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雙嬰記

雙嬰記

作者:藍眼球
「扎托,你為了復活節付出了一切,雙嬰神即將降臨,你還有什麼心愿未了嗎?」大祭祀扶住男人的雙肩。
「嗯。」万俟羽休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示意兩人帶路,心裏暗暗盤算「復活節」到底是什麼,劉凌子是否已然拿到了雙嬰神像。
「他們用我的哥哥換回了一杯聖水!」扎果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帶我去哪兒?」劉凌子發現身上的裝備已經不見了,對於盜賊而言,沒有裝備就等於老虎失去了獠牙,這讓他感到異常不安。
進入甬道后,扎托沒有再跟劉凌子說話,端著油燈步履蹣跚地往前走,背後的駝峰有節奏地顛起、落下。
雨已經停了,烏雲籠罩著夜空,製造聖水的儀式仍舊在繼續。

第四節 埋骨地真相

劉凌子關上打火機,神色很快鎮定下來,藉著油燈的光暈環視四周。
「雙嬰神……」
他順著扎果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神廟北側的山坳,不知何故,山坳里泛起了一片妖冶的紅色,山下的信徒紛紛朝著紅光的方向頂禮膜拜。
万俟羽休抖抖祭祀服,在椅子上坐下,為了防止身份被拆穿,又將兜帽壓低了一些,只用餘光掃視黑壓壓的人群,卻沒有看到期待中的人。
「那是什麼東西?」
大祭司和四名祭祀的死似乎並沒有影響整個祭祀活動,信徒們仍舊沉浸在雙嬰神降臨的喜悅當中,原本黑漆漆的山谷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彷彿在宣告著最後的瘋狂。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樹林外的地面泥濘不堪,劉凌子和扎果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山坡前,山坡的背面傳來「哧哧」的響聲,並不炙熱的溫度順著山坡的斜角蔓延過來。扎果做了一個止聲的動作,兩人小心翼翼地朝山坡爬去。距離坡頂越近,背面傳來的溫度就越強烈,甚至能聽到重物落地和木柴燃燒的聲音。
說完,身形一閃,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兩人爬上坡頂,撥開眼前的灌木叢,屏住呼吸向外看去。只見凹陷的坡地中心處矗立著一根巨型石質圓柱,圓柱上雕滿了一張張人臉,那些臉或喜或悲,雙眼暴突,瞳孔空洞無神,彷彿地獄的惡鬼。圓柱四周燃起三堆一人多高的篝火,橘黃色的火苗在木柴上跳躍,雨點打在篝火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六個祭祀打扮的男人圍著圓柱念念有詞,每個人腳旁都放著一個碩大的黑罈子。
「其實我早就懷疑你了,在土坡上時,你講的故事很感人,但你的眼神出賣了你。我從你的眼裡看到了貪婪和野心,唯獨沒有看到一絲兄弟之情。後來你故意引我去看聖水的提煉過程,試想聖水製作的那麼隱秘,怎麼可能在露天下進行。而你之所以引我前去,只是為了讓我穿越那片摻雜了血靈葉的樹林,但你卻忽略了一點……」劉凌子點了點自己的鼻子,說道,「作為盜賊之王,我怎麼可能分辨不出血靈葉,所以事先我就已經悄悄服下解毒藥。之所以被你抓住,只是想知道更多的真相而已,但我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竟是這麼駭人聽聞!」
「你叫什麼名字?」万俟羽休附在男人耳邊問道。

第五節 雙嬰誕生

「戴蒙啊,任何事情都不要依賴自己的眼睛,因為它們很可能會欺騙你。」万俟羽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劉凌子比狐狸還狡猾,他能從空氣里嗅到敵人的氣味兒,說不定他已經在構想如何讓我們給他做替罪羊了。」
扎托手中的油燈射出的光暈不足一米,石壁上的人臉隨著漸漸微弱的燈光變得模糊起來。雖然劉凌子離它們越來越近,卻不敢用手去觸摸,生怕那些人臉會突然張開嘴咬住他的手指。
時至黃昏,趕來朝拜的信徒仍舊連綿不斷,黑油油人頭和大小各異的黑罈子像瘋長的野草出現在路口。信徒的隊伍很長卻沒人說話,連呼吸聲都那麼微弱,只有噼啪的雨水聲證明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想殺人,可不殺他,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沒命。」扎果一邊撥開灌木叢,一邊說道,「雖然他死了,可他卻把鬼種進了村民的心裏,誰也不敢再在村子里住下去,於是年輕人紛紛拖家帶口地離開,而年老多病的人只能留下來聽天由命。」
「少主。」戴蒙走到万俟羽休身旁,沉聲道,「我又檢查了一遍,安放在各個山頂的微縮炸彈沒有受到雨水的侵蝕,隨時可以動手。」
「看來這就是天意啊,獲罪于天,無可活也。」劉凌子仰望黑漆漆的天空,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雙嬰神廟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幸福的生活,就讓這場瘋狂的表演儘快謝幕吧……」
「可是我們同樣抵擋不住成千上萬的信徒……」戴蒙指了指山下,憂心忡忡地說。
無論祭祀還是信徒,甚至連神廟外都響起歇斯底里地喊聲,喊聲里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狂熱,平靜的夜空彷彿都被震碎了。
「很好,我叫万俟羽休。」說完,万俟羽休手腕一翻,捏碎了男人的喉結,對著死屍沉聲道,「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為了讓你下輩子能夠找到我報仇。」
「不可能!」大祭祀斷然否決,「他們窺覬不死傳說,理當處死,絕不寬恕!」
「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万俟羽休附在戴蒙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驚得戴蒙眉心一跳。
劉凌子忽然扭頭望向遠方墨綠色的山體,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微笑:「我想會有人願意給我當替罪https://read.99csw.com羊的。」
幾名信徒凶神惡煞地將扎托按倒在地,一邊拳腳相加,一邊將他拽上擔架。
「什麼人!」劉凌子雙手撐地,身體如同鬼魅般從地上彈起,然而剛剛躍上半空,卻發現身體里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眼前一黑,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鄰居?你家四周的人不是都搬走了嗎?」劉凌子記得找到扎果的時候,他家四周的房子空無一人,整座村莊只有為數不多的老弱病殘而已。
「呵呵,如果我們能活著離開這裏,我會告訴你原因的。」說完,扎果率先撥開灌木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他們都在人臉圖騰上,對吧?」劉凌子成竹在胸地回答。
「扎果在哪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凌子隱隱感到他和扎果的一舉一動早就被無數雙眼睛盯上了,他們不是不想抓住兩人,而是想把兩人引入漩渦的中心,漩渦中心處有兩人需要的東西,也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万俟羽休緩緩放下望遠鏡,嘴角同樣勾起一抹冷笑,扭頭對一個身材瘦長,目光凌厲的男人道,「劉凌子比我們想象得還要狡猾,恐怕他已經發現我們了。」
劉凌子皺了皺眉回身查看來路,發現石室的門已經關上,而腳下的甬道卻越走越長,彷彿沒有盡頭。
寂靜的大廳里響起急促的喘息聲,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神色熱切地望著大祭祀。
「等等!」劉凌子被兩名魁梧的信徒死死按住,凝視鋒利的手術刀,聲音顫抖地說,「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讓我死而瞑目。」
那是一個肉|球,準確的說是一個人的駝背。
「神廟不是只要黃金嗎?他們要你哥哥做什麼?」劉凌子不解地問。
戴蒙在草地上盤膝而坐,俯視山下黑壓壓的人群,黯然自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雙嬰神廟自取滅亡,奈何卻要你們為它陪葬,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
對於雙嬰神廟的覆滅,大澤國民間有過很多版本,但一致認為神廟是因暴虐無度,終於獲罪于天,被漫天諸神降下詛咒。一時間,山巒崩摧,大地傾覆,排山倒海般的泥沙將「上邪谷」夷為平地。
那一夜,在一連串撼天動地的轟鳴聲中,雙嬰神廟和它的萬千信徒,以及那座名曰「上邪」的山谷都神秘地消失了。
「他死了?」
「啪啪……」大祭司連連拍手,笑道,「盜賊之王果然聰明如斯,那你是否已經猜到那些盜寶者的下場了?」
「死鬼,死了還這麼沉,下輩子記得減肥!」万俟羽休將死屍拖到陰暗處,換上寬大的祭祀服,用兜帽蓋住半邊臉頰,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在甬道上。
「那就是雙嬰神廟。」導遊扎果指了指遠處被無數信徒包圍的寺院,呈螺旋狀的塔尖似乎刺痛了他的神經,他有些遲疑地對劉凌子說道,「今天是祭祀『雙嬰神像』的日子,各地信徒都趕來朝拜,人數多達上萬人。如果信徒發現我們,他們會像餓狼一樣把我們撕成碎片!」
「對於這種狡猾如狐的人,殺與不殺毫無意義。」万俟羽休按住戴蒙的肩膀,神色倨傲地說道,「若能得到雙嬰神像,我們做一次替罪羊又有何妨。只要擁有不死之身,屆時中州九國將是我掌中玩物,青丘大軍也將一統天下!」
「雙嬰神!」
戴蒙沉聲道:「少主,一切準備就緒。」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瘋狂。」扎果嘟囔了一句,不再言語。
作為中州青丘國的儲君,万俟羽休與劉凌子本該是兩個世界的人,自從劉凌子在他的王儲大禮上盜走王冠的一刻,兩個人的命運就鬼使神差地聯繫在了一起。無論万俟羽休做何事總被劉凌子攪局,劉凌子似乎成了他命中的剋星。此次万俟羽休率領貼身侍衛來到大澤國探究「不死傳說」,不想又發現了劉凌子的蹤跡,於是一場明爭暗鬥不可避免地展開了。劉凌子在等待時機,万俟羽休同樣在等,只不過他做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遊戲。
「這是哪兒?」
扎果沒有回答,若有所思地望著篝火中心的圓柱,好像想到了什麼,低頭調試了一下高倍望遠鏡,然後藉著微弱的火光看了過去。
「你看那根圓柱,上面釘滿了人臉,數量應該有一千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晚並不是單純的祭祀活動,還是神廟的『復活節』,他們要復活一個『人』。」
坐在中間位置的祭祀身穿紅袍,在大澤國各宗教義里,紅色是至高無上的意思,想來他便是雙嬰神廟的大祭司了。
「你要吃了它!」劉凌子感到一陣反胃。
「在扎托以身換取聖水后,神廟對他背上的肉瘤進行了細緻的檢查,結果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他的肉瘤竟然是一個子宮!」大祭司蹲下身,用手術刀切開了扎托背上的肉瘤,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捧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
「雙嬰神!」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一片歇斯底里地吶喊聲。
「我也不知道。」扎果搖了搖頭,「我哥哥患有先天性佝僂病,他是一個駝子,連日常的生活都無法自理。可為了給我治病,父母還是把他送去了。哥哥離開家的時候,趴在床邊對我說『弟弟啊,只要你能康復,哥哥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種低級的騙術,你們也相信?」劉凌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是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而來的嗎?
「有答案的地方。」扎托頭也不回地說道,高高隆起的read.99csw•com駝峰遮住了劉凌子的視線。
「呵呵……哈哈……」扎托忽然冷笑起來,目光變得怨毒,冷冷地環視大廳,「難道你們就從未窺覬過不死傳說嗎?為什麼非要我弟弟去死,而你們卻不會死!」
「想不到不死傳說的真相竟是這樣,我寧可老死也不會吃掉那個怪胎。」万俟羽休苦笑著說道。
「不錯!那些盜寶者被抓住后,神廟剜下了他們的臉,將它們統統釘在圖騰上!」大祭司洋洋得意地繼續說道,「雙嬰神降世的時候沒有靈魂,只有通過人臉圖騰才能賦予它完整的生命力。要建成人臉圖騰必須集齊一張人臉,而這一千張人臉必須由勇敢者獻祭,否則神祗便不會接受我們的請求。

第六節 毀滅與重生

儘管四名祭祀極力克制著心底的激動,但貪婪的目光還是出賣了他們。當男人來到四名祭祀面前時,已有三名小祭祀將一副醫用擔架推了過來,擔架上蓋著雪白的被單,被單上放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好樣的,雖然我只是為了雙嬰神像而來,但我不介意再給自己的懸賞令上多加一些籌碼。」劉凌子神色輕鬆地聳聳肩,笑道,「嘿嘿,反正盜取雙嬰神像和搗毀神廟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再說……」
万俟羽休冷笑道:「呵呵,本來這些炸藥是為了製造混亂,助你脫困,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屠魔滅惡的『猛葯』。」
万俟羽休指了指山下仍在涌動的人群,說道:「即使身為盜賊之王,劉凌子也無法抵擋上萬信徒的仇恨,所以他在盜走雙嬰神像后,需要有人做替罪羊,而我們正是最適合的人選。三天前,劉凌子便已潛入雙嬰神廟的地域,直到現在卻還沒有動手,他不僅是在等待時機,還是在等待替罪羊的到來。」
上邪的雨季比其他地方來得更早一些,裊裊的雨霧瀰漫了整片天空,本就坑坑窪窪的山道變得更加泥濘不堪,披著各色雨衣的朝拜者聚攏成一條長線,整齊的步伐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沒事,至少祭祀活動結束前,他會毫髮無傷。」扎托端著油燈走到劉凌子面前,低聲說道,「你也會沒事兒的。」
當鏡頭鎖定圓柱的一瞬間,扎果裸|露的右眼驚恐得瞪大,臉色變得慘白,嘴角劇烈地抽搐起來。
「不錯,它是我締造的神,也是我的晚餐!」大祭司陰冷的笑聲在大廳里不斷回蕩,突然,笑聲戛然而止,他痛苦地低下頭,發現一把手術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而握刀的人正是扎托。

第一節 不死傳說

万俟羽休心底騰起了一絲寒意,這些人都瘋了。
「我也不會,但我相信有人會,而且是很多人,永生不死的誘惑是無法抵擋的。」劉凌子指著山下的火光,聲音低沉地說,「祭司們雖然死了,但雙嬰神廟還在,成千上萬的信徒還在,用不了多久,雙嬰神廟又會復興,這種癲狂的信仰還會繼續蔓延,中州九國也無法幸免於難。」
「沒有。」扎果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說道,「不過我聽隔壁的鄰居說過,他曾目睹過製作聖水的過程。」
劉凌子看了一眼扎托的屍體,神色黯然地說道:「恐怕扎托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用生命維護的親弟弟竟然是雙嬰神廟的大祭司!」
「我叫扎托,我想我們並不陌生,因為你見過我的弟弟。」駝背人的嘴唇有些乾裂,臉皮皺巴巴的,彷彿每說一句話都會牽動無數神經,裸|露在破舊衣衫外的四肢枯槁得像劈柴,他猶豫了一下說,「我弟弟叫扎果。」
「哼,倒要看你們如何抓住我。」劉凌子抬手打翻一名撲上來的信徒,正要帶著扎托衝出重圍,不想驚變再次發生。
「準確的說是活埋,全村人把他活埋了。」扎果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緩緩停下腳步,轉過身對劉凌子說道,「當初活埋他時,我也是參与者之一。直到黃土埋到了他的脖子,他還在大聲說著製造聖水的地點,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這樣大家就會成為他的陪葬。」
不知走了多久,扎托終於停下腳步,有些吃力地扭過頭,指了指依舊黑漆漆的甬道說:「我們到了,一會兒我先出去,你就等在這裏。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兒,你都不要出來。」
「混賬!」大祭祀一腳踹翻男人,惡狠狠地吼道,「看來十八年的訓誡,還是無法洗清你罪惡的心。好吧,就讓雙嬰神親自懲罰你。來人,把他押上去!」
「是時候了,出發。」劉凌子和扎果再次鑽回樹林,灌木的鋸齒在兩人的胳膊和臉頰上留下數條血口子,劉凌子卻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渾身又酸又癢,但酸癢感很快又消失了。
「不是浮雕?」劉凌子感到脊背發涼,心臟微微收緊:「不是浮雕又是什麼?」
「那你就去死吧!」大祭司一揮袍袖,靜默的信徒像餓狼一樣撲向劉凌子。
「雙嬰神廟的忠實信徒,會把族裡難產而死的嬰兒送去神廟,由祭祀將死嬰製作成乾屍,也就是聖嬰。據說聖嬰可以消災降幅,治愈各種疑難雜症,不過每年聖嬰都要接受聖水的洗禮,否則它們身上的魔力就會消失。」
「呵呵,它自然不會有,但我卻會有……」大祭司湊到劉凌子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在神廟最隱秘的教義里,記載了一段故事,曾經有一位暹羅國的權臣,他捉到了雙嬰神,並且烹而食之,最後重獲青春,長生不死……」
「喂,扎果。」劉凌子咬著半塊壓縮餅乾,神色慵懶地問道,「剛才我看到那些信徒懷裡都抱九-九-藏-書著一個黑罈子,罈子里裝的是什麼?」
「呵呵,如果你看過成群的信徒為了得到聖水賣房賣地,甚至賣兒賣女,你就不會吃驚了,神廟的信徒已經淪為了雙嬰的奴隸。」扎果的眼眶漸漸濕濡,他嘴唇顫抖地說,「小時候,我生了一場大病,父母為了給我治病賣掉了所有房產。在求醫無果的情況下,他們想到了家裡供奉的聖嬰。聖嬰是我曾祖父的弟弟,為了得到聖嬰的賜福,父母到神廟乞求聖水的洗禮,可他們卻拿不出黃金,於是……」
「你想不想看看聖水是怎麼製造出來的?」扎果低聲說道。
石室四壁繪滿了人臉,青石板犬牙交錯地嵌在一起,扎托像變魔術似的在一面石壁上打開了一道門,門后是漆黑如墨的甬道,地面和石室都是由平整的石塊鋪就。
沒走出幾步,万俟羽休便被兩名小祭祀攔住,兩人顯得很慌張,看也沒看万俟羽休,便喊道:「羅倫撒祭祀,大祭司正在找您,請您一同主持『復活節』。」
作為中州盜賊之王,劉凌子同樣無法抵擋。在前往大澤國之前,他翻閱了大量有關雙嬰神廟的文獻,終於在一卷「暹羅手札」里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暹羅是大澤國的古稱,手札里記載了一位年過八旬的權臣曾經得到雙嬰神的賜福,結果一夜之間重獲青春,最後被國人以妖孽罪處死。看完文獻后,劉凌子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第二天便踏上了異國之旅,準備一窺「不死傳說」的真正奧秘。
「原來是盜賊之王。」大祭祀目光陰祟地盯著劉凌子,「你的身體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中了血靈葉的毒竟然還能行動自如。」
「一了百了。」扎托咬了咬牙,布滿褶皺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彷彿是沉睡已久的血性,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扎果,傷害我的弟弟!」
說完,扎果淚如泉湧,雙手死命地揪著地上的野草。
「很吃驚吧,我也很吃驚。」大祭司得意地笑了笑,說,「十年前,神廟終於掌握了基因改造技術,經過無數次的失敗后,終於在近期成功地培養出了雙頭基因,並且植入了扎托的肉瘤里,今晚你鑒證了雙嬰神的降臨,相信你可以死而無憾了。」
「扎托?」劉凌子從未期待自己會見到扎果的哥哥,因為無論是扎果還是他都默認了扎托的死亡。
那些布滿圓柱的「浮雕」的確是活生生的人臉,準確的說是一張張被利刃從顱頂至下顎剜下來的臉皮。臉皮四周不斷地滲出殷紅的鮮血,慘白的臉皮經火光掩映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劉凌子還沒有弄明白扎托的話,他已經在眼前的石壁上打開了一道門,一縷昏暗的光線順著門縫射了進來。扎托似乎早已習慣了突然而至的光線,朝劉凌子點了點頭,然後晃動著腐朽的身軀走了進去。
被喚作扎托的男人愣了愣,獃滯的目光漸漸有了光彩,儘管背上的肉瘤卡住了脖頸,但他還是倔強地挺直身軀:「扎托別無所求,只求祭祀大人能夠放過我的弟弟扎果和他的朋友,寬恕他們的冒犯之罪。」
「你這個魔鬼,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得到永生!」扎托用盡最後的力氣吼道,同時一把扯開大祭司的袍子,然而就在兜帽墜落的一刻,扎托卻發出一聲慘呼,彷彿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咚……」午夜時分的鐘聲壓迫著黑暗悄然而至。
大祭司將血淋淋的雙頭怪嬰舉過頭頂,無論是祭祀還是信徒都虔誠地跪倒在地,向雙頭怪嬰頂禮膜拜,大廳里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雙嬰神像的存在不僅聚攏了大量教徒,同樣也引來了窺覬的目光。陳列著雙嬰神像的神廟像一個可怕的黑洞,不斷地吞噬一個又一個闖入者,成為盜寶者的「埋骨地」。饒是如此,仍舊有許多盜賊悍不畏死地潛入神廟,探究比生命和財富更加珍貴的不死傳說。
「後來你哥哥怎麼樣了?」
「可惡!」戴蒙的目光驀地陰沉下去,聲音寒得彷彿凝住了空氣,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去殺了他。」
「羅……倫撒……」男人被万俟羽休卡住了喉嚨,驚恐地回答道。
万俟羽休雙眉一挑,來人正是盜賊之王劉凌子。早先他通過望遠鏡看到劉凌子和同伴被抓住,以為劉凌子遭遇了不測。此刻見劉凌子依舊生龍活虎,原本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去,只是見到劉凌子兩手空空,心裏不免有些失望。
扎果指著山坡背後:「那是真正的人臉!」
「快拿下他們!」大祭司激動地大吼,信徒再次蜂擁而上,制住了仍在驚愕之中的劉凌子。
儘管已經昏死過去,扎托仍舊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額頭青筋暴起,身體蜷縮成弓形,背上的肉瘤被生生地撐裂開了一條縫,鮮血狂涌而出,噴洒了一地。與此同時,一條嬰兒的手臂緩緩伸了出來……
在大澤國與中州九國的邊界處有一座山谷,名曰「上邪」,因毗鄰洱海,氣候溫熱,終年陰雨連綿,故而又稱「雨都」。
「好吧,就讓你瞑目。」大祭司收回手術刀,拇指摩擦著刀鋒說道,「每隔三百年,雙嬰神便會降臨一次人間,並且由一名先天駝背的信徒誕下。對於這條預言似的教義,歷代大祭司都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認為這不過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傳說。直到十八年前,扎托和他的父母前來乞求聖水,他背上肉瘤立刻引起了神廟的注意……」
「不怕!為了再見到哥哥,縱使刀山火海,我也不怕。」扎果雙拳握緊,咬牙說道,「如果哥哥死了,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read.99csw•com為他報仇。」
「迎接雙嬰神!」四名祭祀同時站起,万俟羽休也趕忙附和著揮拳站起。
在兩名小祭祀的引路下,万俟羽休走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廳,大廳里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信徒,四名身穿祭祀服,頭戴兜帽的男人坐在三階平台上,最末的椅子空著,想來是為羅倫撒準備的。
由於劉凌子距離扎托最近,他清晰地看到了肉瘤的變化,只見高高隆起的肉瘤正在劇烈顫抖,富有光澤的肌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隨著嬰兒的哭泣聲越來越清晰,肉瘤表面緩緩地突起,竟然形成了一張臉——嬰兒的臉!
「一根金條!」劉凌子驚得差點兒跳起來,儘管大澤國的富庶堪比中州九國,但財富的中心還是掌握在貴族手中,百姓的生活大多貧苦,一根金條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劉凌子眉心微微一蹙,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劉凌子和万俟羽休並肩站在山頂,彼此的心情都沉到了谷底。
扎果眼裡閃過一絲驚恐,聲音有些顫抖地回答道:「聖……聖嬰。」
劉凌子低聲問:「他們在幹什麼?」
万俟羽休不得不承認劉凌子的確等來了一個不錯的時機,在雨夜裡做任何事情都不會留下痕迹。他憑藉風雨的遮擋輕而易舉地避開了神廟的信徒和守衛,然而潛入神廟后,他卻愣住了。想不到外表簡單的神廟,裏面竟然像迷宮一樣,蜿蜒曲折的甬道彷彿沒有盡頭。
扎果指了指篝火中心的圓柱說道:「傳說人在彌留之際,腦海中會回憶起前生的事情,今生前世的記憶在不斷交錯的同時產生兩個靈魂,前世的靈魂藏在心中,今生的靈魂藏在臉上。如果有人能夠剜下一千張活生生的人臉,準確的說是收集一千個靈魂,然後把它們釘在一起,那麼就能復活一個人。不過那些臉的主人便會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什麼傳說?」
「說得很對。」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扎果,你見過聖水的製作過程嗎?」劉凌子低聲問。
「雙嬰神即將誕生,不死傳說終於要實現了,現在……」大祭司拿起擔架上的手術刀,走到劉凌子面前,「貢獻出你的臉吧!」
「於是什麼?」
「呵呵,騙術無所謂低高,當所有人都相信它的時候,它就是無法抵擋的魔咒。」扎果苦笑一聲,搓著尖尖的下巴說道,「每年祭祀時,信徒都會把家中珍藏的聖嬰裝進瓷壇,然後不遠萬里地送到神廟。祭司會用聖水清洗聖嬰的身體,賦予它們神祗般的權利,用聖水清洗越多的聖嬰,它的權利就越大,而聖水的價格與黃金等重,一杯聖水就需要一根金條……」
「呵呵,先別動手,等我消息。」万俟羽休張開雙臂,迎著呼嘯而來的風雨,深吸了一口氣,「呼!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麼好的天氣不做點兒壞事,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錯,青丘國毗鄰大澤國,若有禍事,首當其衝。」万俟羽休沉吟了片刻,眼底殺機迸現,他雖渴望不死的神話,但卻還沒有痴迷到用整個國家和億萬子民去換取的地步。
「神廟?匕首?扎果!」劉凌子昏倒的時候,扎果就趴在他身旁,如果他被抓住了,那麼扎果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四周的情況已經基本摸清,劉凌子和扎果退進了山坡上的樹林。兩人打開旅行包拿出食物,一邊補充體力,一邊閑聊起來。
「不錯!」大祭祀獰笑著說,「現在我們已經收集了九百九十九張臉,而你將是第一千張臉,相信你的到來會讓人臉圖騰更加完美。」
「雙嬰神廟。」扎果佝僂著身子,步履蹣跚地走到劉凌子面前。
「啊!」扎托像中了魔咒般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撲倒在地。與此同時,大廳內響起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地上的扎托,準確地說是他背上的肉瘤!
「復活……一個人?」劉凌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人的步伐緩慢而沉重,目光獃滯,彷彿看透了生與死,嘴裏喃喃念叨著什麼。
駝背蠕動了一下,緊接著緩緩地轉動起來,隨著角度的變換,一張熟悉而陌生的人臉出現在微弱的光暈里,劉凌子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要做什麼?」扎托的表情很怪異,劉凌子心底泛起一絲不祥。
三年後,中州青丘國與大澤國修好,兩國在昔日的「上邪谷」蓋起了一座風景如畫的城市,取名「葉榆」。「葉榆」在大澤國的語意里是安寧、祥和、無憂的意思,而居住在這裏的兩國居民也正如語意的那樣再不用忍受苦難,開始了幸福安寧的生活。
「你怎麼了?別叫!」劉凌子趕忙捂住紮果的嘴。
扎果緊緊地攥著望遠鏡,整個人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聲音顫抖地說道:「那不是浮雕,不是浮雕。」
「神廟的勢力遍布大澤國,甚至連中州的幾個國家也有他們的信徒,難道你不怕他們報復你嗎?」劉凌子凝視扎果的雙眼問道。
「哇!」那串尖利的哭泣聲再次響起,彷彿震碎了月光。
万俟羽休接過戴蒙手中的遙控器,猶豫了一下,終於按下了開關。
「劉凌子好像遇到麻煩了。」万俟羽休放下望遠鏡,喃喃自語,「總是暗算別人的人,竟然也有被人暗算的一天,呵呵,有點意思。」
兩人所站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坡,山坡下面是著名的「雙嬰神廟」,廟裡供奉著傳說中的「雙嬰神像」。
許久后,大祭司將雙頭怪嬰交給兩名小祭祀,吩咐祭祀活動可以開始了九九藏書,信徒簇擁著雙頭怪嬰魚貫而出,大廳里只剩下大祭司和四名祭祀,以及呆若木雞的劉凌子和已經不知生死的扎托。
劉凌子掏出打火機,用微弱的火光照亮眼前的事物,掌心的溫度瞬間冰涼下去,一絲若有若無地寒氣順著指尖鑽進了心臟。
「現在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沒有死,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扎托搖晃著身體站起來,巨大的駝峰把他壓得不足一米高,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手裡便出現了一盞點燃的油燈。
那竟是一個嬰兒,更準確地說是一個雙頭怪嬰!
正如扎果所說的,黑夜籠罩大地的一刻,信徒停止了前進的腳步,所有人都抱著黑壇原地坐下,掏出乾糧如同嚼蠟地吃了起來,死寂的山坳內響起斷斷續續地「嘎吱嘎吱」聲。

第二節 人臉圖騰

「呵呵,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雙嬰神廟的勢力遍布大澤國軍政,卻不派軍隊阻止盜寶者,原來你們是在利用盜寶者的貪慾,來完成你們的計劃。」
「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扎果喃喃自語。
劉凌子望了望漸漸陰沉下來的天空,意識到等待了三天三夜的時機終於來了。
「住手!」東側的木門被人踹開,一條人影電光火石般地躍至扎託身旁,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便將幾名信徒打翻在地。
正當万俟羽休苦思無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祭祀打扮的男人跑過拐角。見四下無人,万俟羽休縱身躍到男人身後,探手將其制住。
昏迷前的一刻,劉凌子看到一個祭祀打扮的男人正朝他冷笑,手裡正拿著一把滴血的匕首。
大祭司緩緩站起身,雙手高舉頭頂,喊道:「神祗庇佑的子民們,今晚我非常激動地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時間彷彿定格在一瞬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扎托竟會垂死一擊,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祭司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鮮血從胸口刀縫裡噴涌而出,他艱難地扭過頭,向其餘祭祀投去求救的目光,卻發現三名祭祀已經無聲地癱倒在地。唯一站立的羅倫撒祭祀正緩緩解開兜帽,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那張臉長得很普通,但目光卻如大海般深邃。
劉凌子習慣性地摸了摸八字鬍,淡淡一笑:「中州有句古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風險越大,得到的東西就越珍貴。」
「你為什麼不走?」
「你們以為這樣的怪物會是神?它會擁有永生不死的能力?」劉凌子冷笑道。
「今晚,就在今晚午夜!我們偉大的雙嬰神將重臨人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個偉大時刻的見證者。雙嬰神將把它的福澤灑遍世界的每個角落,恩澤它的子民,懲罰那些褻瀆者!」大祭祀高聲呼喊。
「不可能。」男人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腳下的地面,「他所在的山坡和我們相聚三千多米,彼此之間又有樹木和灌木叢擋住,望遠鏡根本看不到我們。」
「呵呵,多謝誇獎。」劉凌子伸手扶起扎托,神色淡淡地說,「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盜寶者都會葬身於此了,原來都是叢生在神廟四周的血靈葉在作祟。大澤國地處熱帶雨林,林間多生毒草,而血靈葉形似樹葉和灌木,不會被人輕易發現,只要被它刮傷皮膚,哪怕是一條小口子,血靈葉的汁液便會滲入肌膚,最終致人昏迷。」
劉凌子掙扎著坐起來,手在黑暗中摸索,指尖觸及到一個高高隆起的東西。它很酥軟,質地細膩,令人浮想聯翩。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哥哥。父母也曾到神廟去探望,可都被祭司擋了回來。十八年了,我已經十八年沒見到哥哥了。去年父母先後過世,直到彌留之際他們還思念著哥哥,當年他們把哥哥送進神廟是迫不得已,然而神廟卻讓我們兄弟分離,家破人亡……」扎果擦掉眼角的淚水,神色複雜地望著劉凌子,「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會不計生死地帶你進入神廟了吧。」
「現在我們還不能動,只要我們一動就會被信徒發現。入夜後,信徒們會原地休息,那時我們再去。」
「不錯,正是因為他,我們的村子才會人丁寥落。雖然他看到了秘密,卻最終將它帶進了墳墓。」
劉凌子像沒有看到万俟羽休一樣,徑直來到大祭司身旁,凝視著對方的臉,冷冷說道:「你很聰明,也很可悲。你用盡各種手段締造了雙嬰神的不死傳說,但當你與永生不死近在咫尺時,你卻率先步入了死神的殿堂。」
劉凌子無奈地聳聳肩:「如果我說『不』呢?」
這是一間空曠的石室,成塊的青石板上繪滿了一張張人臉。那些人臉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眼睛大得出奇,不同顏色的瞳孔閃著怨毒的寒光。
不知過了多久,劉凌子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無邊無際的黑暗,身下的地面堅硬而冰冷。
在瘋狂的吶喊聲中,大廳東側的木門被推開,一個駝背男人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所有人都熱切地盯著男人,準確地說是盯著他的駝背,吶喊聲瞬間消失,大廳里靜得讓人不安。
「替罪羊?」被喚作戴蒙的男人不解地問。
扎托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凹陷的眼窩裡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指了指身後的黑暗說道:「跟我走,我會告訴你答案。」
「哦?」劉凌子側目望著万俟羽休,說道,「想不到万俟少主竟然埋下了這麼狠辣的殺機。」
万俟羽休凝望陰晦的天空,喃喃自語:「劉凌子,雖然你很討厭,但為了雙嬰神像,我還是很樂意救你一命的。」

第三節 千面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