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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似我的人

酷似我的人

作者:今邑彩
我告訴清田這件事,語氣力持冷靜:「你從哪裡查到我加的電話號碼的?」
「對不起,你聽我說。」我深呼吸之後,等情緒鎮定下來,開口:「原口美津子騙了你。」
作者簡介:
「對於自己討厭的人,總是出乎意料地特別記得。」我笑著說。所以我不太記得丈夫的事,因為我既不喜歡他也不討厭他。
「既然如此,你再次打電話也……」
很少這種時間接到電話,不,即使並非這種時間,最近數年已很少有人打電話到這個家了。
「有這種事嗎?」我無力地說。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沉默不語。
——原口?原來撥錯電話了!我似乎鬆了一口氣,又似乎很失望,全身力氣一下子消失了,自己苦笑,反正,一定是這樣子的。
「當然是真的。」
我啞然了,看來他並未發覺撥錯電話號碼。不,不是撥錯,也許女方給了他錯誤的電話號碼。若是那樣,這位青年或許會持續打電話,直到美津子回來為止。一想到此,我後悔為了一點惡作劇心理而說謊了。該告訴青年事情的真相嗎?只要對他說「你撥錯電話」就行,但是……
「我經常玩這樣的遊戲。隨便找個電話號碼打過去,若有人接聽,就問『請問是原口先生家嗎』,當然對方會認為是撥錯電話號碼,回答『不是』,就掛斷電話。我反覆做這種事。發現接到打錯的電話時,每個人的反應都各不相同。聽對方的反應很有意思呢。我隨便按鍵,所以連你家的電話都不記得,只是利用重撥鍵多次打電話至你家。」自稱姓清田的青年用愉快的聲音開始說。
「你覺得接下來我該怎麼做才好?應該像警方自首嗎?」
我忍不住感到心底發毛。距離第二通電話還不到二十分鐘!或許這位青年根本沒離開電話機旁,等著美津子接電話。
「原口?」我瞠目了。
因為我們非常酷似!
這棟舊房子只有年過八十的公公和我兩個人住,鄰居都距離頗遠,丈夫和婆婆早已去世。幾年前,我就一面照顧纏綿病榻的公公,一面除了購物之外,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怎麼辦?
「我真要掛斷了,公公好像正在咳嗽呢!我必須快送葯過去。」雖然沒聽到什麼公公的咳嗽聲,我仍想以此為掛斷電話的借口。
「感覺上我們非常酷似……家父去世后,我也是一直和家母相依為命,雖然家母沒有生病,可是一定要我留在她身旁。前些日子,公司命令我到札幌分公司單身赴任,可是我不能留下家母,只好拒絕了,結果就被炒魷魚,目前正在失業中。」青年有點陰沉地笑著。我們像這樣聊及各種事情。我問他道目前為止,看過什麼樣覺得最有趣的書。他當場回答是小時候從圖書館借來看的一冊童話。
「我知道得很清楚!」我喃喃自語地說,「你所說的話全都是事實,你真的殺害了你母親!我知道的。」
「且慢,你認為我是在哪裡打電話?」清田喃喃自語似的低聲說。
我的背脊一寒。沒錯,這個男人是從哪裡打電話來的呢?一直以為是從他家,難道並不是?
「喂,喂……」
「對不起,美津子小姐她……」
我躊躇著,結果,嘴巴再度說出和心裏所想的完全不同的回答:「不,還未回來……對了,她說過今天要去朋友家,會晚一些回家。」
我咬緊下唇——就因為對方原先低聲九九藏書下氣,才會想要惡作劇……「喂,你正在聽嗎?我說叫美津子聽電話。」青年的聲音如皮鞭般抽笞我的耳朵。
「二十七。」
「不管你怎麼說,不在就是……」
「我要講幾遍你才會明白呢?這裏沒有叫原口美津子的女人,不管你怎麼說,沒有就是沒有!我要掛斷電話了!」我正想把話筒拿開耳邊時,清田平靜的聲音讓我的手停止動作。
「我會打到美津子接聽為止。」
「我……我不知道。只是因為很久沒聽到外人的聲音……」電話另一端突然傳來爆笑聲:「如果想騙人,也該想點更好的謊言,像這種話,你以為我會相信?快叫美津子接電話!」
在電話機前呆坐著不動,不,我不能動,因為我總覺得那位青年會再打來——內心中有這樣的期待。但是等了30分鐘,電話鈴聲仍未響。我死心地站起身,感覺上似真的聽到公公坐起來咳嗽的聲音。
「我……什麼也不知道。」
實在是太久沒有聽過電話鈴響了,我不自覺的聽入神。但是,很快回過神來,拿起話筒,貼近耳朵。
我呆然若失地擱回話筒,情不自禁望向時鐘。十分鐘,他說十分鐘之內會到,是真的嗎?不會只是為了嚇唬我而已嗎?我用力猛抓頭髮。無心之中接聽撥錯號碼的電話,結果卻惹出麻煩!
「可是,我有點後悔,這樣一來,真的連談話對象都沒有了。即使是讓耳朵長繭的老話題,總比完全沉默好得多。也因為這樣,我才隨便按著號碼打電話,總覺得家母好像仍活在那裡……結果遇見你。喂,你有在聽嗎?」
因為……
「她的朋友是女性嗎?」青年沉默片刻,鼓起勇氣似的問。
「什麼關係?」清田的語氣另有內涵,「現在跟我打迷糊已經沒用,你應該在美津子那邊聽說過我什麼事吧!所以才會幫她。」
「不能隨便問女性年齡的。」
「家母呀!我殺死了家母。」
「是嗎?那真遺憾。」青年似真的很遺憾,「對了,如果你不介意,能告訴我電話號碼嗎?否則下次我若打電話去別處,重播的記憶功能就會消失……」
「是嗎?那我知道了,抱歉這麼晚還打擾。」青年以失望的聲音掛斷了電話。
「嗯。」
「我知道你在說謊。」我說。
「管你知不知道,快叫美津子聽電話,我可不是有耐性的。」
對方沒有馬上回答,不過能聽到呼吸氣息。「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男人低聲反問。
「別睜著眼,說瞎話。既然這樣,最初為何不這樣說?」
笑過後,心情開朗許多,我忽然想洗澡。
「什麼?真的嗎?」
我握緊話筒呆然怔立,那聲音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好像流氓一般。難道原先的有禮態度都是演戲?這就是青年的本性嗎?
「如果你認為我騙人,我馬上讓你看證據,十分鐘之內我就會按你家門鈴!我現在就過去,別想叫美津子逃走,如果找不到她,你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
雖然感到奇怪,我仍站起身,走出八席的房間,前往客廳。舊式的黑色電話機響著金屬性的鈴聲。我並沒有立刻拿起話筒,只在電話機前呆立著。——原來這個電話機的鈴聲是這樣的呀!
「難怪你演技如此逼真了。」我笑出聲。
「我就在附近!」男人低聲笑了,「是在公用電話打的,從電話號碼簿查到你家的電話號碼。」我的心臟幾乎從口腔跳出九*九*藏*書來了。公用電話,在我家附近,豈有這樣的事?
「我真正的姓是原口。」
他說待會要再打過來,但是,那時候應該已經發現第一次撥錯了號碼吧。
「佐佐木小姐?剛才很抱歉。」清田笑著說,「電話中嚇到你,你不會已經報警了吧?」我目瞪口呆。「我明知打錯電話,卻故意打的。」清田好不容易停止笑。「這又是怎麼回事?」我獃獃地反問。
「我也是一樣呢!公公一直纏綿病榻,也沒有談話對象……」
「請問是原口家嗎?」年輕男人的聲音打斷我的話,傳入耳中。
「啊,且慢!我又太過火了。剛才我說的都是騙你的,只是肚子里的戲蟲又在發飆,所以……」青年笑了,聲音年輕、爽朗。
我的心跳開始急促,這位姓清田的男人和原口美津子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呢?似乎並非我最初想象的清純關係。
「我不知道……」我感到兩邊太陽穴不住抽痛。
「我知道美津子故意叫你這麼說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青年的聲音帶著笑意。
「豈有……你好像聽不懂我的話呢!美津子出門了,今天不會回家,知道嗎?」
「我剛才已經說過,美津子今天不會回家。」我故意冷淡地說。
我本來打斷回答。「不,我們是佐佐木,並非原口。」但是,緊接著的瞬間,脫口而出的居然是:「是的,有什麼事嗎?」
他還很不好意思辦的說自己從未出過旅遊,並表示在目前的時代,像他這樣孤陋寡聞的人一定很稀罕。我回答說沒有這回事,因為我也是哪裡都未去過。
「小女回來后我叫她給你回電,你的電話號碼是?」我順勢問。感覺上似有某種錯覺,彷彿自己真的是原口美津子的母親。
「原口美津子本來就不存在!是我隨便捏造的姓名。不管我怎麼說,你大概都無法明白,我還是從頭說明吧!你願聽嗎?」
「家母正在洗澡,大概快洗好了吧。等她洗好,又要我幫她揉肩捶背,開始講以前的事了,一向都是如此。每天的生活就像是蓋章一樣單調,雖然一成不變,卻總無可奈何,對吧?」
我不自覺笑出聲來,我們真的非常酷似。「你一定很討厭那位同學吧?」我問。
青年沉默無語,良久,才嘆息似的重複說:「是嗎?那我知道了,抱歉,這麼晚還打擾。」之後,他掛斷了電話。
話一出口,我心想,糟了。但轉念又想,只要是有點常識的青年,聽人家這樣講,應該不會再打來吧!
我跪在公公枕畔,輕輕解開勒住他已變成皮包骨的脖子上的電線。
我們異口同聲地笑了——我們的境地多麼相似呀。
「家母現在正躺在我打電話的客廳的地板上,脖子上勒著洗衣繩,雙眼圓睜,瞪著我。」青年低笑,「我殺死她的時間是9時左右。家母和平日一樣開始講以前的事,我聽得耳朵都已經長繭了。我不想再聽,就從背後用洗衣繩把她勒死。」我連呼吸也忘記了。
「可我不想那麼做,監獄是個無聊的地方,對嗎?我不想進那種地方。」
走向浴室,打開檜木浴桶蓋,馬上聞到一股水垢味。桶內還留著渾濁的洗澡水,是上次使用后忘了漏掉。我伸手到水中,拔開木塞,水很快就漏光了。我用蘸著洗潔精的海綿開始清洗浴桶。
「喂,喂,你聽到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確實是清田的聲音沒錯,不過語氣又改變了,恢復到最初九九藏書那種彬彬有禮的態度。
電話鈴聲突然再度響起,聲音尖銳,我的心臟差點停跳。用顫科的手拿起話筒,怯怯地貼近耳朵。
「抱歉,我要掛斷電話了。」
「清田三千雄嗎?」
本名今井惠子,一九五五年三月十三日生於長野縣野市,山梨縣都文科大學英語系畢業。一九八九年以《卍字殺人》獲選為「鯰川哲也與是三個謎」徵文比三的首獎(相當於第零屆的鯰川哲也獎),從此步入推理文壇。作者類型富於變化,在本格推理、校園推理、懸疑小說、怪奇幻想小說等,深受矚目。
我苦笑著擱回話筒,走回浴室,把洗好的浴桶塞上木塞,放水。但好不容易才放了約莫半桶水,電話鈴聲又響了。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雖然認為不可能,我仍快步走回客廳,才抓起話筒,未貼近耳朵,青年的聲音立刻傳來。
「如果要去,你希望去什麼地方?」
這是否表示他和原口美津子這位女性的關係並不是很親密?不過從他極其緊張的結巴語氣推測,這位青年一定愛慕者原口美津子吧!雖然不知道是學生還是上班族,卻絕對是鼓足勇氣才打電話到暗戀的女性家裡,也因此才會在過度緊張的情況下撥錯電話號碼。
這幾天來,公公的身體狀況很差,我一直守在旁邊看護,連洗澡的時間也沒有,感覺頭髮都有臭味了。
「坦白地說,我殺死了原口美津子。」清田,不,這個自稱姓原口的青年喃喃說道。
「抱歉,請問你是?」我問,同時心裏在想,這種時間打電話給年輕女性,只要為人父母一定會這樣問吧!
「我……我會報警的!」我大聲叫著,但對方已掛斷電話。
「可是,我也嚇了一跳,因為我問『請問你是原口先生家嗎』,你居然回答『是的』,讓我以為真的打到了姓原口的家。畢竟那並非少見的姓氏,一旦多打幾次不是沒有此種可能發生。但真正令人驚訝的是後面,再怎麼說也不可能連『美津子』這個名字也一致吧!所以我在驚訝之下先掛斷電話。只是,掛斷後我又想到,會不會你也是出於惡作劇心理才那樣回答?因為為了求證,才改為粗暴的方式。」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鬆了一口氣。
「啊……我是……不,我姓清田。」
「對不起……」我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說,「美津子剛才來電話,說要住在朋友家,今天不回來了。」雖然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但我仍然沒有說明真相。
「對不起。你現在一個人在家嗎?」停頓片刻,清田問。
「我也和家母一起,所以到了晚上就覺得非常無聊。」聽了這句話,我覺得似乎稍微能夠了解這位清田的青年了,大概也沒多少朋友吧!當然,不要說戀人,可能連女友也沒有,只是和彼此不太能溝通的老年人生活在一起。由於過度無聊而想和別人維持人際關係,入夜後才會假裝撥錯電話號碼四處亂打電話。感覺上,他散發出一股發餿的孤獨氣息,而,這也是我自己的氣息。
我靜止不動,是那位青年嗎?不應該有這種事情的,因為我已經告訴他美津子今天不會回家,他沒道理再打電話來。可是……我有一抹不祥的預感。也想置若罔聞,只要不接電話,一定很快就會掛斷吧!但是,說不定是別人打來的呢!再怎麼想都不認為是那位青年打來的。
雖明知不可能,不過我仍走出客九_九_藏_書廳,走向裏面的八席房間。拉開紙門一看,公公把棉被蓋到胸口,靜靜躺著,和電話鈴聲響起我離開時同樣的姿勢,而且,並沒有咳嗽。
「是我!」
聲音似乎是二十多歲,那麼「美津子」應該是戀人或者女友了,也大約與對方同樣年紀吧!正好女兒的年齡相仿。
我跑向玄關,用發抖的手指將門上鎖,又在家裡轉一圈,鎖上全部門窗。但是,畢竟是老舊的木造房子,只要真的想入內,隨便砸破一塊玻璃就可以輕鬆進入。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想應該是。」我邊忍住想大笑的衝動,邊回答。這位青年果然迷戀著美津子,所以才會很在乎美津子究竟去哪兒。
「你沒有先生嗎?」
「你怎麼知道?」
「我……要我講多少遍呢?美津子不在這裏。」我生生咽下一口唾液,尖叫似的說。
想到這裏,我真的後悔不該那樣惡作劇了,但是,一旦說了謊,就好像滾雪球般一發不可收拾。
「你、你到底……和美津子有什麼關係?」我控制激動的聲音,問。
瞬間判斷後,我決定辦成母親模樣,忍住笑,回答:「小女還沒回家。」
短暫的沉默之後,青年以怯怯的聲音問:「對不起,美津子在家嗎?」
「對不起,學生時代我參加過話劇社,所以一時技癢……」
我全身乏力,邊擱回話筒邊想,這次應該不會再打來了吧!
粗暴的手段?解決?
「你呢?」
是電話鈴聲,客廳的電話又響了。會是方才那位青年嗎?我用卷高袖管的手臂拭掉額頭的汗珠,心想。但是,怎麼可能呢?對方不該會再打電話來的,不可能再撥錯電話號碼。電話鈴聲持續響個不停,我丟下海綿,走出浴室,回到客廳后,用濕濡的手抓起話筒。
電話鈴持續響著,似乎在無人接聽之前不會停止。不得已,我走回客廳拿起話筒。
「清田先生嗎?」
「我聽到了。」青年同樣禮貌地說。
為何會說出這種話呢?連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許是因為想找人說說話吧!陌生的年輕男人聲音悅耳,就算是撥錯電話號碼,陪他瞎扯一陣也可以排遣寂寞。
「不……」青年猶豫了一下,「坦白說,我並非姓清田。當時你問我姓什麼,我隨便用中學時代的同學的姓氏回答。」
「我現在有一種辦法,我打算偽裝成家母外出長期旅遊的樣子,同時把屍體處理掉。要我告訴你如何處理嗎?就是分屍。因為若不這樣做,沒辦法把屍體運出去。家母很少出門,又喜歡吃甜食,非常胖,不分屍帶不出去。所以我現在困惑不已,該用鋸子呢?還是用切肉菜刀?」
儘管彼此年齡有著兒子和母親般的差距,我們卻真的非常酷似!
「美津子一定告訴你,如果我打電話過來,就像剛才那樣說吧!我早就知道美津子在家,快叫她聽電話。」青年的語氣忽然驟變。
「這樣比較好……」我慎重回答。
「是的,我姓原口。剛剛我說過原口美津子是虛構的人物,其實,原口美津子是家母的姓名。」
可是,對於才剛認識、而且是以稍微異常的方式認識的這位青年,卻好像前世有約般,能夠讓我推心置腹的對他說出一切。我感到很不可思議,也許,人與人的相知相惜和年齡毫無關係!
會是誰呢?
「對不起,我姓清田,請問美津子小姐在家嗎?」是剛剛那位青年的聲音。
忽然想到洗澡水未關,我在讀快步回到九*九*藏*書浴室。洗澡水正好滿了,我慌忙把水關掉。就在此時,電話鈴響了。
「哦,那很年輕呢!我的年齡足可當你的母親了。」
搞不好這男人真的是流氓,原口美津子為了某種理由才逃離其控制。怎麼辦?但是,我馬上發覺沒有必要害怕。這個男人不知道撥錯電話號碼,說不定這裏的電話號碼是美津子告訴他的,那麼美津子很可能就是隨口說了個電話號碼而已,只是很偶然的正好是我家的電話號碼。這樣的話,一切就能解釋通了。
「嗯,願意。」
一想到青年在明白真相時的狼狽樣子,我既覺得可憐,又感到滑稽,不自覺的笑出聲來,同事淚水也跟著奪眶而出。我擦拭眼淚——已經多少年沒有大笑出聲了呢?
「對不起,你幾歲了?」清田略帶顧忌地問。
「喂,喂……」
「用菜刀能夠砍斷骨頭嗎?」
「別裝蒜了,我知道美津子在那邊。」
「我是清田,請問美津子小姐在嗎?」
「我的電話號碼是……」我並未繼續說下去,「我不告訴你了,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這樣比較好。請保重,再見。」考慮之後,我說,並且掛斷了電話。
「就算偶爾交談也沒辦法溝通。」清田接下去。
「我最後再說一遍,叫美津子接電話,那樣我就不會採取粗暴手段,彼此好好商量、解決。」
「這個嘛……最好是北方。」
「不,我會再給她打。抱歉,這麼晚還打擾。」青年似乎有氣無力地說著,掛斷電話。是那種很小心翼翼、怕引起對方生氣的掛斷方式。看樣子,那位姓清田的青年並未發現撥錯電話號碼。可能他是第一次打電話到原口美津子家裡,如果以前打過,應該馬上就會發覺我並不是美津子的母親。
「喂、喂?」
「三千雄。」
「我也是,最好是在北方的盡頭……」
「我是清田,請問美津子小姐在家嗎?」是青年的聲音,我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這位青年……直到這時我才發覺他不正常。
那也是我最喜歡的書。
「從哪裡?」男人的聲音有點畏縮了,「美津子告訴我的,這還用問嗎?」果然不出我所料,美津子故意給他錯誤的電話號碼。
「美津子嗎?」我邊思索邊反問。
「什麼……」
「什麼!」話筒差點自我手中滑落。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你撥錯了電話號碼。我姓佐佐木,不是原口。」
公公的咳嗽好不容易停止,我在他身上重新蓋好棉被時,客廳的電話鈴響了。我情不自禁望向櫥柜上的鍾,已經晚上十點過了。
「佐佐木小姐,」青年說,「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怔了怔,沉吟片刻,回答:「我叫芳子。」我說謊了。芳子是我小學時代最討厭的同班同學的名字。
「不,和公公在一起。」
約莫經過二十多分鐘,我停止清洗浴桶的手,凝神靜聽。
「好幾年前死了……當時公公已經生病了,我總不可能拋下病人獨自離開。之後,我的人生就只是照顧公公的病……」我輕輕嘆了口氣。
「是啊!」
「對不起?」
和相親結婚的丈夫共同生活近二十年,卻從未有過如此投機的交談,現在連丈夫的長相都想不起來了。不管是活著的時候或是死後,我都從未曾夢見丈夫。
「你幾歲?」
「還沒回家?」青年喃喃說著。是感到懷疑的聲音,會不會已經發現撥錯電話號碼了呢?「對不起,那麼,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