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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達婆城

乾達婆城

作者:漆雕醒
巷子里燈火通明,路燈將這裏照得宛如白晝一般明亮,巷子里的房屋都是些老舊房,朽爛處很明顯,沒有一扇窗戶露出燈光,多半是等著要拆遷的,但是在盡頭處的建築物卻很新,被做成鳳凰尾巴的巨大霓虹燈里閃爍出一個跳舞|女人的剪影,她旁邊的字燦爛得刺目——鳳舞夜總會。
蕭左恍然大悟:「我看見的那個夜總會其實是投影啊!那些人錄下了鳳舞夜總會的影像,然後投影到這塊幕布上,這塊幕布被處理過,白色部分一定和那個夜總會的外形一模一樣,其餘的地方就被塗成了黑色,乍一看上去就像真的有這樣一個建築似的,對了,一定還有錄音機之類的,他們播放音樂和人聲,就會讓它看上去更像是真的!加上這是個拆遷區,平常不會有人來,即便偶爾有人看見他們帶著女子出入,也只會認為那是正常現象,不會起疑……而一旦有人起疑,他們就會痛下殺手,這個環衛工人一定是偶然發現了他們的秘密!」
蕭左不敢再往下想。
「十一點半。」蕭左說道,「我和同學是九點鐘去的酒吧,我在那兒待了大概有兩個小時左右,就跟著那個女孩出來了。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到了那家夜總會。」
蕭左大叫起來!

8

「是三個男的。」孫月鈴說道,「我聽見他們在說,這個很值錢,一定要帶走!」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偏向于認定蕭右是妹妹而不是姐姐。
蕭左愣在原地,這裏的空氣竟帶著一股薰衣草香味——和他在學校里所聞到的香味一模一樣,蕭左粗魯地扒拉著周圍的人群,然而她們中間沒有她,蕭左被一個發怒的男人推到在地上:
可是她為什麼不報警?
等等,不對,蕭左看著紙條,用口紅寫求救信號說明事出緊急,她的身上沒有紙筆,但是這些符號看上去線條還算是比較直的,說明當時她寫下這些符號的地方應該有較平滑的檯面,所以不可能是在自己被襲之後寫的,更何況,當時那些人也不可能給她機會和時間寫紙條——這張紙條是在他遇襲之前寫的!
蕭左的心越來越痛,他越發覺得那女孩子就是蕭右,因為這種刀割般的痛苦只會為至親而生——這是本能。
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前面的那個女人就是蕭右。
刑警隊長李龍楊和幾個警察面面相覷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其中一個點點頭:「我會。」
「嗡!」
這一次,蕭左沒有立刻衝上去,相反的,他放慢了腳步,控制住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他害怕嚇跑了她。
那高跟鞋落在地面的聲音,活像一隻妖冶的小手在輕佻地拍著鼓,一步一聲,都是為了魅惑眾生。
——男屍。
蕭左狂奔起來,他看見一個穿紫裙的長發女孩走出了酒吧的門!蕭左毫不猶豫地追出去,然後她的身影再次進入他的視線。
蕭左憤怒地捏住孫月鈴的手臂:「我想沒有人會到酒吧來問路吧?孫月鈴,我沒有惡意,我真的只是想知道她是誰,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DOWN。」那警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這代表英文單詞down!意思是下面!」
可憐的妹妹!
「怎麼又是你?」幾個警察看見蕭左後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張宇也在其中,「怎麼哪兒都有你?」
醫生說她可能是因為被撞到了大腦,所以完全不記得發生過的一切,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蕭右睜大眼睛看著蕭左,聽他敘述完整個離奇的故事。
三天之後,一封信寄到了蕭左的學校。
糟了!
「十一點過,正是夜總會熱鬧的時候,你是說,那些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你給打暈了?!」警察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沒有任何人來阻止?」
「這麼說,你是我哥哥了?」她的眼裡閃著興奮的光,「我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哥哥?蕭右,我喜歡這個名字!你們一直都在找我嗎?他們怎麼沒來看我?」
「喂!喂!你沒事吧?」
報警!
蕭右苦笑著:「你果然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可是我真希望你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我們就可以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本來不認識她,」孫月鈴點點頭,「那天她到酒吧來告訴說周武也聯繫過她,她懷疑其中有問題,叫我小心點。我沒相信她,還是去約定地點把錢給了周武,然後他就帶我上了車,不知道為什麼我在車上睡著了,醒過來就在這兒了,被人綁起來了,後來,我聽見上面有聲音,然後他們就出去看,過一會兒他們回來了,看起來很驚慌,然後他們就把莉莉和另一個女孩拖了出去……我這才發現莉莉也在這裏,他們用浸了麻|醉|葯的手帕捂住我們的鼻子,然後我就暈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蕭左、汪勇和從地下室被解救出來的女子都被送到警察局錄口供,從那些女子問訊的情況來看,所有人的經歷都大同小異——對自己目前的現實不滿,所以想要離開,去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那幫人便是利用了這一點,不但騙財,而且還綁架,可以想象,她們將要被送去的地方只會是另一個深淵。
「莉莉?!」蕭左插嘴問到:「就是那天在酒吧跟你說話的女孩嗎?」
此時右邊的門也被打開了,裏面沒有人,只有一大卷投影用的幕布。奇怪的是,這卷幕布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黑色的。
警察此時已經快速將地下室搜查了一番。
「大概有二三十米左右。」
說完,她便轉身走舞池,開始和著勁爆的音樂狂舞起來。
「我做錯過很多事,我很想離開,可是他們總會找到我,用我的過去威脅我,一旦那些事情曝光,我就會去坐牢的!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不同,我的過去完全是一場噩夢,我跟你不一樣,如果我去坐牢,就永遠沒有未來了。可是我也無法忍受再跟著他們做壞事,那些女子將來會發生什麼我很清楚,我不想再造孽了,我偷偷地去警告那些女孩,有些人聽了,有些人不聽……我救不了所有人,他們已經開始對我起疑了。就像你說的,為了徹底擺脫他們,我計劃了一切,我留下線索,希望有人能根據這些線索找到這些女孩,報警然後救出她們,而我和那些人則會在警察到來之前逃跑,這次的車子是由我負責準備的,我在那輛車上早動了手腳,在事故發生前我會跳車,等警察問起的時候我會說我也是被拐騙的……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會在那樣的時候還堅持帶走那個女孩,一路上我猶豫了很久,但一想到如果我放九九藏書棄,從此以後我還是要過同樣的日子,我就受不了!所以我什麼都沒有說……車子撞在山壁上,我跳了車,車子爆炸了,他們死了,那女孩也死了,我本來也想救她的,可是太晚了……」
蕭左疑惑地朝左右看了看,周圍同樣是將要拆遷的破樓,但是並沒有夜總會的存在。那麼便不是他昏倒的地方了,蕭左摸著自己腫起老高的後腦,劇痛跟著意識一起複蘇了。他回憶著之前的種種情形,很明顯自己是被人從背後故意打暈的——什麼人會這麼做?是搶劫嗎?
「怎麼了?!怎麼了?!」屋子裡一下子亮了起來,室友們紛紛圍過來,這時蕭左才發現自己依然躺在床上。
蕭左回到學校便直奔女生宿舍樓,現在關鍵的突破口就在孫月鈴身上。如果能證明那個女孩的存在,也就說明前一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蕭左始終與那女子保持著相當的距離,他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如一個路人而非一個跟蹤者,他不敢靠得太近,直覺告訴他,前面的女孩擁有如兔子般敏感的神經,如果她逃出他的視線,也許從此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
「孫月鈴!」汪勇認出了自己的同學,沖了過去,掐著她的人中,「醒醒!孫月鈴!」
這麼說來,女孩子一定出事了!
—··。———。·——。—·
蕭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跳起來拉開弔燈開關,燈泡發出卻是暗紅色的光,蕭左勉強看清處室內的情狀,室友們都還在酣睡,他的寫字桌前卻坐著一個黑影,背對著他,微微顫抖著,事實上,「吱吱」聲正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這個問題讓蕭左感到莫名其妙,這有關係嗎?饒是如此,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些人本來是衝著那女孩去的,他們本來打算對她下手,但卻發現自己在跟蹤她,為了除掉絆腳石,所以他們打暈了他!他們不取錢財,把他丟進垃圾堆,本身就說明自己對他們來說就像垃圾一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蕭左睜開眼,一個穿著橙色外套的環衛工人正蹲在他的面前,他的左右都是高大的垃圾桶。
他撿起一塊碎磚頭,開始沿著垃圾桶附近敲打地面,地面竟發出了空鼓音,這說明下面是空的!
她就像一座海市蜃樓,他滿懷欣喜地衝過去,卻發現那並不是美麗,而是殘酷——現在,她又徹底消失了。
汪勇將手機光照射到絆倒他的物體上去,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
蕭左詫異地看著汪勇:「你……」
汪勇點點頭:「是啊,我還記得那丫頭穿著紫色的露腰裙,身材很棒。」
「那個女孩子,你還記得嗎?」蕭左連忙問道:「那天你也看見她了是不是?」

10

說完,他便邁開輕浮的步伐朝孫月鈴走了過去。
蕭左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是的,十一點過,那正是很多人夜生活的開始,可是那夜總會的大門口沒有停著任何一輛轎車,沒有行人,沒有警衛,也沒有迎賓小姐……
蕭左睜開眼睛,摸到床頭燈的按鈕按下,燈卻沒有任何反應,屋子裡依舊漆黑一片,此時「吱吱」聲已經越來越猖狂,聽起來似乎有上百隻老鼠在磨牙。
然而孫月鈴並不在寢室,蕭左向她的同屋要了孫月鈴的手機號碼,但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她的手機仍然是關機狀態。
他的背上一陣發寒。
蕭左很理解汪勇此時的心情,就像當年他的母親一樣,在蕭右失蹤之後她便常常這樣責備自己:
再見了,哥哥,不管你是否能原諒我,不管將來還能不能再見,我都將永遠記得你,愛你,把你藏在我心裏最美好的地方。
——那是一具屍體。
蕭左把筆記本遞過去:「請問,這在摩斯密碼里有什麼意義嗎?」
「放開!你弄疼我了!」孫月鈴大叫了起來。
蕭左將紙卷靠近鼻子,立刻聞出了那股熟悉的薰衣草香味——這說明紙卷是那女孩子塞給他的!
「我發現的,警察遲早也會發現。」蕭左抓著蕭右的手,他自己的手卻不停地顫抖著:「所以去自首吧,還不算太嚴重,會寬大處理的,我們,你的家人,會一直等你回家……」
雙胞胎之間常會有心靈感應,蕭左分析著自己的怪異感覺,認定這就是一種心靈感應,而那個在暗處偷窺他的人就是他失蹤已久的雙生姐妹蕭右!
妹 蕭右
···———···
蕭左的頭撞到地上,酒一下子醒了——他爬起來衝進舞池,一把抓住孫月鈴的肩膀:
雖然不知道兩個人在談些什麼,但可以看出孫月鈴十分專註,因為她不停地摸著自己的右耳垂,這是她的招牌動作,大家發現每當她集中精神的時候,手就會不自覺地摸到自己的右耳垂——這便是「摸耳鈴」外號的由來。
「你為什麼不離開他們?為什麼不報警?為什麼要用這種愚蠢的方式?」蕭左捏緊了拳頭,「你知道嗎?你殺人了,裏面還有一個無辜的女孩……」
汪勇驚訝地張大了嘴:「那天你突然不見了,是去跟蹤那女孩兒了?」
那些美麗與醜陋,欣喜與失望,那些光影變幻,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得到與失去……
蕭左哽咽著點點頭,他跑向醫院的小賣部,然而等他拿著冰淇淋回到花園的時候,蕭右已經不見了。
他的妻子已經趕到了現場,歇斯底里地哭叫著:「他說他丟了東西回來找,哪個殺千刀的這麼狠哪,他這麼好的人都下得去手呀!……」
女孩子似乎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被跟蹤了。她的步履始終穩定而有節律,蕭左跟著她走過兩個街口,左轉了三次,漸漸遠離了繁華區域,最後那女孩子步入了一條僻靜的巷子。
蕭左的眼神立刻落到了垃圾堆上——那個老環衛工人最後抓著的不就是垃圾嗎?難道他是想說……
「他打我!他動不動就打我,又不肯離婚!你們又管不了,我不要回去!我拿了他的錢跑掉,他要打死我了!」女子號哭著,跌坐在地上,「我只是想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2

然而,這次車禍讓她失去了一切記憶——她在千鈞一髮之際跳車逃生,成為這場車禍的唯一倖存者——另外一個重傷匪徒在醫院不治身亡。
蕭左連忙摸了摸自己的外套口袋,手機和錢包還在,錢包裏面有五百元現金和一張銀行卡,身份證和學生證也在。也就九九藏書是說,對方並沒有求財的意圖,蕭左將錢包又放回外套口袋,這一次他發現口袋裡竟還有一樣東西,像是一個紙捲兒,蕭左將它掏出來,展開一看,發現竟是一張口香糖的包裝紙,背面空白處用口紅筆畫著一組符號:
「那天我為什麼要帶她去商場?我明知道那個地方人又多,又複雜……」
但是蕭左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這就是他所見過的那個夜總會的招牌——巨大的鳳凰尾巴——嫵媚的舞|女剪影。
蕭左走出巷子,四處張望著,從一個街口走到另一個街口,從一條巷子跑入另一條巷子,他問賣報紙的老頭,問商店老闆、問交通協管員,所有人都告訴他,附近從來沒有這樣一個夜總會!
「你離那個夜總會門口有多遠?」
這時侯孫月鈴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這家夜總會並非位於一個巷子里,而是在一個繁華的路口,門前車來車往,熱鬧非凡……
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雖然,我一定已經讓你深深失望了,如果早知道你是我的哥哥,我情願永遠都沒有遇到你,這樣的話,在你的心裏,我將永遠是那個純潔可愛的妹妹,或許有遺憾,但不會有失望。我知道你還沒有把我的事告訴爸爸媽媽,那麼,請永遠都不要說,好嗎?我不想再讓他們失望了。這麼說也許很矛盾,雖然是這樣的結果,但是遇到你卻仍然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被你叫一聲妹妹,看著你為我心痛,為我擔憂,我覺得真幸福……真像是看見了海市蜃樓啊,那麼美麗,但是等走近的時候,它就會像幻影一樣消失了……
兩個人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又步行了半個小時,終於來到了那家鳳舞夜總會的大門口。
這時李龍楊走了過來,臉色沉重:
蕭左將垃圾桶移開原來的位置,其中一個桶下面出現了一個圓形蓋板,警察們湧上來,蓋板被打開了,露出一段鋼梯……
兩個人靠著手機微弱的光往裡走著,汪勇被什麼絆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我真希望我錯了。」蕭左咬著牙,忍住心痛說道,「你不是受害人,你跟他們是同夥,是嗎?所以你才有機會把那個紙捲兒塞進我的外套,把那條繩子塞進那個工人的衣兜,你之所以用摩斯密碼是因為那些人都認得你的字跡,他們不懂密碼,就算看見這張紙條或是繩子也不會對你起疑心,你做這些事,本來是為了讓別人把你和那幫傢伙撇清,但如果你不是同夥,就不可能事先知道那個夜總會所在的地方,你故意引我去,想要讓我發現那個地方的秘密,可是卻被你的同夥發現了,他們打暈了我,如果不是你阻止,我想他們一定會要了我的命……如果你不是同夥,他們不可能留下你的性命……這些就是你最大的破綻。
撒謊!她在撒謊!
「不!不!我不要回去!」一個女子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來,因為剛才一個警員告訴她,已經通知了她丈夫來接她回家。

4

蕭左、汪勇跟著李龍楊等一行警察沿著鋼梯往下走著,鋼梯差不多有五六米長,到底后在鋼梯的左右兩邊都有一道門,警察趴在門上聽了聽,然後一腳將左側的門踹開,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紙條是用口紅書寫的,一個醉酒的人按理沒有必要做出如此複雜的動作來愚弄自己,如果是旁人的惡作劇,直接寫上「救命」二字恐怕更加簡潔明了,但這個寫紙條的人卻偏偏使用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莫爾斯密碼來暗示,如果不是遇上恰好有這方面常識的蕭左,幾乎就等於無用功了。
蕭左與汪勇走進巷子。
就算你不去報警,欺騙也不能讓我心安理得地留下來得到幸福,逃避更不會把我變得清白無辜,我只是不甘心,我才二十歲,過去的二十年已經是噩夢,監獄會是另一個更可怕的噩夢,哥哥,請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真的想多一點時間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因為以前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也許這也能幫助我找到勇氣回來面對你們,面對這一切……
第一次感覺到蕭右,是在上星期四的晚上十點,屆時他正在學校操場的跑道上慢跑,他總覺得有人在偷偷地看他,四下張望,視野里卻找不出任何可疑對象,但是那種被偷窺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於是蕭左迅速離開了操場,朝校園裡最僻靜的一條路上走去,那條路直通2號教學樓,也是解剖實驗室的所在地,那個地方一年四季都會是陰鬱森冷的,空氣里摻雜著福爾馬林的氣味,更增添了許多令人不快的想象,即便是醫學院這些膽大的學生,過了晚上十點,也都不願意再靠近這棟教學樓,連帶這條通往教學樓的小路,也都罕有人問津。
蕭左開始講述事情經過。他一面講,一面看著那張死去不久的臉——大約五十來歲,他認得這個人,就在昨天早上,這個環衛工人把他從垃圾堆里推醒,然後責備他不該如此頹廢,這是一個好心人,他不該受到這樣殘酷的對待。
在蕭左的血液中並沒有檢查出任何可疑藥物的成分,再加上從學校反饋回來的信息,都說明蕭左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所以警察把罪過都歸咎到了酒精。
蕭左回憶著自己被襲的經過,他依稀記得那女孩子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也就是說,她目睹了自己被打暈的一幕。
蕭左沒有聽到跟蹤者的腳步聲,但是他仍然感覺到了跟蹤者的眼神,攀爬在他的脊背上——不知道為什麼,蕭左覺得這個人一定是一個熟人,而且和他十分親近,但是在大腦里過了一遍名單之後,他又把這些人全都一一排除了,那天晚上,蕭左發了狂一樣的在小路上來回走跑著,後來更把整個校園都找了個遍,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和他的感覺對上號,最後他在一棵白楊樹下停住了,那裡殘留著一陣淡淡的薰衣草香氣——在那一瞬間,蕭左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三歲時的蕭右。
蕭左噙著淚站起身,推開窗戶,外面是夜。隱約間,他似乎又聞到了薰衣草的香氣,但仔細搜索時,卻什麼也沒有。
「你是誰?!」蕭左驚慌地問道。
「沒有其它人!看樣子是跑了!」
蕭右孩子一般纏著蕭左帶她到醫院的花園裡散步,同時像孩子一樣索要了一個冰激凌,吃得津津有味。
三短,三長,三短!這不是莫爾斯電碼中,SOS求救信號嗎?
然而他看見的卻是孫月鈴眼神九-九-藏-書里閃過的一絲慌亂:「哦,她呀,問路的,我不認識她,你找錯對象了。」
蕭左被推進了衛生間,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著臉。
「我們是雙胞胎,我做了什麼瞞不過你,你在想什麼也瞞不過我。」蕭右幽幽地嘆了口氣。
難道是幻覺?
孫月鈴冷冷地看了一眼汪勇:「什麼朋友?我沒朋友。」
果然如此,那個女孩利用摩斯密碼求救,現在又用摩斯密碼進行暗示。
「你是不是嗑藥了?!」張宇一把抓住了蕭左的胳膊,「跟我去驗血!」
聽完大致經過之後,汪勇皺起了眉頭:「奇怪,那女孩兒一直就沒發現你在跟蹤她嗎?我記得在酒吧我們走過去的時候,她溜得挺快啊!」
「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哥哥,能再為我買一隻冰淇淋嗎?」蕭右滿臉淚痕地看著蕭左:「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家人給我買東西,我想再要一個……」
但是,蕭右失蹤的時候只有三歲,她是不可能對自己和家人有什麼印象的,那麼她怎麼會找到自己的學校來?如果真有奇迹令她得知自己的身世,她為什麼不現身,而要躲在暗處偷窺?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為什麼她偷窺的偏偏是自己?

7

蕭左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怎麼會是這樣?難道是酒精衝擊大腦的結果?或者只不過是一場荒唐的夢境?
「小夥子,大清早的,怎麼躺在這兒?!」對方皺著眉頭:「喝酒了?!吃藥了?!年紀輕輕地怎麼不長進?!快回家吧,你父母該著急了!」
蕭左用目光在地上搜索著,但是沒有一個是穿紫色裙子的。
蕭左嘆了口氣,打開門走出來。
李龍楊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馬上打電話給交通隊,我們要進行路檢,不能讓他們逃了!」
蕭左幾乎要跳起來——那些人的目標根本不是他,而是那女孩!
警察已經放棄了,因為有太多比尋人更要緊的事情需要他們去處理;父母也已經放棄了,因為只有放棄才能讓生活繼續往前走,而不是停留在一個無限循環著的地獄,在與生活的殘酷相PK時,有時候需要同樣的殘酷。
「警察先生,請問你們有人懂摩斯密碼嗎?」蕭左大聲問道。
走廊上竟然彌散著一股薰衣草味!味道很濃——這說明人還沒有走遠!高跟鞋的聲音也從拐角處清晰地傳過來。
那女孩子知道自己身陷危險,事先就寫好了求救紙條——這張紙條應該是在衛生間里寫的,她是不是無意間得知了什麼可怕的秘密?一定是這樣!夜總會那樣的地方最是藏污納垢,充滿了骯髒的黑幕和交易,她在那樣的地方出沒,很有可能知道了她不該知道的事。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警察呢?」蕭右吃完冰淇淋,忽然說。
蕭左心情沉重地看著她,他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父母。
蕭左恍惚地摸到自己的後腦勺,還有很明顯的皮下血腫的跡象——傷口是不會騙人的。
「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你找了個理由說服同夥不讓你在其它受害人面前暴露身份,比如這樣有利於進行監視什麼的,但其實你是在為後面的計劃做鋪墊,警察跟我說,那場車禍是因為車內發生了激斗所造成的,這是你乾的嗎?為了想脫離他們,所以故意製造那場車禍,故意將自己偽裝成受害人,然後再裝做失去記憶,這樣你就可以重新開始了,是嗎?」
「任何事都需要冒險的,其實最開始你並不在計劃中。」蕭右說道,「直到有一天我路過那所學校,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在操場上看到了你,你在跑步,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是一個很熟悉很熟悉的人,當時我就對自己說,他一定能幫我……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我的親哥哥!命運真是弄人……後來,你又出現在了酒吧,我發現你在找我,你對我感興趣,這正是我需要的,所以這時我就決定讓你進入我的計劃里了,我故意引你去那個地方,想讓你發現那個地下室,裏面已經有好幾個女孩子了,如果你報警,那麼我就會提醒我的同伴們逃走,我以為他們在下面,可是沒想到他們就躲在暗處,還打暈了你……他們本來是要對你下手的,當時我突然感到很害怕,覺得好像馬上就要失去一個非常重要的親人,所以我勸他們說你已經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沒必要節外生枝……後來那個工人不知道為什麼在晚上到了這裏,無意間發現垃圾桶下面有聲音,他發現了這個秘密,我沒辦法救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殺了他,他們想要逃走,我在離開前再次留下了線索——因為如果我不這麼做,她們也許會活活餓死在下面,我希望有人看懂,不過即便沒有人看懂,等計劃成功之後我也會打電話告訴警察的……」
冷汗一下子便從他的脊背上沖了出來!
汪勇一把拉起他朝兩個女生所在方向走去,還沒等兩人走到跟前,站在孫月鈴面前的長發女孩卻突然一扭身,閃進了旁邊的人堆里,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孫月鈴的神智漸漸清醒了,她喘了口氣,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臉上露出驚恐:「我上當了!他們果然騙了我的錢!」
蕭左忽然覺得後腦勺上一陣劇痛,緊接著就是意識開始崩潰,世界像是被野獸撕咬成了一片一片,在完全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刻,蕭左看見女孩子轉過了身。
蕭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衝到街口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警察局。
「咦?」汪勇一面張望著一面失落地向孫月鈴問道,「你那朋友呢?」
前一天夜裡燈火輝煌之處,如今是一片暗啞,漆黑一片。
「你說,會不會是那個計程車司機有問題,現在不是很多女孩都是坐計程車出事的嗎?」汪勇惱恨地咬著牙,「我當時為什麼要賭氣?就算她不給我面子,我為什麼沒有堅持一下?如果我臉皮再厚一點,她也許就不會……」

1

6

「哇哦!『摸耳鈴』旁邊那女的是誰啊!身材太棒了!正面應該差不了吧?」汪勇色迷迷地伸長了脖子,「走,讓她介紹一下!」
蕭左一度也認為自己早就放棄了,直到最近他才發現,放棄的不過是行動,在他的心裏永遠有一個洞,而這個洞只有蕭右能填滿。
女孩子徑直走向夜總會的大門,蕭左愣住了,他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現在是晚上十一九-九-藏-書點半,蕭左一面看著腕表,一面看著女孩子大胆的衣著和妖艷的走姿,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的心口突然痛了起來,他咬了咬牙,追了上去,不管她的過去如何,今天他不會讓她走進去,能夠被阻止的一刻,永遠都不會太遲。
夜都市裡閃爍著流彩霓虹,這常常會令得夜行人錯覺自己身在夢中,蕭左也不禁有些恍惚——真的太像是在做夢,現實生活中不應該出現這樣古怪的情形。
「你很少喝酒,這次喝得太多,所以產生了幻覺,你後腦上的傷也是自己摔的,至於那個夜總會,應該你以前看見過它,在大腦里已經有了印象,你誤以為自己看見了它,但是它其實並不是真的存在……」
是了,不到萬不得已,她那樣的身份一定是不願意和警察打交道的。而且,那些勢力通常龐大,報復力是可怕的,她總不能永遠藏在警察局。
天哪!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那是一張蒼白的臉。
她說幸福對她就像海市蜃樓,她於他,又何嘗不是?
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許正如汪勇所說的,只是因為最近自己太孤獨了,據說雙胞胎很少會有孤獨感,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格外遺憾,所以才會格外期待她能回來。
「那她就不是我的幻覺了!」蕭左站了起來,「我跟蹤她,我被打暈了,她和孫月鈴說過話,孫月鈴就失蹤了!這不是巧合!絕不是!」
「那個女孩,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女孩,她叫什麼?她是誰?請你告訴我好不好?」蕭左期待地看著孫月鈴的眼睛,「你認識她,是不是?你知道她住在哪裡,是不是?」
從「好勝客」酒吧出發,蕭左帶著警察局派出的警員張宇,跟隨他前一天的記憶,過了兩個街口,左轉了三次,果然來到了那條巷子——巷子里排列著即將眼熟的空樓和路燈,卻根本沒有鳳舞夜總會的影子,在那個角落,只有一堵骯髒不堪的牆,牆下擺放著兩個更加污穢的垃圾桶,不少垃圾都被扔在了桶外,周圍散發著腐爛的惡臭。這,這分明就是他早上清醒過來的地方嘛!
看著蕭右一臉幸福的樣子,蕭左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她既然有機會把紙條塞進自己的外衣口袋,說明當時那些人對她的看管並不嚴,蕭左繼續分析著,他們也並沒有立即對她不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至少說明她還有一線生機。
蕭左立刻跳了起來:「她是故意的!我真傻,為什麼偏偏在衛生間門外的走廊出現那股香味——那種濃度的香味,分明是她故意留下的線索——她知道我在跟蹤她,她故意引我去那條巷子,是了!那裡一定有什麼秘密!」
「那麼這個怎麼解釋呢?!」蕭左揮舞著那張用口紅寫出的求救紙條:「這個也是是幻覺嗎?」
「我能看看那個嗎?!」
汪勇見狀不妙,立刻出來打圓場:「不好意思,他喝多了,你知道蕭左平常不是這樣的!」
「找到了!」張宇忽然叫住他,「我剛才打了電話,確實有一個鳳舞夜總會,不過它不在這裏,而是在北門。」
這是女孩子扎頭髮用的長橡皮繩,上面一共有七個繩結,分別用了兩種不同打結法,其中四個結較小,另外三個結較大,三個較大的結之間的間距看上去是相等的,而四個小結的距離則顯得十分凌亂,蕭左隔著塑料袋將繩子折了折,發現結與結之間的繩長都是可以被等分成大概一厘米左右的小段的,如果這些較大的結代表的是分隔號——蕭左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用鋼筆將他的想法寫了下來:
「頭兒!」一個正在對昏迷女子進行解綁和急救的警員抬起頭,指著地上的一個女子對李龍楊說道,「這不是劉小蘭嗎?前天她老公來報案,說卷了家裡的錢跑了的那個!」
蕭左瞪大了眼睛,他已經找不出任何可以解釋的詞句。
「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她哭著問我知不知道她為什麼總是喜歡摸耳朵,她說那是因為她小時候每次一不聽話,她母親就會擰她的耳朵,然後對她說『要專心』『要專心』……所以後來就形成了條件反射,只要一專心,就會忍不住去摸耳朵,她說她母親很好強,總要求她考第一,要她以後有出息,不依靠男人,她覺得很累,很累……她趴在我肩膀上哭了……我忽然覺得,她很可憐……」
「……你是說,發生的地點是在鳳舞夜總會的門口?」做筆錄的警察滿臉疑惑地看著蕭左,「幾點鐘來著?」
李龍楊蹲了下來:「你怎麼來這兒的?誰帶你來的?」
「高速路剛剛發生了車禍,一輛車翻了,裏面三男兩女,兩男一女當場死亡,一男一女重傷,我們懷疑就是逃走的匪徒和兩個女受害人。」
環衛工人的頭部下方是未乾的血泊,估計致命之處正是在後腦。蕭左看見法醫從他的右手心裏拿出了一團東西,通常情況下,受害人死前抓住的東西都是很重要的線索,但是這一次卻十分讓人納悶,因為大家發現那張污穢不堪的紙上沒有一個字,除了骯髒還是骯髒,接下來,警察又從環衛工人的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些東西,當看見一條疙疙瘩瘩的小黑繩從死者口袋裡被掏出來的時候,蕭左發出了一聲大叫: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汪勇把頭埋進手心裏,「我覺得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蕭左沖向垃圾堆。
「蕭右!」
親愛的哥哥:
也許是綁架,也許是……
警車很快將巷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太囂張了!
如果真的可以如此,那麼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和遺憾了。

3

蕭左看著面前的女孩子,這的的確確就是蕭右——她和母親長得很像,由於他向警方提供了幫助,隊長李龍楊特別讓鑒證科為他提供了免費親屬鑒定,結果證實,她的確是父母的親生女兒!是他的親妹妹!
蕭左被這突然降臨的奇遇攪得心神不安,每天一有空就會在校園裡轉悠,只要一有陌生的面孔經過,他就會條件反射般瞪大眼睛在上面尋找蕭右的影子,一周以來,他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上課,結果被同寢室的室友汪勇診斷為「突發性間歇性童年陰影憂鬱症」,趁著周末,硬把他拖進了位於城南的一家酒吧「好勝客」進行酒精治療,蕭左喝了兩瓶啤酒,酒精便在體內燃燒起來,大腦暈乎乎的。
警察看著蕭左異常激動的神情,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小黑繩子裝在塑料袋裡遞給了他。
……如果……就read.99csw.com不會……
星期一下午,孫月鈴的母親李玉芬找到了學校,告訴校方她已經有兩天沒有聯繫上女兒,這時所有人才醒悟過來:
這個問題讓蕭左瞪大了眼睛。
「我當時要是送她回家就好了……我要是記住那個計程車的車牌就好了……」汪勇紅著眼圈說道。他現在很可能是最後見到孫月鈴的人之一,據他所說,那天晚上,孫月鈴喝了很多酒,他原本打算送她回家,可是孫月鈴堅決地拒絕了,她自己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了。
好像是老鼠在叫。
略帶著中東風情的門飾,琉璃色彩的窗戶……
「我為什麼這麼笨,連一個孩子都看不住……」
蕭左順著汪勇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有兩個女孩子正站在舞池邊上聊天,從自己這個角度看過去,孫月鈴的臉正好面對著他和汪勇,她對面站著一個長發的女孩——那女孩背對著他們,穿著紫紅色的露腰裙裝。
傳說中有一種叫做乾達婆的樂神,不吃凡間食物,唯用香氣作為滋養,「乾達婆」在梵語中有「變幻莫測」的意思,香氣和音樂都是隱約縹緲,難以捉摸的,所以人們把海市蜃樓也稱為乾達婆城。
「哇哦!」汪勇看著迷醉在絢麗光影中的孫月鈴,睜大了眼睛,「原來她也挺漂亮的,和在學校完全是兩個人嘛!」

9

孫月鈴厭憎地將蕭左甩開:「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
和她同寢室的同學都證明從星期六晚上她就再沒回過寢室。由於孫月鈴是本市人,周末常常會回家過,因此當時她們都沒有覺得不妥,然而孫月鈴並沒有回家。她所住的小區有24小時監控錄像,上面並沒有顯示孫月玲出入過。孫月鈴出自單親家庭,母親李玉芬是生意場上的女強人,這個周末她剛巧去外地談生意,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周一的下午,整個周末她都沒有打通女兒的電話——提示音總是關機……
「他們有幾個人?臨走時有沒有說什麼話?」李龍楊問道:「你好好想想,這很重要。」
「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對一個女孩子,」汪勇抹去眼裡沒有忍住的眼淚,苦笑一下,「蕭左,我想我遇到剋星了……可是,她偏偏出了這種事?!你說老天是不是在耍我?!」
位置就在床下,蕭左閉著眼敲了敲床框,但聲音卻沒有停下來。
「我在酒吧認識周武的,當時我心情很不好,喝了很多酒,他就過來跟我說女孩子不應該到這種地方來,我喝醉了,他還好心送我回學校,我覺得他是一個好人,然後我們就成了朋友,有一天,他跟我說,我如果在這個地方過得不開心,完全可以選擇離開,周武說他些關係,可以幫我悄悄移民到一些風景很不錯的小國家,在那裡,可以避開不想見到的人,可以找到很不錯的工作,可以有一個幸福的開始,」孫月鈴一臉的懊悔:「我真傻,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我居然相信了他,偷了媽媽的錢拿給他……莉莉來警告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
汪勇默默地走出了衛生間,所有的喧囂聲都被關在了門外。
裏面隱約傳出音樂聲和歡笑聲,那是醉生夢死的人吧?
「你就這麼肯定我能破解你的密碼?會去跟蹤你?」蕭左仰起臉,盡量不讓淚水流下來:「你是不是太冒險了?」
黑影緩緩地轉過身來,蕭左看見那竟是個年輕女子!她挑開遮住面龐的長發,露出一雙哭得通紅的眼,蕭左呆住了,這形狀分明是他自己的眼睛啊!女子將她的雙手伸向蕭左,蕭左這才發現她的手腕被綁住了,女子把手腕放到嘴前,開始用牙齒咬著繩索,咬聲正是那「吱吱」聲!大約是因為太用力,女子嘴角立刻滲出血來,和著面頰上的淚水一起滴答下來……
門後面竟是一間房,地板上則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六個女子,從十七八歲到三十歲不等,她們都繩子綁著,看上去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現在是白天,霓虹燈沒有被點亮。
「你喜歡她?!」蕭左真的吃驚了——那不過是一個夜晚的時間。
「你說的夜總會呢?」
從張宇得到的信息來看,整個城市獨此一家,絕無分會。
蕭左的眼前浮現出孫月鈴和那女孩子聊天時的情景——她不斷地在摸著耳朵……

5

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的記憶一模一樣——除了位置。
蕭左走到牆邊,這是一堵老牆,和周圍的建築物應該屬同一時期的產物,牆角處的污垢也都很有些年紀了,根本沒有任何被改造或是搬遷過的痕迹,而那麼大的一座夜總會,一棟五層樓高的建築物,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瘋子怎麼跑這兒來了?!」
但是蕭右在三歲的時候失蹤了,此後十六年,一直沒有音訊——世上有太多這樣消失的孩子,只有極少數有機會尋回,這需要萬中挑一的幸運和永不放棄的堅持。
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後的時候,都將只會留在心裏,只是一些影像片段。
可是,他還是沒有看清她的樣子。

尾聲

說起來,他便是循著香氣找到她的,可是她又像這香氣一樣消失了,傳說中有一種叫做乾達婆的樂神,不吃凡間食物,唯用香氣作為滋養,「乾達婆」在梵語中有「變幻莫測」的意思,香氣和音樂都是隱約縹緲,難以捉摸的,所以人們把海市蜃樓也稱為乾達婆城。
「吱吱!」「吱吱!」「吱吱!」
孫月鈴失蹤了!
「她是誰?告訴我她是誰?!」
蕭左五味陳雜地看著這一幕——也許現實之所以是現實,就是因為我們無處可逃。
得不到答案,蕭左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全身骨節都如同被拆卸了下來般不聽使喚——這一夜一日的經歷遠遠超出了他的精神負荷度,他甚至開始寧願相信這真的不過只是自己的大腦和他開的一個玩笑。
也許,這才是人生的本質,所有的過往都是海市蜃樓,人生就是座乾達婆城,它的出現不是為了被擁有,而只是為了被記憶。
這並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於是警察們選擇了沉默,他們極有禮貌地把蕭左送出了警察局,並表示會做適當的調查。
「咦?」這時汪勇忽然發出了一聲驚訝的輕呼,「你看,那不是『摸耳鈴』嗎?想不到她居然也會來酒吧呢!我還以為那種尖子生都是書獃子呢!」
蕭右是蕭左的妹妹,或者姐姐。連父母都弄不清他們倆到底誰先出母腹,蕭左和蕭右,是一對龍鳳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