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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SET,merry christmas

SUNSET,merry christmas

作者:程可
「也可能是別的情況,比方說氯化鉀,心臟解剖是沒有改變的,應該是心臟電生理的改變,生前心電圖有心率減慢、間期延長、傳導、阻滯等表現,死亡后除了血高鉀之外,什麼都查不到。」
「真的太暗了。」
直貴喝了一口咖啡,打量起對面的關口雄一。關口身材瘦削,但很結實,麥色的皮膚看起來非常健康,他習慣性地眯起眼睛,那裡面透出著銳利目光。他同直貴的父親私交甚好,大了直貴六歲,現在是搜查一科的科長。
牆上貼著各色的小紙片,紅色的代表目標,黃色則是可以利用其達成目標的人,剩下的顏色也各有意義。新條杏看著和彌拿出一支黑色油性筆,在一張黃色的紙上寫了些什麼,湊近一看,是「春奈」兩個字,它被貼在了目標下方。
靖太立刻搖起頭來「還沒有,當然要等您來。」
銀戶區的商鋪,在一點左右就全部關門了。遠處的住家也基本都黑著燈,整座城市彷彿進入了深層睡眠。就算裹著厚重的大衣,新條杏依然覺得寒氣竄進了身體,呼出的白霧好像立刻就會凍結。
「你說哪件?」
「其實我不是很確定,我想找一位叫做三木和彌的人。」
「原來新條也喜歡茶道啊?」梨衣子轉頭對著春奈,「這下前輩你有人陪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你啊。」春奈盡量自然地擺出一個微笑,因為孝治沒有注意到之前的狀況,暗自鬆了口氣。
「山口春奈死前跟我說了一件事,她說雪穗根本不配和岡本在一起。雖然雪穗一直和我們說,她希望留在日東企劃,但跟蹤她的春奈卻發現,雪穗在偷偷練習,她好像在研究新葯,每次都會給要不行的病人注射。」
2009年12月初
孝治「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接下來,朝春奈微微彎腰說了感謝的話。鄰桌的電話突然響起來,這是忙碌的一天開始的信號,部員們停止了閑聊,提起精神在各自桌前坐下。
講出這句話的同時,孝治再次在心裏認為是哪裡搞錯了,但是對方立刻為他打開了門,「原來是千知的朋友,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來呢。」
雖然聖誕節已經是昨天的事了,但大街上依然洋溢著濃重的節日氣氛,紅白為主的色調一直延伸到櫻丘町三、四丁目的交界處,星星點點的黃色小燈纏繞著裹在樹上。四丁目的幾條街道上,集合了各類大型公司,岡本直貴正趕往坐落在六號街的和田屋,那是一家有名的傳統日式料理店。六號街是出了名的奢華街,各類店鋪一年到頭都以精緻華麗的面貌示人,節日也不會多加裝飾。直貴感到冷清的氣氛一下襲來,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三木和彌並未在此處等他,只是留了他隨身攜帶的記事本。他知道孝治一定沒辦法理解整件事的始末,所以選擇用文字來說明一切。
「哎?」
1999年7月
「那就好,」關口用幾個手指輪番敲打著桌面,像是在考慮怎麼開口。
春奈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之時,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本來想直接關機,但看見來電人時,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
「部長,你來啦。」一組的靖太從遠處跑來,臉色有些沉重地朝直貴點點頭。
春奈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敷衍地點點頭,她喝了杯熱可可,希望身體可以變得暖和一點。

第四回

Merry christmas,千知雪穗。
孝治抓了抓頭髮,不知道為何和彌突然又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這次的目標是一個叫做「岡本直貴」的人,新條杏曾經在報紙上看過他的名字,好像是某個財團社長的親戚。
爸爸死了,我重新審視了自己的人生。除了暗自保護雪穗,我還要親手殺了兇手。
森川町惠壽區那件房子的鐵門上掛了一塊小牌子,上面刻有「惠壽福利院」。孝治反覆核對門牌地址,他想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屋子裡很暗,這是兩年前新條杏的第一感覺。
「啊,春奈,你來啦。」
「千知是?」
攤開在扉頁的本子上,寫了和彌父親的名字,不過是和彌的筆跡。名字下面還有一個圖案,是畫的一把瑞士軍刀,原子筆的顏色已經開始褪淡,應該是很久之前畫上去的。新條杏介意的就是這個圖案,如果因為懷念父親而寫上了名字還說得過去,但是那個圖案也並列在扉頁,甚至比名字更早就出現了,那一定萬分重要,它代表了什麼呢?
「嗯,稍微晚了點,你們已經開始了嗎?」
「沒有啊,他人緣很好。」
球賽一直持續到凌晨五點,藤代孝治在天蒙蒙亮時才睡下,加上這一天異常忙碌,他很快進入了夢鄉,這一覺一直持續到家裡電話響起。
後來,孝治告訴她三木和彌的父親開了一間偵探事務所,幾個月前被仇家報復連砍了幾刀,雖然及時送到了醫院,但已經是回天乏術。不過兇手不久就抓到了。
1999年12月
2008年11月
1999年10月
接近六點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透過窗戶卻好像還能看見低壓的雲層。春奈伸了伸懶腰,走出辦公部。她繞到六樓樓梯旁,從自動售貨機里買了杯熱咖啡,半透明的黑色液體滑進胃裡,伴著苦澀感讓人清醒。
孝治覺得汗毛直立,雪穗這個名字曾經聽和彌提過,但具體是誰,他已經完全沒有記憶了。
「淺田雪穗,你要和我去惠壽街嗎?森川町惠壽區3—201。」
這個自稱是管理人的梅村太太,帶著孝治來到了一幢老舊的樓里。暗紅色的磚瓦透出一股潮濕的氣息。經過一樓時,梅村還特地停了下來。
結果才過半小時,直https://read•99csw.com貴就找了個理由,先行離開了。他按照約定來到中洋醫院對面的咖啡館。直貴環顧一圈,發現對方還沒到,於是先點了一杯咖啡,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想著接下來的談話不會太愉快,心情更加陰鬱起來,鄰座的情侶發出輕微的嬉笑聲,此時顯得更加刺耳。
雪穗低聲笑了起來,她拿過春奈面前的塑料袋:「部長和你開玩笑呢,昨天的企劃案通過嘍。這是春奈從老家帶來的,快點收下吧。」
春奈本因身體不適,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但是聽到新條杏的話,立刻像被淋了冰水一般清醒過來,她想不出誰和孝治有過節,但是孝治一直很受上司的重用,要說有人嫉恨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日東企劃每年給正式員工十五天的長假,以往春奈會利用夏天,和朋友一起去周邊城鎮旅遊。今年夏季,公司參与了西街大廈咖啡電影屋的案子,因為競爭相當激烈,各部門都希望職員可以把休假推到夏天之後,春奈所在的廣告宣傳部也是同樣,把假期全都排在了九月以後。
電話那頭的杏壓低了聲音:「雖然很唐突,春奈現在可以趕來上本公園嗎?」
雪穗皺緊眉頭收回了目光,口氣冷硬卻微弱。她重新閉上眼,試圖再次入睡。
好像是有些生氣,雪穗的父親收緊了聲音,語氣里包含了少許威脅的成分。裏面的對話停止了好一段時間,春奈聽見雪穗小聲應了句「知道了」,交談才重新開始,轉移到最近新崛起的電子公司,大概之後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談,他們進了裏面的會議隔間。
時鐘指向下午兩點,孝治接起電話,是女朋友新條杏打來的。冬日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間滲透進來,他卻沒有感到任何熱度。
「要開燈嗎?」
淺田雪穗穿著白色的套裝,深紅色的背包搭配得很好,她原本打算乘電梯下班,卻因為等待期間接了一通電話,轉變了目標,朝著總部會議室走去。
「你在門口等我,先別進去。」
森川町離這裡有一定距離,靠在城市西側,搭乘一號專線也得花上一個小時才能到達。那裡並不是特別繁華,沿街有各種小商鋪,春奈在惠壽區一家叫永澤的傘店買過一把粉色的紙傘,現在還存在老家的倉庫里。雪穗為什麼會迴避那個地方?春奈努力回憶著有關森川町惠壽區的事,試圖找出兩者之間的聯繫,但是自己也只去過兩三次,根本毫無頭緒。
貼在牆上的小紙片,稍微有了些變化,岡本直貴的名字出現在了黃色的紙條上,而春奈的名字則被寫在了紅色的目標紙上——三木和彌調換了兩人的位置,這讓新條杏意識到自己這次「幫忙」的重要性。
「孝治,你也稍微收拾一下吧。」

第六回

和彌交給新條查詢的這份資料大概有一百多頁,不完全是列印稿,有的地方還用原子筆做了註解。杏研究著這份資料的主角,那是之前就知道的,那個叫「春奈」的女人。和彌幫新條杏倒了一杯紅茶,說了想讓她幫忙的事。
從走進套間開始,直貴就察覺到大家正悄悄討論他的事。靖太問出口后,他更是明顯感到所有人都加倍留心自己接下來的應答。
「您今天預備留多久呢?」靖太搔了搔下巴,有些為難地小聲發問,「那邊的事……」
「森川町惠壽區3—201,有事的話去那裡找我。」
我全都懂了,因為媽媽得的病很奇怪才會這樣。姐姐一直在思考,她問我這樣活得下去嗎?
「喂,您好,這裡是日東企劃廣告總部……」
沒想到進展這麼快,直貴震驚得沒能接上話,他難以抑制胸口湧起的陣陣激動,以眼神催促關口繼續說下去。
「不是,他住在二樓。他姐姐住在這裏,你應該知道吧,她叫千知雪穗。」
春奈點點頭,她逐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連自己也開始悄悄地觀察四周。春奈看著想要幫孝治承擔的新條杏,沒由來想到了她同直貴,希望可以幫上忙的那份心情強烈地浮上來。
直貴不想再和他東拉西扯,直接切中要害:「請問調查有進展了嗎?」
「明明說好了做到明年底呀,那時再去醫院吧。」雪穗還是一日往常的和善,讓人彷彿可以看見她臉上的笑容。
「看新聞。」
新條杏重仔細研究那份資料,發現從春奈的愛好到以前就讀的學校,全都清楚地羅列出來。後幾頁還貼有幾張照片,新條杏想起其中一個人,那是原本的目標——岡本直貴。
「這樣說不成立,誰會讓自己的女兒做這種事。」
殺了爸爸的人是她——淺田雪穗,也就是千知雪穗,我的姐姐。
還好,已經不用再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在會場一樓找到了清水恭子,她看起來很有修養。聽完我的話,村內立刻著急地出了大門,兩點之前是不會回來了。這樣一來,最終面試姐姐必定會被錄取。
——早晨九點,經銀戶區市民舉報,正在建設的上本公園內發現了一名女性屍體。據警方調查,死者名叫山口春奈,是日東企劃廣告部的一名職員,因為心臟被利器所刺,當場死亡……
周圍的人立刻露出可以理解的表情,直貴覺得那些眼光里夾雜著類似同情的東西,令他很不舒服。桌上的麥茶冒著陣陣白氣,他端起喝了幾口,身體立刻暖和過來。
「是個二十齣頭的男生,名叫三木和彌。今天在森川町惠壽區發現了他的屍體,推測是在凌晨自殺,因為上衣口袋裡有遺書才確定了他是兇手,現在看來沒有嫁禍的可能。」
「啊,今年的新職員比去年少啊,完全沒有熱鬧的感覺啊。」歡迎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部長邊喝啤酒邊抱怨起來,他嚷嚷著說當時應該多湊一些人的。
「哎?這個主意不錯呀,不過藤代你現在交女友了嗎?」這個話題一被提出,就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這裏九-九-藏-書的人好像很討厭我們,有個男生喊著「艾滋、艾滋」,用石頭砸我們,姐姐因為保護我,頭上流了很多血。
「沒有,我還在睡覺,……」

第一回

2009年12月初
「沒什麼好說的,明年初就把這裏辭掉。」
上面應該記錄了很多三木和彌的事,想到這裏新條杏就抑制不住地好奇起來,可是和彌一直將它隨身攜帶,所以杏也沒有辦法知道裏面寫了什麼。有一天,和彌第一次把它落在家裡。
岡本直貴一夜都沒離開醫院,妻子睡得不沉,凌晨五點多就醒了。
新條杏點點頭,想到要去見三木和彌,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感情波動起來。她拚命地用毛巾擦著臉,皮膚被搓得通紅。接著她端了三明治和蜂蜜茶到客廳,棒球賽剛結束,孝治因為自己支持的隊輸了比賽,懊惱地直捶桌子。新條杏和孝治從高二開始交往,當時孝治是籃球隊的主力,不僅是運動,學習也很優秀。現在升上大學二年級,除了頭髮染成了淺栗色,迷戀上衝浪之外,孝治並沒有什麼改變,晒成麥色的皮膚和有些肌肉的身體,顯出了他的健康活力。
「這是我女朋友,名叫新條杏。」孝治看見新條杏推門進來,立刻跑過去找她,他低頭交代了幾句,就帶她到日東企劃的這幾桌。
中洋醫院,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綜合性醫院,不但在各市設有分院,近來還和東都大學附屬醫院聯合進行腦部手術研究,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這家醫院最初是由淺田健一創辦,之後以家族內部接替的方式進行傳遞,直貴的妻子淺田雪穗就是現任院長的獨生女。
2002年1月

第二回

跨過雕刻著繁複花紋的木質圓門,直貴熟練地從左手繞上了二樓。
「您有什麼事嗎?」從鐵門那邊傳來了聲音,孝治一抬頭,發現是一位穿著體面的老奶奶。
春奈拎著從老家帶回來的特產,向老闆要了一杯紅茶。她穿著白色的雙排扣大衣,鼻子凍得微微泛紅。春奈找了一張長椅坐下來,揭開塑料蓋喝了一口茶,快要凍結的身體慢慢舒展開來。
岡本集團最近表現非常突出,涉及領域不斷擴展,實力也迅速增強,報紙上經常出現類似產值再次上漲的消息。作為社長侄子的岡本直貴,六月也順利升為汽車設計部總部長。和往常一樣,岡本公司的年底聚餐在聖誕節后一天舉行,地點還是櫻丘町四丁目上的和田屋,但對直貴來說,今年的情況有些特殊。
「再右拐就到上本公園了。」和彌停下來,和杏道別。
孝治坐在地鐵一號快線上,西裝不太合身,他扯了扯領帶,布料緊緊貼在身上很不舒服。車到站時剛過十點,在惠壽街下車的人並不多。
「啊……」春奈暗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不協調,尷尬地思考著該如何開口。直到剛才孝治出聲為止,春奈完全沒察覺到背後有人,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是否知道自己一直在這裏偷聽呢?
2009年11月
1999年9月
「啊,你覺得是醫院動了手腳,」孝治知道和彌一直都在追查他父親的死因,這些年來他們一起跑了不少地方,各個大學的附屬醫院,還有大的綜合醫院,都查過了,沒有藥品的提取記錄。而且最後的檢查結果顯示,心臟機能方面並沒有問題。
「爸爸死的時候,我一直覺得並不是刀傷致死。雖然兇手最後也承認了,但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和彌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塵,語氣平和。
今天家裡來了認識的警察,遠藤醫生也到家裡來了,他和我們說,媽媽雖然很努力,還是過世了。姐姐一滴眼淚都沒流,我們被帶到了陌生的地方。
「實際上,孝治現在去那裡見一直威脅我們的人了,我也正從附近趕過去,」春奈耳邊流動著呼呼的風聲,她心裏一驚,杏的聲音繼續傳來,「春奈出現的話也會有危險,你只要在旁邊看著,如果有什麼不測,請立刻報警。」
雪穗說不用,轉頭看向窗戶的位置,直貴上前拉開了窗帘。
沒等孝治答完話,新條杏就收了線,這讓孝治本來不錯的心情頓時降下來。他其實也有發現,把三木和彌介紹給杏之後,她慢慢有了變化,雖那種變化讓孝治很不舒服。
大致情況就是,和彌潛入的日東企劃,要開一個新人歡迎會,和彌希望新條杏可以假扮他的女朋友,接近春奈並博得她的信任。和彌說話間將窗帘稍稍拉開了一點,灰色的光線漏了進來。
「你到底是在想什麼?我們已經查得那麼細了。」
「也沒有多少東西。」春奈對他微微點頭示意。
2009年9月
路邊有一家全國連鎖的洋食店,食物的香味瀰漫開來,孝治打算吃了午餐再去三區,美味的海鮮燴飯會讓他暫時放鬆下來。
和彌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原子筆,在孝治的手裡寫下一串地址。他拍了拍孝治的肩,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孝治不知道和彌到底要幹什麼,他想,為了春奈的事,和彌應該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在各色的紙片下面,還有幾盒名片,那些都是和彌偽造出來的。涉及的行業很廣,像是銀行職員或者是電視台工作人員,名字也全都是隨意起的,為了調查方便而已。不過和彌好像更中意孝治的名字,在外常用「藤代孝治」來介紹自己,孝治也不太在意,倒是覺得自己的名字被用於各種身份,還挺有趣。比如這次,和彌在日東企劃做調查的時候,也用了「藤代孝治」這個名字。
「我知道啦,」孝治嬉笑著開始收拾東西,陽光的聲音讓人聽著很舒服,「杏也快點準備,中午還要去和彌那裡呢。」
「載read•99csw•com我去個地方。」和彌並沒有抬頭。
「嗯,這樣最好。」
「載我去個地方。」
大約一個小時過後,他們到了郊外的一處空地,那前面是公墓。
「哦,」聽著春奈的解釋,孝治立刻露出了解的表情,「一轉過來就看見您站在這兒,淺田前輩應該已經下班了吧,今天最後的資料是我送過來的。」說著他揚了揚拿著資料的手。
本來一切都在直貴看得見的軌道中運行,他萬萬沒想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孝治重又在地上坐下,陽光令他眯起了眼睛。
「太陽就要升起來了。」他為新的一天的到來,從心底里高興。
2007年7月
「孝治,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查的嗎?」
2002年3月
「是有點遲。」部長接過孝治遞出的估算表,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淺田,你還是沒把他教好啊。」
春奈聽見自己的名字,立刻抬頭望過去,和新條杏眼神相對時,她點了點頭。
「最後要在凌晨把她約出來?」
不能否認當初和雪穗結婚,直貴的確是抱著兩家在商業上可以互相幫助的念頭,畢竟現在的藥品和醫療器材市場,幾乎都被淺田家壟斷。不過直貴心裏很清楚,這個低他三屆的學妹,身上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氣質,牢牢地綁住了他的心。
「啊,這不是淺田前輩的問題……」孝治立刻搖了搖手,他擔心地看了一眼雪穗,臉色逐漸轉紅。
「其實人少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啊,」去年才進入日東企劃的梨衣子呷了一口果汁,她看著身邊心不在焉的同伴,突然又補上一句,「孝治君,鳴太君,不然把你們的女朋友找來吧?」
銀戶區的「AKI」是日東企劃的職員最常去的居酒屋,那裡雖然稱不上高級,但是菜品和服務都是一流,和樂融融的氣氛更可以讓人充分放鬆。春奈所在的廣告總部,周末來這裏開了新職員的歡迎會,那天非常冷,她穿上了直貴送給她的紅色呢子外套。
結束之後,春奈又和雪穗去街角的酒吧喝了兩杯,凌晨一點才到家。她感覺身體陣陣發冷,應該是要發燒了,之前就有一些感冒的癥狀,但因為晚上喝了不少酒,現在吃藥也不太好,於是她裹著厚厚的被子,直接躺在床上,希望睡覺可以緩解一些痛苦。
直貴得知這個消息后,覺得身體里所有的物質都被抽幹了,整個人像被撕裂開來。但是厄運並未就此結束,在他逐漸緩和過來的十二月中旬,妻子雪穗也在公司大樓里遭到了襲擊,基本認定是同一人所為,依然是被利器刺中,不過萬幸的是恰好避開了致命部位,雪穗活了下來。
「喂,很抱歉現在打給你,我是新條杏。」
新條杏想說聲小心,但不知為何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最後只能輕輕點頭。
終於因為聲音的提高,春奈聽清了裏面的對話,她覺得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當然不會。」春奈連忙把之前分好的幾袋東西分別放在桌上,雪穗也過來幫忙,這卻讓春奈感到一陣鬱悶。
一直跟蹤姐姐的事,可能被那個叫三木津內的人發現了,他卻毫不在意,說要領養我。
「喂?」
「拜託你說一點我能聽懂的,春奈到底是怎麼死的?雪穗又是怎麼回事?」
千代田站下車的人特別多,從這裏再搭乘三號快線,就可以到達商務繁忙的市中心。車站沿線有一些賣茶湯的小鋪,大概因為今年冬天特別冷,這類熱飲相當受歡迎,簡易的木屋裡冒出陣陣白氣,清淡的茶香引得不少路人的駐足。
這句話戳中了和彌的痛處,他突然犀利起來:「我們忘了一件事,有些人不用通過記錄,就可以拿到那些葯。」
2009年12月末
「發生了什麼事?我是說……」
2009年12月初
這樣不太妙,春奈遲早會發現。
之前春奈裝作不經意地建議雪穗去同直貴商量,沒想到雪穗只是對著她笑了笑,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就是從那時起,春奈開始懷疑她和直貴的關係已經被發現,只要看見雪穗對自己露出笑容,春奈就覺得脊背發涼,冷汗星星點點地冒出。
「我就知道又是鹵醬面,還好買了牛肉來。」孝治剛踏進屋子,一股熟悉的味道就迎面撲來,和彌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依然用長勺攪著湯汁。
「現在對方會在半夜打騷擾電話來,好幾次孝治都醒了,我想再這樣下去就必須和他說這件事了,但我真的不想影響到孝治的工作,如果能自己解決……」
春奈從去年冬天開始同直貴約會。最初是在五月的一場設計展巧遇,直貴對她非常體貼,兩人還回憶起大學的往事,春奈總是很願意與他見面。不過當在公司里偶然聽說,雪穗結婚快三年的丈夫,就是岡本直貴,她立刻單方面斷絕了往來。年末,直貴患了急性盲腸炎,雪穗因為工作的原因去了外市,她拜託春奈去照顧直貴,這樣一來,原本夾在他們之間那條涇渭分明的線,開始逐漸淡化,直至再也找不到。
藤代孝治去拜訪森川町惠壽區的那間房子,是在十二月二十三號。
「啊,」孝治有些害羞地點點頭,講話也結巴起來,「有的,高二開始交往的女友。」
「我知道,又有騷擾電話打過去了嗎?」離開AKI的時候,春奈和她互換了電話號碼。
三木和彌穿著深色的格子襯衫,可能是燈光的原因,原本就瘦削的他顯得更加單薄,純黑的頭髮襯得皮膚有些蒼白,像是不曾曬到陽光。他幫孝治和杏開了門后,徑自進了廚房。
「抱……抱歉,我是不是來晚了?」
剛結婚時,直貴總是暗自竊喜自己可以娶到這樣優秀漂亮的女人,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對雪穗心生厭惡,並不是雪穗哪裡做得不好,而九_九_藏_書是她實在太強了。無論是家務、理財、工作,都非常出色,甚至超越了自己。他開始意識到剛開始交往時,心中那種隱隱不安的感覺為何存在了,那是一種看不見的距離,任憑直貴怎樣迅速追趕都無法企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幾個摞在一起的文件夾被放在桌上。一個身材瘦高、面容清秀的男生站在桌旁,大概因為是跑著來的,他正不停地喘氣。春奈循聲看去,回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前的男生是十月初才從東和大學分配來實習的,名字叫藤代孝治。因為月底春奈就開始休假,所以兩人也沒什麼交集,不過孝治給大家留下的印象都不錯,他雖然愣頭愣腦的,但非常努力也很真誠。
春奈來不及囑咐更多,她覺得胸腔里的那顆心臟不停地鼓動,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春奈又想到了直貴,心中彷彿被注滿了勇氣,她在門口換好鞋,立刻朝正在建設的上本公園趕去。
早晨九點左右,新條杏被客廳里的喧鬧聲吵醒。因為夜裡做了噩夢,她覺得身體沒什麼力氣,困難地靠著墊子坐起來。藤代孝治正在客廳里看棒球賽直播,啤酒罐子七零八落地倒在茶几旁邊,裝著魷魚絲的袋子也掉在地上。
十一點左右,新條杏和孝治到了誠天區,三木和彌住在三號街,遠遠就看見一個木質的招牌,上面刻了「SA事務所」幾個字。孝治把車子停在路邊,到樓下買了點鹵牛肉,然後跟著新條杏一起上了二樓,他可以猜到今天的午餐一定又是麵條。
剛開始,磨砂玻璃的縫隙間沒有漏出任何聲音,橘紅色的燈光映出裏面兩個人的影子。春奈靠在門邊,抑制不住地緊張起來,她一路跟著雪穗來到這裏,想發現些什麼來平息自己心中的不安。
踩在水泥地上卻毫無真實感,新條杏的腳步漸漸加快,在講出上本公園的同時,她已經在無人的街道上狂奔起來。電話「滴」的一聲被掛斷,她明白自己已經成功騙出春奈,她絲毫不覺得放鬆,反而不好的預感逐漸在擴大。
真後悔當時沒有阻止,岡本那傢伙開始搞外遇了,那個女人叫山口春奈。
「就到這裏,你回去吧。」新條杏對送她的和彌說。
春奈回頭,發現是藤代孝治,他抱著一摞資料,臉上透出些許疑惑。
孝治穿了外套就往門外沖,他知道春奈是和彌最近調查的對象。孝治邊開門邊從口袋裡翻出了手機,他撥通了和彌的電話,並在心裏默默祈禱。
中午本來還有太陽,到了下午兩點左右,光線就因為被烏雲遮住,變得異常微弱。大學的社團活動一直進行到一點半,新條杏只能在便利店買了盒飯當午餐,還好今天是她喜歡的素雞燒筍。正在加熱的時候,新條杏接到了和彌的電話,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被他叫去家裡,看來是希望這件事可以瞞著孝治進行。他們約在三點見面,新條杏心想要加快速度,扒了幾口飯就往車站趕去,這次的素雞燒筍,她是完全沒有吃出滋味。
他帶直貴走到其中一桌,汽車設計部各組的組長都坐在那兒。直貴一走近,他們紛紛起身寒暄。
孝治推門出來發現門邊蹲著的一個人,正是套著黑色羽絨服的三木和彌。
2009年11月
「如果是是同一個人?」和彌的臉上失去剛才的光彩,「這該怎麼辦才好,如果是同一個人!?」
「不過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葯。」和彌像是有些喪氣地坐在地上思考起來。
「從上星期開始,我就一直收到恐嚇信。」說到這件事時,新條杏的臉色突然變得灰白,她小心地觀察四周,「當然沒有讓孝治知道,但對方的目標好像是他。」
「那很好啊,喊她過來吧。」
「和彌嗎?」
日東企劃規定職員每天八點半準時到班,春奈在路邊買了章魚煎餅,急匆匆地趕往公司。春奈走進辦公部的時候,雪穗正把泡好的茶放在她桌上。
他俯身詢問雪穗是否要水,但沒有得到回應。
春奈已經知道惠壽街的地址了,必須馬上解決。
「出什麼事了嗎?」話一出口,春奈意識到很突兀,畢竟自己和對方並不熟。
「還沒有,準備等會兒去,雪穗的情況也穩定一點了。」
孝治也進到了房間,他找了張椅子在和彌身旁坐下,眉頭緊鎖地看著桌面。這幅畫面讓新條杏想起了第一次來這裏的場景,那還是高三暑假的事,孝治說要介紹他最特別的朋友給她。

第三回

「是啊,這個給你。」春奈把裝有老家特產的袋子遞給雪穗,裏面是栗餅和蜂蜜。
新條杏跟春奈聊了一會兒,過程中心裏的那份不安越發擴大,最後她乾脆停止了這種毫無意義的對話,反而頻頻看向手機。不過,她卻給春奈留下了極好的印象,直爽的性格和幾乎完全一樣的愛好,讓春奈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女生。
2009年12月末
2009年12月初
「上本公園?正在建的那個?」
三木和彌穿著一套黑色西裝,像是外出才回家,他並沒有脫下外套,只是換上了白色的絨布拖鞋。新條杏發現他靠在沙發上時嚇了一跳,她差點忘記了這裏應該是孝治朋友的家,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根據映在玻璃上的影子,春奈沒辦法分辨出同雪穗談話的人是誰,不過從體型看來,應該是個中年男人。
孝治一把拉起和彌,他本想問個清楚,卻看見和彌通紅的眼睛。
「別看現在這裏被改成了儲存室,當年也有人住哦。」
2008年11月
「其實……」新條杏緊緊地抿著雙唇,然後像下定決心一樣盯住春奈,「請問孝治他,在公司有和什麼人相處得特別不好嗎?」
千知和彌躺在地上,太陽正慢慢升起,暖黃的光擴展開來。他將那九-九-藏-書把刀用力刺向心臟,同時嘴裏默念著什麼,氣音消散在清晨的霧氣里。
「只會留一小時左右,然後必須立刻趕去醫院,而且和搜查科的警官也約好了。」
「我想找雪穗說點事兒。」
2009年12月末
「好暗。」
「啊……那就……」
這句話傳進孝治耳里,他不知該作何反應,腦袋裡持續傳來嗡嗡的響聲。
「孝治,和彌在你那裡嗎?」新條杏不停地喘著氣,聲音也在發抖,聽起來很著急。
房子並不是很大,有兩間卧室。其中一間已經被和彌改裝成工作室,裏面擺滿了各種資料和設備。新條杏把事先準備好的書,放在書架下方的柜子上,那是從孝治家拿來的,有關醫學方面的書籍,她盯著那一摞書看得出神,房間里突然響起了「滴——滴——」的響聲,這是一個信號。
大約十分鐘后,一個穿著灰色長風衣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店門上的風鈴響起聲。他快步走到直貴對面的長凳前坐下,伸手向服務員點了紅茶。
聽見醫院兩個字的時候,春奈突然明白了這個對話來自誰,是雪穗和她父親。上月中旬時,雪穗找春奈商量過這件事,說她父親希望自己早點接手醫院的事,但雪穗卻很喜歡這裏的工作,暫時沒有考慮辭職。雪穗在大學時,念的是新聞系,可是作為醫院繼承人的她,同時也在木本醫學院學習,兩邊的課程雪穗都做得非常出色。
雪穗總是這樣,無論多麻煩的事,她都會儘力做好。像是倒茶,或是打電話訂便當之類,本可以推給別人來做,雪穗也會提前做好。因為是大學同學,春奈和雪穗的關係顯得更親密一些,每當雪穗幫自己做事時,春奈都會有強烈的反胃感。這麼說又不妥當,那應該是罪惡感,所以春奈才會想要切斷與直貴的關係。
電視里先是一段國際新聞,孝治起身去廚房拿了一罐冰啤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本市要聞,一條條看下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他正想要回撥電話給新條杏,卻看見電視播報員面無表情地報出了那條新聞,他的心隨即提到喉嚨口。
車子行駛在永和主幹道上,三木和彌自上車之後就沒說過話,他縮在汽車後座,頭埋得很低。孝治很擔心,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詢問,只能不停地從後視鏡觀察他。
他漸漸減淡了對這段感情的投入,在山口春奈出現后,更是不再對雪穗抱有想要擁有的感覺了。春奈和雪穗在同個部門工作,她是雪穗大學時的學姐,只比直貴小一歲。大學時代,直貴就和春奈接觸過幾次,當時就對這個細膩的女生印象頗好。沒想到,這個緣分只能在暗處悄悄開花。
和彌三步並兩步地走進工作室,經過新條杏身邊時微微點了頭,他抽出椅子,在一排黑色的方形物體前坐下來。紅色的線中夾雜著幾根黃色的,它們被交叉著插|進孔里,和彌帶上耳機,拿起下方的本子開始記錄。
「……」
「對了,現在叫三木和彌了,那孩子被領養前姓千知。」
春奈在十月底向公司請了長假,她決定回一趟老家廉本,順便去當地的神社拜一拜。紅茶已經見底,春奈想到假期馬上就要結束,明天又要重回公司,就感到心情沉重。她從米色的皮包里掏出手機,翻找著電話簿,當游標移動到岡本直貴這個名字時,她猶豫著按下了通話鍵。
春奈在十二月初,被發現陳屍在正在建設的上本公園,死因是被利器刺到心臟,一刀斃命。
新條杏很在意和彌的那個褐色的記事本,那是她上小學時流行的樣式,一看就知道已經用了很多年了。
下了一場大雨,我患了重感冒。傍晚拿到了姐姐留下的東西,今天早晨她被別人帶走了,大人們說她很幸運。姐姐在信里說,唯有抹掉過去才能生存,就算以後碰巧遇見了,也要忘記我們現在的關係,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做陌生人。袋子里還有一把小刀,那是爸爸的心愛之物,姐姐最後寫,讓我用它好好保護自己。今天是聖誕節,姐姐的新名字是淺田雪穗,merry christmas,淺田雪穗。

第五回

春奈坐在角落的位置,身邊的雪穗突然加入了前桌的談話,她又回頭和春奈確認般地說:「這樣也不錯,對吧。」
和彌熟練地走在並不寬敞的過道上,孝治跟在他後面,旁邊有些人正在打掃,孝治掃了幾眼,心想應該先買束花再來的。最後他們在左手邊停下來,那是一座黑色的墓碑,上面刻有「三木津內」幾個字,和彌的父親安息在那裡。
手機電話薄里剛剛存進了春奈的電話號碼,她待和彌走遠,按下了撥通鍵。
「你還不懂嗎?雪穗是中洋醫院院長的女兒,她什麼葯都可以拿到手。肯定是一些大集團希望除去某些人,和醫院聯手。那些看似『意外受傷』的人,非但沒有被救治,反倒被注射了某些致命藥物。」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一個穿著深藍色大衣的女生出現在AKI,一看便知是個美人,皮膚白皙,眼睛大而明亮,隱約透出一股英氣,給人感覺很理智。
「哎呀,只有淺田的份呀?」部長大跨幾步,從落地窗旁走過來,笑眯眯地看著她們。
新條杏穿著淺粉色的睡衣,準備洗漱時看見亂糟糟的客廳,忍不住抱怨起來,順手把啤酒罐子扔進垃圾桶里。
「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自從看了淺田雪穗也被刺的新聞,他的焦急達到頂峰。再則因為完全和三木和彌失去了聯繫,他覺得既然有地址留下,就該去碰碰運氣。
和彌一般不會告訴杏他們,這些目標是從哪來的,調查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只是每次都會分配他們做一些事,過後就會有些錢進賬。並沒有人對這個發表過任何異議,雖然孝治常抱怨和彌太過冷淡,但從心裏還是堅定地信任著他。
「前輩,你還沒走啊?」
「去過醫院了嗎?」關口低聲問直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