警務人員,泄漏案情,這點難堪代價,劉琦付得太輕。高毅已是手下留情,他希望劉琦再不敢碰他的兵。
「誰送的?怎麼會以周索江的名義?」高毅問。
「不,你不是想湊熱鬧。你是不甘心。你是想賣弄。你覺得你比所有的人都聰明,你比周索江聰明,比張林智聰明,你可以像控制玩偶一樣控制他們,對不對?所以,當警方第一次宣告此案結束時,你按捺不住了,對不對?你的驕傲,你的自信被挑戰了,對不對?所以,你打了110,你要看看,究竟誰聰明,誰會最終勝利,對不對?」高毅連連發出四個「對不對」,錢半楚的臉由紅變白,從來沒有人這樣徹底地揭露他的內心。他收斂了狂傲的微笑,癱軟在椅子上。
女記者劉琦打來電話,像在火山邊緣行走一樣,小心翼翼打探案情的進展,被高毅一口回絕。高毅和劉琦,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兩人的關係有時候像友誼,有時候又很冷漠。高毅對劉琦印象很好,但因為工作原因,他不願意與其接觸過多。這讓劉琦多少覺得高毅有利用她的嫌疑。兩個人表面上笑眯眯的挺客氣,任憑這些暗流里的水草相互纏繞,即不攪動,也不梳理。
「幹得好!」高毅鼓勵到。
「周索江還有同夥。這些花和卡是其同夥乾的。」
「是嗎?這種安慰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見。不過很有效,周方舟接到了你的安慰,明白了你的心意,自然就覺得這個塵世間再也沒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了,於是就自殺了。對不對?」
「死亡時間是三周前。」呂鴻說道。
「你向周索江介紹過幾次?」
「如果你覺得你丈夫被花嚇死,死得蹊蹺,可以申請法醫鑒定。」高毅說。
案子接近尾聲。可是還有一個疑問,是誰打的110?
「嘿,在這裏!」第一個黑影興奮地叫了起來,立刻發現這樣的高分貝不合時宜,就又壓低了聲音說,「找到了,動手吧。」
夜仍那麼寂靜。床頭的鬧鈴走得小心翼翼,因為它知道鈴聲會在仍何時刻意外驚響,一個無法預知的故事就要拉開序幕。
「你為什麼寫著四個字?為什麼要特意讓周索江的姨夫去送?」高毅問。
木棉琴擦擦乾澀的眼角,從飯桌上拿來一張小卡,像送花時附在上面的留言卡。卡上只有留名:周索江。
「記得。我已經把他帶到局裡來,提供細節畫像。」
海:不安?那些拋棄你的人就心安嗎?那些女孩,都是有罪的。你是在替天行道,替她們贖罪。
「有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性。」
由此可見,周索江並不是墓地受害女子的兇手。兇手是海上飛人。這段對話,只有周索江和海上飛人兩個人知道。那麼又是誰打110報警?是海上飛人自己嗎?為什麼?
「據周方舟家對門的鄰居說,昨早確實看見有個男人來找他。那人個頭挺高,身子也壯,像個籃球運動員。所以鄰居就特意多看了兩眼。後來,周方舟就和這個高個子一道出了門。」
這樣就引起了警局的注意。局裡立刻發出命令,掘墓偵查。可是,剛好那片墓地面臨拆遷,處於當地老百姓和政府對抗的敏感時期,警務人員身穿制服突然掘墳,搞不好會引發不必要的誤會。於是,警方決定派兩名幹警「低調」前往。大家都不想半夜去闖墓地,卻又不願被認為是「溫室植物」,一個警員就提出由抽籤決定,呂鴻和白欣抽中,就在夜黑風高的時候,悄然而至。
床上的男人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拿起話筒,「喂,我是高毅。」
審訊周索江時,高毅追問他為什麼要以有過這樣經歷的女子為目標,他回答說:「就圖能睡個安穩。」
「你一輩子都想不到,男的是我老公,女的是我姐姐。我當時傷心透了。後來,姐姐生下了周索江,一撒手就離開了這座城市。周方舟溺愛這個孩子,可我卻對這個孩子愛不起來。每次見到這個孩子,我就會想起我最親的兩個人的背叛。有一次,周索江打碎了一個花瓶,我氣得發了瘋,用刀砍掉了周索江的右手小指。周索江出事後,我很想藉機報復報復。於是,我趁他出門的時候,從他們野合的地方挖來這些狗尾巴草,並且故意留下周索江的名字。我只是想嚇嚇他。沒想到,他一看見那些草就給嚇死了。嗚嗚,嗚嗚。」木棉琴哭了起來,「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他。」
木棉琴吸了吸鼻子,拿起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周索江的姨夫昨天晚上突發心臟病,死了。
「是的。前幾天你們科長高毅來問我誰是局裡的泄密者?」
高毅這時明白了周索江自殺時的奇怪表情。那不是因痛苦造成的扭曲,而是報仇后的微笑。「張林智,說說你為什麼要殺害那些女子?」面對這個明顯有著心理缺陷的兇手,高毅十分鎮定。
桌上還有根據鄰居口述描繪的畫像。畫面上的男子面貌很普通,四方臉,額頭稍大。
「哈哈哈。」高毅大笑起來。自從昨天晚上知道那個泄密者的名字后,高毅就沒有開心過。技術科的這本筆記本,確實給他帶來了歡樂。「好。等這個案子一破,我請客。」
「野合,很浪漫啊。說來聽聽。」高毅說。
周:怎麼樣?辦了嗎?
劉琦聽了不語。她盯住了高毅的眼睛,目光要摳進他的心裏去。對於高毅的品格,她還是了解的。她能斷定,高毅說的是真話,他是真心想幫自己的同事。「我是一分錢買一分貨。也算是兩清的交易。而且,我曾經答應過這個泄密者,永遠不把他的名字說出去。」
兇手,不一定只是持刀的人。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本惡?善惡是雙胞胎,與我們如影隨形?
高毅又一次仔細閱讀了周索江和海上飛人的對話。海上飛人和周索江可謂推心置腹,兩人知心知底。從他們的對話中,高毅得知,周索江是母親意外懷孕的結果。母親生下他后,就把他留給了妹妹,也就是他的姨媽木棉琴,從此就離開了這座城市,再也沒有回來,杳無音訊。
「小心。大概就是這裏了。」那個黑影停下來,直起身,若有所思地打探周圍的地形。可是,夜這麼黑,黑影什麼也看不到,只好掏出一個手電筒,擰亮后,一束慘淡的橙黃色光芒撲落在一個墓碑上。「不對啊?我記得就是這裏?」
周:這幾天睡得不錯。
市紡織廠的女工?右腿有點瘸。高毅的腦門一下子緊繃起來。這是最後一名女子的特徵。警方就是在周索江要對其施與毒手的時候,才及時抓住周索江的。可見,這個叫海上飛人的人,不但是個知情九_九_藏_書人,還是提供「受害者」的人!誰是海上飛人?這麼重要的線索,當時怎麼就疏漏了呢?
周: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他們越查越凶了。
「德順樓。怎麼,沒有經濟實力?」高毅說出的,可是全市價位數一數二的餐館。
「為什麼流浪……」此時,一個殺雞般的左音從音箱里逃出來,左得讓人絕望。唱歌的人,正是技術科的老羅。他閉著眼睛,充滿深情,根本不知道自己跑調。高毅忍不住一笑,湊近呂鴻的耳朵說:「技術科的手段果然不是拿來吹的。」
周索江是要犯,被單獨關押在朝南的一間囚室里。這件囚室的上方有個小的帶鐵欄的窗口,陽光可以照進來。周索江對審訊工作非常合作,局裡就特意把他安排在這個有陽光的房間里。
可憐啊,我們都生活在「善」的邊緣,一不小心,便會滑向「惡」。
高毅打開筆記本,看到了很多同事的簽名。筆記本的扉頁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技術科的手段不是拿來吹的。高毅對此表示同意,很爽快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那麼,周方舟和木棉琴呢,木棉琴的姐姐呢?他們對周索江的行為難道就沒有責任?
「那天,她不斷地說『我沒有料到啊!』當時我就覺得彆扭。沒有料到什麼?沒有料到什麼?難道發生的一切和她原來估計的不一樣?於是我就想搞到她的筆跡。現在,證據確鑿。」
「哦?」高毅還是用同一個字,只不過換成了疑問腔調。
海:值班。睡得好嗎?
高毅立刻派出三路兵馬。一路由警員孫立帶領,繼續查找和畫像接近的線索;一路高毅自己帶隊,去創業地產公司。第三路,由白欣帶隊,把周索江的姨媽木棉琴帶回警局。
高毅離開張林智,來到隔壁審訊室。
「你猜還有什麼結果?」
「有事?」劉翔神色緊張。
周:但是我會覺得良心不安。
「那些女孩子,連自己的親身骨肉都不要,還配活在這個世上嗎?」
高毅點了幾個劉琦愛吃的菜,便開門見山:「劉琦,我們也算認識多年了。問你句話,請你如實回答。」
「勒緊上呼吸道十年?」高毅笑笑。
說到劉琦,離開德順樓的時候還帶著憤怒。她雖然理解高毅的做法,但還是受不了被高毅在德順樓設局的編排,因此把車開得飛快,一不小心,闖了紅燈。
海:我已經發現了一個新目標。她是市紡織廠的女工。每天晚上兩點下夜班。她的右腿有點瘸,你不會錯過的。好了。我下線了,你好好睡覺。睡不好的話,就去試試女工。
海:你害怕了嗎?你忘記長期以來的噩夢了嗎?不這樣做,你永遠也睡不好覺。明白嗎?
房間內被灰塵蒙蔽,陽光都顯得遲鈍。周索江的傢具不多,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攜帶型塑料衣櫃。僅此而已。唯一顯眼的,是床頭柜上的台式電腦。但是由於周索江是被現場抓獲的,又加上他供認不諱,所以就還沒有對他的東西進行搜索。現在,不一樣了。
「說吧,去哪兒?」
還有,這個打電話的知情者是誰?
「掩蓋上了。不留痕迹。」呂鴻說。
「有。他的姨夫周方舟昨天上午九點左右帶來一封信。」警員的回答出乎意料。
「說吧。」
周:那麼,我的病就這樣治好了嗎?
張林智對埋在墳地里的女屍的殺害供認不諱。據他承認,是他前往周方舟的住所,把寫有「天意輪迴」四個字的信封交給了周方舟。
還有,該如何處置這個泄密者?高毅在德順樓根本沒吃東西,離開后,他找了一家麵館,點了個大碗。肚子餓得咕嚕嚕地叫,眼前的酸辣面也熱氣騰騰,可是一想到那個用茶水寫的名字,高毅食慾全無。
張林智點頭,「對啊。」
「從筆跡上看,花卡上的字和周索江收到的那封信,並不是同一個人寫的。我記得周索江招供期間的簽名,和花卡上很不相同。」劉翔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並不忙著吐出去,而是在胸腔里憋足了,才戀戀不捨地把嘴巴張開一條縫。
「這是我們的規矩。每輪到第五十個簽名者,就要請前四十九名簽名者吃飯。」老羅很耐心地解釋,並且向高毅展示前面的簽名,大都是刑偵科里的警員,很多人還多次重複簽名,說明技術科的水平確實廣有口碑,「這已經是第八個筆記本了。高科長,你錯過了大好春光哦。這些人,都很欣賞我們技術水平的哦。高科長,輪到你請客,好福氣噢。」老羅「哦」「噢」地補充。
高毅湊近了看,看見滿屏的字母和符號:「有沒有人類可以看得懂的結果?」
「再找找。」另一個黑影牙齒打顫。
高毅這樣說,不是沒有原因的。周索江一案,從第一宗案件發生后,新聞媒體就開始地毯式、轟炸式的報道,但右手小指的細節一直尚未對外公開。他剛才讓白欣查了一下,在某一期的晚報上,意外公開了這個小細節。那是在第三起謀殺發生之後。也就是說,除去周索江有同夥的可能,還出現了第二種可能,就是模仿者。警局內消息的泄漏,給任何看到那條新聞的人,提供了模仿條件。
「有道理。但那封寫給周索江的信呢?為什麼專門寫『天意輪迴』四個字?」劉翔問。
周索江的姨媽,木棉琴規規矩矩地坐在對面。她低著頭,還在抽泣著,一半頭髮從頭的額頭上垂下來,遮住她的臉。警員劉翔和白欣坐在對面。
「什麼可能性?」
地下室某處漏水,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蕩著「嘀嗒,嘀嗒」的滴水聲。走廊無人,聲音像一個絕望的小鬼,被寂寞逼得走投無路,一下一下往牆上撞。「嘀嗒,嘀嗒,嘀嗒……」
「高科長,你不但白吃,還要從我這裏獲取情報。居心不良啊?」劉琦嘴裏嚼著最愛吃的玉蘭片,卻感到很難吞咽。
「周索江呢?他也是一樣嗎?」
「好好想想。」
「她們有罪。我們在替天行道。」
周:你還在網上?
高毅也只回應一個字:「哦。」這是她的地盤,在哪座山就唱哪座山的歌。
木棉琴一開始也是驚訝,她想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開口:「我就是在那片長滿狗尾巴草的野地里發現這對野合的男女的。我注意他們很久了。」
「為什麼?」高毅只知道歌手是局裡的同事,但究竟是誰,他不知道。
「有。」老羅按動電腦,那句自我鼓勵的名言消失后,屏幕上顯示出無數排數據。「結果全在這了。」老羅伸了個懶腰。
「慢慢說,慢慢說。」劉翔使大勁才掙脫了她,抱住勒痛的手腕吹氣。
周索江和海上飛人不但無話不談,還相互推薦受害者的信息。周索江所殺害的女孩中,有兩個是由海上飛人介紹的。而周索江,也「禮尚往來」地向海上飛人介紹了兩個。如此推斷,海上飛人又何止殺害了兩名呢?
「或許是那五名受害人的親屬之一。」高毅回答。
此人生得瘦小,走路肩膀向一邊斜,名叫錢半楚。他就是「知心者」網頁的網站管理員。周索江和張林智在網路上是隱身聊天,唯一能看到談話內容的第三者就是該網站的管理員。
高毅沒有回答。張林智提供的次數和網上的https://read•99csw•com記錄不一致,但他好像並未撒謊。「為什麼要砍掉受害者的右手小指?」高毅換了個方向,聲調不高,卻很有力量。

11、此後第三夜

6、下午

「女性。大約二十二歲。」呂鴻繼續介紹。白欣這時候一言不發,像是在等待什麼預料之中的事情發生之前一般安靜。
於是,墓地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挖鑿之聲。還是沒有月光,只有貓頭鷹偶爾巡視時發出的無奈笑聲。
「呵。歡迎加入房奴一族。我們也是沒辦法,我岳父去年去世,我們擔心岳母一個人生活不方便,就把她接過來一起住了。這房子,一下子就小了,只好買大房子。」
「那你相信『亡羊補牢』了?」劉琦反問,眼光憎惡地夾起一塊玉蘭片,放到高毅盤中。她知道,高毅最討厭玉蘭片。今晚,是自己掏錢辦鴻門宴,給自己找罪受。
「下午四點五點左右。不過,昨天他在路上遭到了搶劫。有人從後面把他打暈了,搶走了他的錢包。他說,等他醒過來,就已經是下午了。晚上就有人送來了這些東西。方舟一看就……」木棉琴說完,又忍不住哭起來。
信封已經被拆開,是例行檢查。信封里掉出一頁紙,上面只有幾個字,沒有簽名:天意輪迴。
高毅一拍桌子,錢半楚嚇了一跳,技術科的老羅得到信號,推門走了進來,把一摞網路過往信息放在錢半楚面前。那是從錢半楚的主機上下載的。雖然只是字母和符號,但是經過老羅的翻譯,錢半楚冒充雙方的紀錄,歷歷在目。
在這些對話中,高毅還發現,周索江多次告訴海上飛人,他十分憎恨自己的姨夫姨媽。但是他從來沒有談及憎恨的原因。也許,一個孤兒,就算是生活在自己的親戚家,也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你要是缺錢,我可以借你。」
「劉警官,我是劉琦。」劉琦躲在一個屏風後面打電話。她可以看見劉翔,可劉翔卻看不到她。
高毅出來放水的時候,巧遇女記者劉琦。她剛好也和朋友過來唱歌。高毅在走廊上叫住劉琦,掏出錢,算是了卻替她還罰款的承諾。劉琦笑了笑,說開個玩笑你也信,算是給自己在德順樓被涮討回個面子。剛要轉身時,高毅又叫住她,小聲請她幫個忙。劉琦聽了,點頭會意。
「報警?報什麼警?我活膩了才報警。你這個警察神經有毛病。」張林智說完,忽然誰也不理,十分專註地摳起了指甲。

10、此後第二夜

海:所以說,那樣做還是有效果的。
錢半楚探頭看了一眼,點點頭,但不以為然:「這也是犯罪?」
「噢,你看,這裡有一欄,要填入解剖對象的家屬情況,你的,還有你侄子的。也請你填一填。」高毅說著,不慌不忙地點燃一支煙,默默地看著木棉琴填上自己的名字,生日籍貫,然後又填上周索江的。高毅等她填完,看了一下,緩緩地說,「謝謝你。說吧,你為什麼給你老公送狗尾巴花?」
「沒有。」
高毅再次觀察屍體。作案者的確留下了自己的「紀念簽名」:屍體右手小指被切斷。

1、午夜時分郊外墓園

住宅區里的花草缺少照料,衰敗的同時又頑強地生長著,形成雜亂無章、枯草間偶爾一小片綠色崢嶸的場面。樓道漆黑,家家戶戶的老式防盜門上都留下了非法小廣告被撕掉后的痕迹,一點一片的白。高毅早備了鑰匙,他戴上手套,很順利地進入了周索江的房間。
高毅帶著警員劉翔,來到給周索江送信的姨夫家。那是一個被遺忘在一條擁擠小巷末端的小院。巷口有個自發的菜市場,小攤販和賣菜的人的嘈雜,把窄小的巷道擠得水泄不通。高毅和劉翔好不容易才來到巷尾,遠遠地,就聽見院內發出女人聲嘶力竭的乾嚎。
事情的起因還要從高毅牽頭破獲的一起惡性連環殺人案說起。此案從立案到破案,花了一年的時間。兇手狡猾多端,受害人是五名各不相識、從各地來本城打工的女子,所以給案件的偵破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兩周前,兇手在對最後一名女性動手的時候被當場抓獲。其後,兇手周索江順利招供,並且指正了五處原來未知的藏屍地點。
只是,在這段等待審判的時間里,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有人通過110舉報,郊外墓園內埋有第六具屍首。110反線偵查,發現對方用的是鬧市區的公用電話。
「看你吸煙那個省,不就是手頭缺錢嗎?」
「待周方舟送完信后,你在僻靜處從後面把他擊暈,在他的體內注射了刺|激心髒的藥水,並且拿走了他的錢包,造成劫財的假象。幾個小時后,藥物發作,周方舟死亡。外人看來,他好像是心臟病發作。」
高毅試圖進入這個聊天網,卻被密碼攔住。他試了周索江的生日,不行。門牌號碼,手機號碼,都不行。他想起來警車上有一個軟體,是局裡配發的,專門用來破這類密碼,他還沒有機會試用。原來打算悄悄地看看女友呂鴻的郵件,一開始有點猶豫,後來就忘了。高毅跑了一趟,取回軟體,三分鐘不到,解開密碼:360809。很平常的數字。也是讓人摸不到頭腦的數字。
「不換。」呂鴻一直對歌手的名字保密。高毅和她經常累得半死,近來有兩次盡然睡得聽不到電話鈴響,所以呂鴻才想方設法搞來了這首殘酷跑調的歌,比電話鈴聲管用。
張林智聽到高毅這麼說,低下了頭,「你說得沒錯。我殺死周方舟,一是滿足他最後的願望;另一個原因,算是對他守口如瓶,沒有把我供出來的回報。」張林智說完,表情又開始眉飛色舞,「我的這個結局很滿意,很滿意。哈哈哈哈!」他開始狂笑,眼淚又從他的眼角流出來。
「那麼,昨天,你老公周方舟是不是給他侄子周索江送去過一封信?」
「聽見他們說話了嗎?」
那歌手的聲音像墓園的貓頭鷹一樣嘶啞,歌手本人卻如一匹剛出廄撒野的年輕公馬,滿懷著自信,雖然越唱越走調,尤其在動情處,幾乎像被人擰住脖子的鴨子在叫,卻痴心不改,洋溢泛濫著激|情。
恰逢劉翔的愛人加班,家裡只有劉翔和他年老的岳母。岳母患有老年痴獃,坐在輪椅上,一個勁流口水,不停地叫高毅「我的兒」。劉翔一邊照顧岳母,一邊招待高毅,忙得一塌糊塗。高毅坐了半個小時,要說的話,終歸沒有說出口。
木棉琴再一次抓過報告,看到那不過是一份普通的犯人情況調查表。剛才,高毅用計拿到了木棉琴的筆跡。木棉琴在表格上寫下的「周索江」和花卡上的筆記一樣。
「你借用管理員的工作之便,冒充周索江給張林智介紹可以殺戮的女孩,也冒充張林智為周索江介紹。」
「是嗎?」高毅反問,「張林智和周索江一開始彼此並不認識。可是你注意到了他們倆的相似之處。於是你就介紹他們互相認識。在他們最初的談話里,有明顯的記錄。你能否認嗎?」高毅把列印的談話記錄丟在錢半楚的面前。
聊天網上最後一次上網紀錄是周索江最後作案的前一天read.99csw.com。更讓高毅感興趣的是,周索江進入的是一個叫「知心話」的網站。高毅打開過往紀錄,發現周索江只和一個叫海上飛人的網友談。他們的聊天紀錄是隱身的,所以不會有第三者看到。其中有幾條這樣寫道:
好!立刻審訊張林智。
「你寫小說吶。證據呢?」
「有證據嗎?我要的是證據!」錢半楚提高了聲音,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這天晚上,刑偵科全體非值班人員,加上其他科室在「簽名簿」上留名的人,在高毅的帶領下,歡聚不夜城練歌房。高毅大出血,啤酒儘管上,大夥敞開了喝。
高毅坐在自己的房間里,一遍一遍地察看周索江和張林智的對話記錄。他們雙方雖然向對方透露過處理屍體的地方,但是周索江已死,張林智再瘋蠻,也決不會自己報警。
德順樓佔好地界,靠湖而建。白色的鷗鷺從湖面上掠過,修飾出一派祥和景象。高毅和劉琦對坐,表面上和外面的景色一致,心裏各自撥著小算盤。
於是,兩人挨個兒上了德順樓。
和所有雄心壯志的女記者一樣,劉琦有個倔脾氣,不達目的不罷休。她在高毅下班的時候堵在了辦公室的門口,滿臉笑容地說:「高科長,我請你吃晚飯。怎麼,不敢來,怕惹上泄密的嫌疑?」
除了這六具女屍,還有多少具尚未被發現的屍體?
「哦?」劉翔遲疑了片刻,不知道劉琦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那你是怎麼說的呢?」
「我老公他,本來心臟就不好,一看見這些狗尾巴花,還有這張卡,忽然就心臟病發作了。就這麼,這麼走了。」
「你們發現了目標,也會介紹給對方?」高毅問。
「那麼,110報警是不是你?」
「大概一樣。他和我一樣痛恨這些女孩。」
高毅繼續說:「你還向他們介紹了被殺對象。」
「一次。」

5、上午八點

「我進入了海上飛人的系統。你放心,我做得不留痕迹,他不會察覺的。我發現,他只有周索江一個聊天對象。」
「信是昨天上午九時左右送到的?寫信者是誰?周方舟跟誰走了?怎麼會在同一天遭遇搶劫?為什麼他一看見那些狗尾巴花,就心臟病發作?」高毅已經抽完了一支煙,就又取一支,續上火,並且另遞給劉翔一支。劉翔自己那支雖然還沒抽完,但還是接過來,放進衣袋。「要查一查鄰居。另外,第六具屍體是三周前遇害的。那時候,周索江還未被捕。你說,會不會是他乾的?他沒有交代乾淨?」
郊外墓園上方月光隱匿,墓地里漂浮著若有若無的霧靄。這些霧氣似乎集聚了死者的精魂,像虛幻的蛇一樣,在一個個隆起的墳塋間穿梭,尋覓可供吞噬的目標,在冰冷的水泥墓碑上,殘斷的台階上,樹榦草葉上滑過濕漉漉的痕迹。站在枯樹枝頭的白臉貓頭鷹,聽到身後傳來踩壓枯草的動靜,眼睛睜得鐵圓,腦袋一百八十度轉彎,向後面看去。飄動的霧氣里,有兩個躬腰的影子,肩上扛著鐵鎬,在墓地里潛伏穿梭,忽隱忽現。貓頭鷹被意外的訪客一驚,張開翅膀,迅速逃離這即將到來的,難以掌控的未來,留下一串毛骨悚然的嘯笑。一片羽毛落下,緩緩無聲地飄落在其中一個黑影的肩膀上。
女屍的死亡時間是三周前,而周索江是在兩周前被捕的。難道周索江沒有徹底交待?
很順利!出奇的順利!和審訊周索江一樣順利!過分的順利反而使高毅不安。
「也是一次。怎麼,這很重要麼?」
「你和周索江以前認識嗎?」
「你說什麼?」高毅糊塗了。
「不,我們只是網路上認識的,一直沒有見過面。」

4、凌晨七點

高毅的手機忽然轟鳴。他抓起來,打電話來的是一名看守所警員。他的聲音不但非常不安,還有驚恐:「高科長,在押嫌疑犯周索江,剛剛自殺。」
「也成。隨時需要,開口就是。」高毅這不是給口頭承諾。他是誠意的。這一點,劉翔也知道。他不出聲,點了點頭,繼續吸煙。高毅見狀,接著說:「我們兵分兩路。我再去周索江的住處轉轉,看看有什麼新線索。你就近問問鄰居,看是否有新發現。」
「昨天晚上,有人以周索江的名義,送來了這些花。」木棉琴說著,用話劇舞台上誇張的手勢向院內一指。高毅放眼一看,才發現牆角有一溜淡紅色的狗尾巴草。算不上觀賞植物,卻長得極為茂盛,花盆是簇新的,看來有人專門移栽了送來。
「幹得很好!」
正要出門時,法醫呂鴻來報,在周方舟的屍體內,發現一種含有刺|激心髒的化學物質。這種物質進入人體后,潛伏期是六到十個小時,然後發作,導致心臟病突發死亡的假象。那麼可以說,周方舟並不是看見那些花才發病的。兇手早有預謀,在時間上造成巧合。但是,為什麼要以周索江的名義送花?難道故意造成被花嚇死的假象?
周索江租住的是市裡最早建蓋的住宅區。當時還是富人的炫耀之所,現在已經變成底層流動打工人員的聚集地,租金便宜。有條件的人已經向新的小區轉移。人往高處走。
「什麼信?」她反問。高毅把那封信的複印件給木棉琴看。木棉琴看了半天,連連搖頭,「沒見過。這也不是我老公的筆跡。不過,昨天早上,我還沒有起床,聽見有人敲門,是方舟去開的門。然後他說出去一趟,也沒有說去哪裡。」
恰時,手機響了。高毅看到是劉翔打來的。他很艱難地按下接聽健。
推開門,惡臭撲鼻,高毅同時看到兩張慘白的臉,臉上掛著紅燈籠似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一雙屬於法醫呂鴻,另一雙屬於女警員白欣。白欣一看見高毅,像覓食的喜鵲忽然看見了漿果,立刻嘰嘰喳喳地說起來。白欣說得快,高毅反而聽不出頭緒。呂鴻卻不言,面帶神秘微笑,雙手抱胸,下巴向解剖台一揚,乾淨利落地甩出一個字:「看。」
他開著車,腦子裡出現了第三種可能,警局內部人員作案。這起連環殺人案,局裡知曉內情的人非常多,不排除內部人員作案的可能,任何人都暫時不能信任。那麼,這樣一查,豈不是是掀開了一個馬蜂窩?高毅不願意接著往下想,可又不能不想。他減緩速度,把車停在路邊,點燃了一支煙。現在,唯一可以信賴的,就是他自己。
「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撥打110?」高毅問。
奇怪了,被看守住的周索江是沒有機會送花送卡的。那麼是誰呢?
劉翔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這事,我和誰都沒有提起過?」
當張林智被帶到高毅面前時,高毅忽然全都明白了。張林智個頭很高,腦門突出,完全就是畫像上的人!
海:這就很難說。不過你要相信自己。
「科長。有一點線索。」
「你快來!」對方是個女音,聲音里有些興奮。
高毅笑了,又把老羅誇獎了一遍。老羅被高毅前後誇獎了三次,忽然來了興緻,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高毅說:「高科長,請簽個名。」他看見高毅迷惑,補充到:「這是對我們工作的證明和支持。」
周:那好好睡吧。我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