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刺青者

刺青者

作者:
幾天後,趙白雪終於堅持不住,交待了協助她實施整個計劃的犯罪人員名單,同時也交代了她從緬甸走私炸藥催淚彈的路徑和聯絡人。警方迅速將所有涉案犯罪分子一網打盡。
顏銘心裏一緊。
高毅掏出手機,剛要撥顏銘的電話,刺青者給他的視頻手機出其不意地尖叫起來:「讓我看看你的臉。」手機里的聲音說。
高毅不回答,臉上毫無表情地看著李小陶,讓他自己去捉摸答案。李小陶忽然長舒一口氣,笑了:「我在劉昌福面前這麼忍辱負重,就是在等董哥。我就知道董哥不會忘了我的。警官,你也是……?」李小陶伸出右手食指,彎曲伸直了幾下。
「劉昌福認不認識一個別稱叫『刺青者』的殺人兇犯?」
董文光也是被高毅抓進來的。他不僅販毒,還組織過一個黑社會。被捕前,他和劉昌福為了爭奪地盤,兩人是拔槍抽刀的冤家。
「說說你那點沒說完的破事。」
霍清陽的嘴角微笑了一下,他就知道高毅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說:「顏銘去遊樂場,看是否能在你們行動的時候發現什麼線索。她有意對你隱瞞,是紀律的需要。現在,可以告訴你這個秘密了。何大友的真實身份並不是毒販,他是我們曾經安插在中國和緬甸販毒線上的一名卧底警官。他在邊境上出生入死幹了五年,去年幫助警方一舉抓獲了以毒梟劉昌福為首的巨大走私販毒集團『黑雕』。結案后,何大友就暫時以商人身份隱居。」
「那麼他要擊哪兒?他真正的目標是什麼?」白欣對視著老羅的眼睛問。
高毅表面上雖然離開了這個案件,但是小孫和白欣總是把最新的調查進展打電話告訴他。
高毅追問:「那個叔叔長得什麼樣?」
顏料瓶里的液體是紅色的。呂鴻選擇了紅色文身。旁邊的工具擺放得十分整齊,沒有搏鬥的痕迹。看來,刺青者一定是乘機給呂鴻上了麻醉,讓呂鴻失去了搏鬥的能力。不知道,呂鴻現在正在遭受什麼罪?這麼一想,高毅的眼眶一熱。
「儘管說。」高毅很奇怪,白欣一向說話爽快,怎麼忽然拖泥帶水起來。
還未等老羅說完,白欣就插話道:「我在稷雲的文身上找到了線索。」
在路途中,他看到警員一組警員押著一個黑影走來。高毅走過去,用電筒照亮了那人的臉,說:「你現在可以用自己的聲音說話了吧。」
「對。他們抓走顏銘,也是出於復讎的目的。」
全軍覆沒。高毅站在局長室門口的時候這樣想。在他破案的歷史上,這樣大面積的慘敗還是第一次。高毅並不在乎經常扣在他頭上的「勝利者」的光環被刺青者全盤端走,他是心疼,心疼被劫持的戀人呂鴻,心疼小孫,心疼白欣,心疼他的兵,為遊樂園火災事件中受傷的群眾深深地抱歉。因為他的指揮失誤,這場和刺青者的遊戲還搭上了顏銘。
死者的書房裡有一套錄像機和電視機。沙發靠背很高,十分舒適。眼鏡姑娘把錄像帶放進了錄像機。顏銘很不服氣地瞟了高毅一眼。這一眼,讓高毅想起多年前他們一起看電影的時光。一轉眼,過去那麼多年了。
「去哪裡?」高毅問道。
直到其他牢房裡傳來急匆匆的走動講話聲,劉昌福這才轉過身,坐起來。李小陶伺候他穿衣穿鞋。
顏銘的臉上掠過一絲十分複雜的表情。她忽然意識到,她和高毅早就結束了,他們之間還有一個被刺青者挾持的呂鴻。她笑了笑說:「那麼,我們保持聯繫。祝你好運。」
「我又不知道你的遙控靈不靈?」高毅剛說完,距離制陶廠不遠的空地一聲轟然巨響,綻開一朵火紅煙花。
「啊,音樂不適合我。」
在「地獄入口」的外面,幾名便衣早已把這條人工隧道堵了個嚴嚴實實,刺青者就算有魔鬼的翅膀,恐怕也插翅難飛。
「當然,那是讓天下太平的大事,我們為這事都學習自省了好幾次呢。跟政府作對是沒有前途的。」
據小孫報告,局裡分別派了兩組人馬前去調查刺青者逃走的祥德監獄和毒梟劉昌福服刑的東山監獄,至今還沒有結果。
這時候,客廳里進來了一個身穿警服戴著眼鏡的小姑娘,一進屋就衝著顏銘走了過去。高毅沒想到,外表如此純情的女孩子,居然也是緝毒大隊的兵。小姑娘快步走到顏銘跟前,把兩盒錄像帶遞到顏銘手中,還在她耳朵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顏銘神色嚴峻,聽后抽身要走。高毅急忙一個箭步,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回禮就免了。請你隨身攜帶這個視頻電話。我喜歡和別人交談的時候能看到對方。」
「你?!」
「哈哈哈,高毅兄啊,你還是那麼愛開玩笑。不過,聽聽這個聲音,你恐怕就更高興了。」
「逃跑?!」董文光十分驚訝,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是他在這裏坐牢,而他的冤家對頭卻在外面享受自由。
女人把皮球踢回來:「高毅,還是你說吧。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踩高蹺的人,腿長,走得比普通人快。」高毅本來想開個玩笑,可是這句話說出來,怎麼聽都有點諷刺的味道。
「死者名叫何大友,現年40歲。他經營一家運輸公司。不過,我們發現他暗地裡走私毒品。只是暫時還沒有找到證據。」
吃完早餐,該勞動了。每天的人員安排都不同。有時候李小陶會和劉昌福分開。這時候,李小陶就會暗自舒一口氣。
「等我出去再說。」高毅說著從沙發上站起來,推開門,往裡間瞟了一眼。門內有個描金畫著牡丹花的屏風,擋住了他的視線。高毅撇了撇嘴,一邊想這刺青還搞得真神秘,一邊走出了居室。
今天是法醫呂鴻難得的假期,高毅不想破壞。局裡已經派出了其他法醫。他通過手機和呂鴻說了說情況,然後匆匆趕往現場。呂鴻在電話里問他為什麼不進屋說。高毅回答:「我要是進來,豈不揭穿了你的秘密。」
還是那個不難不女的聲音:「高科長,您終於還是找到這裏了。還是老規矩,讓視頻對準你的臉。」
收到小孫的密報后,高毅坐上了向南的公交車。他要去的地方是另一個監獄:處在大山中的馬關監獄。這個監獄和另外兩所監獄都不沾邊,但是高毅心裏自有主意。
「『刺青者』我倒是聽說過。但是我敢保證劉昌福不認識他。」
「我並沒有不男不女的朋友。」高毅說。
「我想,我們永遠也抓不到刺青者了。」
「哦?孩子?什麼孩子?」高毅從照片中回過神來。他看見白欣身邊的男孩,理著西瓜太郎的髮型,大眼睛天真地撲閃撲閃,身穿一條藍色燈芯絨背帶褲,手裡捧著一個大紙盒。
眼鏡姑娘十分熟悉錄像的內容。她打開遙控,設定到昨晚十點三十二分。
「對,監獄!」霍清陽肯定地說:「監獄就是一些頑固分子的信息補給站。犯罪分子利用蹲監服刑的機會,認識新的罪犯,建立出獄后的關係網。不過,刺青者是和劉昌福關在兩個不同的監獄里,他們又是用何種方式聯絡的呢?馬上查一查刺青者和劉昌福兩人的監獄!」
安頓好呂鴻的情緒后,高毅才親自審訊這個女人。他才走進審訊室,女人就向他投來了微笑,那是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的微笑。

尾聲

「我們相處有一段時間了。」高毅說道。其實,他心裏有一團很大的疑霧正在蔓延。呂鴻是個很少用火辣辣的言語表達感情的人,她平時基本上不會對高毅說「我愛你」,怎麼今天在這個特殊的時刻說「愛你」呢?而且,她不說「我愛你」,而是「愛你」?為什麼?
這個周六的上午,刑偵科科長高毅坐在軟皮沙發里,悠然地抽著煙。對於一個生活無規律,經常和屍體兇手謀殺打交道的人來說,香煙是最好的放鬆,是疲倦的避風港。
「在家寫檢查。」高毅拿出幾雙筷子。
但是,此刻高毅需要的就是專心。他和顏銘,呂鴻都被假刺青者玩控在了手掌心。高毅面臨的,不僅是一個簡單的密碼鎖,而是解開密碼后的選擇:A還是B。
「你已經發現了?不好意思,干出這樣有損個人聲譽的事。這次確實有點匆忙,所以只好用貼畫代替文身了。不過,我們還是按照以前的遊戲規則玩吧。下一個,就是真文身了。」
刺青者:「打了點麻藥。沒事的。」
高毅一邊聽著,一邊仔細觀察死者。他在找一樣東西,一樣刺青者故意留下的東西。高毅是在五年前遇到刺青者一案的。當時,刺青者一連殺害了六個人,並且在每個人的身上都畫下了文身。高毅在第三具屍體上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刺青者喜歡把關於下一個謀殺對象的信息畫在文身中,作為提示。那些文身圖案本來就繁細,尋找刺青者故意留下的圖案更如海里撈針。
「親戚呢?」
女人笑了笑,說:「這就是機密了。」
「沒有人。劉昌福出事後,根本就沒朋友了。」
十分鐘后,頭髮上衣服上沾滿了包穀穗的董文光出現了。他一見高毅,先大吃一驚,然後滿臉笑意:「高科長,來檢查我改造啦。」
「讓你的人開車離開,我和你單獨玩。」
梳理到這裏,高毅即將面臨最痛苦的一條,也是最後一條:火災時,顏銘失蹤。
女人笑了笑,伸出手:「高科長。不好意思,沒有提前通知,就來了。」
『刺青者』是高毅破獲的一起大案。兇手喜歡在受害人的身上刺青。
「好吧。以後有空再見。」高毅閃身讓到一邊。顏銘正要側身而過,高毅忽然一個擒拿手,一把從顏銘手中抽出一盒錄像帶。錄像帶的側面貼著一條標帶,上面寫著:波西米婭。
見到這個女人,高毅的心裏有些亂。一段已經被他埋葬的記憶又悄悄掘土復出。當然,表面上,高毅還是露出沉著冷靜的表情,問道:「難道他和毒品有關?」

謀殺現場

「你?」女人堵住高毅的去路。
高毅招手上了一輛計程車,說出地址后心裡頭浮現出一個疑問:刺青者怎麼可能把時間拿捏得那麼准?他在凌晨殺死假的何大友之後,九時左右殺死刺青技|師稷雲,然後就安然等待呂鴻自投羅網?呂鴻決定去文身也是頭一天晚上一時興起的決定。萬一呂鴻不打算去呢,刺青者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在這時,高毅的右眼角捕捉到一個飛速跑動的身影。他側頭一看,是緝毒大隊的眼鏡姑娘,跑得著急倉惶。高毅猛地明白了刺青者煞費心機、聲東擊西的真正目的。
「不好判斷。」高毅說完,按照手機里唯一的來電號碼回撥過去,對方關機。
「這是凶殺案。歸我管。」高毅說。
「你用這樣的方法綁架呂鴻,很卑鄙。如果想和我較量,何不站出來,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高毅說。
「哦?看起來,你對這個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高毅說。
「不一定吧。」高毅笑了笑說,伸手去掏衣袋裡的煙。
刺青者大笑:「哈哈哈。高毅兄,不要說大話。高毅兄,你近來有黑眼圈啊。」
「在哪裡?」
「稷雲身上有刺青嗎?」高毅問。
「說吧。」高毅站到了走廊里。

越獄

高毅立即抽出筆記本,翻開一頁,顏銘的耳朵也一直貼在電話另一端,她十分配合地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遞給高毅。高毅一邊和聲音周旋,一邊在紙上寫下他剛才和呂鴻去文身的地址,顏銘立刻走出屋安排警員前往救援。
高毅:「你呢?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黑眼圈?」
「怎樣?」
「我怎麼會輸?我註定要贏的。我就是在等你找到這裏呀。」
可惜的是,他現在被關在監獄里,無法施展拳腳。他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於是,他藉著放風或者做活之間休息的機會,用自製的藍藥水,給獄友們文身。都文在身體上被衣褲遮擋的地方,一個除了他和文身者,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地方。隨著死期將近,這樣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了。
高毅看了一眼幾個小時前還坐過的皮沙發,徑直走進了工作室。描金牡丹花屏風還和原來一樣擋在入口。高毅繞過屏風,看見一張供顧客使用的卧榻,旁邊擺著一張矮凳,矮凳旁邊的工具架上還有打開的顏料瓶和文身工具。一名警員正在工具上仔細地採集指紋。剛才,他和刺青者就是一牆之隔。呂鴻就躺在這張卧榻上,拱手成為刺青者的獵物。
一開始,李小陶的眼珠轉得飛快,在高毅說完最後一句時一動不動,然後問:「卧底的事,只有我和董哥知道。這麼說,你見過董哥了?」
顏銘身上的炸藥炸開了廠房並不堅固的牆壁,高毅抱著呂鴻出去,read.99csw.com身後留下接二連三汽油爆炸的聲音。
「這個戴帽子的人就是兇殺嫌疑人。這個人預先潛伏在小樓內,作案后又裝作晨跑離開了波西米婭。但是這個人是如何進入小樓的,錄像帶上沒有線索。」眼鏡姑娘補充說。
兩年前,高毅逮捕了這家陶器廠的老闆楊金生。楊金生是個鰥夫,在酒廊爭搶陪酒女郎時與人發生爭執,提前離開酒廊后躲在附近,待與他爭執的人喝完酒出來后,趁其酒醉無還擊之力,將其托至暗處,殘忍地用街邊的磚塊將其打死。
高毅:「小心我抓住你。」
「你有一盒,我有一盒。不如我們在現場同時看,共同分享。」高毅和氣地說著,忽然兩眼一亮。因為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目光剛好越過顏銘,看到了刺青者留在何大友屍體上的線索。
剛才,在下屬報告刺青的居室已經人去樓空的時候,高毅早有了心理準備。事情的結局果然在他的預料之中。刺青者既然下了套,就決不會在原地停留。很可能,當他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已經綁架著呂鴻離開了那個地方。
「讓你的人走開!」聲音憤怒了。
高毅凝視著何大友掛在水晶吊燈上的屍體,陷入了沉思。此時法醫已經推斷出了何大友被害的時間:今天凌晨一點。如果何大友和稷雲都是被刺青者所殺,那麼何大友就是刺青者越獄后謀殺的第一個人,稷雲是第二個。如果這個推斷成立,何大友身上的刺青圖案中就應該有指向稷雲的線索。
眼鏡姑娘很嚴肅地回答:「在被害人被殺和嫌疑人離開的這段時間內,小區門口值班的保安並沒有看到可疑車輛。」
「高科長日理萬機還不忘我這個大毒販,感謝啊。」董文光語調尖酸地說。
「你就是刑偵科科長高毅?」小男孩用稚嫩的聲音問。
澆完水,他重新換件乾淨的襯衫,現在穿的這身還是昨天火災時穿的呢,然後準備出門去醫院看他的小孫和白欣。
「她在電話那端大叫『愛你』?」顏銘淡淡地說,「看來,你已經有新發展了。」
「我覺得我是在拍好萊塢三流鬼片。刺青者這樣安排太缺乏創意了。」小孫看著入口淡淡地說,其實在他的心裏還是涌動著更大的好奇。
「你手下的人犯了錯。你要儘快彌補這個錯誤。或者,你急著離開,是要蓄意隱瞞真相。」高毅放下了何大友的手說。
「哎喲,好嚇人的口氣。只要她聽話,我是不會欺負高毅兄的女人的。好了,你找到我在死者身上留下的線索了嗎?」
「不好說。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這個身影還是那樣高挑舒展,左手依舊習慣性地插在腰間,右手隨著話語比劃著。她仍是那個老習慣,喜歡在說話的時候誇張地比劃。高毅往她腳上一瞥,看見她和以前一樣,愛穿鞋根尖細高達十厘米的高跟鞋。由於她突出的能力和幹勁,領導對她的高跟鞋進行了特批許可。這高跟鞋就成了她的個人標誌。高毅以前曾經戲說:「這哪是高跟鞋,完全是踩高蹺嘛。」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如實相告?」高毅問。
高毅一點頭,比劃了一下,其他警員立刻把這間廠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叫趙白雪。你是劉昌福的情人。我在劉昌福的檔案里見過你。你假冒刺青者,就是為了替他復讎。但是,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復讎,是五個人的復讎。他們分別是被我拘捕的另外五名兇犯。這五個人分別是李明全和陶瓷廠老闆楊金生,這兩個被關押在東山監獄,和劉昌福在一起。剩下三個人是左和,劉國聰和單雲,他們和刺青者一起被關在祥德監獄。他們在監獄里聯合謀划,並請劉昌福出山幫忙。這就是為什麼你綁架呂鴻的原因了吧。」
高毅在問出這個問題后,忽然和霍清陽異口同聲地說道:「監獄。」
這件事情,又被報紙弄得沸沸揚揚。在當天傍晚,有人敲開了霍清陽的門。待他打開后,才發現是真正的何大友。原來,被趙白雪誤殺的男子是何大友的近緣表親,叫何大鈞。他來找何大友借錢。何大友讓他洗澡,並給了他自己的衣服,然後就出門去銀行取錢。陰差陽錯的,趙白雪把何大鈞錯人成何大友,將其殺害。真地何大友返回后,看見自家門前停滿了警車,心想一定出事了。他不知道是自己被「黑雕」組織里的殘餘力量發現了,還是警局內部有人出賣了他。由於一時弄不清初狀況,他就先隱藏了起來,直到看到報紙上的報道,才歸隊出現在霍清陽的面前。
「我推斷,刺青者已不在人世了。」
「說吧。」高毅間接地開門見山。
當時,當高毅看見緝毒大隊的眼鏡姑娘在大火中狂奔的時候,就覺得大事不好。他們一直擔心的刺青者的「聲東擊西」之計得逞了。在所有的警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火災和「地獄之門」的時候,刺青者綁架了顏銘。
「你要怎麼樣?」高毅問。
此時,音箱里的搖滾樂已經被關掉,除去幾名警員低聲的交談外,屋子裡一片肅殺冷清,只有斜陽從百葉窗里照進來,照亮仍舊在空氣中瀰漫的煙霧。
高毅捂緊鼻口,正要往裡沖,看見煙霧中漸漸顯出一個三頭六臂的人影,高毅掏出手槍,對準了人影……
「又耽擱了一些時間。刺青者說不定早跑了。」小孫坐上電動車的時候著急地說。
對方笑了笑,「被你發現了。不過,我看,我還繼續裝一裝的好,這樣安全些。高科長,說起來,我們的遊戲還沒結束呢。」
顏銘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高毅,既然你已經發現這具屍體不是真正的何大友,那我就實話實說了。何大友已經同意做我們的證人,指證我們正在調查的一個毒品走私團伙。所以,我們對他實行了監控和保護。要不是刺青者越獄,並且謀殺了假的『何大友』,他是什麼時候被換掉的,我們還將被繼續蒙在鼓裡。現在,我急著要做的是找到真正的何大友。」
此時,這個六平方米的小客廳里煙霧瀰漫。高毅看看表,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半個小時了。
「你看!」顏銘忽然說到。高毅順著她的聲音看去,顏銘的手在刺青的邊角上輕輕一抹,手指上留下一片藍色。
顏銘很優雅地點了一下頭,臉上的微笑是冷峻的定格。
「是在城郊的那個小區?」
「噢?」高毅很驚訝。
回到居住的小區,高毅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花澆水。呂鴻曾經覺得他們倆的房間太單調了,缺乏生機,就決定養花。但她又覺得自己和高毅的工作都沒有個定時,怕將來無法給花兒澆水,虧待了花。花也是生命。天天和各種屍體打交道的法醫呂鴻看重每一種生命。後來,高毅兩全其美地解決了這個難題,他們決定養仙人掌。
太陽落下去了,街燈亮起來了。高毅忽然睜開眼睛,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推理在他腦海里成形。
小孫先大喝了一口啤酒,然後說:「我們在病房的電視上看了你開的新聞發布會,就趕來了。高科長,我倆好著呢,你不要太自責。重要的是,你現在怎麼打算的?」
「有沒有什麼發現?」高毅問那名採集指紋的警員。

你屬於我

「說得很全面,不知道你是怎麼編出來的?」趙白雪還在抵賴。
對於高毅來說,呂鴻的性命以及下一個受害人的性命,都攥在刺青者的手裡,時間的手裡。
很快,高毅的手機響了,下屬向他彙報:那套用來刺青的居室早已人去樓空。他們在卧室鎖著的衣櫃里發現了居室主人的屍體。房主名叫稷雲,現年28歲,她已經從事文身業五年,據法醫判斷,稷雲的死亡時間是今天早上九點左右。
「如果刺青者越了獄,還活著,你恐怕不會這樣明目張胆地打著他的旗號殺人。還有,也只有死亡才能解釋他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眾目睽睽之下逃出了監獄。你留在假的何大友身上的刺青,是貼上去一次性的,這不僅因為你沒有多餘的時間,更主要是因為你自己根本不會刺青,只好提前請人製作了一次性的文身紙。稷雲身上的刺青好多是她以前就有的,只有雲中小人是新的,而且也是貼上去的。」
高毅意識到他和他的人,已經被兇手下了套。他們,都掉進了兇手蓄意設的局。
「對呀,呂鴻和你關係不大,你就是順手牽羊幫人干這一票,你的目標是顏銘。那是你在稷雲身上刻的刺青中第二個女人。你殺害何大有,殺害顏銘,就是為了給劉昌福報仇。」
高毅向霍清陽作了詳細彙報。霍清陽深深吸進一口煙,沉思片刻,然後說:「高毅,顏銘是你以前的女友,呂鴻是你現在女友,你覺得刺青者是在報復你嗎?」
聽筒里「呵嘞嗒,呵嘞嗒」地響,計時器上只剩最後10秒。
「你又在撒謊了。這個結果只是你的第二手準備。」高毅說,「你原計劃是把我,顏銘和呂鴻一起炸死。你的那個密碼設置本來就是爆炸裝置,如果我在三分鐘內查不出密碼,我們三人都會死去。但你也擔心我能夠破除密碼,所以你才設置了第二層機關,讓顏銘和呂鴻其中一人活下來。你在安裝的時候,顏銘是清醒的,她都看到了。她替我做出了選擇。」
「這兩盒錄像是你從保安監控室里拿到的吧?」高毅小聲問眼鏡女孩。
「少羅嗦,進屋吧。」
高毅的意思再明確不過,幹警白欣和小孫立刻行動,開始客氣地驅趕女人帶來的人。
對方說到這裏,話筒里傳來一陣細瑣的聲音,然後高毅聽到一個女人說:「高毅,愛你……」
高毅注視著顏銘的墓地,想起了趙白雪的話:顏銘的死是我留在你和呂鴻的心上永遠的刺青。
呂鴻身上的炸藥被解除后仍處於昏迷狀態。經醫院檢查,她身上沒有被猥褻的跡象,卻高度脫水,多處淤血,並被踢斷了兩根肋骨。她被不間斷注射了大量麻藥和毒品,醫生估計即使她醒了,也要面臨一個強化戒毒的過程。
小男孩點點頭。
「是嗎?你一直沒有來電話,我還以為你怕輸中途退出了呢。」
坐在審訊室里的正是高毅。高毅揚揚下巴,示意李小陶坐下。李小陶屁股沾著半個椅子坐下了。管教離開了審訊室。
在死者的背部,有一幅巨大的刺青,畫的是山。山頭從死者的肩膀兩端蔓延到上臂,山腳從死者的臀部延伸到大腿兩側。當高毅和顏銘看到死者背部的時候,同時被刺青中繁雜的圖案所震驚。顏銘禁不住「啊」了一聲,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用手捂住了嘴說:「這些文身,太讓人驚訝了。」
「這個案子最大的嫌疑人是『刺青者』。局裡有他的指紋,你要仔細核對。」高毅叮囑道。
李小陶懵了,你要我說什麼?「報告,警官要我說啥?」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急著破案。不過,我的職責是調查兇殺,而首要任務是找到呂鴻。」高毅說。
在整幅刺青圖中,數百個小人的額頭,全都插了利箭。只有這給人文身並且轉過小半邊臉的小人額頭上沒有箭枝。這就是刺青者故意留下的線索。畫在矮櫃中的屍體代表的正是被害的刺青技|師稷雲。看來,刺青者和以前一樣,在受害人的屍體上留下下一個受害人的線索。那麼,石板上的那個女人是誰?
可是高毅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哪裡哪裡,能和高科長玩對手戲,再破費也值得。」
上周六傍晚:在刺青者的暗示下,高毅率警局人員前往遊樂場,步入刺青者布下的陷阱。多名警員受傷,小孫和白欣尤為嚴重。
「回局裡,有個緊急會議。」顏銘做出著急的樣子。
「摘包穀辛苦吧。要是你的消息管用,我讓獄警把你派到廚房干一個星期。」
「吸煙對你沒好處。」刺青者忽然說。
「哈哈哈。無論你救出誰,救不出的另一個註定要死。我說過,我註定要贏的。哈哈哈哈……」
高毅接過來一看,這是老羅對視頻手機做出的檢查結果。昨天下午,在離開警局之前,技術科用最快的速度將這部手機里裡外外作了一次徹底檢查。他們沒有在手機外殼上發現任何線索,而是在機芯內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角上發現了一個殘缺的指紋印。技術科採樣后,高毅才拿著這部手機前往了遊樂場。
未等高毅回答,對方掛機,手機里傳來一陣空鳴。高毅打過去,對方已經關機。高毅伸出手,啪地摘下了攝像頭。
制陶廠的生意本來就每況愈下,面臨破產,楊金生入獄后,制陶廠的另外幾個小股東各作鳥獸散。楊金生就關在劉昌福所在東山監獄。因此,選擇一個廢棄的制陶廠關押九*九*藏*書人質,很有可能。
「我們在這裏也是礙手礙腳。如果你們刑偵大隊有需要,我們緝毒大隊隨叫隨到。」顏銘居然也笑了,露出兩顆平時極少見的小虎牙,牙尖上寒光一閃。
「如果刺青者替販毒組織『黑雕』復讎,殺死了假的何大友,說明『黑雕』也不知道真的何大友在哪裡。另外,刺青者和這個販毒組織是如何接上線的呢?」
「那董文光的事呢?」高毅甩出炸彈。
高毅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煙,抖落煙灰的時候,目光停留在茶几上的煙灰缸上。與其說這是個煙灰缸,不如說這是一個超級陶制大碗。
上周五:曾被高毅一舉抓獲的連環殺手「刺青者」忽然在監獄放風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刺青者喜歡在受害人的身上留下刺青,刺青圖案中會給出下一個受害人的信息。
呂鴻的意思是指陶吧?可是,一個小小的陶吧會與這個案件有何關聯?高毅沒有急著趕往陶吧探個究竟,而是靠在沙發上,閉起了眼睛。他在尋找這一連串事件的連接點。
董文光嬉皮笑臉了一下,肚子里盤算起來如何從這筆與高毅的交易中最大限度地得到好處。他最後說:「我要是給你信息,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會被一片一片地割下來還給你。」刺青者說完,掛上了電話。電話時間太短,白欣並沒有追蹤到刺青者的位置。
「你是誰?」高毅問道。
小姑娘站在兩人身邊,明顯地感到這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像刀劍,在她眼前鏗鏘相見。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就算是吧。請你按我說的去做。否則,呂鴻會被……」
上周六上午九時許:年輕的刺青技|師稷雲被害。
「哪有那麼好的事。只能打開一面。」
「現在我來了,咱們怎麼玩?」
待李小陶被帶走後,高毅立刻撥通了霍局長的手機,彙報情況。第一:劉昌福在外面卻是有人在幫他實施報復計劃。何大友和顏銘是目標。但是,這仍不能解釋假冒的刺青者為什麼要綁架呂鴻的原因;第二,高毅懷疑董文光和劉昌福買通了獄警,很有可能,董文光所在的馬關監獄,劉昌福所在的東山監獄都有獄警在為他們服務。走私販毒黑社會拉攏賄賂意志力薄弱的獄警是非常有可能的。
高毅苦笑了一下:「這次媒體沒有說錯,火災的引發罪責在我,警方總得給群眾一個說法。那就處分我吧。只要不把我調離這個案件就行,什麼處分都可以。」
高毅不動聲色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放在大腿外側視頻手機拍攝不到的位置,給顏銘發出了簡訊。
高毅回復:「你把她怎麼樣了?」
「高科長,你還記得『刺青者』嗎?」

馬關監獄

高毅戴上了聽筒,手放到密碼鎖上輕輕轉動。他轉動的是三個人的性命。一點點,再一點點,聽筒里傳來暗啞粗糙的聲音。這些聲音都不對。
「你已經把音響關了?」高毅一邊寫地址一邊問。
「由此推斷,東山監獄的獄警也有機會和刺青者所在的祥德監獄的獄警聯絡?」霍局長在電話那段痛心地說。獄警受賄犯錯不是新鮮事,但是像這樣大面積竄通起來,還是先例。霍局長覺得心裏堵得慌。
「怎麼樣?我要玩你。像貓捉老鼠那樣玩你,像玩吊線木偶一樣玩你,把你玩累,玩死。」刺青者輕鬆地說。
「資料。內部資料。這個案子,還是請你們刑偵科處理吧。這裏不需要我們了。」
上周六下午:刺青者主動和高毅聯繫,送給高毅一台視頻手機。刺青者要求隨時能夠看到高毅的一舉一動。同時確認,刺青者劫持了呂鴻。呂鴻在和高毅通話的時候,抓住時機喊出了「愛你」兩字,傳遞線索。
「那麼最近,劉昌福和外面的人有過什麼聯絡?」
「這一點,我們暫時還不知道。」
「現在你要怎麼玩?」
霍清陽五十多歲,精神矍鑠。他在高毅斜對面坐下,自己也點燃了一支煙。
誰知道,在一個晴朗的周六下午,他居然越獄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這時候,才有人忽然意識到,他是因為殺人被判刑入獄的。而且,還不止一次謀殺。
火勢撲滅的時候,夜幕早已完全降臨。人們在逃生的過程中,相互踩傷數人。唯一僥倖的是,沒有人喪命。高毅在起火的第一時間奔向了「地獄入口」,可是無論管理員如何轉動按鈕,就是打不開入口的門。另一頭的出口也被封死了。一股股濃烈的白煙從門下的縫隙間冒出來。「地獄」里也燃起了大火。白欣和小孫就被關在裏面,通訊系統也聯繫不上他們。
高毅停住腳步,側過臉,眼睛對視著女人,等著她發威。女人像充滿了氣的毒河豚,身上的氣囊全都鼓脹起來。她和高毅宛若兩隻鬥雞,眼對眼地相互敵視著。終於,女人轉變成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敗下陣來。她沒有時間和高毅玩打報告的遊戲,只好認輸:「好吧,我告訴你我們所知的情況,你讓我們進入現場。」
能暢快地吸煙讓他還能暫時忍受這個地方。因為,除去鼓勵你用尼古丁慢性自殺之外,這裏的任何一樣東西,都和他的趣味不搭調。白色沙發上點綴著黑色斑塊,蓄意模仿101狗的皮色。可惜坐的人多了,又不愛惜,皮色上磨出毛邊,像一隻瘙癢的癩皮狗。他腦袋上方的音箱里傳出激烈的搖滾,音箱外殼隨著節奏一震一震。
「怎麼玩?」高毅說。

下卷

高毅在霍清陽還是行政科科長的時候,就是他的手下。他知道霍局長這樣問,目的並不針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霍局長是察覺出這個案件疑點很多。對於刺青者的目的,在遊樂場火災的時候高毅就明白了。高毅現在的疑問是刺青者的動機。刺青者貌似報復高毅,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是呂鴻的叫聲。緊接著,高毅聽到一拳擊打在身體上的聲音,呂鴻的叫喊嘎然而止。那個不男不女的強調復而出現:「她經不住打,暈過去了。」
白欣聳了聳肩說:「緝毒大隊的副隊長,叫顏銘。」
看著顏銘離開,高毅的心裏更加疑霧重重。他太了解顏銘了。顏銘一撒謊,就會習慣性地看一眼聽話人的耳朵。在他的記憶里,顏銘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這次,怎麼撒了謊?她在掩蓋什麼?不過,按照顏銘的個性,為了能夠儘快破案,她願意付出一切,甚至有些不擇手段。緝毒大隊是個特殊的部門,隱藏著很多不可外傳的秘密。也許,顏銘這樣做,有自己的苦衷。
「那麼,action!」小孫彈了一下響指,正準備進入,被查票員堵在了門外。原來黑衣人得以順利進入,是因為他早買好了通票,而小孫和白欣需要補票。
「這就非常奇怪了,刺青者為什麼要主動為我們提供線索?」高毅覺得刺青者的目的越來越不合常理了。
像小孩子保護自己搶到的糖果一樣,高毅緊握著盒帶,走近屍體。他在屍體背部的刺青圖中,在脊椎接近腰部的地方,看到了兩個小人。一個小人面部朝上躺在一塊石板上,看上去是一個女人,一枝箭刺過額頭。另一個小人正在她的身上刺青。這第二個刺青的小人雖然只畫了背部,卻轉過小半邊臉,露出一隻似笑非笑的眼睛。在他們身邊的花叢中,還畫了一個雙門矮櫃,矮櫃門打開了一扇,裏面露出第三個小人,閉著眼睛,額頭上也有一枝穿透的箭。另一扇掩閉的櫃門上,畫了更細微的木槿花圖案。
「既然是波西米婭的錄像帶,就和這個案子有關。剛才你已經說了,你對這個案子已經收手不管了,那你就不能帶走這兩盒帶子。它們可能是此次謀殺的證據。」
等劉昌福走後,李小陶跟隨一名管教向廚房走,卻在樓梯口向相反的方向拐了完。李小陶心裏頓生疑惑,卻又不敢問。
「是的。」白欣頓了頓說:「而且,我們也是剛剛接到消息,刺青者昨天下午越獄了。」
新聞發布會結束后,已將近傍晚。高毅拖著疲倦的身子走出了公安局。從現在開始,他是一名在家反思的停職警官了。送他的人不多,小孫和白欣還在醫院里。高毅對送行的警員們說:「送什麼送啊,又不是去充軍,都回去吧。」
高毅隔貓眼一看,無奈地笑了。門外正站著小孫和白欣。兩人都換了乾淨衣裳,白欣頭上裹著著紗布,小孫的手裡還抱著塑料袋。
「這個假的刺青者還會打那部視頻手機嗎?」小孫問。
霍局長蹙了蹙眉,抖落手指間長久不動累積得細長的煙灰,低聲說:「你是想拿自己當誘餌,誘捕刺青者?」
「沒辦法,局裡已經將我停職了。」高毅故作無奈。
「如果沒有兇殺,你盡可以管個夠。可是這裏出現了兇案,對不起,這就是我的職責範圍了。現場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入。這條原則,你是知道的。如果你要進入,要先找領導打個報告,批准后再來。」
白欣和小孫決定兵分兩路,分頭調查,約好一查到線索就立即通知對方。
除此之外,高毅的心裏還有一個更大的疑點,那就是本案的重磅嫌疑犯「刺青者」是冒充的。
法醫正要回答,高毅的手機忽然響了。是呂鴻的號碼。高毅立刻接聽。
「卑鄙。」
「這是警局對面拉麵館老闆娘的孩子。他說有個叔叔給了他一個盒子,一定要他交給你。」白欣在一旁解釋道。
越獄,殺人,綁架,復讎,這一系列案件的發生,絕對不是偶然巧合。如是必然,其中定有連接點。找到了連接點,再詭異的案件也能迎刃而解。

稷雲

門開了,局長霍清陽大踏步走了進來,臉上滿是焦慮的神情。高毅剛要站起來,霍局長便把雙手壓了壓,示意高毅坐在原處。
於是,高毅分析說:「如果刺青者是對著我來的,那他為什麼要煞費周折先殺了假的何大友?何大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其次,刺青者知道那個被他掛在天花板上的屍體並不是真的何大友嗎?是誰掉了包?為什麼?」
李小陶將高毅此舉領悟成不能讓外面的管教看到,就小聲說:「警官,你要問什麼?」
其實,很簡單,當趙白雪再次使用視頻手機的時候,技術科造就解除了她原來通過電腦設計的干擾,確定了她躲藏的地點。她是藏在廠房後面不遠南邊的地下倉庫中。高毅救出呂鴻后往南跑,是他在和趙白雪通話的時候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里有迴音。在前往制陶廠之前,高毅就仔細察看了工廠的圖紙,知道廠房南邊有個地下倉庫。
「你倆真是刑偵科的人,處亂不驚。」高毅笑道,從冰箱里取出啤酒。
那個女人心靈感應似地,倏地轉過身來,和高毅面對面。高毅忽然有些尷尬。
那部安靜了很久的視頻手機終於響了。
經過後期對董文光,劉昌福等人的進一步審訊,他們供出在馬關,東山,祥德三所監獄分別賄賂獄警十人。他們通過在域外的親人向這些獄警的存摺上存錢,以獲得一些好處和便利,其中包括能夠私下和其他監獄的犯人通話。被受賄的獄警,嚴重違反了紀律,將承擔法律責任。
「局長正在開會,馬上就來。」秘書小李臉上的笑意後面堆滿了對高毅的同情。她把高毅帶進局長辦公室,然後就悄然退出了。
「這麼說,劉昌福在監獄里真地老實做人了?」
電筒燈光下,是一張非常潔凈的臉。
高毅擺了擺手,說:「你怎麼會來?進入現場了嗎?」
顏銘循著聲音來到客廳,看見高毅正在觀察死者的左手。高毅抬起頭,看著滿臉疑惑的顏銘說:「我知道你急著離開的原因了。你並不是去參加什麼緊急會議。」
關於衛星定位,老羅已找出了假刺青者打電話的地點。電話是在距離公安局不遠處的一家三流旅店裡打出的。旅店的登記資料當然是假的。旅店裡沒有監視攝像頭,服務員也不記得租房間的人什麼長相了。服務員只能回憶說:「那人很瘦,戴墨鏡,衣領豎起來,遮住了臉。」
「你贏了。」高毅先放低自己的狀態。這是一種審訊方式,把高傲的兇犯從心理上抬高。
「下鄉辦點事,順路進來看看你。」
高毅離開馬關監獄,立刻前往東山監獄,提審李小陶。因為他推斷,無論那個假刺青者是誰,都和劉昌福有關。劉昌福在監獄中醞釀何種陰謀,董文光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李小陶不會毫不知曉。
「你們怎麼出來的?醫院不是說要等到明天嗎?」高毅給小孫和自己倒滿了啤酒,正猶豫著給白欣喝什麼好呢,白欣自己說:「我也來點啤酒吧。昨天那場read.99csw.com火都快把我烤乾了。」
現在,高毅的前女友和女友都被攥在了刺青者的手裡。刺青者被判死刑入獄是被高毅抓獲的。看起來,刺青者逃出來的目的,就是要把復讎實施得有聲有色,對高毅步步緊逼。
「說吧,密碼。」高毅冷靜地問。
高毅走向稷雲的屍體,盯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十分瘦削,上面文著捲曲的雲彩,一些小人從雲朵中探出頭來,額頭上有穿透的利箭。線索就在其中,可到底在哪兒?
手機掛斷。

局中局

劉昌福接下來的洗漱,早餐,李小陶都像奴才一樣伺候著。
他喜歡刺青。在光滑的肌膚上點一下,一股清煙扶搖直上,刺痛中帶著一點微癢,帶出一抹幻覺。
高毅接過盒子打開,看到裏面有一個視頻手機和一張紙條,紙條上用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字拼成一個名字:刺青者。高毅摸摸小男孩的頭說:「你認識那個叔叔嗎?」
「說得好!連我都佩服。你奪走了我的劉昌福,我也要奪走你的呂鴻。讓你嘗嘗滋味。我為了實施計劃,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後來我逐步了解到顏銘居然是你的舊情人,覺得真是天賜良機,我可以一石二鳥。制陶廠房那一局,我說過,那兩個女人無論誰死,都會給你留下終生痛苦。不但你痛苦,那個活下來的女人也會痛苦,那就是雙倍的痛苦,比全殺死好。我願意看見你們痛苦。這就是我在安裝引線的時候沒有玩弄手腳的原因。這也是我留在你們心上永遠的刺青。」
「成天和毒販子打交道,怪不得那麼凶。不過,還不是照樣被我們科長給拿下了。」小孫說著,目送高毅和顏銘一邊戴手套,一邊走進死者所在的兩層小洋樓。
「你們進來的時候是二十個人,除去你,才離開了十八個。還有一個。」
不遠處,小孫小聲問白欣:「這個囂張的女人是誰?」
「我知道你並不是真正的刺青者。你不用再裝這個難聽的聲音了吧。」高毅說。
9秒。
「有沒有在她身上的文身中找到額頭帶箭的小人圖案?」高毅問在場的法醫。
老羅的表情在白欣銳利的注視下瞬間茫然一片:「我,我不知道。但有一條我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董文光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連忙說:「五天好,就五天,『五』是我的幸運數字。」
顏銘側過臉,正要和高毅說什麼,卻發現他已經不見了。「高毅?!」顏銘大叫,客廳里傳來了高毅的回答。
「你不想玩了嗎?」刺青者有點失去耐心了。
轟!高毅看見顏銘的身體忽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防彈玻璃在一瞬間破碎了。高毅被炸得撲到在地,全身都是玻璃。呂鴻前胸炸藥上的紅燈在顏銘爆炸的瞬間滅了。而顏銘附近產生一股火焰,順著地面的汽油,向他們迅速撲來。
接著,高毅的腦海又冒出一連串的問題:真正的何大友在哪裡?呂鴻在哪裡?顏銘在哪裡?這三個人都還活著嗎?
「是的。今天上午來小區送牛奶的工人發現的屍體。這個案子,有點……嗯,怎麼說呢……」白欣支支吾吾。
「沒有了,沒有了,都說了,都說了。」董文光打連珠炮似地說。

聲東擊西

「收到了。我想給你一個回禮。你看,怎麼送給你好呢?」高毅回答著,示意白欣立刻追蹤刺青者打電話的方位。
「你如何推斷?」
現在的樂趣吧種類繁多,陶吧顧名思義就是製造陶器的酒吧。你可以穿上罩衫,坐在一大堆窯泥前,製作你心愛的陶器。呂鴻和屍體打交道多了,就喜歡到「愛你吧」去放鬆放鬆。自從呂鴻有了這個愛好,高毅桌上的陶器就雨後蘑菇般多了起來。不過,從功能講,她只提供一種:煙灰缸。呂鴻喜歡給高毅做煙灰缸,並且不停更換新款式。
起床鈴聲一響,李小陶就從木板床上蹦起來,急速穿上衣褲,然後拿起另一套囚犯服,輕輕去搖睡在鄰床的劉昌福。李小陶恭恭敬敬地等著劉昌福醒來。背朝外睡覺的劉昌福在轉身之前放了一個臭屁,全噴到李小陶臉上,他一動不動,恭恭敬敬地忍著。
「這個我明白。局裡可以召開新聞發布會,我會出面向群眾道歉,並且當眾宣布局裡對我的停職處分!我只有一個要求,還是讓我留在這座城市,等待案情偵破。」
「撂你兩天,你以為我們警察也在休假啊。」高毅站了起來,臉色嚴峻,「我們已經在左和的床下挖出了屍體。」
「眼鏡姑娘,請你再放一遍死者進門時的錄像。」高毅禮貌地說。
這就是說,剛才當高毅在外間沙發上吸煙的時候,當呂鴻在工作間里接受文身的時候,房主,那個有名的刺青技|師稷雲就已經被謀殺了,她的屍體就藏在卧室的衣櫃里,和他們相隔一牆。那麼,當時給呂鴻刺青的人會是誰?是兇手嗎?
兩天後,呂鴻醒了。高毅為她買了鮮花。
「咦,局裡怎麼沒有把這部手機收走?難道……」白欣一問,忽然明白了,高毅在家寫檢查另有目的。
「不一定,他是故意引我們來的,否則我們不會那麼快就發現目標。我看我們要小心行事。」
警員白欣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她的身後,跟著一個五歲模樣的小男孩。
高毅豎起夾克衣領,遮住半邊臉,站在距離「地獄入口」不遠處的旋轉木馬旁邊。他的手裡舉著一顆碩大的棉花糖,那是白欣為他設計的造型。她語重心長地說服高毅:「否則,你這副嚴肅的模樣會嚇壞小孩子的。」棉花糖甜膩的香味隨風飄進了他的鼻孔,身後傳來旋轉木馬歡快的電子音樂。日光在一點點墜下去,旋轉木馬上的彩燈閃爍出雜亂的光芒。
與此同時,其他便衣也像影片中經常倒放、收縮聚攏的雲彩一樣彙集到了「地獄入口」的周圍。
「那是為什麼?」顏銘雙手抱胸反問。
在眼鏡姑娘莫名其妙地重播了何大友進門的錄像后,高毅輕聲對顏銘說:「你手下的人一直在監控何大友。可是,他早就金蟬脫殼了。你忙著走,就是要在刺青者找到真正的何大友之前找到他。」
「這裏簡直就是指紋垃圾堆。我已經採集了至少五十多個不同的指紋了。」警員回答說。
一個小時候,數輛警車在夜色的掩護下朝郊外駛去。那裡有一家廢棄的陶器廠。
這句話讓高毅的心中一凜。難道,刺青者可以看到他?高毅迅速巡視房內,尋找暗藏的攝像頭。他的目光很快停留在梳妝台上的手提電腦上。在電腦的斜上角,有一個視頻攝像頭。高毅走了過去。手機里立刻傳來刺青者的說話聲:「高毅兄,你的目光還是和以前一樣銳利。」
「咱們先玩火吧。」刺青者說。
「是嗎?哈哈哈哈……」手機里傳來一陣喪心病狂的奸笑。緊接著,高毅聽到身後傳來人們的尖叫。他猛然轉過身,看到遊樂場里好幾處冒起了熊熊大火,舔噬著天空燃燒的晚霞。人們奔跑著,在慌亂地人群中尋找自己的孩子,尋找逃生的道路,高毅身後的旋轉木馬上的音樂忽然走了調,燈光一下子同時熄滅了……
「還沒有來得及。我也是剛剛到。而且,死者也是我的人。」女人說著,臉上卻沒有悲傷。
看霍局長不語,高毅繼續說:「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很疑惑,那就是在我前年調查刺青者的時候,發現他和走私販毒毫無瓜葛,為什麼這次越獄,把矛頭指向警方的污點證人何大友和緝毒大隊的顏銘呢?還有,顏銘在和我掙搶犯罪現場的時候,一直在掩蓋一個秘密。不知道,霍局長能不能漏點口風?」
「關於何大友的一切,都是內部機密。再說,你們的法醫遲早會查出來的。」顏銘說。
看高毅作出不耐煩要起身走人的樣子,董文光急忙說:「我在東山監獄有個哥么兒,叫李小陶,他是和劉昌福一起被捕的,也關在一塊兒。現在實話說了吧,他是我當年安插在劉昌福身邊的眼線。你去問他,只要提起我,他什麼都會說的。」
「高毅,算了吧。都是防彈玻璃。」
「一直到今天凌晨六點三十分,再沒有任何人進出過何大友的小樓。接近天亮的時候,出來了一個戴帽子的人。但從身形判斷,這個人不是何大友。」眼鏡姑娘一邊說著,一邊放進另一盒錄像帶。一個戴帽子的人影從門裡出來,在微亮的晨曦下一身晨跑裝束。人影開快步走下樓梯,小跑著離開了現場。
「這話,說給媒體聽,他們信。我們不信。呂鴻被綁架,你能在家呆得住?」白欣反問。
「難道這裏真地就留給我們了?」高毅笑著問。
「哼,我就知道當年審訊你的時候你不老實,沒說實話。」高毅故作怒狀。
稷雲像個被人拋棄的布娃娃,斜靠在衣櫃一角。她才有28歲,還很年輕。她赤身裸體地靠在那裡,全身文滿了刺青,右手放在櫃底,左手放在腿上,手掌微微打開,很放鬆的樣子,彷彿熟睡了一般。有誰知道,她在臨死前,經歷了什麼樣的邪惡時光?
好運?!高毅被刺青者設了套,他的字典里,此時沒有這個詞。
「你就在附近?」
一個周末,高毅與呂鴻站在顏銘的墓碑前。高毅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呂鴻會去稷雲的地方文身。呂鴻說:「我在警局裡聽說過你和顏銘曾經的關係,一直想認識她。這一切都是趙白雪安排好的。她在商場冒充稷雲,假裝推銷文身。她開始套我的話,她說一看我就像警察,說好多女警察都在她那裡文身呢,她和她們熟得很。我好奇,就問都有誰啊。她說了很多名字,其中包括顏銘。我一聽這個名字就上鉤了,定下第二天去文身。其實,我是想知道顏銘在警局之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們被趙白雪挾持的時候,顏銘也被踢被打被注射毒品,但她一聲都沒吭。在趙白雪不在的時候,我們就交談,為活下去相互打氣。如果她沒有犧牲,我和她一定會成為好友的。可惜……」
當載著小孫和白欣的電動車進入入口之後,隧道內的光線忽然全暗下來,他們身後的入口像一張魔鬼的嘴,徐徐咬合,地獄之行開始了……
「可他是我的人!」女人壓低聲音說。
「局長,顏銘和呂鴻都因我而被綁架,您認為我能坦然避開,一走了之嗎?」
「兩個星期。」董文光討價還價。
他心裏非常清楚,在將來的無數個睡夢中,他都會被密碼鎖聽筒上那決定生死的一聲「咔嗒」驚醒。那將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
「知道什麼?」高毅立刻追問,同時把手機遞給老羅。在高毅接聽的時候,老羅進行了追蹤,然後失望地搖搖頭說,對方是通過網路打來的段話,並且已經進行了干擾,無法立刻定位,需要時間。
事不宜遲,高毅從小腿處拔出一把捆綁在那裡的小跳刀,向吊住呂鴻的繩子投去。一刀命中,繩子斷了,呂鴻從天而降,高毅及時接住了她。

謀殺

是的,這是高毅從未見過的文身。文身中的山上有茂密的藤樹和花木,林葉間掩映著很多小人。有的在捕捉昆蟲,有的在乘涼,有的在寫生……這些小人生機勃勃。
「你想怎麼樣?」顏銘憤怒地說。
「我看你還是別忙活了。趁沒有被抓到前,享受一下陽光吧。」高毅諷刺道。
「有情有意,我真應該讓她活著。還有呢,刺青者你們抓到了嗎?」
高毅正要站起來,忽然被霍清陽按下了:「高毅啊,遊樂場火災事件早已被媒體報道得沸沸揚揚,大麴調是警方辦事不力。」
「好聽!高毅你講故事比說書好聽!」
高毅拿出通話器,通知所有人撤下。警員們依次離開。
離開了何大友的小樓,高毅急著趕往稷雲的居室。稷雲身上的文身也許是解開謎團的一把鑰匙,是解救呂鴻的唯一途徑。
「呃,什麼消息?」
刺青者在同一幅刺青圖中留下兩條線索,這還是第一次。
現在,還剩9秒。高毅要在這九秒的時間內選擇A,或者B,選擇讓顏銘活下,或者讓她死,讓呂鴻活下來。
高毅頭皮一緊,他是刑偵科科長,這是他的現場,誰敢在這裏擅自發號施令?可是,高毅又覺得這個聲音十分熟悉。回憶和直覺讓他辨別出聲音的主人——它屬於一個高毅不想再見到的女人。高毅無奈快走了兩步,在小徑的拐彎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對。犯人通過獄警相互通信,這是最安全的手段了。霍局長,恐怕……」高毅聽到霍局長那邊掛斷了電話。他聽到了霍清陽的心痛。
「高毅兄,看到我的傑作了吧?現在,我略勝一籌。你的女人告訴我她叫呂鴻,九-九-藏-書還願意讓我使用她的手機。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合作得很愉快。」又是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他轉身進入最後一個房間,稷雲的卧室。還算高毅趕來得及時,警方正準備把稷雲的屍體抬出衣櫃,被他擋住了。
「高科長,有個孩子找你。」白欣說。
「那我再說兩段。劉昌福出謀,楊金生提供陶瓷廠場地,和刺青者同在祥德監獄服刑的左和,劉國聰和單雲尋找機會殺死了刺青者,然後謊稱他越獄了。劉國聰與刺青者同室,他動手殺死了刺青者。左和與單雲同室,住在隔壁。他們在左和床下挖了一個坑,把刺青者的屍體埋了進去。」
自從第一次接到刺青者的電話時,高毅就有所疑惑了。在去年抓捕到刺青者之後,高毅一直主持審訊。他很熟悉刺青者的嗓音。而這個殺死何大友的人卻使用設備掩蓋了自己聲音,裝出不男不女的音色,然後主動聯絡高毅說自己就是刺青者。如果此人就是貨真價實的刺青者,他又何必偽裝嗓音呢?
「如果他們不離開呢?」
管教念完分工安排后,李小陶心裏偷偷地樂。劉昌福被分到外面給果樹嫁接,他被分到廚房幫工。
高毅把手機對準自己的臉部。他心裏緊了一下,因為他在那個古怪的聲音里聽到了壓抑已久的興奮。
高毅拿起了聽筒。他左眼的餘光看到了顏銘。顏銘還在重複「別動」兩個字。她為什麼這樣說?可是此時的高毅,無從選擇,密碼鎖旁邊有個計時器,上面顯示:只剩下2分20秒了。
「呂鴻。」
不男不女的聲音說:「我在那裡也安了炸彈,就是怕你不乖,演示給你看的。」
管教把他帶到了審訊室。李小陶的雙腿顫抖起來。他心裏有鬼,他自知還有很多東西尚未交待完畢。
「看來你沒時間啊,開始用假貨糊弄。」
高毅開門。白欣一進屋就直奔沙發,連說自己還頭暈噁心呢。小孫打開一個塑料袋,取出一些滷菜和新鮮米飯。
「哦,這話從警察嘴裏說出來新鮮!為什麼?」
高毅向左右一看,顏銘和呂鴻身上的炸藥警示的紅燈開始急促閃爍。呂鴻還在昏迷狀態,而顏銘卻對著他一個勁兒的搖頭,大聲地說著什麼。因為玻璃的關係,高毅無法聽清。但他從顏銘的口型判斷,她在說:別動,千萬別動。
也許,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綁架者在綁架人質后不再來電話談條件,那麼說明綁架者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人質的性命。高毅開始絕望。他希望那個電話還會再次響起。
上周六上午十一時左右:高毅現任女友呂鴻在稷雲的刺青工作室中被偽裝成稷雲的犯罪嫌疑人綁架。初步斷定這個犯罪嫌疑人就是越獄的「刺青者」。
小男孩想了一下,拿出一包糖果,指了指糖果包裝紙上的米老鼠說:「叔叔是米老鼠。叔叔戴著米老鼠的面具。」
「你別那麼自信。呂鴻在我手上。你一開場就是輸家。」
「還差一個。」那聲音說。
「哼,簡單。你正前方有一個密碼器,是以前老式保險箱上的旋轉式密碼鎖。你只要轉對正確的數字,就可以打開玻璃牆。」
「兩面玻璃都能打開嗎?」
「那麼,真正的何大友在哪裡?」
「這個盒子是百樂匯遊樂場用來盛放禮物的包裝盒。我帶女兒去玩過,如果你買一張全園通票,就會得到一個毛毛熊,而毛毛熊就裝在這樣的禮盒內。我剛才一直在想,刺青者為什麼用這麼大的盒子裝這麼小的手機,原來是早有預謀。」
「這裏離市區很遠,又沒有那麼早的公交車,所以這個人必須有車,或者有同謀,否則無法離開。」顏銘說到。
當他走出警局大門的時候,一片紅雲在天邊燃燒。昨天的這個時候,一場火災正在施虐。前天的這個時候,呂鴻正在和高毅商量第二天去稷雲的工作室文身的事情。
現在,高毅手中還剩下一條線索:呂鴻在電話中大叫「愛你」。他對呂鴻的舉手投足,蹙眉言笑了如指掌,因此也能夠清楚地判斷呂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也不慌張。呂鴻的聲音是冷靜的,並不是戀人在生死關頭的最後呼喊,而是在向他傳遞一條信息。
「不過,你還是被抓到了。」高毅說。

陷阱

刺青者之謎

此招奏效了。女人忍不住說:「過獎了。」
「什麼線索?」老羅搶在高毅前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不認識?!監獄里日子好過,讓你健忘了吧?李小陶,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劉昌福在監獄里的表現。你上上下下伺候劉昌福,不就是怕他組織監獄里的人暗中收拾你嗎?如果我告訴他你是董文光安排在他身邊的卧底,你還能活多久?」
高毅的判斷沒有錯,荒廢的車間里露出一豆微弱燈光。透過窗玻璃,高毅看見顏銘被捆在一把椅子上,閉著眼睛,身上濕漉漉的。高毅嗅到空氣中飄蕩著濃烈的汽油味。忽然間,房樑上有個物體動了幾下。高毅抬頭,看見距離地面二十多米高的房樑上掛著一個微微擺動的身影,是呂鴻。耷拉著頭,仍舊處於暈厥狀態。
這一次,刺青者會不會也留下線索?
「為玩這個遊戲,讓你破費了啊。」高毅說。
波西米婭是一處豪宅聚集地,地處郊區,少有公交車,平常很少有人光顧。現在,小區進門處的路徑上排滿了警車。遠遠的,高毅聽見一個女人在發號施令:「你仔細搜索一下花園。你,去調查小區監控錄像。還有你,拜訪一下周圍的鄰居,看看有沒有看到什麼,或者聽到什麼。」
「愛你」陶吧立刻闖入高毅腦海。
「對啊,」一向希望能參与偵破工作的老羅更加按耐不住,激動得顧不上上下級關係,推開高毅,主動站到了高毅和白欣之間,抿了抿乾裂的嘴唇接著說,「他主動提供線索,無非是要引我們去遊樂園。但是,他也一定明白,我們也不是傻子,會如此輕易上鉤。我看,他想聲東擊西。」老羅最後的話音斬釘截鐵。
獄友們感嘆他的文身技巧。在缺乏工具的情況下,他居然能細微地畫出繁複精緻的圖案。獄友們嘆息他剩下的時光也就只能這樣了,在監獄里為別人悄悄文身。有些人,對這個死囚的嘆息中包含了多層意思,其中之一是憐憫。
對於這裏,有個五歲女兒的白欣可謂是熟門熟路,她在人群里穿梭,希望觀察到刺青者留下的蛛絲馬跡。白欣一路小心翼翼,不時轉頭觀察周圍的遊人。在眾多陌生的面孔之中,白欣的目光會時不時地撞到幾個熟悉的臉。因為此行是基於刺青者故意留下的線索,他很有可能又在此處埋伏下了陷阱,高毅已在暗中布置下了六七個持槍便衣。
高毅湊近了一看,發現這些小人都是裸體的,而且,每個小人的額頭,都插著一枝刺穿腦門的利箭。這是刺青者的標記。刺青者喜歡在受害人的身上畫山水,並且在山水間畫上各種形態的小人。最大的特點是,他喜歡在小人的額頭上插入利箭。所以,無論這些小人看起來如何生機勃勃,他們都是代表著死亡。
「高毅,局裡已經決定讓你暫時停止工作,等整個案子調查清楚后,再考慮對你的處分。另外,假設刺青者是衝著你來的,顏銘也好,呂鴻也好,他的最後目標是你。我們打算讓你暫時離開這個城市,避一避。」
高毅伸出了手指。
「這麼說,刺青者殺死何大友是為販毒組織復讎?」
「顏銘和呂鴻身上都有炸彈,遙控在我手裡。」
趙白雪又問:「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高毅兄,久違了。」聲音說。
「五天。」高毅回價。
「密碼是……,哦,我忘了。你瞧這記性。不過,密碼盒旁邊有個聽筒,你自己看著辦解開密碼吧。我給你三分鐘,1,2,3,開始,顏銘和呂鴻身上的炸藥我都啟動啦。」
門鈴響了。
「波西米婭小區。」
警車潛行在小路上,在距離制陶廠八百米的地方停住。為了不驚擾廠里的兇犯,警員們提前關掉發動機,悄悄靠近制陶廠。
高毅心裏一驚。這是什麼暗號?難道說董文光在警務人員中也有人?高毅一把將李小陶的食指按在桌面上,對他微微笑了笑。
女孩點了點頭,惶恐地去看顏銘。
「但是,這是局裡的安排。我們應該給火災中的受傷群眾一個交代。」
「我現在對什麼音樂都不感興趣。我只對復讎感興趣。高毅兄,我出來了。昨天出來的。難道你不想我嗎?」
房間里沒有鍾,卻能聽見時間的腳步聲。耽擱得越久,呂鴻和顏銘的生命就距離危險更近。
冒充刺青者的兇犯是一個女人。高毅電筒光下照耀出的那張潔凈的臉屬於一個女人。警方對她進行連夜審訊,卻毫無成效。她負隅頑抗,拒絕交待,死活不開口。
這是一套三室一廳的居住房。一間作客廳,一間是房主的卧室,一間用來做文身的工作室。房主是一名刺青技|師,在本行業內名氣頗大,從不出門,卻總有顧客來訪。前幾天,呂鴻在商場里收到一張刺青打折票,看見票面上的刺青圖案十分誘人,就也想在身上鑽個圖案,於是扯著高毅來了。高毅打趣地問她要文什麼,文在哪裡。呂鴻一笑,拋下一個眼風說:「就不告訴你。」呂鴻的笑容十分嫵媚,這是很少見的,相當於鐵樹開花。
「好啊。我好久沒有玩一玩放鬆放鬆了。你要怎麼玩?」
高毅隨即把自己認為「刺青者」是假冒的想法告訴了小孫和白欣。這個指紋從一定程度上證明高毅的推斷是正確的。
高毅再次重複了剛才的命令,小孫極不情願地從埋伏的草垛里鑽了出來,走出了制陶廠。「我看,你買菜絕對不會被人缺斤少兩。」高毅說。
高毅笑了笑:「也沒什麼,就是進來告訴你一些消息,讓你高興高興。」
高毅在人群中,忽然看見了另一張臉。一張女孩子純真的臉,戴著眼鏡,也是舉著一顆棉花糖。眼鏡姑娘?!顏銘的兵!這次行動,顏銘摻和進來幹什麼?一種不祥的預感火山岩漿一樣噴發出來。
「噢,很簡單。你輸入數字『A』,就打開顏銘那面玻璃,關閉她身上的炸藥引爆裝置,炸死呂鴻;輸入『B』,就救出呂鴻,炸死顏銘。」
高毅剛走進位陶廠,所有的門窗突然降下了捲簾門。屋子裡布滿了汽油,高毅不能開槍。他用手擊打捲簾門,發現異常堅固。他也被關起來了。等他一回頭,看見兩面玻璃牆從房樑上徐徐降落,把他夾在中間。左邊與他隔著一面玻璃的是顏銘;在他右邊,隔著另一面玻璃的是呂鴻。高毅憤怒地朝玻璃踢了一腳,玻璃毫無動靜。
「死者身上有刺青?」高毅追問道,隨即想到正在屋內文身的呂鴻,后脊背忽然一陣冷汗。
在高毅的心裏,飄來遙遠的說話聲。「高毅,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這是以前顏銘和他分手前曾經問過高毅的問題。「高毅,我們的將來會怎樣?」這是呂鴻看完一部戰爭愛情影片后提出的疑問。
「你在哪裡?」高毅問到。
「那你手裡拿著什麼?」高毅接著問。
死者是冒充的,兇手是冒充的。高毅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案件,案情也因此更加撲朔迷離。
「呵呵,看來我們終於開始交流了。我可以給你一個信息,下一個受害人暫時還不是呂鴻。線索就藏在稷雲肩膀上的文身里。你快去看吧。時不我待噢。」
「可是,他又逃跑了。」高毅故意壓低了聲音。高毅向董文光撒了慌,就是為了套出這個老狐狸的話。
「你看,錄像中的『何大友』是用左手開門。你再看看何大友的書桌,電腦滑鼠是放在右邊的。如果何大友是左撇子,那麼滑鼠應該放在左邊。我剛才觀察了死者的左手,左手上布滿了老繭,也比右手粗糙,他確實是個地地道道的左撇子。這就是說,死者不是何大友,是個替代品。你剛才進門時第一眼看見屍體的時候,驚訝地『啊』了一聲。據我的經驗,作為緝毒大隊的副隊長,閱屍無數,還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你驚訝的。你當時並不是驚訝那文身,而是驚訝屍體是外表長得酷似何大友的冒充者。顏銘,你到底有什麼東西瞞著我?」
此時傍晚,炎熱的暑氣正一點點散去,晚霞像一盞三維霓虹燈,籠罩著遊樂場上方,把整片場地照耀成了令人興奮的火紅色。在這紅色中,白欣看到了一抹迅速閃過的黑色。那是一個穿黑色風衣的人。白欣心頭一緊,因為她一眼就認出了風衣人的背影:刺青者。刺青者被捕的時候,就是穿著這樣一件風衣,在法院接受審判的時候,也是穿著同一件風衣。白欣一直坐在庭https://read.99csw•com審席上,對刺青者的背影非常熟悉。
這種振動穿透高毅的後腦勺,一直鑽到他的心裏,彷彿要把他的心臟撕裂。這時振動忽然鑽到了他褲兜里,貼著大腿顫抖。高毅遲疑了一下,反應過來,原來是褲兜里的手機在震。他掏出來,貼近了耳朵。可惜,搖滾音樂的聲音實在太大,高毅什麼也聽不清。
高毅的手機恰時響了,傳來刺青者男女難辨的聲音:「高毅兄,禮物收到了嗎?」
衣櫃有兩扇門,門上畫著紅色和藍色的木槿花。在假何大友身上的刺青中,矮櫃的門上刻著的就是木槿花。

東山監獄

上卷

「別耍貧嘴。」
「高科長,言不由衷吧。呵呵,我們來幫你了。」小孫打開了另一個塑料袋,裏面有一些資料。「這是老羅讓我轉交給你的。」
「你怎麼知道的?」顏銘驚奇地問。
在老羅的資料里明確指出,晶元上的指紋絕對不是「刺青者」的。那麼,它的主人是誰?
高毅明白,刺青者是個冷血殺手,一定會說到做到,傷害呂鴻。高毅迅速讓技術科的老羅檢查手機表面,看是否有機會找到任何指紋線索。老羅剛接過手機,手機就響了。高毅接聽,屏幕上居然出現了讓高毅出乎意料的畫面:在一個四周一片漆黑的房間里,天花板上只有一盞瓦數極底的小燈泡。燈泡下,有一個人被捆綁著坐在椅子上。那人低著頭,好像昏了過去。從衣服和體形判斷,那人正是呂鴻。然後一閃,整個屏幕一片黑暗。刺青者遮蔽了他那斷的攝像頭。
女人眉毛一跳,聽得津津有味,「高毅,沒想到,你把這件事琢磨透了。」
「就在你剛才坐過的沙發上。」
「哈哈哈!」對方傳來一陣大笑,好像高毅的話實在是太可笑了,對方居然有點笑得喘不過氣來,「像個男子漢,那又有什麼意思?我是刺青者,我的計劃是復讎。」
「我說過了,這是內部機密。我沒有權力……」顏銘忽然話鋒一轉和高毅講起了條件,「不過現在,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也就是說,如果你這邊有了線索,你也會及時告知我了?」
就在他的手伸向密碼器的時候,他看到顏銘用牙咬住了距離最近的一根炸藥引線。
情急之中,高毅看到旁邊有一輛遊樂場里載人的旅遊車,他縱身跳進旅遊車。還好,駕車的人在逃離的時候,把鑰匙留在了車上。高毅發動汽車,向著地域之門全速撞去。轟地一聲,門開了。一股大霧般的白煙冒了出來。高毅一下子捂住了鼻子。有人在隧道里投擲了催淚彈。
「被刺青者抓住的女人是誰?」顏銘一見高毅放下了電話,立馬問道。
「無可奉告。我要讓你永遠猜下去。」高毅轉身要走,又被趙白雪叫住了:「那天晚上,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不要和我稱兄道弟。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我讓你真的變成不男不女。」
白欣懂他的意思,在那些好萊塢影片中,無辜者總是在這樣的娛樂場所被面具人殺害。不過,她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我的的確確看到刺青者進去了。」
忽然間,高毅意識到,儘管這幾年他一直在努力忘掉顏銘,可顏銘早已在他的記憶里鑿下了深深的紋路。他愛著呂鴻,對顏銘的記憶並不意味著他對呂鴻不忠誠。那記憶,是顏銘在他心裏刻下的難以洗去的刺青。那麼,他是否也在顏銘的回憶里留下了刺青?今天一見,往事風起雲湧,在高毅內心翻騰。可當他真正面對顏銘的時候,他又覺得恍然如夢,有如隔世。這個他曾經十分熟悉的昔日戀人,變得讓他捉摸不透了。
「全身都是。」對方回答。
「哪裡敢不老實,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爭取您寬大嘛。安置李小陶是家事,說了怕擾了您心靜。」董文光試圖巧舌如簧。
高毅走向密碼器。那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金屬盒,盒子的表面有一個鍾面狀的旋轉鈕,完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1930年左右出廠的保險柜密碼鎖。這樣的密碼鎖技術含量很低,只要用聽筒器專心一點就能打開。密碼鎖下有兩個按鈕,一個上面是A,另一個是B。
「哪一面?」
「是我。」高毅很奇怪,這麼一個小不點,能把「刑偵科」這幾個字說得如此流利,「你是誰家的孩子?」
「你這樣迷戀我,偷窺我,讓我受寵若驚。」高毅說。
監獄之行耗費了高毅兩天時間。這兩天,假冒的刺青者再也沒有打來電話。
「還有什麼沒交代的?」高毅的食指敲了敲桌子。
「劉昌福被捕入獄后,心裏很平衡。他總對我說,凡是把他弄進監獄的人,都會付出代價的。」
「你在哪裡?」
「那可是令人心潮澎湃的搖滾音樂啊。」
刺青者:「該讓你看到我的時候,我自然會現身的。現在,你屬於我。你的一切行動,都要聽我指揮。」
「玩火者自焚。」高毅說。
女人搖了搖頭。高毅點點頭,作出很理解的表情后,轉身對站在不遠處的警員白欣和小孫說:「清理現場,只有刑偵科的人可以留下。其他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入。」高毅說完,快步向現場走去。
高毅一邊給仙人掌澆水,一邊心痛,不知道呂鴻現在怎樣了?但是他要照顧好呂鴻的仙人掌,等她安全回家。
女人十分敏感,她估計到高毅的不痛快,就彌補性地說:「對不起,在你的地盤上亂作主張了。」女人說完,低聲附耳說,「可我剛才布置任務的,都是我的人。你的人,我一點沒碰。」
電視屏幕上出現路燈搖曳的夜晚。攝像頭看來是被固定到了一棵樹上,從搖動的樹葉間,一個人影快步走到大門口,掏鑰匙開門。路燈光線不是很強,但這個人的體型看起來就是何大友。
公交車一路搖換后,換乘馬車,然後穿過一片廣袤的包穀坡地,最後才到達馬關監獄。高毅出示了證件,向獄警說明來意,他要見董文光。
上周六凌晨:警方的污點證人、毒販何大友在家中被害。高毅自己和緝毒大隊的女隊長顏銘在案發現場不期而遇。顏銘曾經是高毅的女友。後來,高毅發現,被兇手吊起來的屍體並不是何大友,真正的何大友在緝毒大隊眾目睽睽的監控下早已不知去向。假何大友的身上布滿了文身圖案,留下暗示。從作案手法來開,兇手正是「刺青者」。
「都是同行,難道不能分享一下信息?」高毅想發怒,但還是故意用開玩笑的口氣問。
會不會就是指呂鴻?!
高毅坐下來,點起了一支煙,把整個案件經過在腦子裡梳理了一遍:
一早,馬關監獄,東山監獄和祥德監獄分別開進了三輛警車。這些警車是由公安總局派來的,警車上的警務人員拿出公文,帶走了一共十名獄警。
死者被倒掛在自己的客廳里。歐式客廳構架很高。一盞水晶吊燈如一朵璀璨煙花,綻放在客廳正中。死者全身赤|裸地掛在煙花下,雙腿併攏,腳踝被繩子捆住,繩子另一頭掛在花蕊上。死者頭朝地,雙手下垂,頭髮完全垂下來,遮住額頭。茶几上有一張男人打高爾夫球的照片。高毅快速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和死者有著一模一樣的臉。
「咱們是老朋友了。難道你忘了嗎?」那個聲音很平靜。
稷雲的屍體已經被送走,進行解剖。身上的文身,尤其是肩膀上的文身被照成照片,放大,連同何大友的替代者的照片一起,懸挂在高毅的辦公室里。高毅一直盯著這些放大的照片,試圖儘快從中找出線索,可是雲層中的小人們每一個的額頭上都有利箭,卻沒有刺青者自己的畫像。
白欣斜靠在沙發上說:「我只能呆一小會兒,還要趕回家看女兒呢。」
女人點點頭,「顏銘死了,我很滿足了。」
「呵嗒!」聽筒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高毅揭開了密碼鎖。
「我們正組織拘捕呢。這兩天不抓到他,讓他去了緬甸就麻煩了。所以我來問問你,看守那麼嚴密的東山監獄,他劉昌福是如何逃跑的?」
「稷雲的刺青是白雲中的小人,你看這個!」白欣的手裡舉著那個裝視頻電話的盒子,盒子上的裝飾花文是一片片白雲,和稷雲身上的圖案一模一樣。只是,從白雲中探出頭來的不是小人,而是一隻只可愛的小熊。
「怎麼,剛才拼了命拉下面子要進來看現場,現在卻要一走了之?有點不合邏輯吧。」高毅笑了笑。
「這是遊戲規則:我看不見我,而我卻看得見你。我喜歡看你痛苦的模樣,怎麼看也看不夠。」
站在百樂匯的門前,白欣和小孫和剛才的老羅一樣茫然。這裏人山人海,小孩子手裡或牽著氣球,或抱著剛買的毛絨玩具,在大人們的腿邊躥來躥去,發出快樂的尖叫。在遊樂園裡,有二三十種娛樂項目,海盜船,過山車……應有盡有。刺|激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外表看上去是被拿下了,可我總感到他們倆之間有點不對勁。」
那麼,是誰在冒充刺青者?目的何在?真正越獄的刺青者又在哪裡?
當這個人影走近的時候,高毅懸著心稍稍放了下來,因為他逐漸分辨出那是小孫。小孫強眯著眼睛,眼淚鼻涕流了一臉,萬分狼狽,雙手抬著白欣。白欣已經失去知覺,身體緊緊地靠著小孫的胸膛,朝外的手垂落下來,像斷線木偶一般隨著小孫的步伐晃動。
「劉昌福被捕的事你肯定早有耳聞。」高毅說。
高毅沒有點頭,只是微微一笑。
高毅走過去,蹲下身問:「是找我嗎?」

撲朔迷離

「死者確實是我的人。不過不是我手下的人,而是正在被我們監視的人。」女人抱起了雙手。由於鞋跟很高,她得以雙眼平視高毅。
「家裡人早就和他斷絕來往了。」
她緊跟兩步,若即若離地跟上了那件黑風衣,同時立刻用暗藏在左衣領里的微型對講機和其他警員進行通話。三分鐘后,她親眼看見黑風衣閃進了「地獄入口」。十秒后,小孫也趕到了。地域入口是個恐怖隧道的名稱,坐電動車進入,體驗封閉的恐怖之旅。
那麼,連接點在哪裡?
守在工廠外面的警員衝進來了。高毅把呂鴻交給率先衝到面前的小孫,讓他解除捆在呂鴻身上的炸藥,自己率領一組人馬向南奔去。
「你緊張了?」刺青者說。
對方譏諷地笑笑,啪地掛上了電話。
「這也無可奉告。」高毅說完,離開了審訊室,把趙白雪留在迷霧之中。
一個藍點緊接著另一個藍點,起初看不到整個圖案,只有一些破碎的點。但是他很有耐,一個點接著另一個點,一幅圖案遲早便會魔術般地顯現在皮膚上,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重重心機。
「可是,如果你如實相告,可以節約大量的調查時間。」
這時候,死者茶几上的座機響了。高毅拿起了電話,裏面傳來一個被模糊了聲音,嗡嗡的,辨別不出是男是女。
從某個層面看,趙白雪報復的目的達到了。這一生一世,無論高毅和呂鴻將來會走到哪一步,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顏銘都成了他們心中永恆的刺青。
「你確實有偷窺欲?」
刺青者把遊戲的起點定在了遊樂園,看來他真是為警察們安排好了「老鼠打貓」的娛樂節目。
「高科長,」打來電話的是警員白欣,「城裡出現了一起命案。」
就在此時,白欣興奮地闖了進來,大叫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高毅聽了下屬無奈的彙報后說:「先撂她兩天。」
「假刺青者到底是誰?我真想當面會會他。」小孫嚼著滷雞肝自言自語。
「我,我全交待了呀。」李小陶狡辯。
高毅在一片雲彩上輕輕一抹,手指上一抹藍痕。
至於刺青者一事是如何被發現的,也很簡單。原來,高毅在審問李小陶的時候,發現他不說真話,就預感到他是害怕站在外面的管教。高毅把李小陶帶回了警局,經過其他警務人員的審問,李小陶說出了刺青者在獄中被害的真相。但是,李小陶對其被害的原因,還有劉福昌通過趙白雪實施的報仇計劃,卻不知曉。李小陶供認后,原定的死刑緩期兩年執行被改為無期徒刑,並被遣送到另一家省外監獄,繼續服刑。
「哪裡不對勁?」小孫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
「董文光?我不認識。」
「既然你覺得我已經把這件事琢磨透了,你不如就交待了吧,爭取個寬大。」高毅對眼前這個女人充滿了憤怒,但說話的語氣還是不疼不癢的。
手機里隨即傳來刺青者的聲音:「既然你按我的要求做了,這就是你的獎賞,讓你能看到呂鴻,我這樣做,算是君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