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兩妻奇案

兩妻奇案

作者:老家閣樓
回到家裡的葉天賜,心情依然失落,他把自己鎖進樓上書房裡,閉門不出。因為走了一天,極疲乏,天一黑就睡了。
小孩發燒,吃了點葯,卻一直鬧騰,奶媽提出讓小孩和她睡,葉天賜同意了,一直到深夜也沒有鬧騰,大家安心休息。三更過後,突然後院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驚醒了所有人。
新娘子名叫王小婉,長得水靈俊俏,葉家既攀到一個大戶親家,又得到俊媳婦,彷彿天上掉下個金元寶般激動興奮。
師爺最後又道:「葉兄,銀子的事,你有心救人,還得抓緊,知府大人正在各縣巡視,下月到本縣,到時就無法圓轉了,知府大人可是有名的鐵判官,殺人案到他手裡,必斬無疑,連充軍都沒戲了。」
然而,不管葉天賜如何幻念王小婉,他還是相信父親的話,畢竟父親是親手埋葬了王小婉,他寧願相信,這世上的確有靈魂存在,王小婉與他夫妻情未了,死後不投胎,那是因為放心不下他,所以一直遊魂他的周圍,一次次幫他化險為夷。
葉天賜一把抱過來,仔細端詳著,那小眼睛小鼻子,在他看來,全都是小婉的模樣,望著望著,葉天賜的眼淚便啪答地落在兒子臉上。
「或許,你們應該見見面,續完此世緣份。」
半月後的一天,突然有人拜訪,葉天賜一見,來人是李有材,當年行商認識的那個窮秀才。李有材一見他的樣子,大吃一驚:「葉兄怎麼一年多不見,老了二十歲啊,可以最近遇到難事?」
葉天賜如同被醍醐灌了頂,整個身子彈了起來。雙手緊緊攥住手巾不放,生怕一鬆手,又是一場夢境。
「施主放心,你兒子雖然為女鬼所生,卻是百分之百的陽間人,好生撫養吧,教育得當,他日必當光宗耀祖。」
後來發現王小婉完全不懂女紅,沒事就在花園裡玩袖箭,這事要傳出去,更是丟臉大了,葉家竟然娶了個女土匪。袖箭這東西只有土匪會用,平時藏在袖子里,起歹意時袖子一揚,殺人奪財。
縣太爺找了蔡升,先推心置腹說,王小婉所牽涉的殺人案,你也脫不了干係,人犯是你的小妾,管教不當,呈上知府,肯定要判你個牢役。
「是一個郎中,他走了。」劉三怯怯地說。
「葉天賜,熟悉,熟悉,不過,他現在有官非……」縣太爺突然收口,他意識到了李師爺今天拜訪的真實意圖要出來了。
葉天賜把父親的話講給妻子聽,還不忘哄她說:「你要不願意學繡花,那我學,我綉了給爹媽看,就說是你繡的。」本來這話也就是這麼一說,他滿以為妻子會因此答應,沒想到王小婉聽了嘻嘻一樂,「就這麼說定了,你學。」
「關鍵不在這兒,」李有材壓低嗓子,「你可記得,查辦石大明之前,州府兵營……」
「劉三,剛才誰來過,這這這,是誰留下的?」
「相公,你好狠心,出去經商,一去不回,婉兒……婉兒好命苦啊……嗚嗚嗚……」
葉母聽了當場氣暈,半夜裡悠悠醒來,吐了血,從此病倒卧床。
「什麼郎中?我不是問他,我是問,是不是有一個女人來過?」葉天賜大吼。
這種日子大概持續了半個月,終於劉三帶來了好消息,一個奶媽自己送上門來了,提了個奇怪的規矩:她只呆在房間,誰也不見,孩子餓了就送去房去餵奶,吃飯也送到門口便可。
時間慢慢過去,葉天賜眼皮越來越重,慢慢進入了似睡非睡的意境中。
「道長快請進,裏面坐,裏面坐,」葉天賜一見道士,如遇觀音大士,他極想從道士嘴裏打聽到小婉的情形,是否投胎,什麼人家,諸如此類。
這時候,他已經隱隱感覺,王小婉似乎並沒有死掉,就活在他的周圍,一直暗中保護著他。隨時都會在那個角落裡鑽出來,與他相見。
在場人士被這一幕驚住了,縣太爺問:「相公?她……不是奶媽么?」

9

他巨大笨重的身體不偏不倚,把樓下舉頭張望的包秋月砸個正著。
的確這段變故以來,他無日無夜不在思念著亡妻王小婉。他悔恨自己當時少年意氣,如果自己沒有離家,王小婉一定不會如此短壽。
葉天賜想坐起來抱抱她,可是渾身無力。
王小婉苦等丈夫不歸,終日捧著鴛鴦手巾落落寡歡,葉家二老也不敢逼她女紅之事了。
縣太爺驚出冷汗,千萬別在最後一年任期里出事情,之前所有努力可就白費了。
再見到李有材時,葉天賜托給他一百兩銀子,說是給枉死的獄卒家裡。李有材接了,有點無奈地說:「這些當官的,果然厚黑,我是沒想到他能舉一反三,順手把自己的衙門都點著了,高招,高招啊。」
包秋月把張屠夫放了進來,倆人為了製造入賊假象,還在牆頭牆根踩了幾個腳印,是為了蒙縣太爺的。
其實那獄卒是救火而死,出乎了李有材和縣太爺的意料之外。不過這麼一來,真實性更強了,知府大人毫不懷疑,全城百姓也沒有一個對此事產生過非議。
縣太爺見她供認不諱,便讓她畫押,突然,師爺走上來耳語說:「大人,我剛剛想起來,上月絲綢商蔡升報官,說他二妾被人拐了去,名字正是王小婉。」
葉天賜大驚,拔腿就跑出去,此時奶媽已經被押了出房間,葉天賜正好出來,倆人剛一照面,葉天賜呆住了。

10

「相公,抱緊我……」小婉爬上床來,把身子緊緊貼上葉天賜。
「正是。」
葉天賜黯然半天,他知道父親這個建議是無法迴避的,不管他多麼懷念王小婉,但是香火不能斷,無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再說葉天賜正在迷迷糊糊神遊太虛,突然一股力量將他從迷糊里猛拉了出來。兩眼一睜,原來是個夢境,還是這間空空的書房。
他的憂思尚未減輕,包秋月又惹事了,這回不是在家裡,而是跑到了外面,因為小口角,她居然把鄰居大門給砸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四鄰從此對葉家敬而遠之,並且背後恥笑。
蔡升恍然大悟,趕緊磕頭拜謝。
縣太爺是聰明人,他明白到李有材是替葉天賜來談判的,不過對方的確給了個好價錢九九藏書,雖然是二百兩銀子,卻完全沒有風險,甚至還擋住了一場可能的飛來橫禍,他明白李有材剛剛已經送了他一份大禮。
縣太爺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至少,這個縣衙門在他任內是建不成了,重建至少需要兩年,他可以高枕無憂等著歸田了。
道士點香開壇作法,上竄下跳了半天,從葫蘆里倒出藥粉,混了些剛才燒完的香灰,仔細分包成十包,遞給他說:「此葯每晚睡前用溫水送服,十晚,可見女鬼十次,十次一過,緣份即了,她也可安心投胎去啦,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死都不願走,」道士有感而發,吟起詩來。
十天時間,葉天賜愁白了頭,整日里長吁短嘆,兒子葉小天突然沒了奶吃,餓得哭啞了嗓子。他不得不再去疏通,縣太爺心存善念,允許每天讓劉三帶小孩去牢里餵奶,這已經是天大的開恩了。

13

李有材一本正經,說:「知府大人委託我提前暗察民情,這一路走來,聽到記錄到的,都對大人不利啊。」
搬進新院子后,葉天賜幾乎大門不出,他在院子後面修了個二層書齋,一層寫字賞花,二層讀書念佛,平日里幾乎都呆在二樓里,包秋月不管如何折騰得面目全非,葉天賜都視而不見。
婚後不久,二老逐漸地發現了兒媳婦的一些秘密,之前興奮的肥皂泡開始一個個破滅。首先是發現王小婉大腳,從小就沒有纏過,這在當時可是件丟人的事情,難怪對方嫁妝豐厚,這分明是提前堵他們的嘴嘛。
「我兒子?」葉天賜一頭霧水。
葉天賜長嘆一聲:「老天爺有眼啊,小婉,我一定要救你出來,不能讓小天沒有娘。」
「咱們的孩子?」葉天賜喃喃地問,「道士的法術是真的,是么?」
葉天賜想著奶媽難找,就同意了。
「啊,」這位縣令恍然大悟,倒抽一口涼氣:「記起來了,兵營著火。」
不過,他發現胸口上壓著的黃紙包,詫異地拆開來,裏面抖出一個物件,竟然是那塊丟失的鴛鴦手巾。
兩年後的一天,同去的一位前輩回來,拜訪葉家,王小婉瞧見了人客,便悄悄下樓,躲到客廳后偷聽,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消息。
縣官見葉天賜手裡緊緊握著一支短箭,問:「這是兇器?」
「小婉……你是……小婉?」葉天賜喃喃地問。
葉天賜三步並兩腳沖了進去,這個蛛網遍結,滿是灰塵的道觀里,中間的香案卻乾乾淨淨,上面有一個襁褓,裏面正是他的兒子,正在哭得歡。
李有材直接找到縣太爺,縣太爺認識他,一見知府的師爺突然拜訪,心裏發慌,他知道知府大人要下月方到本縣,師爺提前到來,肯定有不尋常的事情。
「相公,是我,我沒死。」
人客說,葉天賜在福建販了茶葉去山西,在大同看上了一個窯姐,贖了身置了小院子,過神仙生活了,怎麼勸也不肯回來,一定是中了那狐狸精的邪了,長輩們勸多了,葉天賜乾脆賣了院子不知搬哪兒去了,找也找不著,他們只好回來了。
蔡升問,那我不告了呢?縣太爺說,不告雖然沒人知道,但是我身為父母官,結案不能馬虎,還是要把人犯的身系交待清楚,你依然難逃干係啊。
李有材是去大同投奔衙門做師爺的親戚,到了大同后,親戚安排他暫住外院,所謂外院,是那位親戚買來金屋藏嬌的小院子,住有嬌妾一家老小,但院子挺大,李有材為感謝一路來的照顧,也邀請葉天賜同住。
葉天賜沒想到自己原來送上門成了姦夫,吃驚不小,如果自己被關押,如何去解救王小婉呢?萬萬使不得。於是請求道:「大人,請寬限幾天,我這回去本想變賣了家產,以圖解救王小婉,請大人放心,我不會逃走,再說,能與結髮妻子重見,如果她死了,我活著也沒意義了。」
「孩子沒事,還在睡覺。」
縣官勘察一番后,先行回衙門。下午派了師爺來索賄,得了五十兩銀子,便結案。
「蔡升告了狀,要抓住與王小婉私通生子的姦夫,現在看來,那姦夫便是你了,而你又是在不知情之下,受了道士矇騙,如果能找到這個道士,你便可以開脫,否則,唉,本官只好暫時留下你了,待本官再與蔡升疏通一下,讓他不告也罷,畢竟你們才是結髮夫妻。」
倆人相對而泣。
當晚,葉天賜按道士所言,服下了葯灰,然後和衣靜靜躺在床上,等待著王小婉出現。
葉天賜激動得發抖,只要能救出王小婉,別說挖一個死人,挖十個都干。
他站穩后,先觀察環境,聽到屋裡均勻的鼾聲,臉上露出笑容,他可以從容行事,萬無一失。於是輕輕推開窗子,準備鑽進去。
每天晚上和小婉雲雨之後,葉天賜就會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醒來,床褥整齊,完全沒有一點雲雨之後的痕迹,而回想起昨晚的消魂感覺,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突然一聲啼哭劃破夜空,把他大大地嚇了一跳。
道士拈著山羊鬍子微微點頭,「這有何難,你有心,鬼有意,就好辦,陰間和事和陽間是一樣的,都講究個你情我願。」
包秋月倒在花園裡,胸口插著一把剪刀,身體旁邊一灘血泊。
第十一天,葉天賜終於回來了。
縣太爺問:「家中還有女眷嗎?」
縣太爺聽得津津有味,不住搖頭嘆息:「傳奇,太傳奇了,這麼說,那孩子就是你們二人所生?」
葉天賜只是苦笑說:「惹了點小官司,不妨事的。」
「施主忘了?那十天的續緣,你亡妻已經為你懷了兒子,今晚即可在真會觀出生,不過切記,不可提早,不可推遲,提早則會驚了胎氣,推遲怕孩子被狼叨了去。」

11

縣太爺愣住了,這個節外生枝也生得太奇怪了吧,一個小妾怎麼可能變成奶媽呢?
「劉三,劉三,」葉天賜大叫。
蔡升開始冒汗,掏出幾張銀票顫抖著遞過去。縣太爺一再沉吟,終於指了一條明路,說:「你可寫一封休書,日期寫在一個月之前,那麼,此人犯就與你無關了。」
「小婉,我傾家蕩產也要救你出去。」葉天賜咬牙切齒地說read.99csw.com
葉家二老腸子都悔青了,想找媒人算帳又說不出口,首先這兩個點都不是媒人能看得出來的,再說媒婆的嘴管不住,婚沒退成,壞事倒傳了千里。況且,他們根本不敢退婚,親家祖上在朝里做過大官,據說現在朝中某位尚書還是親家老父的門生。
這可把下人和包秋月嚇壞了,她判斷這郎中的表現,說明葉天賜是死定了,郎中也回天無術。
唯一值得寬慰的是,小夫妻倆彷彿良緣前訂,一粘上就分不了了,整天整夜夫影婦隨,恩愛非常,沒事就躲在花園裡卿卿我我,好得跟一人似的。

7

葉天賜執意留下來喝酒敘舊,李有材說:「葉兄現在能有敘舊心情?還是救出嫂夫人之後,一家團圓時再叫上我痛飲不遲。」
葉天賜那頭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知道結髮妻子還在人世,並且為了救小孩,犯下殺人罪,這回是不死也得死了。葉天賜使了銀子,得到一個會見的機會,二人抱頭痛哭,沒想到恍如隔世的相見,卻是在死牢里。

4

縣太爺立即命人去尋奶媽,案子隨即告破,奶媽此時坐在房中床頭,懷裡緊緊抱著睡得正香的葉小天,衣服上一灘血跡。
「不……不知道啊,」劉三一邊說,一邊退著,葉天賜猙獰的表情嚇倒他了。
相鄰的一個院子裡頭,有一座相同的樓閣,樓閣窗內,一位綠衣少婦也正望向他,而那婦人,臉龐身姿極為熟悉,活脫脫一個當年的王小婉。
清靜沒多久,便迎來了一場天降橫禍。
「這個你要給我,那麼,此箭是你射的嗎?」縣官和藹地說。
「恕本官愚笨,知府大人為何要巡視避開呢?火已經燒完了啊?」
轉眼葉天賜成了年,葉父便托媒求親,說了一家城外大鄉紳人家的女兒,雖然是小妾所生,但勉強算是門當戶對,親事也辦得體面熱鬧。
「如葉兄願意親自跑一趟,挖出來屍體,我能救出嫂夫人。但此事要絕對保密。」
縣太爺趕緊上報,知府大人很快回應,你們縣裡自己湊錢重建吧,別指望州府拔款。
縣官帶著衙役趕來的時候,葉天賜正陪伴著昏迷不醒的包秋月,那具死屍還躺在院子里。
有一日清晨,葉天賜醒來推窗,見天色雖然剛亮,卻完全沒有晨霧迷濛,天地間透著一股清澈明亮的光芒,彷彿令人產生出明澄見性之意。
春去了夏來,夏走了秋至,轉眼十個月過去,道士也沒有上過門,包秋月的病情始終不見好轉,葉天賜續完了與王小婉的人鬼情緣,心情也逐漸開朗起來,謀划著過了春節,就在東城開一家茶葉鋪子,把祖上的生意重新開張,經營下去。
再過九百年,也許他們還能再來一個三世緣份。
葉天賜點頭,卻不肯鬆手。
李有材點頭:「是啊,要救嫂夫人,的確不易,走縣衙門是二千兩,如果走知府衙門,二千兩都不夠,容我想個妥當之法,明日再來拜訪。」
「她在房裡,從不出門。」
張屠夫腦子裡剛閃過一絲奇怪念頭,便覺得後背一涼,然後身子站立不穩,一頭栽下去。
「相公……」奶媽一見到他,登時熱淚滾滾,顫顫地喚了一聲。
「葉兄不必忌言,我現在在知府衙門做師爺,此次知府大人巡視,我打先站,為的是暗察民風,看看下面可有冤屈。」
郎中急急下樓,下人趕緊跟上去:「先生請到大廳開方子吧。」
此郎中很是神秘,戴了一頂寬沿草笠,帽子壓很低,身材矮小,黑臉上長了亂七八糟的焦黃鬍子,進門壓低嗓子,彷彿重感冒一般咕嘟說:「我必須立即診斷,否則此病人怕是活不長。」

8

可是,根本找不到任何王小婉的影子,滿院子只有亂七八糟的泥和草。
前輩商人勸他幾回,他嫌老頭子們貪懶膽小,乾脆躲在外院不見人了,於是便有了前輩商人們的誤解和謠言。
葉家二老覺得兒子娶了妻室,該是立業的時候了,於是決定讓葉天賜跟隨茶葉商會的幾個叔伯前輩去福建採購茶葉,學做行商,他自己年輕時就干過幾年行商,後來腿腳風濕,便改做了坐商。
這些都讓葉天賜大惑不解。可是,道士的藥用完了,小婉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他天天盼望著道士再來,他一定重金買葯。不過又想,小婉續完了緣份,也許投胎去了,我怎麼如此自私呢?我應該祝福小婉,她會投個好人家,生生世世幸福下去。
葉天賜讓父母欣賞完后,帶回手巾,自己越看越喜歡,彷彿那對鴛鴦就是自己和小婉,激動起來,又在上面綉上「賜婉百年,不舍不棄」。然後給妻子看,王小婉笑他太酸,還說:「你敢棄我,一箭射死你。」
這個消息徹底讓葉天賜陷入了絕望。
葉天賜整天魂不守舍,他認得出那短箭,正是王小婉所用,這箭太熟悉了,握在手裡時,他都能聞到小婉的體香。

2

當然,後面一段是劉三胡編,他也是想保護主母,同時不想醜事外揚,傷了老爺名氣。
李有材見此官如此誠惶誠恐,心裏有了底,這年頭沒有一個地方官能真正理直氣壯,細查起來,個個都有砍頭的份,大明律法對貪贓枉法是極嚴厲的。只不過,官官相衛,誰也不會去亂捅馬蜂窩,查人者人查之。
第二天,葉天賜堅持下,葉父只好帶他去給空墳拜祭,葉天賜在墳頭呆坐半天,心裏默默與愛妻話別,能想到的話兒反覆說了幾遍,天色不早,便回家。
「請道長明示。」
葉天賜腦子一片空白,「小婉,你是人是鬼?」
「道長的意思是,我和小婉可以見面?」葉天賜聽了又驚又喜。
葉天賜當即寫休書一封,叫包秋月收拾包袱馬上滾蛋。包秋月冷笑一聲,也不收拾,噔噔噔跑回娘家一哭訴,娘家上門五人,砸了葉家揚長而去。
既然退婚不成,那就想辦法教化吧。纏足是來不及了,但習女紅是可以慢慢教的。只是葉家老人怎麼也想不明白,女孩子家,出身官宦,怎麼會玩土匪的九_九_藏_書玩意兒?
縣太爺沒有「不可辦」,只說「難辦,」葉天賜明白銀子太少,馬上說:「大人請多費心,我回去就賣了院子,再湊出二百兩銀子,還請大人幫我周旋。」
葉天賜驚呆無措,擦擦眼睛,再細望,卻沒了人影,對面樓閣里空空如也,只剩半扇窗葉搖曳著。
王小婉倒是沒吐血,但也躲進房間,閉門不出,下人只管送飯,誰也不知道她在屋裡幹啥。只苦了葉父一人,終日在茶葉鋪里長吁短嘆,無計可施。
下人劉三飛跑上來,他心裏突突狂跳,老爺突然這般力氣狂叫,多半是迴光返照了。
葉天賜思念成疾,咳嗽不止,終於病倒。
葉天賜搖頭說:「這也不怪縣太爺,畢竟案子是明白的,沒有冤屈,現在我既是苦主,死者是我妻子,也是罪家,兇手還是我妻子,唉。」
一天葉家老父把兒子叫過來,很嚴肅地命令:從今天開始,王小婉必須每天學習女紅,就先從繡花開始吧。
「相公,能再見你和小天,我心滿意足了,不必為我傾家蕩產,一定要把咱們的孩子撫養成人。」
聽完兒子細說,葉家二老大叫祖宗開眼,總算沒白養個兒子。葉父高興之後又提出,王小婉已經死了,為了葉家的香火,他還是要續個弦。
縣太爺連連點頭,「李先生說得在理。」
葉天賜絕望地跌坐地上,手捧著方巾竟嗚嗚哭了起來。
之前二人常常在豬圈裡鬼混,現在葉天賜離家,正是大好機會,不過這個張屠夫自從來過葉家后,見到葉家的大院子,推斷葉天賜家產不薄,於是起了謀財奪妻之念頭。在這十天里,晚晚向包秋月灌輸愛情的概念,床上也盡心儘力,把包秋月這個蠢婆娘整個暈頭轉向,死心塌地要追求真正的幸福美滿生活。二人便開始琢磨如何置葉天賜于死地。
「小婉,真的是你嗎?」葉天賜拚命睜著眼皮,喃喃問道。
「我想在貴縣也放一把火,大人覺得如何?」李有材笑眯眯問。
「不知哪個高人和知府大人講過,如果他身邊著了火,就必須要查辦一個縣官來擋那個火克金的煞,否則……」
也許是自己思念太重,出現了幻覺,葉天賜這麼想。
一天,下人匆匆來報,說送給少奶奶的飯放了一天都沒吃,葉父急得趕回家。喊了半天沒人應門,便撞門而入,哪還有人影,王小婉竟然失了蹤。
張屠夫手腳利索,一下子便搭上了二樓的圍欄,翻身上去了。
一天傍晚,一個遊方的江湖郎中敲響了葉家的大門。
「小婉,」葉天賜聽到她是人不是鬼,驚喜交集,走近去,緊緊握住她的雙臂,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只顧啪啪掉淚。
突然,夜空中傳來極細微的劃破空氣的聲音——嗖!
從此,縣城裡再沒有人見過葉家人。這把火也是三河縣有史記載最大一場災難。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白色人影飄然而和,來到床前……
「不坐了,」道士甩甩手,說:「貧道此來,是幫施主了結一樁緣份,請施主仔細聽好,今晚亥時,到城外雲霧山真會觀,接你兒子去吧。」

16

本來他的思念一直是深深埋在心裏,不時輕輕拈出來淺嘗,自從出現那綠衣少婦之後,葉天賜便再也無法抑制思念的洶湧澎湃了。他也不願意再去刻意地抑制自己,他甚至認定那是小婉託身來會他,雖然遙遠一瞥,卻勝思念無數。
葉天賜在墳邊搭了間小草屋子,一住就是十天。
葉天賜點頭稱是,他雖不懂,但見到道士說得頭頭是道,也就信了。
「小婉,我回來,你卻走了,你想得我好苦啊。」
道士交待完畢,飄然而去。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一路出城,上山,來到一座破敗的道觀里,望到觀門上三字:真會觀,而此時,正好是亥時。
縣太爺看到旁邊只站了個中年鄉下女人,又問:「奶媽呢?」
「呵呵,」李有材突然放鬆下來,「都是道聽途說,知府大人也不會相信的。」
葉家院子終於有了清靜的日子,包秋月腿病逐漸好轉,可以下床走路,神志卻依然迷糊,說話顛三倒四,但多數時間是發獃的,總之對葉天賜來說,安靜就好。
葉天賜是個孝子,對妻子的缺陷也明白,雖然他覺得這些都不是缺點,反而正是這些個缺點把他深深迷住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妻子會是個天足又像個土匪,這感覺既新奇又刺|激。
「女人?」劉三拚命搖頭,看來老爺的確大限到了,人都幻覺了。
同去做生意的前輩們到了山西就不肯走了,把茶葉在當地出手給晉商,葉天賜了解到如果茶葉繼續北走,到蒙古再出手,能多賺一倍的錢,他便決定繼續北上。
李有材如聽山海經一般,「竟有此奇事,這狗官,胃口也忒大了點。」
葉天賜怔怔地望著日思夜想的小婉,他的意識里隱約明白這情形不過是道士的把戲,並不是真實的,可一切又那麼的真實,令他無法拒絕。
包秋月被一驚一砸,身心皆損,身體上斷了一條腿,精神上卻驚嚇過度,整個人痴獃起來。葉天賜見她這樣子,心裏憐憫,卻也樂得清靜,至少她不再折騰了。
「洪西縣令石大明?貪贓枉法啊,不過涉及銀子不過區區三百兩,有點過頭了。」
郎中坐在床頭,半閉著眼睛給葉天賜號完脈,從懷裡掏出一個黃紙小包,扔到葉天賜身上,說:「你的葯在此。」
葉天賜陶醉著,極目遠眺,突然眼睛被一小片綠色死死勾住。
「大人可知道知府大人這次為何出來巡視?」李有材突然問。
葉天賜不出三天,居然便能健步如飛,他對包秋月說,他要去廟裡住幾天吃齋。
葉天賜從小受生意熏陶,理想正是做一個走南闖北的商人,機會一來,自然分外興奮。他告別了新婚半年的妻子,揣了本錢,奔福建而去。
縣太爺只是搖頭為難。葉天賜只好告辭,但不是回家,而是把師爺請到了酒樓,一桌酒菜外加十兩銀子,終於套出了縣太爺的心理價位——二千兩。
被鎖在門口的奶媽,分明是王小婉。
憂的便是媳婦跑了,剛立了牌位在家裡。葉父無奈,只好謊言說到底,把與親家人說的那套話重新說一遍,葉天賜聽了悲傷九-九-藏-書痛哭,畢竟是走南闖北過的人,很短時間內就平靜了下來,反過來安慰二老寬心,只嘆小婉命薄,與自己夫妻緣份不得久長,是天意如此。

1

回到房中,睹物思人,葉天賜不覺又悲涼起來,他想找那條鴛鴦手巾,卻怎麼也翻找不到,問父母及下人,都說沒見過此物,可能當時在王小婉身上,一同下葬了。
原來,葉天賜的確跟著前輩們從福建到了山西,途中葉天賜結識了一個窮秀才李有材,二人一見如故,又同去山西,後半段路程葉天賜就讓李有材跟自己同吃同住,幫他省盤纏。
蔡升一聽嚇壞了,連忙求教。縣太爺為難地說,如今你要告拐帶罪,這樣一來,天下都知道人犯是你的家人了。
「這個……聽說是州府糧倉著了火,知府大人才下來,只是聽說,也不知這著火與巡視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葉天賜見問不出什麼,乾脆跳下床來,也不|穿鞋,光著腳奔下樓,整個院子跑了一圈,他知道,王小婉一定來看過他,給他送來了這塊方巾。

15

縣太爺很詫異,「此話何解?」
葉天賜搖頭。
道士說:「這是一個女鬼,與你有三世緣份,這是第三世了,按理要給你生個兒子,但卻意外走得太急,下世緣又盡了,所以此鬼心不甘情不願啊,要修得三世緣份,至少需要修行九百年。」
葉天賜答:「一個老媽子,一個奶媽。」

5

將蔡升傳來了,一見面,便大聲斥罵:「賤人,竟然私奔,還犯案?」
師爺道,「其實,縣太爺要把此案完全翻過來,風險還是很大的,畢竟此案影響大,全城皆知,搞不好知府大人都聽到了,有二千兩銀子,丟了官也值得嘛,你說呢?」
葉天賜話已出口,也不敢強迫王小婉,於是真的學起了繡花,半個月後,還真綉出了一個方手巾,上面是一對胖鴛鴦戲水。王小婉看了笑得直不起腰,「你這兩隻水鴨子太胖啦。」
「另外,你是否有一塊鴛鴦方巾,請帶上,這塊方巾以後要一直放在你兒子的貼身衣服里,這是女鬼唯一的囑咐。」
由於是續弦,葉家人也就不如上次般挑剔,媒婆一說合,對方身體健康無殘疾,年齡適合,八字不沖,便立刻交換了庚帖,定下迎親日期。
葉天賜估算說:「應該尚算完整,棺木用得也是好材料。如何?」
葉天賜請衙門把短箭還給他,師爺雖覺奇怪,還是滿足了他,派人馬上送了回來,結案上短箭改成菜刀。
本來想借新婦忘掉王小婉,卻因此更加思念起舊人。葉天賜常常憂思不已,如此下去,香火也不能為葉家接上,漫長日子苦度無期,哪裡是個頭啊。
「那這是從哪裡來的?」葉天賜揮著手巾喊。
下人慌忙將郎中引到樓閣里,郎中進去,葉天賜正在床上奄奄一息,粥水都喝不進去了。
「相公,你是在等我嗎?」沒錯,這真的是王小婉的聲音。
案子轟動全城。開審那天,縣衙門口人山人海。縣太爺審了半個時辰,案情便明朗,王小婉說,是包秋月半月里摸進房間來,偷走小孩,剛出門王小婉被驚醒了,追了出去,追到花園,見包秋月把孩子放在地上,自己跪在一邊,手裡握著一把剪刀,刀鋒在月色下冷冷發光。王小婉一見瘋了似地撲上去,倆人扭打起來,剪刀掉到了地上,王小婉搶到手,不顧一切扎進了包秋月胸口。
白天調解完,到了晚上,一回房間,葉天賜氣又上來,小倆口終於動起了手,結果是包秋月大獲全勝,竟然把葉天賜揍得鼻青臉腫,末了還洋洋得意說:「你也不打聽打聽,老包家是幹什麼的?殺豬的,老娘我從小就搬殺豬凳。」
縣太爺心裏明白得很,蔡升不過想出口氣,使的銀子有限,但葉天賜是要救人命,多少銀子都不在話下,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劉三搶過來描述事情經過,他證明自己和老爺當時都在睡覺,這個惡賊闖進來,被主母發現,主母大喊,卻不知哪裡飛來流矢射中惡賊,應該是路過的俠客。
見完王小婉,葉天賜被縣太爺請了去,將他與王小婉成親之後的事情來龍去脈說個清清楚楚。
葉家本來有一女一子,女兒早年夭折,剩下一個兒子葉天賜,寶貝似的。不過這孩子倒也爭氣,沒有養成紈絝子弟之風,為人算是乖巧懂事,從小便會在店裡幫忙稱茶葉,剪碎銀。
一回到家,葉天賜馬上讓劉三出去找奶媽。一連三天,劉三都沒有把奶媽找來,臨近年關,鄉下人也不願意進城打工了,小孩整天餓得哇哇叫,只好用米湯勉強代替。
這一下讓葉天賜倒抽冷氣,他上哪去湊多一千二百兩呢?看來,王小婉是救不回來了。
葉天賜一聽大喜過望,趕緊離座先拜謝,然後將事情詳細告知。
師爺向他細說了案情,蔡升聽完不依不饒了,說:「賤人進我家大半年,我還沒碰過她的身子,現在竟然能做奶媽,一定與人私通,我要告狀,不能饒了那姦夫。」他當天就給縣太爺進貢了銀子,非要出一口惡氣不可。
「爹,媽,你們有孫子了,是小婉生的,我有兒子啦……哈哈哈……」葉天賜喜極而泣而呼。激動過去后,他把鴛鴦方巾掏出來,慢慢蓋在兒子胸前。
「不必了,」郎中並不停下腳步,直奔門口離去。
葉父決定,把城中生意全部交給兒子,自己在鄉下置有田地,反正在這街巷也立足不下去,街口的黃狗見了葉家人都不搖尾巴了。葉家二老從此搬到鄉下做地主,葉天賜接了生意,根本沒有心思經營,乾脆院子一賣,店鋪一賣,從城西搬到城東居住。
王小婉點頭,小聲附在他耳邊說:「道士是我請來的,給你吃的是迷散葯,那是我們的孩子。」
葉天賜嚇壞了,連夜報官,由於有上次張屠夫事件,縣太爺很自然地首先判斷為進了賊,但馬上被師爺否定了,因為沒有賊會把剪刀作為兇器。
「牢里人少,這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治安清明,一種是辦案不力,這得看如何理解了,呵呵。」
這一病便拖九_九_藏_書延三個月,請了無數郎中,開的藥方大同小異,都認為他是感染風寒,然而葯吃下去就是不見好轉。
這天晌午,葉天賜正在花園亭子喝茶,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正是那位道士。
葉家二老雖然也覺得不好看,但畢竟兒媳婦邁出了可喜的一步,總算放下一塊心頭石。以後繼續學下去,總會綉好的。
從此,葉天賜只要靠近她一尺內,就總覺得她身上有一股死豬肉味,令他頭暈噁心,更別說行傳宗接代之事了。
新媳婦名叫包秋月,名字聽著挺文雅,性格卻大相徑庭,簡直如秋風般嚴酷,典型一個狂燥型母老虎。過門十天,就堂而皇之去把王小婉牌位給當柴燒了,氣得葉天賜要殺了她,幸好二老調解,好言相勸說反正人也去了,牌位不過是形式,如果能讓活人好好過日子,燒不燒了也一樣。
良久,王小婉說:「相公,我要為你生個兒子,」說完站起來寬衣解帶。
事實上,葉天賜是要去給王小婉上墳,他想明白了,自己的命是王小婉託了別人的身子來救了他,夫妻情義還沒有斷,雖然陰陽兩隔,但王小婉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他,一直都在關注著他,只有小婉,才是他真正的妻子,這是天註定的緣份,生死也分不開的。
葉家二老急怒得要投江,葉天賜氣得無言,堂堂一漢子,竟然也媳婦都休不掉,還有什麼顏面做人?
第二天一早,李有材又上門來,第一句便問:「葉兄亡妻現在葬在何處?何時下的葬?」
幾天後,葉天賜突然搬家,此院子因為發生過兇案,只能低價賤賣。
家中巨變,包秋月似乎也感覺到了過錯,畢竟嫁雞隨雞,如果夫家敗落,自己也沒有好日子過,況且,她看到葉天賜變賣家業,心裏擔心丈夫突然一天出門經商,再也不回來,那就糟糕了。
「小婉……」他伸過手去,很真實地觸摸到了小婉潔白柔滑的肌膚,這種熟悉親切的觸感令他一陣暈眩,這真的是道士的把戲嗎?
「我有一個契兄弟,在貴縣,名叫葉天賜,想必大人很熟悉。」
就在這時候,葉天賜揣著行商賺來了銀子興沖沖回來了。
李有材就等他問這個,笑問:「大人可記得,當年洪西縣令是為何被摘了烏紗嗎?」
話說這十天里,有一個男人每天晚上出入葉家。這個男人是東城的屠夫,姓張,包秋月由於家庭淵源的關係,上街時候,一見到屠夫就特別親切,一來二去的聊上了,接著很快便勾搭成奸。

6

「半個月……」李有材沉吟著,說:「你說,半個月屍體完整程度有多少?」
「先押回去吧,」縣太爺說。
「半月前下葬,就在城外虎頭山。」
衙役跑進來報告情況,把葉天賜嚇了一跳,「奶媽是兇手?那孩子呢?」
道理沒錯,錯的是,他根本無法湊到這筆錢。
包秋月後來讓下人在門口貼一白榜,上寫如果有人能治好相公之病,願意重酬紋銀五兩,過了十天,又增加為十兩。
「那是那是,本縣可算是治安清明,牢里從來都沒滿過,死囚牢也只有一人。」

17

李有材仍然笑眯眯望著他:「我兄弟手頭也不寬綽,大人的二百兩壓驚費肯定少不了,如此一來,知府大人也不願意再來貴縣了,下回巡視,可就不知猴年馬月了。」
之後連續十個晚上,葉天賜一到天黑,就服下道士給的葯,然後和衣等待王小婉,而小婉每夜都準時赴約。
明朝嘉靖年間,三河縣有一戶中等人家姓葉,世代經營茶葉,薄有家產。葉家二老辛勤經營,祖上的家業到他手裡幾十年,無增無減。
「啊……」葉天賜驚訝得合不攏嘴,他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這等奇異之事。
這可了不得,葉家是得罪不起王家的,葉父只好請人到處去找,找了半個月也沒消息,葉父氣急攻心,又病了一個月,稍微好轉時苦撐起來,在卧病的時間里,想了一個辦法,偷偷僱人在城郊修了座假墳,謊報王小婉得了瘟病暴亡,郎中建議立即下葬,防止傳染活人,還故意在家中灑上石灰粉消毒,這出假戲做得逼真,加上二老一副病怏怏樣子,王家來人不敢久留,回去添油加醋描繪一番,搞得親家倒不好意思起來,送了五十兩銀子到葉家,用作喪禮補貼。
在葉父的張羅下,葉天賜在正月里新娶了一位小戶人家的女兒。然而家門不幸,這位新人卻又帶給了葉家另一場災難。
這一走,便是三年整。
一天,一個雲遊道士上門來,第一句就說:「此屋有怨氣未散,應是亡靈不走。」
葉天賜聽了大驚,趕緊請了進來,詢問根由。
草草葬完包秋月,葉天賜湊了五百兩銀子,這是他所有積蓄了,然後直奔縣衙。縣太爺這回是卯足了勁,任期只剩一年,非要一口吃出個胖子來不可,他估算王小婉的價值是二千兩,見到打了兩個對摺的銀票,心裏不爽,輕輕將銀票推回說:「蔡家之事,我已幫你辦妥,不過殺人案嘛,如果沒開堂之前,倒也好辦,可以將死者定為暴亡,可如今公開過了堂,百姓都親耳聽見了王小婉承認殺人,此事難辦啊。」
縣太爺心有餘悸,冷汗直冒,他聽明白了,這次肯定要有一個人倒霉,天知道就一定不會是他呢?

12

面對突然而歸的兒子,葉家二老又憂又喜,喜的當然是兒子安然無恙,本錢也沒敗光。久病的葉母也不治而愈了。
當天夜裡,死囚牢里著了大火,燒了半夜,後來火勢越來越大,竟然把隔一條街的縣衙門也一起燒著了,天亮火才被撲滅,牢房和衙門都倒塌,裏面一共死了兩人,一個獄卒,一個女死囚。
撲通一聲,驚醒了劉三和葉天賜。

14

3

「那我告訴你吧,知府大人五行屬金,火克金,知府大人信這個。」
一番折騰之後,葉父才問起大同窯姐之事,葉天賜怒道:「豈有此事,簡直胡說八道。」於是把來龍去脈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