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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痕玄機

血痕玄機

作者:劉中軒
「這……是怎麼回事?」小柯緊張地問。
梁立勝說:「好啦。我們回去吧。」
他與其說是寫給幾乎不可能的未來,不如說是寫給自己那顆痛楚的心。
街道上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有一對男女站在旁邊望向方諾的住處。與寒冷天氣下大家厚實的穿著不同,男的只是一件長袖T恤,外加一件淺灰色馬甲。那個女人,塗鍵玄看得清清楚楚。
最後,她索性去了警局,在門口撞到了塗鍵玄。他才從裏面出來。他說是找顧先覺,但沒找到。
梁立勝說了幾句不滿的話,還說要給自己的律師打電話。但薛晶晶制止了他,說那就待幾天吧,就當是參加方諾的喪事。說完,她又看了小柯幾眼,看得她心裏有點發毛。隨後,薛晶晶跟著梁立勝走出了警局。
顧先覺說:「似乎是兇手把受害人拖到這裏,又用陶瓷茶杯把他的手割破。對了,死者的錢夾就丟棄在茶几前的位置。裏面是空的。」
在把那張重新拼成的照片交給警方之前,小柯多了個心眼,複印了一份。從警局出來,她徑直去了長途汽車站。她找到檢票口,問人是否見過這個人,但檢票員一天看過那麼多的遊客,更何況他一直是對票不對人,哪裡有什麼印象。
薛晶晶緊緊地閉上雙眼。但這次即使她再用力,淚水依然從她面上奪目而出,很多很多。——是的,我早就無法抑制住那麼多的眼淚。
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果然是幻聽啊。
大寒之夜,尤其冰冷。方諾感到體內的熱力在迅速散去,渾身一直不聽使喚地哆嗦。
薛晶晶殺死方諾的動機?
小柯還不氣餒,準備去找昨天下午5點大巴的輪班司機與隨車檢票員。但他們已經發車走了,最快也要4個小時候才回來。
顧先覺搖了搖頭。這讓塗鍵玄飛快地想到了一點,但他忍住了,沒說出來。
血痕、碎照片、小板凳?
顧先覺問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她回去的時間,薛晶晶想了會兒,從提包的側袋掏出了昨天大巴車的票根,上面註明了發車時間是下午5點。
薛晶晶留在方諾錢夾里的照片,會讓人聯想起他們的恩怨。加上這種殘忍的、完全是出於泄恨的殺人手法,薛晶晶很快會被人懷疑。為了消除罪證,原本製造入室搶劫的薛晶晶,準備拿走方諾錢夾里的錢,卻無意看見了她的照片。於是她撕碎照片,再從衛生間里沖走。
塗鍵玄站在街道上,看著一如往常般安靜的車流、人行,痛苦地回味剛才看見的那一幕幕慘象。和他一樣,方諾也是那裡的常客。兩個外地來的異鄉人,就在那裡認識。塗鍵玄是為了暫時休息,遠離塵喧,那麼方諾是為什麼呢?
她是除塗鍵玄外,方諾在這裏的唯一朋友。方諾自半年前來到塔縣后,發現了這個圖書館,幾乎天天都在這裏看書。他和塗鍵玄一樣都是書蟲,但只看書不借書。因為他們說,除了上圖書館,他們就是回家睡覺,或者出去喝酒吃飯,沒時間和精力看書,借什麼書呢。
又被人懷疑自己的能力了,塗鍵玄有點哭笑不得,難道自己不愛表現的性格得改改嗎?他說:「也許有個線索,我暫時沒給警方說。」
塗鍵玄目光如炬地說:「兇手根本沒辦法擦掉指紋。」
小柯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把血水沖走了。可是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這讓梁立勝感到索然無味,順手翻起了薛晶晶剛才看的報紙。很快,他被一則報道吸引,嘴裏喃喃地念了個名字,「方諾?」
聽起來很欠揍。
本來,塗鍵玄昨天打算好好回請方諾一次,可惜……這隻能是遺憾了。
顧先覺攔住了他們:「對不起,你們暫時不能離開這裏。希望你們能協助調查,塔縣是個好地方,不妨多待待。」
「他是為了不傷害我才裝作有女友?哦是了,薛晶晶看見他陽台上的女人衣物,心裏更加妒忌,所以她才痛下殺手?這麼說,是我害了老方啊……」
方諾用鉛筆在書頁的眉腳處寫上這段話,工整地署上名字。他忘記今天的具體日期了,看了下身邊的報紙,今日「大寒」。
儘管對服裝沒什麼認識,但塗鍵玄記得卧室里滿是血污的女人衣服也是這種類型。
半年了,整整半年了。每一天的消失,都像有一把刀在他心裏劃下一道記號。他乾脆沉淪,忘記日子,忘記悲傷。
塔縣是新設的,以前不過是個鎮級行政單位,附近有許多未開發的山區,顯得山清水秀,又有點世外桃源的感覺。現在一些地方已經陸續開闢為旅遊區,塔縣也開始變得小有名氣,也世俗起來。
客廳的外面是陽台,也是房間里唯一沒血的地方。也許與房內遍布的血腥反差太過強烈,這個狹窄的陽台竟顯出一份難得的純凈。
「等一下。」小柯繼續說:「這個女人還是有嫌疑。警官,你也看過了那張被撕碎,又被衝進衛生間的照片。那就是她企圖銷毀的證據。做賊心虛吧?」

9

他問:「錢夾里除了錢,還有別的什麼嗎?」
答案並非如小柯所願。因為薛晶晶漂亮,司機也好,隨車檢票員也好,都記得很清楚,薛晶晶確實是坐那班車回程,途中也沒下車。
方諾臨死為什麼要握著一張小板凳,她就怎麼都想不通了。
但塗鍵玄發現那些衣服口袋處,並沒有血。血跡所出現的地方,都是衣服的邊上。

7

「等一等。」塗鍵玄突然說。
掛斷之後,塗鍵玄才說:「終於搞清楚了。原來老方活不過今年。」
「終究還是逃不過啊。」

8

房間里,儘管方諾的屍體已被移走,但人血的腥味仍然濃烈,令人感到胃部一陣陣抽搐,在場的幾名青年警察不時地捂住口鼻。這股味道對經驗豐富的塗鍵玄來說並不陌生,但朋友之死讓他的心情很沉重。
只是一直泡在落水管里,指紋會不會被洗掉呢?但是至少,可以用指紋去嚇唬她,也許可以攻破她心理防線。
難道她真不是兇手?不可能。小柯覺得裏面一定還有別的玄機。

4

許多人嚮往美麗風景的人慕名來到塔縣后,多有失望。因為這裏不過就是個開發不多的小縣https://read•99csw•com城而已。但像塗鍵玄這樣,被調查所那些無聊的「第三者」案子弄煩了,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住陣子,也還覺得將就。
塔縣的公寓樓很老舊,住的多是老年人,年輕一代大多出去打工。因此這座青山環繞的小城,和都市相比,顯得很寧靜。
小柯斜瞥著她,面帶怨氣地說:「你不是送行嗎?不說點送別的話?」
「和你以前的男朋友同名吧……哦,報紙上說他就是我們這裏的人,難道真是他?奇怪,他消失了那麼久,竟然死在了塔縣?入室搶劫啊,他也太不小心了。」口氣里好像更多是對方諾的責備。
有一天,她和方諾也是這個時間走在城邊,方諾看著夕陽,整個人忽然呆了半天。小柯問他怎麼了,方諾卻別過頭說沒什麼。但小柯清楚地看見,就在他的眼角,分明有一滴晶瑩的淚在滾動。
順著通道地面的血痕進去,是客廳。客廳有個單人座的沙發和一個茶几。
後來,他們偶爾還會約約吃飯,但平淡了,真的只是一對好朋友而已。不久,關於方諾在這裏交了個女朋友的事情也很快傳開。有時候小柯約他吃飯,方諾也以要回去陪女友的名義拒絕了。
外面的街道上,梁立勝站在他的越野車前,準備開門。薛晶晶站在一旁,抬頭望著什麼。塗鍵玄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那是落日的最後一道餘暉,正逐漸消褪。
塗鍵玄聽到這裏,覺得頭有點嗡嗡作響——我什麼時候成你們的顧問了。作為私家偵探社的調查員,他曾多次幫助老同學、刑警伍久順破案,伍久順也說過警方有一個計劃,準備請一些退役老警官和刑偵專家作為顧問。這次案發,伍久順得知案情怪異后,便第一時間通知了遠在塔縣憩住的塗鍵玄「去看看,反正你又不是外人」。
其他人嚇得臉都綠了,以為他們會大幹一架。但那個醉鬼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被罵得酒醒了,居然只是罵了句髒話,悻悻然地離開了。小柯認為,是方諾那一臉無畏的堅毅和握緊的拳頭,讓對方不敢亂來。
方諾甚至規劃好了未來工作,他要賺錢,他保證會在三年內為他們買一套還算寬敞的房子,會請最好的醫生為她母親治病,會讓他們孩子受到最好的教育。這一切,在他近乎亡命的工作中開始逐漸實現。
「人人心中都有一個可以暫時喘息的小鎮。」塗鍵玄喃喃地說。
塗鍵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們去抓住兇手,好給老方一個交代。」
塗鍵玄記得錢夾內側還有另外的東西,好像是一張照片,具體是什麼,當時太快,他沒來得及看清楚。
塗鍵玄被踩了也不問為什麼,他的手機又響了。哦,難道就是一直和他在通話的妹妹?小柯靠近手機一聽,聲音渾厚,像個胖男人的聲音。
客廳右側就是方諾的卧室了。
合上書頁,他把那本書塞進了書架的角落。在那裡,遍布著許多灰塵。
經過房門的時候,塗鍵玄注意到門鎖被撬過。
「是啊,你是富家公子梁立勝啊,頂頂有名的中國青年攝影家,一套攝影器材就抵得上很多人一套房子了。」

10

「怎麼了?」塗鍵玄不解地問。
「哦,你就是伍久順電話里說的警方顧問?」在一棟老公寓樓下,塔縣青年警官顧先覺打量著這位面色略顯蒼白,一副「長發藝術家」形象的塗鍵玄,語氣中顯出一點疑問。
那天,方諾情緒變得很壞,本來只是普通的吃飯,但他卻喝了很多酒,像把整個人都泡進了酒缸。即使他喝得走不動路,也不要小柯送他回去,他說自己沒事。
轉過身,他發現塗鍵玄捧著本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邊。
說完,小柯血紅的雙眼充滿了仇恨。然後她又想起了一點:「老方的那個女友呢?她出現了嗎?」
梁立勝好像沒聽見一樣,起身走向了停在外面的越野車。
「我也希望我不是什麼梁公子。如果給我一個機會,把我變成方諾那樣一無所有的人,我依然會變成梁公子的。至少,我絕對不會離開我所愛的人。」梁立勝對自己從來都很自信。
看到這個「顧問」老沒說話,顧先覺有些炫耀的意味說:「為什麼我說兇手拖著受害人滿屋子走,死者當時還沒死?這是個很簡單的推理,你會看不出嗎?你看,地上這些血痕旁邊,陸續有死者的手印血跡。如果他死了,地上只會留下手拖在地上的一長溜血痕。現在,手印在地上是完整的一個又一個,證明他被拖著,一面又在地上爬著。
塗鍵玄哈哈笑道:「大攝影師,圖書館的攝影雜誌正好有你拍的豹子,距離很近啊?我們著名的可以與凶獸近身的大攝影師,身體是如此強健。雖然常人做不到從落水管與陽台之間的距離跨越,對你想必不難吧?你很細心,你覺得晚上撬門會發出聲響,所以乾脆從落水管上去。你逃走的時候,心裏緊張,只求早點離開。你太驕傲了,驕傲到敢回命案現場,驕傲道你以為在這種小地方,房門有破損很正常,所以窮困潦倒又失敗的方諾才會用小板凳頂門。殊不知,那正讓我想到了落水管。我想那裡還留著你的指紋吧?不錯,你是戴著手套行兇。可冬天寒冷,落水管是金屬做的,很滑,戴著手套很難攀爬吧?」
他像是早有預料地尖聲叫道:「果然如此!看,水有點堵!方諾的錢夾少了樣東西,如果我沒猜錯,就在這裏。那個東西通常都不好沖。還好,我以前被衛生間堵水傷透過腦筋。」
薛晶晶突然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裡突然閃過了一絲怨恨,隨即又閉上眼。
薛晶晶不滿地說:「我為什麼就會知道?半年前,他不聲不響地走了,什麼都沒留下。」
塗鍵玄對她的想法卻不置可否,只喃喃地說帶走照片不是比沖水更保險嗎?這讓小柯很著急,急得跺了塗鍵玄一腳。
「那你就住在這裏。也可以找我做女朋友啊,結婚生子,在圖書館里終老一生,多好。」
這個樣子異於他平時的靦腆,可能他在投入到案情分析的時候,就會這樣興奮。
可是,半年前,這一切都消失了。他突然走了,甚至不敢面對薛晶晶。他的朋友捎信說,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他要為她付出一切,所以他走了,再不回來。連方諾的朋友都很難九_九_藏_書為情地說,方諾讓她不要去找她。
「我不想去。」
「你在為她吃醋?哈哈。什麼大攝影師,我頂多是個愛好者。說到攝影,我最近那組上了雜誌的片子你看了沒?尤其是那張豹子眼睛的特寫。你知道我當時距離那頭豹子有多遠嗎?」梁立勝面露得意之色,指了指坐在面前的薛晶晶,又指了下自己。
塗鍵玄像個魔術師一樣,晃了晃他的食指,「薛晶晶在晚上已經回去了。她沒殺人的理由。記得進門通道里的那個小板凳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呢?大家都有這種經歷吧,門鎖壞了,就會在晚上用小板凳來抵住門。這條不該出現在通道的板凳,證明門早就被撬過了。兇手只能從別的地方進來,然後趁方諾熟睡,幾乎對他一刀致命。也許是他沒經驗,方諾在兇手走後,又醒了。他發現自己快死了,想起前女友曾經來過,房間全是她留下的指紋。怎麼辦呢?他趁著最後一口氣,要把房間她留下的指紋,用自己的血全部抹去,然後製造一個入室搶劫的假象。他從衛生間出來后,實在爬不動了,最後他順手抓住了兇手從大門出去時一腳踢開的小板凳。為了他的愛人,他真的什麼都可以付出。
一周前,兩個男人一路從圖書館出來。兩人說著一本新到的攝影雜誌,塗鍵玄第一次顯得很健談,自顧自地說著那些鏡頭的構圖和用光,十分興奮。過了一會,他才發現方諾正出神地望著天邊的夕陽。
方諾的錢夾會有多少錢呢?
——不如一起上去看看。
薛晶晶正要開口,她的男友梁立勝便不緊不慢地插話道:「對不起,薛晶晶是不會開車的,從我們那裡車行過來起碼2個小時,路又顛簸。要是她開車,路上都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車了。」
於是小柯就在車站的寒風中等著,冷得她手腳冰涼,一直等到晚上9點30分,才等到那班車回來。
塗鍵玄說:「那是我朋友,市警隊的伍久順打來的。我拜託他查下方諾的全部情況,尤其是病歷。像這種有重大疾病的,在我們那裡的醫院都有聯線記錄。所以他們很快發現方諾有晚期腦癌,他頂多活到今年底。我了解老方,他是個非常重情義的男人,他的狀況一直讓我覺得不對勁,尤其是他突然離開女友的原因。」
「警察都沒辦法,老塗你行嗎?」小柯覺得那不過是塗鍵玄的安慰,「一個深夜入室搶劫的兇手,什麼線索都沒留下,怎麼查啊?最可恨的是,他為什麼那麼殘忍?要把已經沒反抗能力的老方滿屋子拖來拖去。不就為一點錢啊。再怎麼說,老方也不像有錢的人。那個兇手,真該千刀萬剮!」
他們走到三樓住戶的門口,本想敲門試探下。可是敲過後,門自己就開了,門鎖被撬開過,並未真正合上。他們戰戰兢兢地推著門。房門並不能完全推開,有什麼東西擋在了裏面。
薛晶晶閉嘴了,她沒反駁的底氣。
她想,5點的車,回程后也不過是晚上7點。如果薛晶晶再掩飾下自己的外貌,坐上另外一班車來到塔縣呢?她查過大巴車時刻表,從薛晶晶的城市最晚發出的一班大巴正好是晚上8點。那麼,她完全有可能在昨天晚上10點再回到塔縣。
「不用啦,」方諾換上和平常一般的笑容,「今天冷得很,我想早點回去窩著。改天吧,我可是要吃大餐哦。」
血痕就停在沙發前,沙發扶手上也有一道道血痕。從痕迹外的手印可以看出,這是用沾滿血的手抹過的。同樣的情況也包括茶几。陶瓷茶杯破碎在地,碎片上還沾著血跡。
薛晶晶由愛生恨,必把方諾除之而後快。
小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方諾趴在地上,拚命爬著,爬著……
儘管,薛晶晶家裡也很困難,母親一直有病在身。但薛晶晶執著地選擇了方諾,不僅僅是因為別人說他勤奮努力是一隻潛力股,不僅僅是因為他可以在寒夜裡背著她母親跑向數公裡外的醫院,不僅僅是他那雙堅毅而動人的目光。他們就是相愛,很簡單。
顧先覺建議塗鍵玄去卧室看看。他說:「凌晨2點是人最熟睡的時候。可能當時兇手撬門進來時,受害者並未發覺,兇手就進了卧室。行兇的時候驚醒了受害人,發生了打鬥。兇手畢竟是有備而來,所以最終得逞。」
這是什麼意思?塗鍵玄暗想。
薛晶晶說:「我是世界上最想他死的人。可是這次不是我做的。警官,我可以看看方諾的遺體了嗎?」
小柯卻不願放過薛晶晶:「塔縣發往外地的車,到晚上都有,這個票根根本就證明不了你的離開時間。你今天不是開車來嗎,說不定,你昨天也可以。」
梁立勝抱拳在一旁站著,只說:「我的律師會替我解釋。」

11

這是一套簡單的居室,進門后是一個小通道,通道左、右側分別是衛生間和廚房。廚房緊鎖著,據說是方諾不想做飯,索性連廚房鑰匙也懶得找房東要了。警方到來時,方諾的屍體就趴在通道上。在衛生間門口,塗鍵玄注意到,血痕延伸到了蹲便器周圍。蹲便器所用的腳踏上有血手印。令人意外的是,蹲便器里沒有血跡。
小柯和方諾見得久了,開始覺得他沉默寡言,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一次,一個醉鬼到圖書館鬧事,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唯獨方諾放下書,一把揪住醉鬼把他拉了出去。他義正詞嚴地說:「這種地方不歡迎你,滾!」

3

「兇手不是薛晶晶,可是為什麼方諾還想著要隱藏她的蹤跡?這肯定是與她有關的人乾的。梁立勝懷疑薛晶晶舊情未了。我推測,是他下午一直尾隨薛晶晶來到塔縣,又看見她和方諾用了很長時間待在房間里。強烈的嫉妒心,讓他以為自己被騙了。所以他起了殺人的念頭。方諾在和他搏鬥的時候,看到了他。這事與薛晶晶有關聯。而垂死的方諾卻還想著,怎麼隱藏他的線索,保護愛人現在的生活。」
接下來的發展,並非如小柯所願。方諾會熱情地接受小柯的邀請,但他的信條卻是,「你請客,我付錢。」他對小柯總是禮貌有加,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既不會因為小柯某天打扮得到很漂亮而特別欣喜,也不會因為小柯送了他一件禮物而顯得https://read.99csw.com莫名感動。
在梁立勝的陪伴下,薛晶晶走進了停屍房。直到出來,整個過程,她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她的眼睛總是半閉著,好像在努力強壓著什麼東西。
塗鍵玄幾乎是推著小柯,才走出警局。
方諾臉上閃過一絲破碎的笑容:「不可能的。我只是個短暫的過客。你還有很美好的未來。小柯,我要以一個哥哥的身份,祝福你。」
睡意迷糊之中,住在二樓的李老伯聽見天花板那裡時不時傳來怪聲,就像是重物在地上拖走那樣。天花板那裡就吊著一個燈,沒什麼東西在那裡啊。是樓上來的聲音?
塗鍵玄見過那個錢夾。那是個深棕色的方形羊皮錢夾。前天傍晚,他和方諾一起從圖書館出來,大家都覺得肚子餓,順便在路邊一家米粉店吃飯,隨後方諾主動掏錢,把塗鍵玄的那份也付了。塗鍵玄記得,那個錢夾里並不鼓,從紙幣側面的顏色上看,就兩、三張百元人民幣,其他的都是小鈔。
這又是為什麼呢?
因為她連夜去找塗鍵玄,他卻不在家。打他手機,又一直處於通話狀態。泡上哪個妹妹了嗎?看這個傢伙平時不吭聲不出氣的,居然還玩這個……可是也不對,怎麼跑到外面打電話呢?
「你有點風度好不好?梁立勝再自命不凡,也不會像你這樣傷人。」薛晶晶不服氣地說,「我也沒要你亡命工作,我說了,只要你愛我就夠了。」
「你指老方手裡的那張板凳?真的很奇怪啊,為什麼他會這樣干?上面有兇手留下的痕迹?。」
這是唯一能讓他感到解脫的方式。
塗鍵玄又把手伸落水口裡掏了好幾次。終於,一些碎片被集中了起來。他拼了一會,大體拼出一個比較完整的女人照片。照片不大,正好可以插在錢夾里。
可是,當他提著褲子從衛生間出來時,又聽見頭上有「唔……唔……唔」的聲音。聽聲音的方向,好像還是跟著他從衛生間出來一樣。
「唔……唔……唔。」
「哦!」小柯想到了,「怪不得她那麼看我,一定是把我當成方諾的新女朋友了。」
這不禁讓塗鍵玄想起另一件事。
「好冷啊。」
薛晶晶沉默地把報紙放在了咖啡桌邊,手不斷顫抖著。她看見男友梁立勝從咖啡廳外進來,手裡還捧著一束玫瑰。
直到塗鍵玄來了。他和方諾一樣,既是圖書館不多的常客,也是外地人。看到塗鍵玄和方諾走得很近,兩個人常常一起到圖書館,又一起出去,於是小柯會以聽讀者提建議的名義和塗鍵玄聊天,中間時不時地問下方諾的情況。
「是老方的女朋友?可是,老方有女朋友,起碼也是好幾個月的事情了,怎麼這裏沒人看見過穿著如此時尚的漂亮女人呢?」
然後,還有沙發,茶几——我的力氣越來越小了……
而且,小柯想到一個令她毛骨悚然的場景,薛晶晶把垂死中的方諾拖到衛生間,當著他的面撕碎自己的照片,羞辱他,說他根本不配得到自己……
他站起來,環顧了下衛生間四周,嘆了口氣,「還真沒工具呀!」
塗鍵玄走到薛晶晶面前,「如果你運氣好,可以去圖書館找一本書,上面有方諾給你的留言。其實,這一切的破案,都歸功於你和他看落霞的眼色,那是如此相似。你們以前一定經常一起看落霞吧。這才是破案的關鍵,我相信如此相愛的人突然分開,一定有難言之隱!也相信你絕對不會殺人。這讓我知道了方諾來到塔縣的真相,也看清楚了那些血痕背後的意義。」
幾名警員攔在越野車前,梁立勝站在車旁給他的律師打著電話。薛晶晶坐在副駕座,以手托腮,茫然地看著前方。
甚至小柯暗示地提到戀愛,方諾也當做一個大哥般給她提建議。記得有次他對小柯說:「可惜啊,小柯要是在大城市裡,一定有很多人追你。我也一定給你把關。可惜,我回不去了。」
他苦笑一下。哦對了,還有錢夾,它還在卧室。他繼續爬著,要折回卧室……地上,滿是他的血痕與手印。
關於方諾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子,塗鍵玄毫不知情,甚至他也懶得去問,總的來說,他和方諾不過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顧先覺朝他的警員揮了揮手,「請薛晶晶回一趟警局接受調查。」
指紋?帶上手套會被抹掉。可是撕照片的時候呢?有手套是撕不成的。只有除了手套,直接用手……碎照片上一定有薛晶晶的指紋!
如晴天霹靂,薛晶晶簡直不敢相信,她給方諾電話,他的口氣很冷淡,還帶點陰陽怪氣:
為什麼兇手那麼殘忍,要把已深受重傷的方諾在房間里拖來拖去呢?這不是明顯為了泄恨嗎?
顧先覺聽后,大吃一驚:「落水管上有指紋?我……我去查下。想不到,證據竟然被推理了出來。」
塗鍵玄搖了搖頭。
顧先覺在一旁說:「大約凌晨兩點,死者被一把水果刀捅到了胸口,因失血過多而死。他的屍體停在門口的通道上,手裡奇怪地握著一張小板凳的把子。他生前應該和兇手搏鬥過,他的脖子部分有廝打留下的痕迹,但明顯對方戴了手套,沒有指紋。你看,最奇怪的是地上那一道道反覆來回的血痕,好像他把受害人在卧室、客廳、衛生間之間一次一次地拖走。我判斷在拖動中,受害人還沒死。這種古怪的折磨方式真令人髮指。」

5

「這個嘛,他應該走在死者前面,讓後面的血痕掩蓋了他的腳印。當然……」顧先覺看著地面和自己的腳說,「這個傢伙也太細心了。」
小柯的底氣不太足,「你真有把握能找到指紋?」

6

就算經過了一天,方諾也不會在裏面放太多的錢吧?塗鍵玄把當時看到的給顧先覺說了下,顧先覺拍了下腦袋,眼裡亮了起來:「對啊!一定是兇手看錢夾里的錢太少,更是怒氣衝天,拖著受害人在房間里到處找,想把這裏值錢的東西都洗劫個盡。」
眼前,突然浮現出薛晶晶的樣子。他的頭無力地埋了下去,嘴角微微裂開……
薛晶晶說:「好了。現在我可以看看方諾的遺體嗎?」
那天,小柯突然哭了。方諾什麼都不說,只是脫下外套給她披上,靜靜地在一旁坐著。許久后,他遞了一張紙巾給她擦眼。
李老伯搖頭否認九_九_藏_書。恐懼和好奇心籠罩在兩位老人心頭。
「老方他……」
梁立勝一把拉開小柯,不過,他依然帶著紳士般的風度說:「小姐,自重點。」
「那為什麼沒有兇手的腳印?」塗鍵玄在血痕旁,墊著腳說。
顧先覺說:「兇手可能覺得衣櫃里會不會藏有錢財,甚至包括每件衣服的口袋。所以他挾持著受害人,對屋子來了個大搜查。」
可是證據呢?小柯感到頭疼。
塗鍵玄小聲勸了小柯幾句,叫她冷靜點。小柯仍然恨意未消,「我冷靜不了。氣死了,我不信找不到證據。」
餐廳里,兩人沉默良久后,梁立勝放下報紙說了一句:「我們現在去塔縣吧。我知道你放不下。」
卧室的床上有很多血滴。令人驚訝的是,衣櫃被打開,衣櫃框邊上也遍布著血痕。裏面的衣服都被凌亂地翻出來,還有幾件女士外衣。同樣的,衣服上也塗抹著許多血跡。
在警局裡,當著警察顧先覺的面,薛晶晶承認自己在昨天下午來過塔縣。
「所以你這個大攝影師就護花心切了啊。」薛晶晶冷冷地說。
真的爬不動了。可是死也要死在衛生間外面啊。
「我懷疑她就是兇手,起碼也和兇手有關係。為什麼老方被害,她居然連個面都沒露呢?這太不可思議了呀!」
「我看外面賣玫瑰的小女孩挺可憐的,在街上到處追著每對男女推銷,又沒人願意買,天又那麼冷,昨天已經是大寒了……」梁立勝把玫瑰放在薛晶晶面前。
「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塗鍵玄說。
他索性把手伸進了便盆的落水口裡,使勁地摳掏著。好在小柯也想到了案情本身,對他的奮不顧身才沒覺得噁心。他到底認為裏面會有什麼呢?
「我知道希望渺茫,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偶然走進這家圖書館,又有幸翻到這一頁,我一定會對命運萬分感激。知不知道,我是如此愛你,愛到我必須遠走高飛,愛到讓我們的諾言永遠都無法實現。對不起,我只是因為太愛你。生死由天註定,請你一定好好地活著。」
他強壓著這個念頭,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地爬著。還有一口氣,壓著胸口,血流得會慢一點——我不能現在就死。
塗鍵玄說過,方諾的受害時間是凌晨2點,正是人最熟睡的時候。薛晶晶在晚上10點回到塔縣,期間還有4個小時可以準備。
塗鍵玄忽然一腳踩下了腳踏,便盆里注滿了水,可是……
說著,他臉上帶著一貫的自信和微笑。
——他的屍體停在門口的通道上,手裡奇怪地握著一張小板凳的把子。
塗鍵玄搖頭否認。
顧先覺詫異地問,「幹嘛?」
如影隨形?這……是鬼嗎?——樓上的人不會拖著個重物,無聊地跟著自己走吧。何況,他怎麼知道自己才去了衛生間又出來呢?
幻聽!一定是自己年老,產生幻聽了。雖然那麼想著,但李老伯還是覺得毛骨悚然。據說凌晨時分,人要是遇見鬼行走,就會聽見奇怪的聲音。他不敢再多想,一頭鑽進卧室被窩,提心弔膽地挨到了天亮。
說到這裏,小柯不禁淚流滿面起來。
「請允許我說幾句。」
塗鍵玄總報以會心一笑,會把他知道的都說出來,但他也抱怨,說方諾的生活很簡單,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塗鍵玄也不挑明,不會說「你不如直接去問他」,他好像明白小柯和方諾之間的奇妙關係。
他本想用簽字筆寫,但在文具店掏錢時卻改變了主意。他也知道,鉛筆寫下的字跡,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淡。
方諾走了不遠,突然碰翻了一把椅子,「哐當」!聲音在圖書館里很響亮。看著他的背影遠去,塗鍵玄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老塗!」小柯忽然驚訝地拉住了塗鍵玄的手肘。她顫抖地指著陽台下。
那個曾甜蜜又萬分苦澀的過去……年輕靚麗的薛晶晶,在大學裏面一直是有名的校花。追求她的人如恆河沙數,但她卻選擇了同班同學,那個父母因病雙亡而完全依靠自己打工賺學費的方諾。
他瞥了薛晶晶一眼,又說:「你不會不知道他在塔縣吧?」
——我真的不計較一切,哪怕你身患絕症,哪怕只有短短的時間。即使你讓一切面目全非,仍然無法讓我忘記你。
撕碎了錢幣,仍在蹲便器,撕碎了那些照片,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卻笑了,這是最後一點痕迹了。他按動了腳踏,頭也不回地爬出去。
「總之,你愛我就足夠了。」
看到他望著蹲便器落水口的積水,小柯奇怪地問:「怎麼了?」
那是一個男人用生命在保護自己的愛人。
塗鍵玄徑直進了衛生間。
男人認真起來的樣子挺動人。小柯當時就有個念頭,找男朋友,非他莫屬。那天,小柯以感謝的名義,約方諾吃飯。
「怪不得今天那麼冷呢。」他自言自語著,把日期寫在了留言末尾。
苦澀的回憶,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出現在薛晶晶腦海里。甚至,她不只一次地詛咒他。
穿著時尚?塗鍵玄帶小柯去了陽台,那裡還掛著幾件女人的內衣和外套。但小柯卻說:「不對,這些衣服都是本地的穿著風格,很土氣,不應該是那個女人的打扮啊。這是怎麼回事?」
但薛晶晶說,你不要這樣累。她只需要他愛她就足夠了,她自己有份穩定的工作,母親的病雖然一直是個問題,但她在自己的收入裏面,完全可以拿得出平時治療的費用。
塗鍵玄說:「蹲便器周圍到處都是血跡,唯獨蹲便器裏面卻沒有呢?」
不知道塗鍵玄的做法是否有用,小柯也只有跟著這位「非著名偵探」再去一次方諾的房子。她抬頭望見了夕陽,此刻的餘暉籠罩在塔縣不大的城區上,和老房子群襯起來,顯出一份古樸的味道。小柯忽然低下了頭。
陽台很小,上面晾著幾件衣服,其中還有女人的內衣和外套。陽台下就是塔縣的小街道了。塗鍵玄駐足看了會,在陽台右側,距離2米左右的公寓山牆上,有一根從樓頂到路面的金屬落水管。

12

「下午撬的門?那晚上呢?」小柯問。
顧先覺冷哼了一聲:「你覺得兇手會攀著落水管上來?第一,門是確實被撬開的。第二,這個距離也太遠了,不是正常人可以跳過來的。」
他提醒自己,快了,那一天真的快了。
樓上的在幹什麼啊,大半夜的叫人不得清凈。「投你的鬼胎!」李老read•99csw.com伯罵了句。他睡不著,起身去了衛生間。
現在,面對小柯的悲傷,塗鍵玄有點手足無措,他憋了半天,漲紅著臉說:「我會幫你查到兇手的。」
一名警察在房間里拍照,塗鍵玄小心地走進去,盡量避免踩到已乾涸的血痕。但房間狹窄,他大多時候只能墊著腳走。
「老塗,誰會那麼殘忍呢?」圖書館一角的椅子上,小柯幾乎是哭著在對塗鍵玄說。
「是她?」
鼓搗了半天,塗鍵玄眼前一亮,把手從裏面收回。出現在他手上的,是一些有點發亮的碎片。小柯認出,這是貼了塑膜的照片紙。蹲便器的落水管通常都是U型,對一些硬質的東西如相片紙來說,很容易形成堵塞。
「我是前不久才得知方諾在塔縣的,告訴我消息的,是我和方諾一個共同的朋友。因為我們以前是戀人,他又不辭而別,所以我很想知道他現在過的究竟怎麼樣了。那個朋友告訴了我方諾的地址,以及他喜歡在圖書館看書。因為他家沒人,所以我去圖書館找他。但我還是沒找到他。所以在塔縣轉了轉,我在下午5點左右又坐大巴車回去了。今天我從報紙看到方諾的噩耗,他沒有父母和親人,我來是想送他最後一程。」
她說,昨天下午,她到圖書館來過,轉了一下,沒看書,很快又走了。因為圖書館的人都是常客,所以有新人進來,她都會記得很清楚。何況這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她起碼可以斷定,那個女人穿戴很時尚,絕對是外地大城市裡來的人。
「有那麼近?」薛晶晶輕描淡寫地發表了感嘆,喝下一小口滾燙的黑苦咖啡,「小心點,你以為你真能斗過一頭豹子嗎?」
「還替他說話啊?看來你已經是他的人了啊。我是沒人家有風度,我是窮人孩子,沒受過那些高雅教育。在你面前說話,我真累。我現在的女人比你好千倍,至少我在她面前不用隱藏自己……」

1

他們一下車,小柯就不顧一切地衝到薛晶晶面前,發瘋似的哭喊:「兇手!你給我下來!你的指紋我們已經找到了!你知不知道,老方為你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顧先覺聽說薛晶晶要走,很是氣憤,在他趕往薛晶晶落腳的旅館路上,也接到了小柯的電話,聽了她的想法后覺得有道理,兩方便會同一路地趕了過來。
他走出門,碰見住在四樓、準備下來買早餐的陳婆。陳婆看上去心神不寧的樣子,她拉住李老伯說:「我下樓時,聞見三樓那裡有一股子血腥味。昨晚上我好像聽見樓下有杯子砸碎的聲音。你有沒有聽見?」
「於是,你變得十分心碎,於是,我就有了機會追你?這些人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從來都是和人公平競爭的。」梁立勝冷笑了一聲,對情敵離開才得到追求機會這個說法,顯得很藐視。
老天,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求求你了。你不是給了我一年嗎,還有半年,就換成我最後一點爬出去的力氣吧。
能讓塗鍵玄感到興趣的,還有城裡那座老圖書館。據說那是民國時期,一個從這裏走出的大員捐資興建的。房子是三層的純木結構,保留著中式古樓的典雅味道,藏書不少,看書的不多,倒樂得塗鍵玄這樣喜歡清靜的人待著。
他艱難地爬到卧室,把那些被薛晶晶翻過的女人衣服,一件件地塗抹上鮮血,而薛晶晶的指紋也將在鮮血中消失。

2

她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
過去雖已過去,仍如黑鐵一般存在,什麼都無法改變。
一改以往的靦腆,塗鍵玄開始發表了他的觀點:「我們一直沒發現兇手的腳印,如果只用兇手細心來解釋,似乎很牽強。為什麼不換個角度來看呢。那麼多的血是某種掩飾呢?兇手又不在場呢?已知自己身患絕症的方諾,把血塗抹在衣服、茶杯、沙發,還有用蹲便器沖走照片,更像他在隱藏什麼,比如為他鍾愛的人隱藏蹤跡。
李老伯大起膽子探頭進去一看,險些沒當場嚇暈,原來一個血糊糊的人蜷縮著,擋在了門后,手裡握著一張小板凳的把手……
傍晚的圖書館,雖然有一些讀者在邊吃邊看書,但仍然很安靜。為了不影響其他讀者,小柯不得不強忍著情緒。她很年輕,才20歲出頭,是這裏的管理員。
——其實我自己也很想去。塗鍵玄聽說了,這棟樓第三層的那個房間,就是他的朋友方諾的死亡現場,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
小柯似乎認識這個人。
他像一條快死的狗一樣,虛弱而艱難地爬著,直到沙發處,哦,記不得她曾經接觸過的地方,只能這樣了,都塗抹上吧。茶杯不小心被摔破在地上,他用一雙血手摸著那些碎片,劃破的手上,血流得竟然並不那麼多了。
「你打得真巧啊,我正準備換號。也好,最後一次告訴你,我真的對你厭倦透頂了。你很漂亮,可是漂亮的女人都有一個通病,愛慕虛榮,自以為是。不是有個梁公子在追求你嗎?你腦子裡想的什麼我還不知道?說起來,我還是主動成全你跟梁公子呢。人家有錢,又愛到處旅行攝影,要錢有錢,要浪漫有浪漫。我算什麼?一個父母雙亡的窮鬼,為了你我拚命工作,拚命想出人頭地,累得半死有什麼意思呢?」
「大家想想,衣櫃、沙發、茶几,這些會產生什麼聯想?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在昨天下午撬門進入前男友的房門,想找找他新女人的蹤跡。她會不會翻查他的衣櫃到底有沒有女人衣物,而在這個男人回來后,看著近乎崩潰的前女友,會不會讓她坐在沙發上,男人為表示簡單的禮貌又會不會給她倒點水,看她傷心欲絕。男人不得不勸解下她,直到把他哄走。」
「有些深愛對方的男人,貿然離去一定有他們的原因。他不想戀人因他的痛苦而痛苦,更不想在經濟上拖累對方,所以他來到塔縣,目的只有一個……等待死亡。他現在那個所謂女朋友,我一直懷疑是假的。」
「還有,」塗鍵玄突然面色一變,有些傷感地說,「那些血痕不是什麼報復,那只是個太悲傷的故事。」
她和方諾以前是戀人。方諾拋棄了她,她會懷恨在心。這個女人心裏有多狠毒,從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能察覺到。
那麼,薛晶晶大可在凌晨2點左右,趁方諾熟睡時,撬開房門進入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