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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頭蛇

雙頭蛇

作者:小涅
「你剛才提到的報警裝置,是為了防止護士的疏漏而安裝的?」
「天,你是怎麼知道!?」我驚呼道。
「難道說,在案發時,別墅里有人開過槍?!」老局長說,「這也說不通啊,如果真有人開過消音手槍,那他至少也必須和護士處在同一間屋子裡,槍聲才可能被聽到。」
由於小鎮並不大,我上下班都是步行。在經過一座小橋時,我的手機響了,來電的是小朱。來按下接聽鍵,一路走到橋中央的欄杆旁。
「如果不太忙的話,我一定會來的。」雖然聽說雙胞胎姐妹的琴藝其實不怎麼樣,好好的曲子都會被兩個人拉得支離破碎。
「是不是太過斑駁了一些。」
「那麼他可能就沒有時間來酒吧喝酒了——」
註釋:
「所以才更需要哥哥這樣有能力的警察來捍衛正義嘛。」
「奇怪?我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特別的演奏訓練啊。」
……
兩名少女微微頷首。
「李管家太喜愛古典樂了,即便在深夜古典樂節目結束后,也會興奮的睡不著覺,還要把翻出剛才的錄音,把喜歡的段落再多聽幾遍。這樣一來,他當時就發現了自己犯下的小錯誤,當時儘管覺得可惜,卻也沒太在意。可是,在第二天早上父親的屍體被發現以後,他立刻重新審視起了錄音帶里的那一聲鈍響,並很快琢磨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作為一名曾經的精神科醫生,他具備足夠的心理學知識;作為監督我們練琴的李管家,他又明晰我們的底細。這樣的一個人最終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你又怎麼解釋他為什麼要養蜜蜂呢?」
「他穿著一身長斗篷,臉上……」管家說到一半,聲音僵住了,他突然抬起手指向我身後大喊道,「是他,那傢伙就在那兒!」
「說來也巧,臨晨三點這時候,剛好有一個名叫《古典泛在》的廣播節目,每周一期,我幾乎每期都會熬夜聽直播。」
「眾矢之的——」
「嗯,報警裝置會在抗毒血清輸完時,觸發我值班室里的報警器,進而發出報警音。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雙胞胎小姐執意把報警器的音量調到最大,聲音足以在半夜把整個樓的人驚醒。」
她們坐回椅子上時,那兩雙美麗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絲極不易察覺的竊喜。這一次,兩人拉的曲子我竟從來沒有聽過,我甚至無法想象哪個作曲家會寫出如此妖冶詭異的曲調,這顯然不是這樣的曲子顯然不是寄託悲傷和悔恨的理想載體。我感到腳下的地面隨著琴聲而振顫著,那股強烈的震感沿著我的雙腳向上傳遞。雖然我早就注意到,雙胞胎的兩架大提琴的音量比普通大提琴大出不少,卻也不曾料到能產生這樣強烈的效果,難道說她們正在反向利用消音演奏的技巧,不是讓兩個音波互相抵消,而是彼此疊加以增強音強?我雖然不清楚她們這麼做有何用意,心裏卻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我不太敢確定,臨晨三點左右吧。」
「可是你們要老厄尼做的,應該不只是裝神弄鬼吧?其實,我也曾假扮成傳說中養蜂人的模樣,從獄中的老厄尼口中,套出了很多情況。據老厄尼說,那個所謂的『先祖』,還命令老厄尼飼養蜜蜂,去採集野外一種叫暗夜皇后的花卉花蜜,然後用釀出來的蜂蜜製成能夠防蛇毒的藥劑,這一點你們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么?」
「這……噢,對了,我記得自己曾經在屋子裡,聽到過一聲不知從何而來的,尖細而短促的聲響。」女護士突然說,「有點像電影里,消音手槍發出的聲音。」
「是林警官嗎?我是施耐德。」
「這幾天來,輸液系統的報警聲是不是經常會驚擾你們?」
「歡迎收聽《古典泛在》節目……」伴隨著一段氣勢磅礴的交響樂,錄音機里傳來了一個深沉的男中音。

「有誰能證明你的話嗎?」
墓園的大門緊閉著,我先讓兩名少女輪流騎上自己的背,翻過鐵欄杆,接著自己也騰身翻入了那片陰悚的亡魂之地。藉著老式油燈的光亮,我們三個隨意就找到了一塊墓碑下脫去草坪的斑駁泥地,用帶來的小鏟子挖了起來。沒多久,就露出了一具森然白骨。
「可這真的不是我偷的啊。」
「而且我們在李管家身上塗的香水中,發現了同一種蜂蜜的成分,李管家在身上塗滿了含有這種蜂蜜的香水,很可能就是為了防止自己在山林里,像劉警官那樣被毒蛇襲擊。」
「對。」
他顯然已經意識到,反抗是沒有出路的。照著我的話,把那個放光的物體放下。
「能想起來那是幾點么?」

6

「不,案發時吊著的輸液瓶也已經檢查過了,也沒有被人做過手腳的痕迹。」我說。
他被我的吼聲嚇了一跳,卻依然不肯行動。

5

「下午好,警長先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大約一刻鐘以後,我在李管家的陪同下,來到了施耐德的房間門口,後者身上還穿著睡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對我此時到訪,顯得極不耐煩。
「對呀,就是昨天來參加葬禮的那些人,為了表示感謝——」雙胞胎之一說完,另一個又說,「我們特邀地請他們留在別墅里度周末,並且準備在明晚設宴款待他們呢。」
接手?我早該料到了。像馬洛夫這類名人的案件,怎麼輪得到我們這種地方小警局裡的警員調查呢?但我還是抿出一個友善的笑:「你好。」
「施耐德?你大清早打電話找我有事嗎?」
「啊……」還沒等我回答,一邊說話一邊切水果的少女之一叫了起來。右手的食指被左手上的刀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往下淌。
「你不要避重就輕,我們要你交代的不是這個。」劉警官打斷道。
「……經你們這麼一說,倒是有這麼一個人。」過了許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傢伙以前不但嗜酒,還很迷信,說什麼就能驅鬼辟邪,所以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去酒吧喝酒,可最近一個月,確實很少見到他!這的確很不尋常!」
「當睡夢中的馬洛夫先生被『報警聲』驚醒,又遲遲沒有看見護士沒有來更換輸液瓶,在黑暗中,他會以為輸液瓶中的抗毒藥劑已經空了,體內的殘餘毒素即將發作,卻又無力求救和自救,便在極度的驚恐中死去了。
「連我們都能發現的問題,你們覺得那傢伙會看不出來么?」少女之一說。
「下午好啊,兩位小姐。」施耐德說。
「對,那時候我去病房裡更換輸液瓶,此後就一直在值班室里看書,直到在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下盹兒,然後就被報警聲驚醒了。」
「去墓地啊!」
「這麼說,老厄尼也是古代養蜂人的後代?」
「再去一次?會有什麼區別嗎?」
「有的時候要弄到磷,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
「哦,劉警官帶著十來個人和警犬從別墅出發,追蹤死者的身上的香水氣味,一路走進了別墅後面的山林深處,又在其間輾轉多時,卻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線索,只知道李管家的氣味最後消失在了河岸邊。在回來的路上,劉警官就被毒蛇咬了。」
「可是警察哥哥你呢,身在大城市,又有高學歷,卻偏偏來到這樣的小鎮生活,怎麼不讓人覺得奇怪呢?」
「你確信窗戶自始至終都是關死的么?」劉警官反問,「在案發的那天夜裡,它完全可能被人打開過,然後再關上。」
「墓園看守人——」
「好景不長,毒蛇的繁殖能力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沒過幾年,便又是毒蛇泛濫,被咬死咬傷的人不計其數。人們就只能再次請求那個大提琴手把毒蛇引到火里。這次,這位大提琴手雖然答應了人們的請求,卻向每家每戶收受高昂的『庇護費』,只要有一戶人家拒絕繳納,就不再施展自己的魔力。鎮民們為了安全,只好答應大提琴手的要求。而只有養蜂人一家拒絕合作——這個家族的人似乎擁有一種抵禦毒蛇攻擊的秘方,家庭成員在歷次蛇災中從未收到過傷害,非但如此他們還聲稱大提琴手只是一個騙子。
我連續敲了兩次門,房間里都沒有人應答。同時,我的鼻子隱隱嗅到了一股讓人不適的氣味,我知道是那種本能的底層機制又在起作用了。我趕緊讓李管家打開門。
「那天在地下室里演奏的不是你們兩個,而是錄音吧。」我繼續問。
「那我們出發吧。」兩姐妹說著站立身來。
「會不會是有人事先在輸液系統里做了手腳。」老局長連忙插嘴說,「據我所知,有很多藥物都能使人產生幻覺,或者直接刺|激神經,使人產生過恐懼感。」
「葬禮?什麼葬禮?」他抬頭望天彷彿半個世紀之久,才說,「哦,對,是有個葬禮,我可憐的老馬洛夫,這樣偉大的音樂家,死後居然葬在那樣一片爛墓地里!」
「去墓地轉一圈不就成了?按小鎮的習俗,同一家族人都會葬在一塊——」少女之一說,另一個接著說,「只要找到那個名字所對應的墓碑,就能順藤摸瓜,就能追溯到他近現代的後人了。」
「大概是清晨6點30分左右。那時候輸液系統的報警器響了,我聽到以後馬上到馬洛夫先生的卧室更換輸液瓶,沒想到……」女護士一邊說著,一邊用兩手捂住自己的面孔,輕聲抽泣起來。
「這是我們倆頭一次操辦這種事,一定要認真對待,絕對不能出什麼洋相!」少女們顯出一副鬥志滿滿的樣子同聲道,「啊,對了,如果警察哥哥有空,不妨明天也一起來吧,下午,我和馬莎還會在地下室為客人們舉行一次大提琴演奏會。」
「你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被那傢伙甩了的?」劉警官反問道,「那些蜜蜂就是嫌疑人在盜竊行為暴露時逃避追捕的武器。」
「不是這樣的,在大多數時候,值班護士還是會在報警器響起之前,及時更換輸液瓶的。」兩名少女同時說,就連口型都一模一樣。
警方還從死者口袋裡找到的身份證顯明了他的身份,這個不幸的人正是雙胞胎別墅里的李管家。
「施耐德先生是這樣說的,但他並沒有告訴我那具體指什麼。」
「嗯,絕對有可能!施耐德和父親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少女之一說完,另一個接著說,「我們也一直覺得那是一個愛異想天開的傢伙呢。」
「是什麼事?」我問。
「警察哥哥是來抓我們的嗎?」兩名少女停止了演奏。
「你們的想法很有意思,至少我並沒有想到這一點。」

7

「看來雙胞胎書房裡,那本手抄書上的記載是真實的。」
「我們已經認定,你們兩個有謀殺馬洛夫和施耐德的重大嫌疑,現在正式拘捕你們。」
「瞎說!父親的死亡時間不是臨晨嗎?可是報警裝置明明是在天亮時才響的!這一點有很多人可以作證!」
「可是,既然掌握這種藥劑的是雙胞胎,後來李管家又是怎麼得到的呢?」
「噢,明天你們要招待客人?」
「我們在兩姐妹的書房裡,發現了一本古老的琴譜,琴譜上的曲子我已經看過了,確定那就是雙胞胎最後在地下室里拉的那支曲子。應該就是家族祖先流傳下來的引蛇曲。而不久前馬洛夫散步的時候攻擊他的毒蛇,大概也是雙胞胎在地下室演奏同樣的曲子九-九-藏-書招引到別墅附近的。畢竟,地下室是隔音的,馬洛夫就算知道這首曲子的危險性,也聽不見女兒們正在演奏它,可是毒蛇卻能感受到從地下傳來的震動。」
「我想,死者很可能是主動跳進河裡的,為的是要擺脫當時攻擊他的蜂群,不過這一舉動對他來說已經太晚了,由於身體已經受了致命傷,跳進河裡不久就死了,然後屍體一直順著河水飄到了下游,直到晚上被我發現。」
我衝出屋子,加快腳步在林子里追上了他。
我和兩位小姐把做完的甜點放入冰箱后,發現距離四點還有一個半小時。趁著兩姐妹排練的時間,我向她們提出想去書房看會兒書。直到演出開始前5分鐘,我才從書房匆匆趕到了雙胞胎表演的地下室。聽說有段時間,雙胞胎的練琴的聲音太過折磨人,對附近居民造成了不小的噪音污染,老局長親自找馬洛夫談過,這才迫使他把雙胞胎平日練琴的地點,轉移到這間完全隔音的地下室里。
電話鈴響了。我一邊擦去額頭的汗珠,一邊接起電話。
「確實是這樣,因為在醫院也要值夜班,在這裏不僅輕鬆而且環境很好,還能賺些外快,何樂而不為呢?」
「靠!」那傢伙驚恐地尖叫了一聲。令人敬畏的超自然存在是不會用「靠」這個詞的,更不會驚聲尖叫。有了這一層覺悟,我果斷上前兩步,說,「別再來那套老把戲,你的蜜蜂不可能比子彈還快!現在把蜂巢慢慢放到地上。」
「你是什麼人,在這裏幹什麼?」我遲疑了片刻,然後問道。
他話音剛落,收音機里傳出一陣急促尖利聲響。
「你的沒事吧,馬琳?」我關切道。
「噢,難怪施耐德先生說,自己今晚在這裏留宿。」
「哼,你就別再演戲了。」劉警官輕蔑道。「我問你,在你家裡搜到的那些鑽石是從哪裡來的?」
我發現此時,自己內心深處還在不切實際地期待她們能用一連串睿智的言語,把我反駁得體無完膚的,可我等來的卻是靜默。
「這……」老厄尼低下頭,帶著手銬的雙手一個勁地搓揉著,「這我不能說。」
「因為前不久,父親珍藏的好幾顆鑽石失竊了——」瑪莎又說。
「警察哥哥以後要是辭職開偵探事務所,可以聘請我們做顧問哦……你們快看!」少女說到一半,突然指向遠處。
「那你在夜裡有沒有聽見過什麼奇怪的聲音呢?」我想起剛才女護士的話,於是問道,「比如某種尖細短促的聲音?」
「警察哥哥,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啦。」身後突然傳來少女動聽的聲音。
「你不是不能說,而是無話可說!」劉警官說,「因為你就是一個竊賊!打扮成養蜂人的樣子不過是想在行竊時隱藏自己的身份。在兩天前,你在半夜潛入到馬洛夫先生的房間,妄圖再次行竊,卻把重病在床的馬洛夫先生驚醒了,正是你的那副嚇人的裝扮,導致了馬羅夫因為先生驚嚇過度而喪生。」
「沒錯,報警裝置在馬洛夫先生遇害的時候確實沒有響過,因為那個時候,輸液瓶里的還有足夠的抗毒血清,可在那個時候,他的確聽到了某種聲音,可響的並不是報警器,而是一種和報警裝置的響聲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也就是你們兩個用大提琴模擬的——報警器的聲音!由於警報聲是一個連續的音頻,如果技術足夠好的話,這一點並不難辦到。
誰知我話音剛落,馬莎就拿起刀來,在自己的左手指上、與馬琳右手食指受傷處相同的地方劃了一道長度一模一樣的口子。
開完當天的案情分析會,我下班回家時,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會上除了決定把前後發生的兩起命案併案偵查外,並沒有取得任何實質進展。
「你覺得小地方的警察寫報告不可靠?」
兩人雖說已經年近二十,但臉上可愛卻不過分的嬰兒肥使她們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這兩位小姐的相似程度,實在讓人驚嘆不已。一樣的容貌、穿著、言行舉止,一樣的神態和表情,甚至連眼皮眨動的時間和速率都是一模一樣。聽說唯一區別兩人的就是:姐姐馬琳是左撇子,妹妹瑪莎習慣用右手。

10

「兩個大小姐什麼時候對烹飪感興趣了?」我問。
「那你們殺死施耐德,難道只是害怕他泄露自己的秘密?」
很顯然,對於從小嬌生慣養的雙胞胎姐妹,以及對烹飪毫無興趣的我來說,擺在面前的任務還是相當有挑戰性的。揉面、攪拌、打乳酪、剝堅果、加熱、切水果、裝飾,沒過多久,我們的臉上身上就弄得一塌糊塗,看著彼此的狼狽模樣,三個人都不由大笑起來。
「我讓工作人員做了一些實驗。」我說,「結果證明,本地的蛇類的確對那個發光蜂巢里釀製的蜂蜜過敏。」
「在此期間,你一直在自己屋裡么,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但他可以從窗口爬進去屋裡啊!」
「現在才一點啊。」少女之一說,根本沒有理會施耐德。
「我推斷,以雙胞胎表現出來的聰穎程度,應該早已料定李管家會把可以指證自己罪行的錄音帶埋到附近的山林里,但對於近期在野外肆虐的毒蛇心存忌憚。於是她們是故意讓李管家知道有這麼一種抵禦毒蛇的藥劑。」我說,「李管家或是明取或是暗奪,總之把它弄到手,可他沒有想到,兩姐妹在藥劑里摻入了的香水,因為她們料定謹慎的李管家在去到山林里之前,全身上下一定會塗滿這種藥劑,這樣就能追蹤香水氣味,找到他埋藏錄音帶的地點。顯然管家中了計,但結局卻出乎了所有人預料——他身上含有蜜的成分的香水,反而引來了野生蜂群……」
「到現在你還不老實交代。」劉警官說,「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你是從馬洛夫家裡偷來的,是吧?」
但這次,不知處於怎樣的思想動機,他猶豫了。
「說吧。」劉警官對審訊椅上的老厄尼說。
「但是案發當晚,馬洛夫房間的窗戶都是關死的。」
「真沒想到,你告訴我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關於你所描述的那個神秘人,我倒知道一些和他有關的傳說。」老局思索了片刻說,「你遇到的,很可能是本地的養蜂人。傳說,他的祖上世代養蜂,也曾是小鎮居民中唯一不依賴馬洛夫祖上庇護的家族。我從小聽長輩說過,在很久以前,這個地方經常鬧蛇災。直到有一天,一名琴手帶著一把擁有神秘力量的大提琴來到小鎮上,他用演奏的音樂把數以百計的毒蛇引入了事先挖好的火溝中,挽救了整個小鎮。
「絕無僅有的方式?」
「不久以後,你們就聽見了護士的尖叫聲?」
「出發?」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我說,「那他們上午有什麼發現?」
也太精確了吧,我心裏暗想,嘴上卻沒有說。
「你們怎麼知道?」
「嗯,不可原諒!」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女聲符合著,這時,兩人已經同時轉過身來,臉上寫著同樣義憤填膺的表情。
我問道。
通過查看監控錄像,我們發現:除了照料馬洛夫的值班護士在案發前晚十點半和次日清晨六點半,兩次進出死者的房間外,整晚都沒其他人再進入過。同時,死者房間里的窗都是緊鎖的,因此不大可能有人從外面進入。
「把面具摘下來!」我接著命令道。
「恩,這塊應該是腿骨吧。」另一個少女抽出一根還半埋在土裡的白骨說,「你們看,上面這麼大的裂口,一定是人擁鈍器強行砸開的,裏面的骨髓已經被人掏乾淨了!」
「好。」看著那兩張甜美的笑臉,我想她們不論讓我幫什麼忙,我都會說「好」。於是,我不得不把可憐的小提琴家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只是在臨走前,留給他一個電話號碼。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怪不得。」
雙胞胎同時站起身來,把大提琴和琴弓擱在坐過的椅子邊,然後轉過身去,雙手交叉,把各自身上的連衣裙從及腰處掀過頭頂,一併脫了下來,兩名少女滿是鞭傷的背部,驚的在場之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好吧,關於你們的疑問,我現在就可以給出解釋。」我說。
李管家宣布演出正式開始,幕布緩緩拉開,全場唯一的光源從舞台上方直射而下,籠罩在一身白衣裙的雙胞胎姐妹身上,顯得異常美麗而聖潔,兩人相隔2米並排而坐,身體呈45度微側向對方。隨著兩姐妹以一模一樣的動作拉響那兩把一模一樣的大提琴,低沉的音波向觀眾席滾滾襲來。然而,即便是我這樣的門外漢,也明顯感到雙胞胎演奏的音質太過低沉,聽著聽著便覺得彷彿有一塊石頭壓在心頭,甚至我腳下的地板也在因此微微震顫。整場演奏持續了近一個小時,聽的人頭皮發麻,渾身不舒服——傳言果然不假。
「快點,還磨蹭什麼?」
「對了,關於警察哥哥,我們兩一直有件事情很費解。」

11

「有時候所謂的正義只是強者群體用來束縛弱勢弱勢群體的工具罷了。」我輕蔑地搖著頭說,「在我原來工作的地方,很多人為了破案是可以不擇手段,只要一個人有作案嫌疑,總有辦法讓他或她認罪,完全不必分什麼青紅皂白!」
我點著頭啊了一聲。

3

少女的話實在讓我哭笑不得,甚至覺得是自己間接導致了小提琴家的死亡。
「果然是這樣。」我說,「難怪原來的草坪都不見了!」
「連這一點也被警察哥哥說對了看來我們這的次行動真是一場完敗啊。」雙胞胎承認道,「我們在閱讀祖先流傳下來的家族史時,了解到古代養蜂人一族已經在祖先的幫助下重新回到了小鎮上生活,我們很快查出老厄尼就是養蜂人的後代。」我說,「於是就人打扮成傳說中養蜂人的模樣,出現在老厄尼面前,在指出他就是古代養蜂人家族的後裔的同時,還道出了一些他們家族某些不為外人所人知的歷史。於是迷信的老厄尼就認為是自己祖先的鬼魂找上自己了!這樣,我們就無異於多了一個百依百順的奴僕。我們指使他在別墅附近裝神弄鬼,還假意把鑽石作為勞碌的酬勞送給老厄尼,實際上卻成了事後用來嫁禍於他的贓物。讓警方誤以為那是從別墅里偷出來的。」
當我把施耐德送回馬洛夫的別墅后,順便找到了在正書房裡的雙胞胎姐妹。馬洛夫家的書房足有200多平米大,一排排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類藏書近1萬多冊,天文地理無所不包。我進去時,兩姐妹正並排坐在書桌前,埋頭閱讀一本有關烹飪的書,兩顆腦袋幾乎要撞到一塊兒去了。
在河面上升騰起的朦朧霧氣中,雙胞胎姐妹的別墅巍然屹立。別墅里是一片墳墓般的陰濕之氣,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傭在大廳打掃衛生,她告訴我們說兩姐妹正在練琴。我出示了相關的批示,帶著四名持槍刑警往地下室走去。
「果然。」
當天上午,我在馬洛夫家的會客室里對有關人員展開例行詢問。首先來到會客室的,是負責照料馬洛夫的值班女護士。
「嘿,警長先生。」他拿著半瓶威士忌,搖搖晃晃地來到我面前,「最近在電視上見過你!」
「幸好咬到他的毒蛇毒性不強,醫生說他已經脫離危險了,但目前還在昏https://read.99csw.com迷中。」老局長邊說邊點上煙斗,白色的煙霧很快在辦公室里彌散開來。
我連忙跑到廚房旁邊的小隔間里,把兩位小姐受傷的事告訴正聚在那裡吃午飯的下人們,有兩個下人很快放下碗筷,取了紗布、止痛藥和消毒水,卻立刻被雙胞胎趕了出去。
「特殊的演奏方式?」
「老實點,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犯罪證據!」劉警官一拍桌子,提高嗓門道。
「你能描述一下此人的樣子么?」
「解答謎團的鑰匙,就是它了。」我說。
「很抱歉,用那樣的聲音折磨了大家的耳朵。」雙胞胎之一說,「但如果不讓音波的頻率,低到超出人耳對其進行合理判斷的範圍,觀眾中的那些樂感超凡的音樂名家可以輕而易舉地判斷那不過是錄音。畢竟,當時台上只有瑪莎一個人合著錄音做拉動琴弦的假動作。而我卻假扮成了養蜂人的樣子,進入了施耐德叔叔的房間,把蛇毒塗抹在他的琴弓上。」
「這不就是一個廣播節目錄音?」老局長詫異地問。
「沒錯,按她的說法,那聲響更像是電影里消音手槍開槍時發出的聲音。」
「我看這一點並不是案子的關鍵,現實中,我們的耳朵出現的錯聽的事是常有的。」劉警官插嘴道,「況且,死者也不是死於槍擊。」
兩姐妹僅僅是聽著。
「光?什麼樣的光?」
「也許你們會說,報警器的聲音非常大,即便是用大提琴模擬,也會立刻吵醒很多人,況且還有一個熬夜值班的護士,她不是也什麼都沒有聽見嗎?」我說,「可事實上,當時整棟別墅里,只有馬洛夫和你們兩個才能聽見這個大提琴模擬的報警聲!」
「照警察哥哥的說法,其他人都集體失聰了嗎?」雙胞胎不服氣地說。
「在案發前,不斷輸入死者體內的是什麼葯?」
「蛇毒只作用於馬洛夫先生的運動神經系統,除了運動受限以外,他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
昨天下午4點30分左右,一個詭異的身影從別墅正門進入了大廳,那傢伙他穿著連帽斗篷,臉上還帶著面具,長長的灰白鬍鬚直達前胸,即使這次他的手裡沒有提蜂燈,也無礙我認出他來。
比起鬼靈這類證明與證偽一樣艱難的超自然命題,用琴聲引蛇簡直是確認無疑的天方夜譚,稍微有點科學常識的人都知道,蛇是聽不見聲音的。而著名的吹笛舞蛇表演只是一種誤導,它們只是經過某種訓練,從而能模仿表演者的形體動作,扭動身體罷了,更別提用音樂把蛇引進火堆了。傳說畢竟只是給人們茶餘飯後磨牙用的,而小鎮上最佳的磨牙場所,當然就是酒吧了。
「是這樣嗎?」我笑著說,「也許那是他信口開河的呢。」
「姐姐!」
「在山林里轉了一大圈,然後被蜜蜂蜇死,這也太無厘頭了吧。」
我們推門進入屋內幽翳的昏暗中,順著那股氣味飄來的方向看過去,眼眸突然對準了焦距,在那從密閉窗帘縫隙間透出的黯淡光暈中,我看到了一張痛苦的臉,他嘴唇是青紫的,眼球凸起,幾乎擠出眼眶,身體奇怪地扭曲著,正是施耐德。
老厄尼被押回牢房后,我對劉警官說:「發現鑽石失竊后,馬洛夫在別墅里到處都安裝了攝像頭,外面的人要進入別墅,很難不被發現。如果真是他嚇死了馬洛夫,他又是怎麼進入馬洛夫的房間的呢?監控錄像顯示,除了值班護士外,當晚沒有人進入過馬洛夫的房間啊。」
「哎,小小年紀竟能使出如此歹毒的計謀。」老局長連連搖頭驚嘆,「哦,兩姐妹畏罪自殺的時候,毒蛇是怎麼進入地下室的呢?」
「馬上!」
「父親下葬的墓園草坪——」
「有道理。」我有些吃驚地望著兩名看似不愔世事的少女,接著說,「不過,他是否有可能為了要采某種只有在夜裡在開的花的花蜜呢?」
「人家只想讓警察哥哥來包紮傷口嘛。」兩名少女同聲說,露出令人無法拒絕的迷人微笑。
「是的,我一直都在自己屋子裡,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聽完節目就睡了,直到一早被報警聲鬧醒。」他回答,「哎,這棟別墅是上百年的老建築了,隔音效果很差,那警報聲一響,全樓的人差不多都醒了。」
作為小鎮上最大的富戶,馬洛夫家裡的安保工作做得非常嚴密,各個樓道都安設了攝像探頭。
「是啊,經常去。」
這一點他倒是沒有說錯,對馬洛夫這樣的音樂家來說小鎮上的那塊破爛墓地對於確實太過寒酸了些,但人一死,什麼都不重要了,有時間,還是關心一下活著的人吧,比如這位酒瘋越發越歡的施耐德先生,他開始大喊著橫衝直撞起來,作為小鎮的執法者,我想我有義務在他因為發酒瘋而造成什麼破壞前做些什麼。於是,我連扶帶拽地把這個醉酒音樂家弄出了酒吧。
「可我真的不能說啊!」
「這麼快就挖到了。」少女之一竟然毫無懼色地捧起墓主的頭骨湊到眼前,「看來這塊墓地的確在不久前被人翻動過。」
「雖然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但要較真的起來,這樣的效果不是不可能實現的。」我說道,「昨天,我們跟蹤李管家屍體上香水的氣味,找到了他在山林里埋下的一盒錄音帶,音帶里錄的是一檔名叫《古典泛在》的深夜音樂節目,除了開始階段有一聲尖細短促的聲響之外,就沒有其他特別之處了,但正是這如同消音器手槍開槍時發出的聲響,啟發了我。
那不正是馬洛夫死亡的時間么?
「不是這個意思。」他依然面帶微笑,「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報告上所寫的情況全部屬實的話,那馬洛夫先生的死就很難用常理解釋了。

8

「那你是判斷,別墅里還有老厄尼的內應?」
「這就是父親對我們做的。」兩個稚嫩的女聲同時說,「這些鞭傷有的是十幾年前留下的,有的是一兩個月前的新傷,父親從小就對我進行嚴苛的訓練,而在母親死後,他的魔鬼訓練更是變本加厲,只要拉錯一個音,或者出現稍有不合拍的地方,就會用鞭子抽我們,我們已經受夠了,他奪走了所有本應屬於我們的快樂,我們永遠不會原諒他。」

4

「不,沒有。」李管家想了一會兒繼續說,「不過說到不同尋常的事,我倒想起一件,不過不是在今天臨晨,而是在三天前。就是先生被毒蛇咬的時候,我注意到花園外面的林子里站一個樣子很奇怪的人。」
「是一種幽藍色的光,一閃一閃的,更嚇人的是,後面好像還有一個人影。」馬莎眨了兩下漂亮的大眼睛說。
我立刻轉過身,從身後的窗口看出去,只見不遠處的林子里,確實站著一個人!這傢伙穿著連帽斗篷,臉上還帶著面具,長長的灰白鬍鬚直達腹部,手裡還提著一盞形狀奇異的燈,閃著幽幽藍光。
他滿臉的意氣風發,好像整個案子已經蓋棺定論了。不過我相信,不管真相是什麼,只要他願意,總能把棺蓋釘得死死的。見到這傢伙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他精於此道,現在他已經掌握了主動權,自然不希望有人留下來礙事。老厄尼招供是早晚的事,我應該留著周日下午的寶貴時光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於是,我接受了劉警官的「建議」,早早地離開了警局后,然後前往雙胞胎姐妹的別墅。
「這位是我們警局負責前期調查工作的林警官。」警局小會議室里,老局長對著一位35歲上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介紹著,又轉過來對我介紹道,「這位是上面派來負責接手這個案子的劉警官。」
「我想鎮上的男人們大多都會在晚飯後去酒吧打發時間吧——」
「你的意思是,馬洛夫被蛇咬也不是意外?」
「這並不奇怪,全世界的人都見過我!在電視上,還有舞台上!」他說著一屁股坐到我邊上,一時間,好像酒吧里的所有雙眼睛都朝著我倆聚焦過來。
「這隻是你的異想天開罷了,有證據么?!」
「我是說葬禮,我們在葬禮上見過。」
「在手槍消音器中,有一個種類名叫源消聲器。其基本原理是在原來的聲場中,利用電子設備再產生一個與原來的聲壓、波長、大小相等,相位相反的聲波,使其在一定範圍內與原來的聲場相抵消。而你們兩個在作案過程中,正是利用了相同的原理,來達到在別墅內局部消音的目的。
「但父親回來,是為了讓我們安心練琴,不讓讓大城市的花花世界使我兩分心——」
「原來如此。」老局長接著問,「錄音帶里錄了些什麼?」說著把錄音帶放入了辦公桌上的收音機,按下了播放鍵。
「我派人去鎮上一些相關的店家打聽過,在最近幾個月里,購入過磷粉的,只有小鎮上的中學了。」我說,「他們是用來在化學課上做實驗用的,平時化學實驗試劑都保管很嚴,但學校里有機會接觸這些磷粉的老師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可疑之處。但如果有誰離開小鎮外出時順便帶回來,那就沒法查了。」
「一般來說,小鎮上的人一有機會就想往大城市裡跑,像我們這樣的大家族的成員更是如此,在父親帶著一家人回到小鎮居住前,整棟別墅已經空關了幾十年——」
「這樣一來,這盒『錯誤』的錄音帶,在李管家那裡反倒成為了我們兩個謀害父親的證物了。這時候,李管家貪婪的本性徹底暴露出來了,他開始用那盒錄音帶威脅我們。我們不得不和他達成一協議,就是在繼承父親財產後,支付他一大筆錢。真可悲,一個原本為了理想寧可放棄高收入工作的人,最終還是淪為了一個敲詐勒索的小人。」
「飽受詬病?哈哈,哈哈哈哈……」施耐德彷彿是聽到了某個驚天笑話似地大笑起來,「我施耐德,可以以我對於音樂的所有領悟和虔誠擔保,馬洛夫的雙胞胎女兒,她們的音樂天賦是我此生僅見!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兩個女兒身上,聽起來不象是一個已經功成名就者的思維模式,但我不得不說,那兩個女孩配算得上馬洛夫的期望,一直以來,馬洛夫都在訓練他的女兒用一種絕無僅有的方式拉琴,一種只有她們兩個才能做到的方式……噢,那真是太絕妙了!」
「證據當然有。」我說,「我們到本地電台了解過,那捲錄音帶上的節目內容,播出時間和馬洛夫先生遇害的時間完全吻合,這可以證明其錄音時間,正是在案發前後。
「嗯。雖然引蛇殺人的計劃很難一次成功,可要是每天父親散步的時候,兩姐妹都在地下室里『暗箱操作』一回,可憐的馬洛夫難保不會有中招的一天。由於別墅周圍一兩公里內的毒蛇都能感知到大提琴的震動,處於亢奮狀態。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最近一段時間,小鎮上頻頻暴出毒蛇傷人的事件。」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警察哥哥馬上就會知道的,可在那以前——」少女之一說,另一個接著說,「能讓我們最後再拉一次琴么?我想今後,我們倆再也無法演奏了。」
「什麼?你原本就知道?」
「六點半少兩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沒錯……」
「所以——」
兩個少女點了點頭,離開了會客室。
可誰也沒料到,在遇襲后的第三天,馬洛夫先生就真的死了,而且死得異九*九*藏*書常離奇。
「好的,我馬上來!」
「警察哥哥,你注意到了沒有——」
「難道不可能么?」劉警官瞥了我一眼問,「我已經派人去把那天晚上的值班護士帶回警局,協助調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了。」
「老厄尼先生。」
「那是抗蛇毒血清,雖然馬洛夫先生被毒蛇咬后勉強保住了性命,但由於毒性很強,而且毒液屬於神經麻痹類毒劑,這直接造成了先生全身癱瘓的狀態,他只能靠吞咽一些糊狀食物維持生命。本來醫生說,只要每天注射一定量的抗蛇毒血清,大約一個禮拜就能康復了。」女護士說,「可是,注射前的過敏測試顯示,馬洛夫先生的體質屬於過敏陽性可疑者,不能直接肌肉注射,而要改為靜脈輸液。這樣一來,馬洛夫先生的恢復速度就可能延長到三周,而且在最初的幾天,因為殘留在體內的毒素有很高的濃度,必須持續24小時不間斷地滴入抗毒血清,如果藥劑沒能持續更換的話,馬洛夫先生在短時間就會產生生命危險。」
「我們太了解施耐德叔叔了,他以前每次拜訪父親,只要喝一點酒,就忍不住要拉他的小提琴。」雙胞胎之一說,「所以,我們就乾脆在晚宴上為他開了一瓶父親生前收藏的陳年白蘭地,而他後來的表現也沒有讓我們失望,事實證明,我們這樣做是對的,他差點就要把自己所了解的情況告訴警察哥哥了。」
「你們兩個實在太像了,加上地下室里混暗的光線和舞台各部巧妙的方位關係布置,以至於表演時,在馬莎對面的不是馬琳,而只是一面鏡子里自己的影像,也幾乎蒙蔽了在場的所有人,造成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我接著雙胞胎之一的話說,「我一開始就納悶,為什麼這麼小的一個舞台上還要有半包圍式的幕布,原來這麼做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遮掩鏡子突兀的邊緣。」
「才不是呢!」雙胞胎一起說,「我們是為明天的晚宴選食譜呢。」
前天葬禮結束后,施耐德就寄宿在雙胞胎的別墅里,直到昨晚進行演奏以前,他隨身攜帶的小提琴和琴弓都放在自己的房間里,既然已經排除了在更早的時間下毒的可能,那麼兇手一定是在昨天下午施耐德拉完琴之後,到他晚宴上再次演奏前的這段時間里做的案。也就是說,在這短短几個小時里,他必須趁施耐德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了他的房間,把蛇毒塗在受害者的琴弓上。
「你以為這樣矢口否認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劉警官說,「我警告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明天不是星期日么?」

9

「哦,林警官,這次能夠成功抓到犯罪嫌疑人,你也是功不可沒。」劉警官接著說,「你也一個晚上沒合眼了吧,今天你就早點下班,回家好好休息吧。」
數小時后,當老局長從我手中接過一盒錄音帶時,不禁露出滿臉困惑。
「的確……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真的么?」我質疑道,「可我聽一些聽過兩人演奏的人說,她們的琴藝可是飽受詬病的。」
我發現自己的頭髮上、衣服上都閃著熒光。回到別墅,我把衣服脫下交給小朱,讓他立刻拿去化驗。
「昨天夜裡,我醒過一次,覺得窗外吹進來的風太大了,於是起身想把窗戶關小一些。就在這個時候,我注意到窗外的野地里有亮光。」妹妹瑪莎說。
調來這個小鎮警局已經兩年,卻終日無所事事。這也難怪,小鎮居民大多安居樂業,犯罪率自然低得可憐。只是最近的幾起毒蛇咬人事件引起了小鎮居民的恐慌,在遇襲者名單中,著名小提名家馬洛夫先生也赫然在列。
很快,遍布整棟別墅各個樓層的攝像頭就證明了這一推測。
我們在清晨趕到馬洛夫的豪宅時,他躺在病床上的屍體已經僵硬了,手腕處還插著針管,床邊輸液瓶里的藥劑已經空了。初步屍檢表明,馬洛夫是死於過度驚嚇,死亡時間在臨晨三點左右。
「最後,我還有一些疑問,前不久別墅里失竊的鑽石,是你們兩個交給老厄尼的吧。」
「消音手槍的聲音?」我凝眉沉思了片刻繼續問道,「記得你具體是在什麼時候聽到那個聲音的?」
「他站的地方離這裡有一段距離,我看不清。」馬莎說完,姐姐又說,「她覺得有些害怕,於是就跑來和我一起睡了。」
「雖然對普通人來說,用大提琴拉出兩個幾乎相同,並且在相遇時剛好相位相反的音波,是根本無法想象的,可是你們兩個作為雙胞胎實在太相像了,甚至達到了心靈感應的程度,憑藉這種常人無法企及的默契度,你們兩人才可能用大提琴拉出兩個波長和振幅幾乎完全相同的聲波,並在雙人演奏中使使這兩個的音波相互抵消,創造一種史無前例的、足以引起全世界轟動的演奏技巧,這就是馬洛夫對你們兩人長年累月的訓練,所力求達到的效果吧,只是他沒想到,這種夢幻般的演奏技巧,最終卻要了自己的命。我聽人說,你們兩個從前練琴的時候,連最簡單的曲子也拉得支離破碎,想必就是因為音波疊加技巧還不純熟,造成了音質畸變吧。」
我於是把案子的調查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值得一提的進展少得可憐。
「嗯,本來作為好友,這還是我和馬洛夫之間的一個秘密。」施耐德說,「不過既然老馬洛夫已經不在人世了,加上那早晚會世人皆知,那我告訴你也無妨,那就是……」
「警察哥哥有沒有注意到,什麼人以前經常來喝酒,可最近甚少出現在酒吧里呢?」
「護士小姐,說說你發現死者的經過吧?」我說。
「說……說什麼?」老厄尼怯生生地問。
「哦。」我說,「昨天下午,我在雙胞胎的書房裡,讀到了一本有關馬洛夫家家族歷史的手抄書。裏面記載了大約在200多年前,馬洛夫的曾祖父在山林里打獵時,邂逅了傳說中的養蜂人。那時養蜂人正遭遇一頭棕熊的襲擊,生命垂危。馬洛夫的曾祖父開槍打死了棕熊,救了養蜂人的命。他從後者口中得知,那人就是古代養蜂人一家的後裔——事實上,養蜂人一家當年並沒有全部遇難,僥倖活下來的家庭成員隱姓埋名,隱居在附近的山野中。馬洛夫的曾祖父一直都為祖先的所作所為感到內疚,於是想幫助養蜂人重返社會。在得到了養蜂人的同意后,他利用自己的權勢為養蜂人做了一系列必要的安排,使他回到小鎮上生活,並且得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馬洛夫的曾祖父一直對外嚴守這個秘密,只在那本手抄書上提到了養蜂人重返小鎮以後所使用的名字。所以,我才讓你去調了一下,歷史上否真有與那個名字對應的人存在。」
「是在書上看的,不練琴的時候——」少女之一說完,另一個接著說,「我們都會來這個書房打發時間。」
「這樣就全說得通了!」我興奮地說。
「是的。」我回答道,「事實上,蛇能感知的並不是聲聲,而是大提琴的重低音傳達地面時的震動。蛇往往對地面傳來的震動極其敏感。它可以靠感知地面的微弱震動,察覺到最遠兩公里以外的獵物動靜。一定頻率的震動,確能刺|激蛇類的神經中樞,使其處於一種亢奮且極富攻擊性的狀態。
「啊,那你可是走大運了。」小提琴家說,「她們兩人在音樂上的造詣,足以震驚全世界?」
「對了,警察哥哥經常去酒吧么?」少女之一問。
那天晚上我自己也喝了不少的酒,以至剛一回到家裡,便一頭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可過了一會兒,我又被某種聲響吵醒了,卻發現全身上下根本無法動彈。更糟糕的是,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我的床邊。當那個黑影伴隨著一團藍色幽光,自上而下俯視著我的時候,我感到滾燙的面部有一種痒痒的感覺,那是因為他那金屬面具下的白色長須,垂到了我的臉上。我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然後,他把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就在我無法動彈的時刻,我看到了那張幽靈般的臉,如果那還能被稱為臉的話。他的面部幾乎完全被數不清的、留著膿水的瘡胞覆蓋了,鼻子已經找不到了,眼睛和嘴巴擠到一塊兒,皮膚潰爛,上面還扎著一根根白色的蜂刺。我想這是我第一次為自己來到這個小鎮,甚至來到這個世界而後悔。下一刻,我像是遭受了電擊一樣,大叫著從床上彈坐起來,養蜂人消失不見了,窗外的天空中已經露出了一絲晨光。
「是他的女兒執意要求的。」女護士說,「她們說醫院病房隔音效果差,附近有施工工地,噪音會嚴重影響馬洛夫先生的睡眠,這對他的康復十分不利,所以堅持把馬洛夫先生接回了家裡,還支付額外的費用,要求院方早晚各調派一名護士,輪流護理病人。」
「因為從小不管什麼事,我們兩個都是一模一樣的,任何事都不可以破壞這種同一性。」兩名少女把受傷的手牽到了一起微笑著說,鮮血不住地從指尖流淌下來。
「另外,警察哥哥有沒有追查過那些粘在蜂群身上的磷的來源呢?」
「天啊!你這是在做什麼?」我驚呼道。
「冤枉啊!」
「我明白了。」我說,「對了,你們知不知道,馬羅夫先生為什麼要在自己家裡安裝這麼多攝像探頭,雖說是保障了安全,我總覺得這樣會讓住在裏面的人感覺不舒服。」
「這個聲音是……」
「死人的骸骨!」我們三人異口同聲道。
「林警官,你的案情分析報告,局長已經給我看過了。」三個人坐回椅子后,劉警官說,「對其中所提到的一些有關情況,我會儘快派人去查實。」
「啊!真可怕,大哥哥也做過這樣的事么?」雙胞胎之一說。

12

「幽藍色!」我瞪大眼睛,幾乎叫出聲來,「那人長什麼樣?穿什麼樣的衣服?!」
短短几天內的第三起命案發生了!死者面部皮膚已經潰爛,臉上數不清的小瘡包流著膿,一股奇特的香水味兒和屍體特有的惡臭混雜在一起迎面襲來。死者的死因是全身大規模蜇傷。又是蜜蜂!

1

「冤枉?我們已經找到馬洛夫別墅的李管家確認過了,不久以前馬洛夫家裡失竊的好幾顆鑽石,其樣式和大小和你家裡發現的鑽石一模一樣。」
「厄尼先生,我們辦案是要講證據的。」我說,「如果你認定鑽石不是偷的,那就要說明它的確切來源,這樣才能讓自己擺脫嫌疑,明白么?」
厚重隔音鐵門被推開的響聲,並沒有中斷悠揚的琴聲,我們這些粗暴的闖入者也沒有讓兩名少女花容失色,相反,在那兩雙大眼睛里,透出與年齡格格不入的平靜。
「我也見過你。」我尷尬地笑了笑說。
「洗耳恭聽。」雙胞胎一起說。
「據我們所知,這樣的植物在當地是不存在的。」
就在我準備勒令兩人停止時,可怕的琴音嘎然而止,隨著兩跟琴弓掉落時發出的碰撞聲,它們的主人也同時從椅子上撲到在地,她們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同樣寧靜得彷彿睡著一般的神情,就連從嘴角緩緩淌落的暗黑色血跡,也在那兩張美麗的臉上畫出了相同的軌跡。在兩名少女的腿旁,盤踞著數條斑斕的毒蛇。

13

九九藏書
「這至少說明,他應該不是去某個特定的地點見什麼人,不然沒必要如此輾轉。」我說,「我覺得他更像是在山林里尋找什麼東西。」
「看不出,李管家還是一個古典音樂愛好者。」我說。
這天晚上,我很意外地在那裡遇見了早上來參加馬洛夫葬禮的著名小提琴家施耐德,此人四十歲上下,體態發福,如果能在臉上加上兩撇小鬍子,保准相極了巴爾扎克。
「這倒沒有,我至今還是一個人住,可我說的全都是真的!林警官你們該不會懷疑我和馬洛夫的死有關吧!」
「那麼,馬洛夫了解自己的病情和處境么?」
「電話里說不清,這樣吧林警官。」施耐德說,「你現在趕快到我住的房間里來一次,關於馬洛夫的死,我突然想到了一些重要的情況,越快越好。」
「不過也好,我們正確幫手呢——」
我接著說:「說說李管家的事吧,他應該早就知道,是你們殺死了馬洛夫先生,對么?」
「原來……是這樣。」沉默了一會兒,雙胞胎之一說道。
「在這段時間里,你注意到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根據別墅里的房間布局,馬洛夫的卧室位於三樓一條橫貫整棟別墅的走廊盡頭,分居馬洛夫卧室左右兩側的,分別是雙胞胎姐妹馬琳和馬莎兩位小姐的房間,而護士值班室就在馬琳小姐的房間隔壁。除了馬洛夫的兩個女兒外,女護士是離事發地點最近的人。在如果馬洛夫的房間里曾經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她也許能感覺到一些動靜。
「已經沒關係了,反正殺一個人的懲罰和殺兩個人沒什麼不同。」少女說,「本來,我們還存有一絲僥倖心理,認為就算他能推斷出我們作案的手法,手頭也沒有證據,可警察哥哥你不是告訴過我們,一些警察為了破案什麼卑鄙的手段都用的出來,只要一個人有作案嫌疑,總有辦法讓其招供嗎?」
「我推斷你們先是背對父親房間的方向,身體緊靠著牆壁,在用大提琴模擬報警聲的同時,施展了音波抵消的演奏技巧。由於你們兩個的位置非常接近,並且朝對方有一定程度的傾斜,產生的兩個音波在向前傳播時,立刻在空氣中互相抵消;可在它們向後傳播——也就是朝你們父親房間方向的時候,卻遭遇了你們的身體和背後的牆壁,這兩者的密度分佈和空氣相比是極不均勻的,原本相同的兩個音波在密度相對不均勻的介質中傳播,致使兩者間原本計算好的相位發生偏差,從而在到達馬洛夫先生的房間時,已經無法相互抵消了,這也就是為什麼這棟別墅里只有在你們父親的房間及其樓下的房間才會聽到琴聲,而根據你們兩個人的經驗,在臨晨三點的時候,隔壁樓下的房間里一般是不會有人的。
「劉警官的情況怎麼樣了?」
「請回答我的問題,我是警察!」
「是養蜂人!」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只見養蜂人從容不迫地穿過大廳,沿著樓梯上到二樓,接著來到施耐德的房間門口。他用身體擋住了攝像頭的視線,很快,上了鎖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了,養蜂人走了進去,隨手帶上了門。約莫過了5分鐘,才看到他從房裡出來,按照來時的路徑離開了別墅。現場調查一直持續到了中午,前一天下午4點到5點間,所有客人都在地下室聽雙胞胎那要命的演奏,門房保安室里的值班警衛在此期間竟然剛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而別墅里的下人們不是在廚房裡準備晚宴,就有不在場證明,這就排除了別墅里有誰假扮成養蜂人的樣子進入施耐德房間的可能。而原先被認定為養蜂人的老厄尼到現在還被拘留在警局裡,毫無疑問地,此次作案的養蜂人不可能是他。
「既然這麼危險,為什麼不讓馬洛夫先生住院呢?」
「而且他又必須在晚上讓自己的蜜蜂采蜜——」
「在說明馬洛夫先生的死因前,我先要講一個真實的故事:古代一個國王閑著沒事兒干,想出了一個懲罰犯人的絕招。他讓人把罪犯的眼睛蒙上,用銳器在罪犯手腕上劃一刀——其實也沒真割破。就是那麼比劃一下。接著用一個水桶接著皮管兒,讓水從皮管兒里一滴滴地滴到地上的鐵盆里。再告訴那犯人:『你的血正在一滴滴地流出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慢慢死去。』那犯人聽著滴水的聲音,一會兒就氣絕身亡了。可以說他是被自己的潛意識殺死的。你們的父親,就是死於同樣的機理!確切地說,是被輸液瓶里的藥劑快要用完時的報警聲嚇死的。」
「警察哥哥為什麼認定我們是殺人兇嫌呢?至少要給我們一個理由吧。據我們所知,在施耐德叔叔的琴弓被抹上毒液的時候,我們兩個是有不在場證明的,當時在地下室里看我們演奏的你應該最清楚了,而父親的死,跟我們就更沒有什麼關係了。」
「從監控錄像看,你在昨晚十點半,去過死者房間對么?」
「普通人還有可能看不出,但以他多年累積的職業敏感度,應該不至於毫無察覺!」我說,「嘿,還真有你們的!」
不過,下午用大提琴折磨了眾人一小時的雙胞胎姐妹,卻以一席豐盛的晚宴讓大家找回了心理平衡。抵擋美酒佳肴的誘惑,對於那些情緒化的藝術家來說,就如同蜜蜂抵禦花蜜的誘惑一樣難。小提琴家施耐德在幾杯下肚后,再也按捺不住,瘋狂地沖回自己的房間,拿來了自己外出旅行時帶在身邊的小提琴,當著眾人的面奏響了神魂顛倒的狂想曲,另外有一個喝高了的,是女高音歌唱家羅卡娜,她也開始用無比刺|激的女高音引吭高歌起來。沒過多久,原來還沉浸在一片肅穆氣氛中的別墅,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狂歡場所……
「對了,現在案子進展的怎麼樣了?」二女同聲問。
「對了,你的報告中還提到過,臨晨三點左右,也正是馬洛夫死亡的時間前後,值班護士曾在值班室里曾過一陣聽到尖細、急促的聲響。」老局長問。
「兩天以前,也就是馬洛夫先生遇害的那天臨晨三點左右,你在什麼地方?」
「是啊,我從小就喜歡音樂。」管家說,「我原來是一個精神科醫生,後來辭職不幹了,把精力全部專註在自己喜愛的作曲上,可惜運氣不好,最終還是沒有什麼建樹,幸而在此過程中,認識了馬洛夫先生,他說家當時正好缺少一名管家,於是我就來了。」
「馬莎小姐,從樓道的監控錄像看,今天臨晨兩點左右,你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后,直接進了姐姐瑪琳的房間,能告訴我原因么?」
「兩天前……兩天前臨晨三點的時候……我在家裡睡覺,整晚都沒有出過門啊!」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弄清楚李管家到底為什麼要在案發當天下午離開別墅去到山林里。」我尋思了片刻,又看了看窗外說,「其實,如果上午劉警官他們在林子里調查的情況如局長剛才所說,事情反倒簡單了。我想等外面的雨停了以後,我們再去山林里搜索一次,就能找到對我們有用的線索。」
「根據你所說的,馬洛夫先生並不是整天都處於昏迷狀態?」
「你的房間也是在三樓么?」
在一百多平米大小的昏暗空間內,臨時搭建的舞台用一塊紅色的幕布遮著,下面有5,6排座位。由於整個地下室環境十分幽暗,我幾乎無法辨認出座位上的那些觀眾,儘管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名聲顯赫。
「可依我看,你除了給病人更換輸液瓶外,似乎什麼都不用做啊?」
「如果養蜂人就是這些男人中的一個——」
導致施耐德死亡和馬洛夫重傷的,是同一種蛇毒。屍體的右手手指和虎口處呈暗黑色,說明毒素是從手部進入身體的。毒素透過汗液侵入皮膚,接著慢慢滲入血管,這個過程要比直接在體表產生創口慢得多。工作人員在他的那把小提琴的琴弓表面,化驗出了蛇毒的成分,死者應該是在用這把琴弓拉琴時沾染蛇毒的。法醫從死者手部皮膚的化驗結果判斷,從表皮沾染蛇毒到他毒發身亡,間隔時間在12個小時以內。有人在案發前一天的午後,我親眼看到施耐德在草坪上拉過琴,這一時間節點距離其死亡時間大大超過12個小時,至少在那個時候,琴弓上是沒有毒的。真正要了施耐德命的,是他在晚宴上的那次演奏。很顯然這是一起謀殺案,蛇的毒液不可能自己吸附到小提琴的琴弓上。
接著,我和雙胎姐妹又檢查了數根碎骨,也都發現了同樣的情況。
「對了,施耐德先生剛才告訴我說,你們兩個在練習一種獨特的演奏方式,是么?」在前往廚房的途中,我問道。
「我們的演出要到四點才開始呢。」另一個接著說。
「可就像消音手槍無法會在開槍瞬間,會發出短促尖細的聲響一樣,即便你們兩個人的技術再精湛,也無法使兩個聲波在第一時間完全抵消,兩個音波之間或多或少都會有一個彼此協調契合的過程,如果這個過程十分短暫的話,就會發出消音手槍開槍時的那種響聲。」
「你的分析有些道理。」老局長說,「哦,對了,你上午去生態研究所有什麼結果?」

2

「是的,這是他的權利。」護士說,「在病人被送回別墅前,醫生曾詳細地把有關情況告知過他本人了。」
「這徹底激怒了大琴手,說只要有小鎮上還有一個養蜂人,自己就永遠不會再拉琴。蛇災愈演愈烈,人們漸漸地把心中的憤怒和恐懼轉化成了對養蜂人一家的仇恨。一天夜裡,一群人衝進了養蜂人的家裡,搗毀了蜂窩,還把一家男女老少都綁在木樁上,用蜜糖塗滿這些人的身體,此舉引來大量蜂群,養蜂人一家就這樣在極度痛苦中被活活蟄死了。慘案發生的第二天,大提琴手便再次拉響了那把神秘的大提琴,和上次一樣,數以百計的毒蛇被引入了熊熊火焰,小鎮再次得救了。此後,雖說每隔幾年,毒蛇又會泛濫一次,但因為大提琴手的存在,小鎮每次都能化險為夷。琴手一家靠著收受的大量『庇護費』,很快發展壯大成本地最富有的大家族,當年的大琴手就是馬洛夫先生的祖先。而另一方面,幾百年來,不斷有人聲稱自己在小鎮附近的深山林里看過的一個和你報告中描述類似的神秘人。人們很快就把他和當年被滅門的養蜂人一家聯繫起來,有人說那是死去的養蜂人一家幻化的鬼靈,他心中充滿了怨恨,會以最惡毒的手段報復小鎮上的居民和大提琴手的後裔。」
「這就是李管家在山林裏面埋藏的東西?」他問,「上午劉警官他們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我們一起轉過身去,那對俏麗的人兒並排站著,面帶微笑。
「原來,我也以為養蜂人的故事不過一個傳說,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說,「既然這樣,我感覺馬洛夫家祖先所記載的一些關於養蜂人的事,應該會對我們有幫助,比如養蜂人曾親自向馬洛夫的祖先口述的,抵禦毒蛇的秘方……等一下!」就在這時候,我突然覺得橋下的河面上有什麼不對勁的東西。我扶著橋欄杆,探出頭去仔細觀察這個物體。下一刻,一股冷氣直灌肺腑,那竟然是一具浮屍!
「警察哥哥來廚房幫我們一起來做晚餐時塊待客人的甜點好么?」
①相位是對於一個波,特定的時刻在它循環中的位置:一種它是否在波峰、波谷或它們之間的某點的標度。是描述訊號波形變化的度量。九*九*藏*書
「站在那裡別動,警察!」當那傢伙走到離我們只有10米左右的距離時,我果斷起身,抽出手槍正對著他。
「現在?」
「是兩位小姐邀請我,下午來看她們演奏的。」
「難免成為居心叵測之人的——」
雙胞胎之一說:「關於我們的演奏技巧,他是另一個知情者,父親不在的時候,就由他來監督我們練琴。李管家作為一個狂熱的古典音樂愛好者,在案發當晚還熬夜聽古典音樂節目的廣播,還一邊在錄音。這其實也不礙事,可不巧的是,他竟然不小心錯了收音機的錄音模式,原本只是想錄廣播節目的,錄音模式調成了『現場聲』模式,也就是說,磁帶在錄製了廣播聲的同時,也混入了當時房間里的很多雜音,包括我們造成的那一聲尖細的聲響。
「這個神秘人放出的發光蜂群,留在我夾克上的閃光物質也已經鑒定出來了,是磷粉(磷和空氣摩擦會發光)。我想那些蜜蜂正是因為身上都佔有大量的磷粉,才會發光的。」
「李管家,今天臨晨三點左右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么?」三天前,第一個發現馬洛夫被毒蛇咬傷的,正是這位中年人。

引子

神秘人背對著我突然停下。這時,我看清他手中的燈是六角形的,哦,那是一個蜂窩!不計其數的蜜蜂在這個六角形的蜂窩裡爬行,它們的個頭幾乎是普通蜜蜂的兩倍,身上都閃爍著藍色的熒光。
「對於馬洛夫先生的事,我感到很遺憾。」兩人坐下后,我沉重地說。
我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有一團有藍色幽光正在靠近,同時照亮了其後那個裹著長袍的身影。不是他還會是誰?!雙胞胎已經機敏地用長袍遮住了油燈的光芒,使我們隱匿在黑暗深處。那傢伙顯然並沒有注意到我們,正一步步向我們所在的位置靠近。
對方沒有回答。
傳說襲擊這位頭號名人的,是一條長達兩米、長著兩個頭的毒蛇。襲擊發生在馬洛夫飯後散步的花園裡,若非發現及時,這位國寶級的演奏家恐怕就一命嗚呼了。
「啊,看來我真是來的太早了。」我撓著腦袋說。
「馬洛夫先生的房間在別墅長廊的最深處,你們兩個的房間則剛好緊挨著父親的房間,這樣的地形對你們施展接下來的計劃再合適不過了。」我繼續說,「案發那天晚上,你們以馬莎見到神秘養蜂人為借口,首先聚集到了同一個屋子裡。可當馬莎進入姐姐的房間后,你們根本沒有躺在床上,而是為即將展開的行動做準備。
「我……」老厄尼被他嚇得一個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說,「我說,我說就是了,墓地里的那些墳墓是我挖開來的……」
「在我看來,學習的目的就是讓人懂得怎樣照著適合自己的方式生活。」我說,「其實,大城市未必像很多人想象得那麼美好。」
他一手捏著蛇的頸項,又拿盞「蜂燈」的吊環扣在另一隻手的小臂上,然後取出一個上端呈漏斗形的器皿,把蛇的牙齒磕在器皿上部漏斗形的邊緣上,澄清的毒液順著漏斗壁流入容器的底部——他在提取蛇的毒液。正當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時候,成群的閃光蜜蜂從那盞蜂燈里涌了出來,風捲殘雲似地向我直撲而來,宛若在眼前颳起了一陣致命的星辰風暴!我下意識地抬起雙臂遮住面部,意想中的痛苦並未如期而至,它們消失不見了,和那個神秘人一起。
「你是指用大提琴引蛇?」老局長抿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回到辦公桌上。
「你所說的那人名,我已經去查過了,歷史上確有其人,猜猜他是誰?」電話那頭的小朱說,「他就是前幾天抓到的老厄尼的曾祖父!」
別墅外院的草坪上,傳來輕快的小提琴聲。拉琴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在酒吧遇見的小提琴家施耐德。他見到我,便停下演奏,向我迎了過來。
「你好。」他還以微笑,「聽局長說,你曾經有過在大城市任職的經歷。」
雖然劉警官的推斷不無道理,但我總覺老厄尼眼中流露出的怯懦是發自內心的,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做出入室盜竊的事么?而且,半夜醒來突然在自己的床邊看到一個如此扮相的人,嚇一大跳是肯定的,可那真的足以把一個成年人活活嚇死么,即便他處於虛弱之中。
或許是還沒有從險情中回過神來,以至於馬洛夫的雙胞胎女兒什麼時候進入會客室的,我都渾然不覺。她們手牽著手,身上還穿著款式相同的白色睡衣。
「別急,警察哥哥,我們還沒有說完呢。」兩女繼續說,「如果我們的推斷成立,這個養蜂人就是鎮上居民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少女之一說,另一個接著說,「恐怕他白天有脫不開的工作,所以要在晚上讓蜜蜂去采蜜。」
出門前,雙胞胎分別套上了兩件及膝長斗篷,底下露出連衣裙可愛的花邊裙擺,還各自提了一盞19世紀的老式油燈。和這樣一對哥特小蘿莉一起走在夜間小鎮古老而空曠的道路上,我突然感到內心深處所有那些怪誕的命題彷彿都受到了激發,像通了電的霓虹一般,發出那讓理性扭曲的光來。越接近墓園,周圍環境就變得愈發陰森荒涼。凜冽的陰風中,兩名少女不自覺地朝我的身體貼合過來,一時間我覺得有些恍惚,不知自己的心此刻劇烈跳動,是否只是因為緊張。
「哦,好的。」我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說,「你們可以走了,如果還想起什麼重要的線索,請隨時和我聯繫。」
鬼靈報復殺人?我悲哀地發現,這似乎是該案到目前為止唯一講得通的解釋了。
「可即使你們知道了當年養蜂人回到小鎮生活時所使用的名字,又是怎麼查出老厄尼,就是古代養蜂人的後裔?」我問,「你們畢竟不像警察那樣,可以隨時調閱本地的戶籍資料。」
「必須加強別墅內部的保安措施。」
「我問你,馬洛夫臨死以前,是不是有人聽到一聲類似消音手槍的響聲?」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急促,近乎是在顫抖。
「現在唯一的突破口,或許就是我在報告里提到的神秘人。」我說,「不但我遇到過他,而且馬洛夫遭受襲擊以及命案發生前不久,別墅的管家和馬洛夫的女兒都在附近目擊到此人。
天啊,難道她們兩個心裏都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麼嗎?!
「那個養蜂人確實十分可疑。」聽完我的陳述,雙胞胎同聲說,「我們覺得,那個傢伙之所以要在蜜蜂身上塗上會發光的磷粉,可能是想讓蜜蜂能在夜裡也能采蜜,並且采蜜的地點應該是在野外。」
我說著上前一步,正要用手去拉對方的肩膀。誰知那人突然轉過身來,一隻手像子彈一樣射過來,嗖地一聲從我耳旁掠過,只覺得垂在腦袋邊上的樹枝猛然震顫了一下,當他的手收回來的時候,竟然握著一條一米多長的蛇,滿身斑斕的花紋。
「這麼也好,我們之間溝通起來應該不會有太多障礙。」他說。

14

「難怪雙胞胎讓老厄尼提供能抵禦毒蛇襲擊的藥劑,只要把它撒在別墅的地板上,就能在拉琴引來毒蛇的同時,不讓毒蛇進入別墅內傷人。」
「啊?!不是這個……那是——」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了。只是沒想到,兩姐妹到現在還會留戀大提琴,這一和她們的痛苦記憶緊密聯繫在一起的事物。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依然沒有說話。
「我想,死者之所以會在山林里來回輾轉,應該是在尋找埋藏這盒錄音帶的合適地點。」我說,「在他決定了埋藏地點后,必然要花一定的時間進行挖埋,這就會造成他在埋藏地點停留的時間比其他地方更長,從而讓埋藏點附近的香水氣味比其他地方的氣味更濃。所以在一場雨過後,死者行逗留過的其他各處的香水氣味已經消散,可埋藏地點附近的香水氣味由於濃度更高,還有一定的殘餘,反倒凸現出來。」
我使勁用大拇指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直到痛感傳來,才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經過對現場的勘察,地下室的屋頂的隔音窗開了一道裂縫,窗外就是花園,毒蛇就是從那個縫隙進入的。」我說,「我還特地留意了氣窗口的大小,發現剛好能容雙胞胎這樣身材的女孩通過,這樣,她們就可以避開別樓道上的監控攝像頭,從地下室里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到外面去了。」
「可他沒想到在途中遭遇了野生蜂群的襲擊。」另一名少女接著說,「而你們找到的這盤磁帶應該是他做的備份,至於原件,趁他離開時,我們已經在他的房間里找到並銷毀了。」
「這得要去了才知道。」我說,「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要帶上足夠劑量的抗蛇毒血清。」
「你們父親的案子破不了,我們恐怕就永遠都沒得休息了。」
「可是……天啊,你們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父親啊!?」
「我真的不明白這位警官你在說什麼啊!」
「照我的看法,李管家擔心我們像殺死施耐德一樣殺死自己滅口。打算把這卷至關重要的錄音帶到附近山林里一個隱秘的地方埋起來,然後把秘密告訴一個他所信賴的人,這樣萬一自己遭遇不測,他所信賴的人就會到指定地點找出錄音帶交給警方,這樣一來,我們就不敢對他輕舉妄動了。」
「於是他就說,我們是小鎮是唯一的富戶——」馬琳接著說。
「別再掩飾了,即便你不把面具脫下來,我們也知道你是誰。」就在這時,雙胞胎少女的聲音傳來,她們一左一右地出現在我邊。
「而且,我想你們應該知道,真正意義上的聲波反向疊加並相互抵消的現象,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聲波,也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任何事物都存在著誤差,你們經過長期訓練,也只能把誤差縮小到人耳無法感知的範圍里。那兩個聲波並沒有完全抵消掉,而只是彼此削弱到人耳聽不見的地步,錄音帶卻一樣能把這個極微小的聲音錄了下來,只要用專門的設備分析這段錄音,它就無法遁形了。我們用計算機軟體繪製了錄音里那個尖細聲響的聲波圖形,可以清楚地觀察到,它是由兩個極相似的音波疊加而成的,並且其中一個波的波峰和另一個波的波谷逐步趨向同步重合,形成一個連續穩定的微幅振蕩波。接下來,我們只要對你們的大提琴進行聲紋鑒定,就可以判斷那兩個彼此疊加的聲波是不是從你們兩的琴上發出的了。」
「今天早上,你們是被警報聲吵醒的么?」我問。
「為了達到作案目的,你們必須讓保安在下午睡著,不然他在監視器里看到你們,就會使整個計劃泡湯。」我說,「你們知道別墅里的工作人員都會在廚房隔壁的隔間里統一用餐,但由於保安室在別墅建築主體外面,按規定保安又不能暫時離開,所以他的的午餐會暫時放在廚房裡,等別人吃完以後再讓某個下人帶到門房裡去。那天下午,我們在廚房一起做甜點的時候,你們故意弄傷了自己的手指,等我拿來了紗布和止痛藥,趁我替你們其中一個包紮的時候,另一個人趁機把止痛藥膠囊里的藥粉,溶解到了保安午餐的湯里。止痛藥本身就有麻醉效果,有的人吃一粒也往往會發生嗜睡反映,四粒止痛藥,就足夠讓一個成年人睡上一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