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計 無中生有

第七計 無中生有

作者:漆雕醒
見沒人注意他,284便縮回頭,站起身往洞的深處走去,走了十來米,便到底了,堵住他的是一堆巨石,每一塊石頭比他的人都還要壯碩。這個洞在兩個月前發生了一次坍塌事故,有五名犯人被當場砸死,監獄請來的地質專家說太危險,便不建議再繼續深挖。
獄警們面面相覷,但常天能看得出來,他們並不十分吃驚。
「第一批人因為食物中毒上不了工,所以第二天換了一批犯人去礦山。」顧松成翻開礦山出工的名錄,「霍家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去的礦山,他們那一個牢房的人都是這個原因被派去的。」
正如常天所料,霍家文等十五人,正是在7月15日逃走的。當日執勤的獄警魏德發現那十五人失蹤之後,害怕別的犯人知曉了會趁機鬧事,沒有聲張,立刻火速趕回監獄將事情告訴了周雲濤。周雲濤知道這事一旦張揚出去,不單是他典獄長位置,就連以後的前途也會一起斷送了,便嚴命所有獄警保密,先將犯人押回監獄,之後又帶人去那突然垮塌的洞里查看,很快就找到了地道,但是霍家文等人早已逃得不見了蹤影。周雲濤下令將地道堵上,將洞口封閉,又派人告知其他犯人,謊稱那十五人因為試圖逃跑而被關了禁閉。
「逃走的有十五人,倒不一定是為了霍家文。」李和均說道,「我有些不明白,若只為救一人,那幹什麼要連那十五人都一併救了?」
「那你什麼意思?」鄭雪英跌坐回到沙發,「是說他命中注定躲不過這一劫嗎?」
「你放心,我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子彈從窗外射進,一共打了兩槍,一槍擊碎玻璃后嵌入地板,一槍命中頭部,窗玻璃被子彈擊碎的高度也與周雲濤的身高吻合。
因為瀆職,所以受罰,這在情理之中。獄警常年待在監獄里,不見天日,有機會出去執勤雖然可以透口氣,但是在暑熱時節到礦山做看守卻是個苦差事,以此作為懲罰說上去到底有些牽強,而且偏又是這兩人那天在第一時間參与了救火,恐怕另有蹊蹺。
「鄭唯本有著大好前途,不知道他為什麼肯為這個霍家文|做這麼大的犧牲?」顧松成仍然覺得難以置信。
常天看著熱火朝天的勞作場面,掏出了他的鼻煙壺,擰開蓋子,深吸了一口,藥味兒鑽進腦子裡,勉強壓住了頭痛。

12

「傷心可以理解,但傷心到發瘋總是有些過分了。」常天翻查檔案,發現劉沖幼年喪父,並無兄弟姐妹,所以他的母親也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若是因為受了極大刺|激,起了死念,也有這個可能,但他大可自我了斷,何苦還要拉上另外十五個無辜者墊背?而根據獄警們的證詞,他與這十五人素日並無怨仇,獄警們眾口一詞,都說是劉沖因失去母親而得了失心瘋,而瘋子的動機,是不必去追查的。
深秋時節,山風與山色都帶了些枯味兒,即便是鍍了一層夕陽的赤金色,也難掩頹敗。
七月十五日就發生了犯人企圖集體越獄的事件。
而警察們則如臨大敵地舉著槍,生怕這是一個圈套。
顧松成點點頭:「理是沒錯,不過感情這種事,也有緣分的因素。」
顧松成比出大拇指。
常天向四處打量著,這監獄的格局和其他監獄並無不同,這一層大約有四個區,每個大約有二十個牢房,分列左右兩側,中間留出約三米寬的通道,每個牢房約住十五個犯人,這一間「禁閉室」位於第四區左後側的一個角落,離第四區大約有十米,與獄警們使用的廁所相鄰,卻並不與其他牢房相鄰,但可以看見第四區左側最後一間牢房,因此,那間牢房裡的犯人,照理也可以看見這邊的動靜。
「那天一共有三十二個獄警執勤,分八個區,我們倆在西南區,那天也是不巧,我們倆都有些鬧肚子,所以沒看見那幫兔崽子溜進洞里去密謀……典獄長很生氣,就不讓我們再去山上了……」
顧松成沒有提出異議,三天之後,南京金陵大學的地質學教授金洛文便被送到了鹿鳴縣,常天先將他之前藏起的那一塊銅礦礦石交予金洛文,後者斷定這是斑銅礦,但金洛文在礦區走了幾圈,又將犯人們挖出的石塊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之後,滿臉疑惑。
「周雲濤暴斃,兇手還沒有抓到,她便匆匆離開,哪裡稱得上是有什麼感情?」常天冷笑,朱懷山與周雲濤的葬禮都辦得潦草,拋開前者不提,只看她為自己曾經耳鬢廝磨的情郎所選的墳地,便可知這個女人的薄情冷血。
他們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把這裏也給堵住呢?如果是為了防止犯人逃跑,用大石頭堵住洞口不就成了?
284移走了幾塊鬆散的碎石,風略微大了些。
獄警們為了自己的前途,利益一致,自然全都守口如瓶。關禁閉的說法原本只是個緩兵之計,監獄里無故死了人,一般都是用病死遮掩過去,只是這一次人太多,周雲濤原本想慢慢處理,卻沒想到顧松成偏在這個時候要來提調霍家文!於是與霍家文長相相似的張廉被選中了,為了讓他在形象上更接近霍家文,他被關進了禁閉室餓了幾天,直到後者脫水,周雲濤製造了一個死無對證的謀殺案,但顧松成並不肯罷休,竟留下來查案,周雲濤如坐針氈,又趕上常天來尋找張廉,周雲濤知道自己的位置鐵定是保不住了,便索性鋌而走險,弄出一場監獄火災,找來十五具屍體,一併燒得面目全非……魏德與王鋒是主要責任人,為了將功贖罪,便配合著演出了一場苦肉計,至於劉沖,那便是他們選中的替罪羊。
「除了鄭先生,還有其他專家嗎?」
常天等到下午四點左右,便見犯人們列隊出來,兩列共約一百人,都是壯勞力,經過一日的辛勞,面上都帶了疲色,二十幾個端著槍的警察站在隊伍的左右,押著犯人往山下走,第四監獄就在鹿鳴山腳,離此地大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
常天愧疚懊恨地跺著腳,早知如此,他來這裏做什麼呢!
「把這些石頭全部搬開!」孫坤立刻下了命令。
「他會這麼做,倒也不完全因為我和顧松成二人的壓力。」常天說道,「別忘了,7月20日,他曾遇刺,那才是關鍵,一個人如果覺得自己的安全受到了極大的威脅,最好的方法是什麼,是離開危險的地方!如果鄭雪英再鬧上一鬧,鄭唯再炫耀一下他在上海的人脈關係,我想這典獄長的位置,他沒什麼捨不得的。我在想,搞不好,那刺客就是鄭唯或是鄭雪英安排的,縱火的主意,說不定也與他們有關。」
284重新走回洞內。
常天發現西南處有一個已經成型的礦洞被人用大石頭堵住了入口。
垮塌的時候並沒有聽到爆炸聲,這是大家對於這起「意外」毫不懷疑的原因,要做到這一點,需要一個精通地質學的專家,精確地計算出受力點,才能設計出巧妙的機關,保證垮塌發生在一個「合適的時間」,而且在這之前,還不能讓人看出絲毫破綻。
常天沿著陵牆走了一圈,果然在南側牆的牆根發現了異常,有一處的青磚與周圍的青磚顏色完全不同,大小約為一個平方,應該是後來補上去的,想來此處就是當年打盜洞的地方,大約是為了掩飾,在這顏色有差異的牆磚前,被人種植了兩棵松樹,用以遮擋視線——旁人若是不繞到這樹後來,便發現不了這異常。
要製造這樣的坍塌,必定需要在內部做手腳,可是犯人和警察天天都在一起,眾目睽睽之下,是絕不可能的。
靳大龍先是為周雲濤之死唏噓了一陣,稱讚後者是個好人,多半是被小人算計了。
顧松成面露赧然之色:「事關重大,有些東西我確實不能多說,你若知道了,也只有害無利,反受了連累。我只能說,這潭水很深,你可還要查下去?」
靳大龍請鄭唯到縣城勘測,同時把鄭家兄妹介紹給周雲濤,周雲濤卻對鄭雪英一見鍾情,很快打得火熱,因此靳周兩人聯手開辦銅礦之事也進行得格外順利。
再要問出更多的信息卻是不可能了,這裏並不是上海,他的職位又卑微,根本無權干涉他省警務,連進入監獄查看一眼的資格也是沒有的。
常天曾經做過獄警,除了要緊的犯人,監獄里的床大多是用乾草碼出來的,但這所謂的乾草因為不見光不通風常常潮濕到發霉,絕不像一般乾草,一點就著。
284的眼睛被點亮了,風向從里朝外,有風說明有通道,石堆的那一面,並不像之前他看到的,只是岩石!
「找個清凈地方,我有話要跟你講。」
常天同意李和均的判斷,正對著書房的地方並沒有建築物,無處躲人,只在圍牆外有一顆大槐樹枝繁葉茂,雖然已是盛秋,但在枝葉之間藏住個把人卻也不是問題,子彈是7.63的,應屬於毛瑟30手槍,因此射程也合適。
對於他的疑問,對方也早有準備:「可不是嗎?臭得要命,不知道養了多少虱子跳蚤。最近犯人得病的特別多,醫生說,都是這些小東西惹得禍,建議做一次大清理,把舊的乾草都換了,誰知道,一片好心,倒換九-九-藏-書出大亂子來了,如果沒有換,只怕這火還不會燒得這麼厲害。」
「我們家老周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盯上了,」鄭雪英哼了一聲道,「這事兒李局長最清楚不過了,是不是?」
這工程不會太早結束,至少在製造意外的人找的他們想要的東西之前,肯定不會倉促結束。所以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利用,三個月,五個月,最多半年,他就可以和他挂念著的人團聚了,屆時,他會帶著她們遠遠地離開,隱居到誰也找不到的深山裡去,偌大一個天下,總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吧?
「不錯,這是我見過最花心思的布局了。」常天嘆了口氣,「花了一年的時間,鄭唯不惜拼上自己的前途,強說這地方有礦可開,引了靳大龍入局,就是為了讓犯人有機會走出監獄,為了讓靳大龍和周雲濤對所開的礦有信心,他們從別處運來銅礦的礦石嵌入石洞之內,用心可謂良苦啊!另一方面,鄭雪英則用美人計,把周雲濤迷得神魂顛倒,他們安排朱懷山進監獄,就是為了製造一次食物中毒,好讓原本沒有機會離開監獄的霍家文進入第二批勞工隊伍,藉機從他們挖出的地道逃走。少了一環都成不了事。可惜周雲濤和朱懷山一樣,落了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284從石堆里撿起一塊石頭,仔細地查看。
鄭雪英立刻叫起來:「你是說,家中有內鬼通風報信?」
「長官說什麼便是什麼,」吳阿牛很是緊張,生怕自己被牽連進什麼事情中去,「我們哪裡敢多嘴?」
曾強便唉聲嘆氣:「比之前還不如,啥也沒有呢!不過這種事不能急,聽說有些地方得挖上一兩年才能看得見影子,我們這兒算不錯了。既然之前找到過,那說明這裡是產這種東西的。」
洞內垮塌的情況確實比較嚴重,洞底部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壘得密不透風,常天雖然不大懂地質,卻仍然可以看出這並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為的,至少有一部分是人為的,因為洞里的石頭都是黑色的,但其中有五六塊大石頭卻是灰白色的,質地也與洞里的大部分石頭完全不同,應該是後來從外面搬進來的。
常天沒花多少工夫便找到了那一塊無字碑,此碑材質為漢白玉,高大約五米,寬約兩米——左右兩邊各雕了一條向上豎行的吐珠龍,碑的正中平滑如鏡,沒有任何字刻的遺迹,可判斷並非後天風化所致。
「……記著我的話,跑了一個,你那一屋子的人都加刑三年,所以,各自把眼睛都睜大點,別為了別人白坐三年的牢……」
常天笑了起來:「這就難怪了,當時我便覺得那修補盜洞的地方太顯眼了,應該是新修補上去的,那外面的草也比別的地方要低,應該經常有人踩踏——如今都明白了,有人利用了那個盜洞,打了一條地道通往礦洞。」
顧松成把霍家文的照片給吳阿牛看,吳阿牛認得霍家文,說道:「很多人都知道他們長得像,就是一個胖,一個瘦。」
「那現在還有沒有垮塌的危險?」常天問道。
他差不多已經有五年沒來過這裏了。
張廉是常天的同鄉,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交情匪淺,可惜張廉因為吃醉了酒鬧事,將人重傷致殘,判了二十年監禁,斷送了一生的前程。這幾年張家為了張廉的案子上下打點,幾乎把家底都花光了,張父張母也于兩個月前過世了,常天覺得無論如何也該來看看這位昔日好友,便跟警局請了長假,科長駱楊因為常天不久前得罪了上海灘的一位新晉權貴,毫不猶豫地批准了三個月的假期,讓常天避避風頭。
窗前確實有掉落的煙灰,而死去的周雲濤的手指前,也還有未曾燃盡的香煙捲。
「那麼現在開採的情況如何?」常天又問。
顧松成對這個日期十分敏感:「我是七月二十三日見到霍家文的屍體的,他是七月二十二日被殺的。」
好在有顧松成在,靳大龍對南京來的「要人」多少有些敬意,因此常天也得以順利地見到了這位縣長大人。
常天轉念一想,監獄里殺人再容易不過,為什麼不早早行事?非要等到他來找人才急匆匆地殺人,弄得如此被動?一個人便也罷了,一下子死了十七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豈非欲蓋彌彰?
或許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怕他泄露風聲,所以不准他見外人,進而殺人滅口?監獄是藏污納垢的大庫,不知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深匿其中,若如此,他執意要見張廉的行為,倒也許成了後者的催命符了!
「他做了十年的典獄長,沒聽說有過什麼仇人,如果有,我想也只有監獄里的犯人,做典獄長也不容易,殺雞儆猴的事總是會做上幾件的,恨他的肯定有,若是其中有被放出去的,也許就想要報復他,或者是這些人的家人乾的。」
「是交通局的龍局長?」常天問道。
常天搖著頭:「他長得很像張廉,只是臉要瘦一些。」
回答他的警官一臉真誠的遺憾:「一個犯人突然發了瘋,半夜把自己的床給點了,火勢太大,我們有兩個同事為了救火都被燒傷了,現在還躺在醫院里呢!」
唯有張廉過去的獄友吳阿牛的證詞算是有用的。
第二天,孫坤領著常天與顧松成進入了礦區。
魏德與王鋒一面講述著當時的情形,一面刻意將傷疤露出來給孫坤看,以示其言非虛,他們已經竭盡全力。
「你是說,周雲濤原本是想假裝被行刺,卻鄭家兄妹算計了,他們藉著這刺客殺了周雲濤滅口?」
常天自己也做過獄警,按理,犯人暴斃,監獄方是有責任和義務通知家屬的,除非聯繫不上家屬或是家屬不願意領取屍體,監獄才有權處置,從事發到下葬,不過短短三天,實在太匆忙了些,難道監獄就不怕家屬抗議鬧事嗎?

5

顯然,監獄里出了大事——涉及其中的人很多。
「殺你的人是周雲濤,冥冥中自有因果,他不得善終,我也查清了案子,到底沒有負你,只是……」
地道的另一端很快也被找出來了,它直通王爺墓——這確實是一個被盜空了的墓地,出口已經用水泥被重新封住了,砸開之後,發現它正是幾十年前盜墓賊為進入王爺墓打出的那個盜洞。
有一小股風鑽進了284的耳朵眼裡。
「這個地方,你有幾成把握?」
「你可查出什麼頭緒來了?」常天忙問。
「好端端的,怎麼就失火了?」
284脫口而出:「我答應!只要能出去,我什麼都答應!」
周雲濤的女人,自然指的就是鄭雪英,她也是上海人,如今也已經回上海去了——關於周雲濤的案子,當地警察局仍然沒有頭緒。
提及與周雲濤合夥開礦的事,靳大龍便一直叫苦,說當初滿以為是個可以造福民生的營生,卻沒想到是個無底洞,如今流水的銀子花著,卻一直見不到回報,但工程卻也不能停,橫豎都是賭,便也只好繼續賭,實在是騎虎難下。
「快回去報告典獄長!」
這些都不是284關心的問題。
常天要來劉沖的檔案,後者因盜竊被判了三年,再過半年,便要出獄了。按理,他應該更積極地表現才是,怎麼還會生出事端來呢?
在這些小褂的右上角都縫有一塊小布片,上面寫著各種數字編號,用來代替他們的名字。
「鄭唯在上海的人脈關係很廣,這周雲濤與他的堂妹關係如此密切,」常天道,「丟了典獄長這個職務,你覺得鄭唯會不會幫周雲濤再尋一個好差事?」
常天在監獄的門口刻意又等了十天,當真沒人因為這個緣故前來鬧事,只有四個遠道來探視的人因為被監獄拒絕了申請而感到困惑傷心。
「那什麼時候可以探視呢?」常天問道。
「真是一場好戲!」
第四區的犯人對那一夜的回憶都大致相同:那一夜大家都睡得很死,都是在失火之後才被獄警喚醒的,誰也沒親眼看見火是怎麼燒起來的,也沒事先聽見什麼動靜,至於獄警所說劉沖在放火時瘋狂地大喊大叫——也沒有一個犯人親耳聽到。不過大家都目睹了救火的過程,之後又看見獄警抬出了十六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顧松成仔細回憶著:「我見的那個,臉倒是瘦瘦的……可是,畢竟我沒見過霍家文本人……可是……」
曾強指著被碎石堵住的地方:「就是在那裡挖出來的,只有屁股大一塊地方有這種礦石。」
「自然是有的,是上海來的鄭先生,他起先說這裏比較合適,能比較快的挖出銅礦,洞塌了之後,他說太危險,說什麼人道主義也重要,當然,典獄長也怕再出事,又選了另外的地方。」
那兩人也沒再勸,拔腿向著吃飯的方向去了,聽著兩人的腳步聲遠了,284立刻睜開了眼睛,他靈巧地爬到洞口,朝著人群的方向窺視,警察們正在清點人數,那兩名剛從洞里出去的犯人和其中一名警察說了話,大約是在解釋284的行蹤——這樣的天氣容易讓人生出懶惰之心,並沒有警察有意要往這邊來查探。
但要移走更大的石頭卻是件難事,並不是他這樣瘦小的男人所能辦到的。
顯然,犯人們也https://read.99csw.com是被「打了招呼」的,相較於剛上任的典獄長,他們更害怕的是時刻與他們相處的牢頭們。
這是讓284最興奮的地方,這一片地區四周都被拉了鐵絲網,晝夜都有警察駐守,對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的呢?
所以應該是犯人之外的人動的手腳,而且這也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
再一細問,不對勁的地方更多:所有被關禁閉的人都不是從牢房被帶走的,都是從礦區直接帶走,被關進了禁閉室——最蹊蹺的是,沒有一個犯人看見他們被帶走的情形,都是直到獄警前來通知時才知道出了事。
「那他得提前知道周雲濤會進書房。」顧松成叫了僕人來問,「你家主人一般什麼時候在書房?」
284定了定神:「不信。你是人!絕不是鬼!」
常天揉了揉眉心,將一份檔案遞給顧松成:「這是最後一個被砸死的犯人的資料,他以前是個地質學家,我想這也不會是巧合。現在,要麻煩你再找一個地質專家來了,不過這事一定要保密,人沒來之前,連孫坤也不要告知。到了那一天,還得要叫上警察局長李和均。」

8

2

說話的是個老婦人,六十來歲,她的兒子因偷竊入罪,判了三年,服刑一年。
顧松成愣住:「你真這麼想?!」
「你就不怕見鬼嗎?」
「至少有六成把握的時候。」金洛文回答。
「為了殺誰嗎?」顧松成想不通,「可每天挖礦的人也不固定,這如何能保證一定得手?」
「我只能說,這裏具備形成斑銅礦的地質條件,但不敢肯定這裏一定能挖出銅礦,如果換了是我,我是不建議在這裏開礦的。」
不得已,常天只得亮出自己的警察身份,監獄方立刻答應讓常天三天後與張廉見面。
他還要再服刑五年才能出獄。五年,對於死刑犯來講這叫做福氣,對於被判無期徒刑的犯人來說這叫做希望,可是他等不起了,他的母親更等不起,她的身體越發不如以前了,一想到她這麼大年紀還要去給人洗衣度日,他便心如刀絞。還有他心愛的女人,他不知道她還能等他多久,就算她能熬得住寂寞,可是她的家人會允許她一直這樣等下去嗎?
「如果不是你們無能,早抓住了刺客,今天我們家老周也就不會出事?你現在來放這些馬後炮有什麼用?!」鄭雪英完全不給李和均面子。
周雲濤即是第四監獄的典獄長。
周雲濤出事的時候,鄭唯、鄭雪英、馬月靈和周雲濤的鄰居,也是當地的大戶,宋則同的夫人吳梅,正在打麻將,作為主人的周雲濤到書房去拿書,進去不到兩分鐘便被槍擊。
見到那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常天又驚又怒,聯想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怪異跡象,他認定張廉之死必有蹊蹺。
他關心的,是可不可以藉助這樣的混亂,永遠地逃出監獄。
常天翻開監獄里的執勤記錄,發現集體食物中毒那一日是七月十四日。
「大約是凌晨三點左右,我們剛巡邏了一圈,正打算坐下來休息,就聽到有人喊著火了,趕過去一看,便見7號房燃起來了,十幾個犯人身上也都是火,劉沖手裡拿著一把燒著的草,嘴裏使勁喊著『燒死你們!燒死你們!都給我做伴去!』……我們一面把門打開,又拿水往他們身上澆,但終究還是沒救得了他們,那火實在太大了……」
聽了常天的疑問,跟隨幾人進入洞內的獄警曾強尷尬地笑了笑:「這是前任典獄長的命令,我也不知道,我們這些當下屬的,哪裡有資格質疑長官的命令?只管奉命行事罷了。」
附著于石頭、土壤上的活物蔫頭巴腦,臣服於酷熱,蟬們撕心裂肺地慘叫聲浪混合著熱浪,一陣陣撲向用鑿具敲挖岩壁的男人們。他們大約有一百來人,都穿著印了「囚」字的小褂,小褂早已被汗水浸透,親密地貼在男人們的胸膛和脊樑上。

9

外面那些人的死活與他毫無關係,這混亂可以幫助他多爭取一些探查的時間,要知道這樣的機會十分難得。284再一次靠近坍塌下來的石塊,他小心翼翼地觸摸並記憶這些石塊的形狀、位置……
李和均開懷大笑,他立刻明白了常天等人要他帶人前來的緣故,他們怕的是這幫獄警因事情敗露而嘩變。
兩個長相相似的人,先後被關進同一個禁閉室,然後又接連死於非命,更巧的是,他們都死在要和找他們的人見面之前。
「284,吃飯了。」其中一個用腳踢了踢那個仍躺在地上的同伴。
「並非沒有刺客呢!」常天笑了:「一個沒得手的,一個莫名其妙得手的。」
常天問道:「你們一般會在什麼情況下給別人建議?」
兩人正熱聊著,顧松成的下屬王史突然跑了進來,低聲向顧松成道:「剛剛得到的消息,周雲濤被人殺了!」
「這可真是邪了門!」顧松成一開始並不明白為什麼常天會覺得這是個重要的線索,但調查結果卻讓他大跌眼鏡,「若是一個兩個也罷了!整整十四戶人家,都是如此!這絕不是巧合!」
如果是偶然,那也太巧,張廉是被燒死的,說實話,他根本無法從那具屍體上認出張廉來——而獄警之所以確定那是張廉,則是因為張廉在牢里被人打掉過上門牙,死者確實缺少一顆上門牙。
「他上個月還來信說,長官覺得他表現好,要獎勵他提前出來呢!怎麼反而多了兩年,連人也不能見了?」
「沒錯。」靳大龍面帶得色,「鄭唯在上海交遊很廣,認識很多頭面人物,他可不是一般人,背景深著呢。」
顧松成便有些動心:「我也覺得納悶。這周雲濤不是個笨人,這次未免太不小心了,這意外有些蹊蹺,說不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要逼他走人,若是和霍家文之死有關,那我們去爭這個位置,便算是把幕後的黑手給引出來了,一箭三雕!」
「我倒覺得應該再重點查查朱懷山的死。」孫坤說道,「周雲濤前腳走,這朱懷山後腳就溺水死了,而且正好是在他請假外出的那一天,多半這姓朱的也是知道內情的人。」
「何以見得?」
「新舊典獄長之間,應該是要交接的吧?」常天提醒顧松成。
常天冷笑:「不是為了殺人,是為了救人。霍家文還有和他關在一起的那十五個人,根本就沒有死,而是逃走了!我說得沒錯吧?」
古人重死,講究入土為安,因此在墓穴上花的心思格外多,除了防盜,還要防仇,這王爺若果如傳說是被賜毒酒而死,那麼很可能會更加忌諱,立個無字碑掩人耳目,也不無可能。
「最開始就是虛情假意。」常天冷笑,「沒有情,何來絕情?說到底,也是這周雲濤多行不義,自作自受。」
常天卻搖了搖頭:「我倒覺得,真相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6

顧松成吸了口冷氣:「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女人,好絕情!」
孫坤領著常天來到失火牢房的現場——已經清理打掃過了,被燒壞的牆壁也已經補好,但還沒有住進犯人。
為了不惹人注意,他刻意沒穿警服,不管怎樣,一個在職警官和一個罪犯當朋友,總不是一件值得宣揚的事情,雖然這個監獄離上海有千里之遙。
第四監獄的新任典獄長孫坤到任的第二天,顧松成便領著常天走進了孫坤的辦公室,後者正焦頭爛額——周雲濤死了,大量的工作無法交接,下面的人生怕沾惹麻煩,一問三不知,他只帶了一名心腹過來,要想理清這千頭萬緒,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功夫。
「所以,想殺他的和想保他命的,只怕都不少吧?」常天最擔心被牽扯進這一類利益糾葛之中。
「那麼張廉被帶走的時候,是胖還是瘦?」常天連忙問。
鄭雪英望著周雲濤出事的書房,「早就勸你走,你要是早走了,今天怎麼會送了命?」
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從洞外傳了進來,同時還伴隨著獄警們又驚又怒地呵斥:「起來,都起來,不要給老子耍花招!」
「兇手看來很清楚周雲濤的習慣。」李和均得出結論。
僕人也不知是老實還是狡猾:「今兒沒看出來。不知道呢。」

13

接下來需要會一會的人自然是鹿鳴縣的縣長大人——靳大龍。
只見犯人們紛紛捂著肚子,有的在呻|吟大叫,有的在翻滾,還有的正在哇哇嘔吐,一個個臉色都難看之極。
「老爺也不太愛進書房的,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進來呆一會兒。」僕人的回答叫大家都有些吃驚,常天從書架上隨手取出幾本書,幾乎都是十成新的,便知道僕人並沒有說謊,周雲濤和許多買書的人一樣,不過把書作為書房的裝飾品,把書房作為自己的裝飾品。
顧松成按照常天的要求,讓南京方面找了數名探員去聯絡那些被燒死的囚徒的親屬,結果除了霍家文之外,其餘十四人的親屬沒有任read.99csw.com何一個人能聯絡上,幾乎都是在7月初的時候便突然搬走了,周圍的人對他們的去向都一無所知。
張廉不過是個普通的犯人,雖然家境好些,卻也還沒到引來狼爭虎鬥的程度,常天找不出一丁點他的利用價值,縱然有,也值不起這一把火啊!
「開飯了!」
以前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自由的心倒還沒有這麼急迫,如今到了這野外,到處都能聞到自由的氣息——它們時時刻刻都在誘惑著他,簡直就像鴉片。橫豎他也沒有前程了,在荒山野嶺里做個野人,也好過在臭氣哄哄的小格子里做個活死人萬倍。
金洛文搖著頭:「沒有。」
常天也打電話托上海的下屬調查了鄭唯,後者確實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地質專家,曾參与過多次重要的地質考察,並成功發現了兩座銅礦。業界里對他的口碑都還不錯,說來他的經歷還頗有傳奇色彩,他原本出生於浙江一個富商家裡,三歲那年,家中突生變故,父親暴斃,家產被三叔奪了去,其母帶著他及其二叔的女兒即他的堂妹鄭雪英輾轉去了上海,鄭唯酷愛讀書卻沒錢上學,後來遇到一個神秘的資助人,此人不但幫助他完成學業,更花錢送他去國外讀書,如此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只是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位神秘人的來歷。
常天說:「正因為如此,才是最奇怪的。周雲濤這個人,能利用的大約只有兩點,一是他典獄長的身份,二便是那座礦,如果有人針對他,那麼多半也就是沖這兩點。可是,現在似乎並沒有人來爭奪這個位置和這座礦……」
「若是可以不說的,周雲濤一定是不會說的。」常天說道,「只怕是,有些需要交接解釋的,周雲濤不得不解釋。」
死亡時間大概是在一小時前,也就是晚上八點左右。
他十分懷疑在這洞穴里藏著一條暗道,這條暗道直通外面的世界,那些製造垮塌事故的傢伙便是通過暗道進入洞穴的。
若是監獄自己縱火,那非得有值得上這風險的利益關係不可,可什麼樣的利益,值得一個典獄長甘心冒著丟了烏紗帽的風險?

11

另外三個人的情形也十分類似,他們的親友也都因這樣或那樣的緣故被延長了刑期,且暫時都拒絕探視。
「胖的。」吳阿牛說道。
常天走進第四監獄的大門。
常天很詳細地問了意外發生時的細節。
「首都的人跑到這兒來查什麼案子?十萬八千里的。」常天的心中一動。
常天將原本作為霍家文掩埋的張廉的屍體領了出來,重新埋葬了。
得知霍家文不是死了,而是逃了,顧松成又驚又喜:「媽媽的,這工程真是好大啊!」
誰會處心積慮地製造這樣的垮塌事故?目的是什麼?就為了殺死幾個犯人嗎?是有固定的目標嗎?可是這樣的做法如何能夠準確命中目標呢?
「犯人怎麼會有火柴?你們之前沒搜查過?」
出了醫院大門,常天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回頭一看,發現是一箇舊相識——他早年在警士教習所里的同學顧松成,極為機靈的一個人,在上海做了兩年巡警,後來又托關係去了南京的警察局。
「那麼當時怎麼會選了這裏呢?」常天問:「難道沒有專家指導嗎?」
所有的回答都是否定。
「那時候大家都睡得沉,所以都沒發覺,等到發現的時候,火已經燒到身上來了,你可是沒見著那個慘狀……我真怕他們往門外沖,其中一個瘋了一樣跑過來抱著我,甩都甩不開……」說這話的獄警的腿部確實被燒傷了,傷勢不輕,常天也不由得猶豫起來,若是苦肉計,也算得上是不惜代價了。
常天與顧松成走到周雲濤的故宅外,如今那房子已經人去樓空,掛出了出售的牌子,鄭雪英委託鄰居吳梅全權打理此事,但估計要賣出去很難——誰肯買一座凶宅呢?
「哦?」
「自然是巧合,總不能他故意站在那裡給人當靶子吧?」
「你是說,有人怕周雲濤說出不該說的東西?」
「靳大龍可是花了不少錢,志在必得,可惜有些事,不是有錢就能辦得了的。」顧松成說到這裏臉色露出得意之色,「孫坤是我的一個故交,他答應我,會儘力協助你調查張廉的案子。」
「可以肯定,不是為了典獄長的位置。」顧松成說,「雖然還沒有公開,調令已經下來了,這事兒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
「這案子千頭萬緒的,越發叫人糊塗了。」顧松成嘆了口氣。
「啊喲!啊喲!」
284心裏一驚,連忙跑到洞口張望。
「不過,那一天典獄長親自來了,大家是提前走的,三點鐘就回去了。」
「他進去立刻就出了事。」常天說道,「怕是來不及通風報信。」
「這就是他們說的原因。」孫坤將檔案中的一封信遞給常天,那是一封報喪信,時間是在出事前一周,告知劉沖他的母親因病故去了。
284把耳朵貼到石堆上。
挨打的獄警叫馬明。
正午,烈日炙烤著山體。
「這個洞以前塌過幾次,砸死過人。」負責看守囚工的獄警向常天等人解釋道,「為了防患於未然,乾脆就把洞口堵死了。」
「這是霍家文。」顧松成拿出一張照片放在常天的面前,「我來就是為了他,這人三年前因為在當鋪傷人被當場抓住,判了二十年,就地服刑。南京最近出了個大案,才發現這傢伙竟是一個秘密組織里的要緊人物,要提他過去做證人,可是沒想到我來的時候,他卻在監獄里被人殺死了,而殺他的人呢,也當場服毒自盡了,這事兒也太巧了,我奉命留下來調查此事,一定要將幕後的人給抓出來。」

3

常天沒想到顧松成辦事的效率竟然極高,半個月後,他便告知常天事成,新的典獄長孫坤即將到任與周雲濤辦理交接事宜。
曾強點點頭:「沒錯。」
「他可曾提起過有什麼仇家?」李和均問道。
「你家老爺今天心情不好嗎?」李和均一面問那僕人,一面用眼睛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鄭唯、鄭雪英、馬月靈和吳梅。
顧松成也不瞞他:「我是來查案子的。」
眼前的情景十分駭人:
顧松成驚住了:「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被燒死的朋友?」
「這種事,按理應該是大辦嚴辦,殺雞儆猴才對。」常天覺得十分不對勁,「怎麼只是關禁閉?」
周雲濤倒卧在書房的窗邊。
十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察,端著槍,在囚徒的周圍走來走去,不時發出一兩聲吆喝,以警告那些正在偷懶或是試圖偷懶的傢伙。
等到石頭被清理乾淨之後,一條地道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顧松成點點頭:「若是為了私仇,這動靜又未免太大了,能搞出這麼大動靜來的人,不會是普通人,何不早早雇了殺手,將周雲濤一槍崩了,不是省事得多嗎?」
聽了這個回答,常天竟然微笑了一下。
「大約是疏忽了。」顧松成自己也不能說服自己,便問,「那一日執勤的都有誰?」
「好,你是個聰明人!」對方對這個回答顯然很滿意,「那你往左走五步,我有個東西要交給你。」
「而且兇手的運氣很好,不然就是神機妙算——料定周雲濤今夜會站在書房的窗前吸煙。」常天不冷不淡地說。
常天很快就見到了兩張熟面孔——正是他在醫院見過的,被烈火燒傷的兩名獄警,一個叫魏德,一個叫王鋒,兩人直到昨日才出院。
曾強又搖了搖頭。
「這裏可曾挖出過銅礦?」常天又問。
常天心下疑惑,他明白這傢伙的言外之意——如果是我們做的,我們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你覺得典獄長會這麼傻?
常天等了幾日,又去申請,依舊被監獄以同樣的原因拒絕,常天覺得古怪,若只是普通疾病,見面應沒有妨礙,而十天時間也應該見好了,若是病重難治,按照相關的律法,是可以出外就醫的。
酷刑之下,難有勇夫。
「這書房平日里窗戶和窗帘也是開著的嗎?」常天返回周宅,立刻問鄭雪英。
「你可說到點子上了!」常天說,「所有的關鍵,估計就在這個礦上!」
「不管典獄長是不是來了,犯人離開礦區時一定要點數。」孫坤十分納悶,「尤其那天出了這麼大的事,更應該好好徹查,他在,就更不該疏忽,怎麼反而把這一環給省略了?」
孫坤與常天一樣,恰恰因此而生疑,等到兩人離開之後,孫坤便對常天道:「這些油條,平日里讓他們多做一點事都是不肯的,怎麼會為了救幾個犯人奮不顧身?」
「哈!我當是誰!原來是你!你不在上海好好獃著,跑到這窮鄉僻壤來做什麼?」
顧松成見他有異樣,連忙問:「怎麼?你認識他?!」
「那天,沒有點名嗎?」

10

「那麼,麻煩諸位都跟我們回趟警局吧!」李和均把鄭唯、鄭雪英等人包括僕人都帶走了。他不打算邀請顧松成和常天,二者也不能插手太多,只能幹看著。
常天站在張廉的墓碑前,仰頭看,天空烏雲密布,他長嘆了一口氣。
「你說你九九藏書看見他形跡可疑,他當時在做什麼,會讓你這麼覺得?」
「倒也不意外,以前他和周雲濤是搭檔,現在要換人,自然希望找個信得過的自己人。」常天道,「只可惜那周雲濤,人未走,茶已涼。」
「我發誓!發毒誓!若是我說出這個秘密,天打五雷轟!」284想了想又覺得這並不能取信對方,便又補充道,「我可以幫你們做事!你們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說話!」
「能讓別人花這麼大功夫來營救的,自然不是小人物,能在那麼短的時間把十四戶人家無聲無息轉移走的,也不會是尋常之輩。除了霍家文,其他十四人都是屁民,我可以肯定,對方真正要救的,就是霍家文!至於鄭唯為什麼要這麼做,說不清楚,他結交了那麼多的達官要人,也許是受人之託,也許是被人威脅,也許,是為了報恩。」常天意味深長地看著顧松成,「這是你們那邊要去查的事了。我的假期也快滿了,要回上海了。」
「南京那案子,牽扯很大。霍家文是關鍵證人,他的證詞,可能會讓兩個局級的,」顧松成指了指頭上的天花板,「烏紗不保。」
「多謝顧兄弟,省了我不知多少工夫。」常天連忙道謝。
李和均的臉色立刻變了,原來這周雲濤在7月20日便曾經遇刺,只是子彈沒有打中他,警察局查了幾日,並沒有查到線索,後來那刺客也沒有再出現。
常天想了想,然後道:「我得再去礦山瞧一瞧。」
「光天化日之下,哪裡有什麼鬼?!再說了,真要是鬼,何必跟我廢話?!」
「自然每天都是要搜查的,這事兒哪裡敢馬虎?家屬送給犯人的東西也是搜查過的,凡是違禁的都沒收了,現在我們估計是這犯人鑽木取火,別房的犯人曾經見過他在放風時撿了兩個木塊藏在鞋子里。」
常天一見照片上的臉,立即變了色。
「只找到很少一些,挖出來的不到一百斤。」曾強拿來一些樣品給常天看,是一些藍紫色的礦石,常天和孫坤都不太懂這些,常天便偷偷藏起了一小塊。
「第一次見他是一年以前,在上海龍局長家裡的舞會上,他跟龍局長頗有些交情,那天他正跟人聊天,說起很多窮地方地質礦源豐富,其實是守著金礦去討飯,應該好好發掘,我那時便動了要請他來本縣勘測的念頭,主動跟他聊起此事,後來又請他吃了幾次飯,大家很是談得來,他便同意來試試看。」
在槐樹旁的土裡找到了彈殼,常天親自爬到槐樹上去,很快在第一根枝丫上發現了繩子的勒痕,坐在樹杈上望向周雲濤的書房,窗戶是開著的,窗帘也是拉開的,能很清楚地看見站在窗口的顧松成。
獄警們都沉默著。
常天便將原委大致簡單地講述了一遍,顧松成的臉色越來越嚴肅。
顧松成便又糊塗了:「這礦是不是一塊肥肉,還不一定呢!這次我們的人能輕鬆爭取到典獄長的職位,就說明這地方暫時還沒有人志在必得啊!」
「就請了這一個?」常天問。
常天問起他與鄭唯的相識細節,靳大龍想了想說。
顧松成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倒是有利的,這說明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如果聰明的話,甚至可以把刺殺事件和監獄里失火的事件聯繫在一起,一併地推出去,再找個替死鬼,搞不好能絕處逢生,不至於因為這件事而斷了仕途,另外,新的典獄長前來辦理交接,他也可以藉著受傷的緣由,拖延不辦,或是爭取出可以轉圜的時間來……」顧松成是精通官場鬥爭的人,說到這裏便「啊呀呀」地叫起來:「沒錯,這種時候,他原本不該有心情請人來打麻將取樂,這些人出現,難不成是他專門找來做人證?」
284驚喜交集地伸出了手,剛要去接那紙卷,那隻手卻又立即縮了回去。他正詫異時,頭頂的一塊大石頭忽然滾了下來,將他死死壓在了地上。
經過三天的審訊,魏德與王鋒終於吐了口。
顧松成點點頭,輕嘆了一口氣:「大概在一年以前,有個叫鄭唯的地質專家在第四監獄後面的鹿鳴山上探測出了銅礦,半年前,本地的縣長靳大龍終於拿到了批文,和周雲濤聯手開礦,靳大龍出錢,周雲濤出人,這勞力就是監獄里的犯人。大概三個月之前,這礦洞突然塌了,壓死了五個人,於是地質專家建議換個地方施工,這個礦洞就被廢棄了,之後就不斷出事,先是施工的犯人的飲食出了問題,好幾十個人都食物中毒,後來又有幾個犯人莫名其妙地被石頭砸死,便有人傳言是厲鬼作祟,那礦的旁邊倒確實有座墳,墓碑上沒有字,聽說是明朝一個王爺的,那王爺是被皇上賜毒酒毒死的,二十年前被盜了墓,說是就因為這個原因,冤魂才出來報復。我卻不信,二十年前不鬧事,怎麼如今倒作祟起來了?分明是人心有鬼。我總覺得,這些事兒和你提的那些有些關聯,也不知道對你有用無用,不過你最好能去那裡看上一看。」
這碑前所立的兩尊石頭獅子都雕工精湛,碑后即是一四方的青石陵牆,也有五米高,長寬差不多有二十米,比尋常人家的墳墓要有氣勢得多,常天不由得暗嘆,看來這王爺墳的傳說並非是無稽之談。
「果真是有人來活動這個位置,可惜,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顧松成約了常天喝酒慶功,一面飲酒一面說道,「你猜猜看,是誰的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孫坤明白常天的言外之意——有人在當日犯人們的飲食中做了手腳。
從已鑿入山體十來米的成型洞穴可以判定,這工程進行頗有一段時間了,但其中某個洞穴並沒傳出鑿石之聲,也沒有警察看守,這說明它是被廢棄的,但也並非完全無用,三個中暑暈倒的囚徒便被暫時安置在洞內——這裏面的溫度比外面要低上好幾度。
「你不在南京好好獃著,在這兒做什麼?」
「像是中毒了!」終於有人不那麼肯定地喊了一聲。
「我問過了,這裏原本在鐵欄外面還釘了木板,是充作禁閉室的,犯人犯了錯,才會被送到這邊來。那被燒死的十六人,其中有十五人就因為在礦區採礦時被發現企圖逃跑,所以才被送到這裏來關禁閉的。也正因為從外面看不見裏面,所以才沒有人及時發現那劉沖打算放火。」孫坤說道這裏冷笑了一下,「也是巧得很,那劉沖當天被關進來,當天晚上就放了火。」
常天與顧松成對視了一眼:周雲濤的心情自然是不好的,馬上就要被人踢出門了,誰的心情能好呢?但奇怪的是,在這樣的日子,他竟然還會請客人到家裡聚會打麻將,若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自己卻沒有加入,難不成看別人打麻將也可解憂?
常天指著周雲濤的書房位置:「只需要知道那一天,周雲濤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站在窗前,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常天將金洛文帶進那個曾經塌陷過的山洞,金洛文仔細勘察了一陣之後,得出十分肯定的答案:「這不是自然坍塌的,是爆破造成的!而且,我敢保證,你給我看的那礦石,絕不可能是這洞里挖出來的。」
出乎常天的預料,地質學家鄭唯也在現場,他是鄭雪英的堂兄,也是他勘測出了鹿鳴山上有銅礦。
離這無字碑大約三百米遠的地方,便是顧松成所說的開礦區了——也不難找,因為拉了鐵絲網,門閘前站著四名端槍的崗哨,隱約可聞裏面傳出的斧錘之聲,常天不敢靠得太近,便挑著避眼的地方,繞著走了一圈,幸而灌木們還豐茂,並沒有引起守衛們的注意。他大約統計了一下,這鐵絲網圈出的地方大約有兩千個平方米,每隔十來米便設兩名警察,光是外圍便有30名警察。
常天打聽到,除了張廉之外,其餘被燒死的十六人均無人認領,都由監獄統一安排葬了。
這是個奇怪的問題,顧松成很是納悶。
她正是周雲濤的情人鄭雪英,自從見了周雲濤的屍體便一直呆坐,據說從事發到現在,一口水沒喝過,一個字也沒說過。
「誰?!誰在那兒?」
「這個自然。」顧松成說道,「周雲濤若是有了前途,對鄭唯也是有益的。如果不是因為有這個礦的緣故,這破地方的典獄長,不要也不可惜。」
「第二次只死了一個人,那天天很熱,那個犯人中暑了在洞里休息,後來大概是想起來走動走動,結果剛好有一塊大石頭落下來,把他給砸死了。」

引子

284拿起一塊小石頭,蹲在地上測算。
「我先問,你先說,」顧松成嬉皮笑臉道,「我看你倒是忙得很吶!第四監獄就算被燒光了,關你這個上海警察什麼事?」
「若真是個現成的富礦,這典獄長的職位就是寶貝,不知道能撈多少油水。」顧松成聽了常天的話之後,面露譏諷之色,「也就不知道多少人要打他那個位置的主意了。」
「之前那個朱師傅,其實是六月份才來的,聽說是上海人,是以前那位周典獄長的女人的遠親,在上海得罪了人,沒了地方投奔,才介紹來監獄做事的,平時也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喝點酒,但喝醉了酒就喜歡亂罵人,周典獄長九九藏書常常因為這個訓斥他,這個人雖然做菜的味道不錯,但大家都不是很喜歡他。之前,還出過一次事故,7月份的時候,在礦區上工的工人吃了廚房送過去的飯菜,又是吐又是拉,第二天好多人都上不了工,最後查出原因,是這朱懷山做菜時為節省,用了發了芽的土豆,芽根的地方沒有挖乾淨,那土豆就會有毒,人是不能吃的——這事兒只有幾個人知道,那周典獄長要知道的人都保密,對外面只說是運飯菜的路上,有毒蟲子落進飯菜里了。所以,那個朱師傅也沒受罰。」
「是縣長大人介紹來的。」曾強說,「鄭先生在上海很有名的。」
誰也不能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監獄方都讓他們回去等消息。
至於那兩個在醫院里養傷的獄警,常天想辦法與他們聊了幾句,這兩人對於當日情形的描述都和監獄方高度一致。
「是鄭唯嗎?」常天問。
「真是巧了!」顧松成與常天面面相覷。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霍家文的名字赫然也出現在被關禁閉的人之中——他正是那試圖逃走的十五人之一,時間是在7月15日。
見常天仍一臉疑慮,那警官便又補充,「誰也不願意出這種事啊!這是大事,鬧不好要丟飯碗的,上面專門派了調查組來,你要是不信,過幾天,他們的結果也便出來了。我琢磨著,典獄長怕是呆不長了。」
執勤日記上對當日出勤的警官有記載。
「……都說了多少次了,當時我們正在打麻將,就聽見一聲槍響,我什麼都不知道……」敘述者是一位二十五六的少婦,娥眉櫻唇,穿著不俗,是鎮子上富商劉玉舒的妻子馬月靈,大約也見過些世面,遇見這可怕的事件,雖然受了驚,卻也沒有特別驚慌失措,她一面說一面瞟著坐在沙發上的另一名妙齡女子,那女子穿了一身寶藍色底銀灰色牡丹花團的旗袍,小圓臉,杏仁眼,梳著公主髻,露出修長雪白的脖子,身材高挑清瘦,看上去頗有電影明星的風範。
常天點頭:「不然,刺客如何知道周雲濤何時進書房,何時在窗前?若真是周雲濤自己的人來做,周雲濤又怎會真的被殺?這說明,周雲濤託了他信任的人去找刺客,正是這被他信任的人要了他的命。」
鄭雪英有些吃驚:「應該是吧?我沒太留意——哦,對了,雲濤抽煙的時候,是喜歡站在窗前的。」
劉沖即是那縱火犯,同那十五名犯人一起燒死了。
監獄里新來的廚師叫陳大富,長得也敦實富態,只是家底辜負了他的名字與形象,好在人還算機靈,他打聽到一些孫坤和常天都想要知道的情況。
原本躺在洞里的三個人中,有兩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常天吸了一口鼻煙,說道:「現在,只需要再查清楚兩件事,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你們去吧,我胃裡難受,什麼也吃不下。」被稱為284的犯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身材瘦小,他閉著眼,有氣無力地說,「不想動……」
「睡得很死這一點我相信。」常天對孫坤說道,「真要做事,有太多眼睛看著畢竟不好。很多犯人遲早也是要放出去的。現在我也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犯人被延長了刑期了。」
顧松成也無奈地苦笑著:「誰說不是呢?在這節骨眼上出這些事,要說是巧合,我一百個不信。關鍵是,這周雲濤究竟是哪一邊的?」
「我如何能相信你?」那個聲音似乎笑了。

尾聲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石縫中擠了出來,284驚得跌倒在了地上。
「那麼,劉沖是因為什麼被關禁閉呢?」常天記得獄警說有人看見劉沖偷偷藏了木塊,懷疑他鑽木取火得到火源,而關禁閉的人是不能放風的,這說明,劉沖是在關禁閉之前偷藏了木塊在鞋子中。
「我並不是八卦,憑那個女人的長相風姿,要在上海找一個比周雲濤強上十倍的男人,一點也不困難,」常天看著顧松成,「你覺得呢?」
「你是不是很想出去?」那個聲音又問,「只要你答應不說出這裏的秘密,我就告訴你怎麼出去!」
「就是覺得他眼神不對勁,賊兮兮的,東張西望。」馬明回答得滴水不漏,「我去問話,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可不說明心虛嘛!做了這麼多年警察,這一點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打人!」

4

這一次鄭雪英終於開了口:「他沒提過什麼名字——不過這世道,要不得罪人,怕也不是件容易事。
「說是在裏面打架生事,傷了人,不但要關禁閉,還要再多服兩年刑呢!」
常天想了想:「靳大龍?」
「你猜呢?」那個聲音反問,「我說我是鬼,你信不信?」
「兇手一直躲在樹上。」縣警察局局長李和均親自趕到了現場——典獄長竟在自己家中遇刺——這不止是對他權威的挑釁,更是對他頭上那頂烏紗帽的挑釁,這種囂張,他平生從未遇見過,幾乎讓他手足無措,他有心要在「南京要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斷案能力。
四名大漢推著兩輛板車進入了勞作人群,每輛板車上都放著四個大鐵桶,一桶飯,一桶菜,還有一桶湯,最後一個大桶里裝著數十套碗筷,飯菜的樣子很難看,沒有熱氣,也沒有香氣,即便早已飢腸轆轆,看著它們也很難產生食慾。但犯人們還是露出喜色,積極地排起了長隊。
「廚房的廚師是我新雇來的,以前那個朱懷山前兩天失足落水死了。」他小聲說道,嘴角露出諷刺的笑意。
「長官,我已經說過了,那一日我見他形跡可疑,便過去問他在做什麼,沒想到那傢伙竟敢打人,這還了得?!必須要關禁閉的,這麼處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錯,他後來放火,這是誰也想不到的,誰知道他竟會用兩個木塊鑽木取火呢?誰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張廉被帶走關禁閉的時間是在7月17日,而且沒有任何理由。
金洛文笑了笑:「不到兩成。」
但三天後常天到了監獄,卻被告知監獄的囚房突然失火,張廉與其他十六名犯人不幸葬身火海了!
常天找顧松成當然並不止為傳遞信息:「如果真的能讓周雲濤免了職,換上一個相熟的人,我們能進監獄去調查,才能得到更多的證據。如果你真想把案子查清楚,不如向你的上司提個建議,活動活動,找一個信得過的人把這位置接下。一來,查清了真相,你和你的上司都好對別人有個交代,二來,如果這銅礦真是個富礦,將來也會有不少好處,即便不是,以後找個由頭再調走不遲。新來的典獄長如果協助你們破了大案,他自己不也是功勞一件嗎?還怕少了他的好處?」
讓常天沒想到的是,監獄方面卻駁回了他的見面請求,理由是張廉生了病,不方便見客。

1

在被關進監獄之前,他也曾是一名地質專家,按照他的常識,這裏不應該如此容易垮塌,而這碎石塊的形狀也不像是自然垮塌后而碎裂的形狀,他抬起頭來看著洞頂——倒更像是人為。
「我只是說,很巧。」常天將重音放在了巧字上,接著又說,「也許兇手只是賭一賭。」
常天點點頭:「你可見了霍家文的屍體,確認是他嗎?」
在常天的堅持下,孫坤命人把堵住洞口的大石頭給搬開,讓他得以進入洞內查看。
常天蹲下來,摸著松樹與補牆之間的草皮,這一塊地方的草長得比其他牆根處的草要矮一些。
「那天,他打了一名獄警。」孫坤說道,「打了一記耳光。」
「如果周雲濤沒有死,只是被刺受傷,你覺得對他如今的處境,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那天是怎麼發現起火的?」孫坤問道,同樣的問題,已經問過當日在場的另外幾名獄警,兩人的回答與其他人一致,都是先聽到了瘋子劉沖的大喊聲,然後便看見了從木板里冒出來的白煙,等到提了水衝進去救火時,那些犯人都已經身陷火海了,他們也愛莫能助。
常天怨憤地領走了張廉的屍體,買了口上好的棺材,選了塊山高水繞的地方下了葬。

7

284猶猶豫豫地往左走了五步,便看見一隻男人的手從石縫裡伸出來,食指與拇指捏著一個小紙卷:「這是地圖,你過來拿吧,記住你的諾言,否則,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沒有用。」
最新得到的消息,鄭唯與鄭雪英是抓不到了——他們已經逃去了國外。
「監獄的規矩,跑了一個,那一屋子剩下的人都要加刑。」孫坤解釋道,「不連那十五人一起救了,一個做了叛徒,誰都跑不了。」
常天撓了撓頭:「我也不喜歡惹事。可我在朋友墳前發了誓了。」
據說霍家文等人也曾躲在此洞里商議逃跑計劃,沒想到洞里再次發生了坍塌,聲響很大,引起了獄警的注意,這才發現那十五人形跡可疑,於是監獄方將當時在洞里的人一併關了禁閉,但是犯人們都沒有親眼看見這一幕,等回了牢房,才被告知有哪些人參與了逃跑事件而被關了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