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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神捕之伽藍草

大唐神捕之伽藍草

作者:鍾曉生
沈默掙扎踢打:「放開我,放開!」
龍游用力點了兩下:「劉家囤積伽藍草種子炒價?」
黑衣人慌張地想要去抓自己的刀,手卻被人一把踩住,接著,脖子上一痛,是刀尖點在了他脖子上。
「喂,龍游。」坐在龍游身前的沈默突然開口,竟然直呼龍游大名,「你說,世上最貴重的東西是什麼?」
黑衣人聽龍游將他們的陰謀揭穿,瞳孔不住收縮,撇過頭去,梗著脖子嘴硬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龍游道:「你可知道這幾人是否參加了商會?」他用手指沾了酒,在桌上寫了幾個名字。
這次出擊,龍游也沒想到竟然能夠抓到沈默。他調查月食教已久,自然知道沈默是什麼人,沈默可是在朝廷通緝名單上的重要人物,早就聽說這傢伙最近在長安,但是他狡猾得很,神龍見首不見尾,龍游一直都很頭疼。只要能夠抓住沈默這所謂的神之子,對於那些邪教信徒就相當於是當頭棒喝,治理邪教自然能有進展。
那人嚇得嘴都白了,渾身不住哆嗦:「井、井裡撈出來一具屍體和……和……。」
龍游皺了下眉頭,猶豫片刻,轉身走了出去。
一瞬間,龍游想通了。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脊骨。
一隊侍衛巡邏經過宮門前,迎面遇上了剛從外面進宮的宮女曉雲。曉雲低下頭退到一旁,右手緊緊攥著左手的袖子。若是有人多觀察她幾眼,定能從她臉上看出慌張來。不過侍衛們並沒有注意她,很快就走遠了。
龍游詫異挑眉。
而今天晚上的一切,則是龍游設下的一個「瓮中捉鱉」的局。他請岳雲配合,假裝收購了大量的伽藍草種子,果然惹得月食教的殺手出動了。
沈默大吃一驚,跳腳道:「喂喂喂!你瘋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啊!」沈默嚇得閉上眼大聲尖叫起來,黑衣人瞳孔收縮,猛地出刀架住龍游的刀,沒想到龍游那只是一式虛招,刀鋒猛地一轉,向黑衣人砍來。黑衣人連忙收到抵擋,後退躲避,卻慢了一步,龍游的刀在他臉上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
「沒有毒。」陳老太醫看過沈默遞給他的伽藍草種子,答道,「正巧我最近也在研究這個,你跟我過來吧。」
在王夫人「賤人」「狐狸精」不斷的咒罵聲和胡麗的辯解哭泣聲中,龍游總算大致弄清楚了是怎麼回事。原來胡麗是一個月前嫁入王家做妾的,在此之前,她是另一位富商劉掌柜的寵妾。劉掌柜正妻數年前去世,胡麗做了劉家填房,一個多月前,劉掌柜在家中被人殺害,他頭七剛過,胡麗忽然風風光光改嫁進了王家,還帶著她從劉掌柜那裡繼承的千貫遺產。那時候龍游正查月食教之事心力交瘁,劉家的案子不是他辦的,因此他才不知道其中原委。死了前夫剛過頭七就嫁新夫,這也就罷了,這才剛過了一個月,新夫也死了,兩件事兒疊在一塊,就顯得十分可疑了。
胡麗道:「從半個月前,這個奇怪的人就開始給我寫信了,信中的言語不堪入目,我以為是因為嫁到王家,有人看我不慣,故意寫了這種信來羞辱我,就沒有理睬。大人手裡的這封信,是五天前的下午我收到的,信上提到了要老爺死,我才覺得此事不尋常,思來想去,猶豫到深夜,還是決定去告訴老爺……」
捕役們得了龍游的命令,立刻撲了上來,全然不顧人質沈默的安危。
龍游冷冷盯著他們。
他有預感,剷除邪教恐怕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的。而他和沈默之間,恐怕也還會有很多故事。
「你們這些畜生!虧你們想得出用這種方法來禍害中原百姓。說!你們月食教究竟想幹什麼?!」
正巧有衙役路過,龍游把人攔了下來,吩咐道:「派人去查那金家和張家,有什麼暗中的生意,尤其是有沒有伽藍草!」
這伽藍草不是普通的東西,它是月食教的聖草。月食教宣揚邪術,讓人們煉丹服藥,而伽藍草就是月食教所連丹藥中必需的一味藥草,月食教之人宣稱種植伽藍草就能夠得到神明保佑。伽藍草本不是中土之物,乃是由西域傳來的,是月食教將他們帶進中原。隨著月食教在民間流行,種植伽藍草的人越來越多。需求量大,種子卻少,價格自然就越來越貴。
龍游趕到衙門後堂,王家被帶回來的老小都在那裡了。王夫人正在哭天喊地,胡麗顯然已經吃了不少虧了,頭髮凌亂,滿身是傷,一看到龍游,她立刻跟看到救星似的跑過來躲到龍游身後:「龍侍衛救我!」
饒是武功過人的硬漢龍游,在看清屍體之後,也驚倒抽一口冷氣,小退了半步。
一聽到商會,龍游就把筷子放下了。商會,是商人的聚集地,不管是做米面生意的還是藥材生意的商人都能參加,也不管城東城西的都會聚在一塊兒。聯繫四家死者的樞紐,會不會也是商會?
胡麗點了點頭。
沈默秀氣的眉頭跳了一下,龍游卻沒在他臉上看出害怕和驚訝。沈默道:「所以我才找了龍侍衛,而不是別人。據我所知,令尊是朝中大官,想必我的事,對龍侍衛來說不難吧?」
曉雲走到殿門外,掏出太妃的令牌給侍衛看了眼,侍衛便將殿門推開一道縫讓她入內。
那小販只得哭喪著臉道:「龍侍衛,龍少俠,龍大人,你饒了我吧!」
沒走多遠龍游就看到有個農民正跪在一個土廟前上香。龍遊走近一看,氣不打一出來——這土廟不是別的,正是供奉月食神的。
胡麗不敢反抗,連忙把那本賬簿找出來地給龍游。龍游仔細查看清單上的每一項。這劉家做的是糧食的生意,因此這胡麗的嫁妝單子上大多是小米小麥之類的貨物,幾百上千斤,可真不是小數目。
龍游一邊看卷宗,一邊審問胡麗:「為何你前夫剛死不久,你便嫁入王家?你與王掌柜是否早有私情?」
縮在牆角的沈默被點了名,只能硬著頭皮走了出來。那三個黑衣人看見沈默,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旋即憤怒起來。
岳雲捧著一袋糖花生追了上來,瞧見龍游正抓著人審問呢,不由奇道:「又破案了?龍老弟你可真是神捕。」他湊上前,看到龍游手心裏黑糊糊的玩意兒,不由「咦」了一聲:「這不是伽藍草的種子么!」
癩頭三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這具屍體,沒有五官!
龍游是御前帶刀侍衛,現在京兆府任職,幫著京兆府尹破了不少案子。他年紀輕,長相英俊,因是軍中長大,身上有股軍匪氣,脾氣又冷又硬,在京兆府做事的官差沒一個不怕他的。不過他對老百姓很好,他不畏權貴,只講公義法理,只要有冤案找他往往都能伸冤,所以老百姓都很愛戴他。
胡麗湊上來一看,神色頓時顯得心虛:「這……這隻是做生意,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沒什麼關係。」
那位名叫小倩的婢女立刻跪下:「是,大人,的確有這回事。」
青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龍游。他乃御前持刀侍衛,武功聞名天下,那些月食教的侍從十個都不是他的對手。月食教之人發現不妙,棄戰逃走,龍游控制著沈默,吩咐手下:「追上去,一個都別放過!」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大殿。
這傢伙龍游認得,名叫癩頭三,是個賣「黑貨」的,平日里做些倒買倒賣的生意,或是賣些贓物,手腳不幹凈。這回估計也是從哪裡順來的贓物。
韓明義上任后,為怕屈打成招造成冤案,因此下了令官府審案不得濫用刑罰。
沈默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不是我故意透出消息,你們能這麼容易抓到我?」
龍游湊到他耳邊道:「你在那邪教之中的地位可真是不一般呢,那些信徒,寧可拚死也要保護你。他們挾持你,也不是真的想殺你,不過是為了把你從衙門手裡搶回去。你說,你只是一顆被威脅的棋子?」
胡麗滿臉惶恐,拚命擺手:「不不不,不是我,我沒有殺人,你不要血口噴人!」
「有毒?」
黑衣人走到屋內,藉著微弱的月光,看清床所在的方向,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向床抹去。
神諭才剛說了一句,突然只聽噌的一聲,寒光一現,一道青色的持劍的身影朝他直撲而來!沈默嚇了一跳,那人的動作實在太快,轉瞬就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隨後沈默身邊的侍衛才回過神來,紛紛拔劍上前,青服男子一手抓著沈默,另一手持劍,一劍就放倒了兩個,餘下的人頓時不敢上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過這要是螳螂捕蟬,黃雀不在後頭會如何?」
龍游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不是你的花言巧語。開門見山吧,你有什麼目的?」
因此,龍游又去找王夫人。
龍游讓人把胡麗先帶下去,又派人去找她提過的人,探明她所說的是否實情。人走了以後,龍游坐在堂上嘆氣。
龍游吩咐手下去取,不片刻,那盒子就被取來了。龍游打開一看,頗吃了一驚。厚厚一本都是胡麗的嫁妝清單,那可是劉掌柜的遺產,分量還真不少,末尾還有王掌柜親筆寫的承諾,就如同胡麗說的那樣,每月給她利潤的分紅,並且有王掌柜胡麗二人的手印為證。
月食教身上的迷還有很多未解開。龍游曾經以為他們不過是個騙錢坑人的教會,可是伽藍草一事,卻讓他大為改觀了。月食教的目的絕對不是那麼簡單。他們害死宮中太妃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想要讓長安陷入民不聊生慘況的目的又是什麼?而沈默身上又藏著什麼秘密?
果然,王夫人此時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4

龍游呵地冷笑一聲,縱馬朝官府馳去。
王夫人一聽到自己兒子,又開始淚如雨下,也終於說了實話:「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關係……老爺參加了一個商會,回來之後就開始做聖草的生意。他曾經神神秘秘地跟我說過,聖草有毒……」
龍游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求那狗屁玩意兒你老婆的病就能好?!」
王夫人搖頭:「我也不知。家裡的生意,都是老爺管著的。」
「兒啊!我的兒啊!」
龍游突然注意到伽藍草的周圍空空卻也,偌大的一個庭院里,居然只種了棵伽藍草。他道:「陳太醫你怎麼不種些別的藥草?」
已經哭暈了的王夫人聽了這話,突然暴跳起來,猛地向剛才被押回來的艷妝女子撲去,「是你!是你這個賤人!狐狸精!你殺了我丈夫和兒子!我要你償命!」
龍游道:「那這東西到底有什麼藥性?」
這裏住的是長安城一戶有名的富商,戶主是王掌柜,這婦人就是王掌柜的正妻王夫人,他們有一個獨子王小昭,今年十八歲。沒有意外的話,這兩具屍體就是王掌柜和王小昭的屍體了,畢竟王夫人應該不會認錯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他們又失蹤了五天,屍體的腐爛程度正好和失蹤的時間對得上。
「不要臉的東西!」王夫人斥道,「還敢狡辯!」
龍游為了加快腳程,選擇了抄近路。他走進一條小巷,只見小巷裡有人正在擺攤,攤子前站了兩個人,應是買東西的。然而這三個人見了龍游,竟然都露出了慌張的表情,那攤販急匆匆把攤子一卷就朝另一頭跑去。
龍游在京兆尹任職了這些年,都養成了貓捉老鼠的習慣。別人不跑還好,凡是見到他就跑的,那絕對是犯了事!他不管是什麼,立馬追了過去!
「嘶!」
岳雲給龍游盛了一碗糖花生,哈哈笑道:「昨天荒廢了一天沒開店,又睡得早,今醒得也早,就早早把門開了。」
「啊!」幾名膽小的女眷嚇得暈了過去。
原本買賣植物的種子自然是不犯法的,不過因為伽藍草和月食教的關係,買賣這種子的人大多也是月食九*九*藏*書教的信徒,月食教是邪教,老百姓信教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是以癩頭三一看到龍游來了,就趕緊跑路。
「啊!」
龍游罵道:「那些個瓜皮!」
龍游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我每天罵月食邪教十七八遍,若真有那個邪神,我現在就不會站在你面前。」又道,「若你丈夫和兒子當真是被邪神所害,倒也罷了,假若他們是被別人害死的,你今日隱瞞不說,興許就會放過仇家,他們死都不能瞑目!」
「種了多久了?」
主簿孫榮道:「那女人會不會在撒謊?」
龍游挑眉:「怎麼回事,你慢慢說。」他雖喝過王掌柜一杯喜酒,但對老百姓雞毛蒜皮的八卦不甚感興趣,因此對胡麗的過往並不清楚。
龍游道:「你說。」
大宅里又跑出來幾個人,看樣子都是受了驚嚇的,有人連鞋都跑掉了。
周圍的捕役都很緊張,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上前,都等著龍游下令。
「不知道。」
岳雲一怔:「咋了,有啥案子讓你這麼煩心?」
那四家男人的死,八成跟這伽藍草脫不開關係,可關係究竟在哪,龍游一時沒有頭緒,便去請教專人——老太醫陳侃。
龍游冷哼一聲,把他放開,道:「我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你可知道這附近哪裡種了伽藍草,帶我去看,我就饒了你這回!要不然……」
龍游湊上去看他驗屍。
沈默正蹲在房裡逗蛐蛐呢,他一個人被關著十分無聊,讓衙役們給他抓了一隻蛐蛐兒玩。龍游衝進來把他嚇了一跳,差點把蛐蛐兒給戳死了。
癩頭三哭喪著臉道:「龍大哥,我只是做點倒賣的生意,我可不信邪教啊。月食神是畜生!月食神是畜生!月食神是畜生!」接連重複了三遍,涎著臉笑道,「你瞧,我都這麼罵了,我絕對不是邪教的信徒對不對?」
京兆府的仵作吳許背著工具匆匆忙忙走了進來,他走到王掌柜的無面屍前,也嚇得退了兩步。當仵作的稀奇古怪的死屍見得不算少。總還是比其他人鎮定點,穩了穩心智,念了幾句神佛保佑的話,繞開了無面腐屍,先去檢驗王掌柜兒子的屍體。
三人來到主卧門口,主卧漆黑一片,燈早就暗了。

3

龍游完全不相信:「那你跑什麼?」
院子最深處有一名婦人抱著一個男子在哭,不遠處還停放了一具屍體,錦衣華服,但屍體已經腫脹發綠了。
「唉。」孫榮嘆了口氣,道,「又是一樁叫人頭疼的案子。最近的兇手也不知都是中了什麼邪,一個兩個,明明人證物證俱在,卻都不肯認罪,拚命叫冤枉。自從韓府尹上任,禁止了刑訊拷打,犯人都不老實了。」
龍游抓起橫刀往外走:「我去看看。」
這段時間以來,龍游讓岳雲及幾位商人朋友潛伏調查了那個可疑的商會。那商會確確實實就是月食教創辦的,起因就是這伽藍草。
剛進院子,龍游就聞到了一股腐臭味,並聽到了慌亂的喊叫聲和哭聲。他辦案已久,這味道一聞就知道是屍體,而且應該已經死了幾天了。
提到這個,岳雲就皺著眉頭一臉苦相:「別提了,真是晦氣。長安城最近幾個月興起一個商會,說是有商機分享,長安城內外不少商賈都參加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懶得很,三天打漁兩天晒網,因此早就聽人提過這個商會,卻都沒參加。最近生意不好,正巧昨天有個朋友去參加商會,我心想我也沒什麼事兒做,就跟他一起去了。」
「他們失蹤前發生過什麼事嗎?」龍游繼續問道。
龍游一驚:「無面?」
龍游嗤笑了一聲,揚起馬鞭,加快了速度朝衙門奔去。
驗完了王小昭,吳許就該去驗王掌柜的無面屍了。他躊躇了一會兒,顯然也是有些害怕,他咬咬牙走了上去,先從身體的其他部位開始查起。
一名名叫李東的衙役上前,將一封信交給龍游:「龍大哥,這是在胡麗房中搜出來的。」
陳侃道:「原本也是種了的。只不過最近天氣不好,天乾物燥的,草藥都枯死了,也就這株西來的植物還養得活。」
「這是什麼?」龍游問道。
龍游邊走邊道:「很多人囤貨?」
龍游道:「你昨日給我看過的,你的嫁妝本,拿出來再讓我看一看!」昨晚看完他就還給胡麗了。
張瑤依舊沒有反應。
龍游平日里最愛吃岳掌柜家的糖花生,但今天他顯然沒心情,掙開了岳雲的手:「不了,老子今天沒心情!」
註釋:
龍游見胡麗神色不虞,言語間似乎有所隱瞞,又王夫人在場哭鬧叫罵不止,實在影響審案,於是他道:「先把其他人帶下去,我要一個個審!」
沈默說的「螳螂捕蟬,若是沒有黃雀在後」點醒了龍游。
一名婢女上前道:「五日前的晚上,我伺候老爺睡下。第二天早上他就不見了。」
領頭的做了個手勢,於是一人去了院中望風,一人在門口守著,領頭的自己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朝屋中走去。
「為什麼說它說聖草?」
龍游不再跟他多說,起身急匆匆往外走。他要立刻讓人去調查這個商會,不管跟那幾名商賈的死有沒有關係,只要是跟月食教有關的,就決計跑不了!
這幾年民間很流行一個叫月食教的教派,聽說月食神法力無邊,能夠令信徒無病無災心想事成。七年前安祿山和史思明起兵造反,緊接著就是連年戰亂,民不聊生,長安一度淪陷於叛軍之手。如今雖然安祿山和史思明都死了,唐明皇李隆基退位,其子李亨即位,尊李隆基為太上皇,叛軍全都臣服歸降,長安城也被唐軍奪回,動亂看似已經結束,實際上大唐內憂外患依舊不少。活下來的老百姓剛剛經歷了多年的戰亂,窮困潦倒,民間瘟疫蔓延,民心動蕩。而月食教就是鑽了這個空子,他們宣揚一種術法,只要入了教會的人,根據他們的指點辟穀打坐煉丹就可以包治百病長生不老,信仰月食神還能夠心想事成。老百姓們都想快點擺脫困境,不再受苦,於是這個月食教蔓延的比瘟疫還快,曾一度達到百人空巷的盛景。太妃張瑤年紀輕不諳世事,又是從民間選進宮裡的,也是月食教的信徒。前不久她回家探了次親,回宮之後就迷戀上了煉丹之術。然宮中禁止煉丹,張瑤偷偷賄賂脅迫曉雲從宮外給她帶煉丹所需的藥材。
龍游道:「為什麼?」
這回反倒輪到龍游驚訝了。他父親的事,就是京兆府里也沒幾個人知道,沈默居然會知道。他再看這少年,突然覺得有些意思。他思忖片刻,道:「那你能為我做什麼?」
龍游眉頭一皺:「很多?」
龍游點頭。照這麼說,王小昭應該根本沒有準備就稀里糊塗被人殺了,畢竟是個青壯年男子,如果事先有準備,至少也能跟對方搏鬥幾下。也就是說,如果他不是在睡夢中被人殺害,那很有可能就是認識的熟人突然出手殺人。
「其實……我本來還想用他來威脅你們,要是不肯說你們的月食教的事,我就當著你們的面殺了你們的神之子,沒想到他先落進了你們手裡……也罷,那就……兄弟們,上,把這兩個邪教逆賊都抓起來!砍死了算我的!」
天色已晚,龍游一整天都在外奔波,連飯都沒時間吃。他也沒力氣再去管沈默和四家商賈的案子,一回房倒頭就睡下了。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先去看了眼沈默。沈默倒是心寬得很,有龍游的命令在,京兆府上的人只是限制了沈默的自由,沒短他吃喝,龍游去看他的時候,他睡得正香,口水把枕頭都打濕了。
曉雲壯著膽子,將張瑤的身體翻了過來。
刀刺進黑衣人的胸口,他抽搐了幾下,緩緩倒在地上,死了。
「砰!」黑衣人一劍朝床上砍去,但卻聽到刀刃扎進木板中的聲音。他猛地一瞪眼:不好,床上沒有人!他轉身正欲往外跑,突然心口一陣劇痛,竟是被人一腳踹翻在地,手中的刀也飛了出去。
出了院子,龍游將沈默丟上馬,跳到他身後,道:「你的卷宗被壓下來了,至少一時半刻,在我弄清你究竟有幾斤幾兩重之前,你還死不了。」
大白天,宮殿的門關著,侍衛把守在殿外。有人來探望太妃,他們就稱太妃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不見人。事實上張瑤往往在殿里偷煉丹藥。
王夫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吶,你有所不知,這已經是那狐狸精的老把戲了!她先是圖謀那劉家的財產,勾人害死了劉掌柜,嫁入我王家,又故技重施,勾引姦夫,夥同姦夫殺人!」
龍游嘖了一聲。王夫人不知道,胡麗也不知道,府上的下人更不可能知道伽藍草在哪裡。難道王掌柜被人逼供,是詢問伽藍草種的下落?兇手是想搶種子?可王掌柜又為何會說出詛咒的話來?所謂的倒霉,難道是說被官府發現跟邪教有染會倒霉?
龍游喊人把主簿孫榮叫來記錄案情,然後問道:「王掌柜和王小昭失蹤之前,誰最後見到他們?是什麼時候?」
龍游連忙蹲下身,只見被捆著的兩名黑衣人臉色青紫,都沒了生氣。他連忙掰開一人的嘴,汨汨鮮血涌了出來——黑衣人咬舌自盡了!
龍游把刀拍在扶手上,喝道:「少花言巧語,老子問你一句,你答一句!」
「天吶。」孫榮扶額,「越來越複雜了。」
龍游冷笑:「裝也沒用,這天下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可不是第一個看穿你們陰謀的人,幾個月前,就已經有人發現了!」
沈默一臉委屈:「我長得這麼英俊瀟洒風流倜儻,你沒事拿我當神仙下凡拜拜也好嘛!怎麼能說我毫無用處呢!」
龍游忍無可忍,蹲下身摸了摸王掌柜那失去五官的臉。四周頓時一片抽氣聲,更有人嚇得撲通跪倒在地求神告佛的祈禱。
孫榮吃驚道:「你看出什麼了?」
龍游問道:「那些貨現在在哪裡?」
沈默被龍游反剪雙手,頭上戴的神冠掉到了地上。他並不掙扎,轉頭看了龍游一眼。龍游吃驚的發現,沈默的眼裡並沒有驚訝和膽怯,反而有著篤定和幾分笑意。
龍游深吸一口氣,冷笑道:「你若什麼都不知道,我留你狗命何用?」
陳侃苦笑道:「我也覺得奇怪了,這東西的葉片、指條、花朵我都研究過了,沒什麼入葯的價值,只是葉片儲藏的水分較多一些。聽說這東西原本是生長在西域的,那裡土地貧瘠,植物想要生長,就必須拚命吸食養分。因此到了中原,土地富庶,它才會長得那麼好。若要說它有什麼價值……它的葉片含水較多,若真到了渴極了的時候,摘幾片葉子倒是能救命的,因此在西域被稱為聖草也可以理解。可到了中原,這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入葯,更不好看,還真是沒什麼用。」
癩頭三眼珠轉了轉,賠笑道:「是一種藥材,早上從地里挖了些,就拿來賣,補血養氣的。」
王夫人拚命踹胡麗,還想撕扯她的頭髮,龍游夾在兩個女人中間,莫名被撓了好幾下,頓時肝火直燒,猛喝道:「全給我住手!吳許!找兩個衙役把屍體收了帶回衙門繼續驗!張強!你留兩個人在府上找找有什麼線索!府上的人全給我帶回衙門一個個審!」
張強得了命令,立刻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開店做生意了?」龍游睨了他一眼,「平時懶得很,這條街上永遠是你開店最晚,不到日上三竿,不見你起來。」
龍游連忙上前,將王夫人扯了起來:「住手!」
那年輕女子捂著脖頸虛弱地咳嗽起來。
伏在地上的正是張瑤,她面朝下,臉枕在胳膊彎里,似乎睡著了,曉雲叫她也毫無反應。
那農民愣了愣,接過錢,九九藏書感激涕零地對龍遊行了個大禮才離開。
龍游道:「那你怎會嫁給他?難不成就那兩面,他便對你一見鍾情?」
驗屍的結果很快,屍體雖然已經腐敗,但找出致命傷並不難。吳許只用了片刻就給了結論:「他是被人一刀割喉而死的。身上手上沒有被捆綁的痕迹,目前從屍體上也找不到打鬥傷,直接被人割了喉。」
龍游立刻打開信件,只見信上皆是些不堪入目淫言穢語,與胡麗調情不說,竟還有「只要姓王的那老東西趕緊死了,我就可以把你風光娶進門了」這樣的話。
惱怒的月食教之人動了殺心,他們組織商會的目的是想知道誰囤積了「聖草」,然後將那些囤貨的商賈家中能夠當家的成年男子全部殺害,只留下老弱婦孺。他們要把幾百斤的種子偷出來搬出來太引人注目,難免會被人發現,所以選擇了這種方法。當家的男人一死,這些商賈為了炒貨各個都欠了一屁股的債,不善經營的家人就只能趕緊將手頭的貨物拋售出去還債,這樣一來,伽藍草的種子就能夠回到市面上。
「老爺……老爺曾說過……」王夫人咬住了嘴唇,似乎難以啟齒,「我不敢說,月食大神會生氣的。」
黑衣人試圖掙扎,龍游喝道:「逆賊!京兆府尹下令,王家搜出藏匿的上千斤的種子已經一把火全都燒了,官兵出動將所有田裡的伽藍草燒光挖光,明天,你們的聖草就再也看不見一根了!」
「該死!」龍游罵了一聲,頹廢地站了起來。之前從神廟裡抓回來的人除了盲目信教的老白新之外,其他幾個宣教的高層都咬舌自盡了。現在好容易逮到三個,又都死了,這下想問也問不出什麼了。
不多久,龍游就衝到了長安城外的鄉間。這裏農田廣袤,供給長安城的糧食幾乎都是此地出產,然而鄉間的農民讀書少,被邪教忽悠的也多,因此偷偷信邪教的不在少數。
京兆府的衙役效率極高,龍游問完了王夫人的話,他們就查完另外兩家回來了,帶回來的都是肯定的消息——死人的這四家人全都沾手了囤積伽藍草抬價的生意!
「沒有!」胡麗立刻否認,「龍捕頭,我向天發誓,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前夫死之前,我和老爺也不過打過兩三次照面,都是因為我陪前夫找老爺談生意上的事才見到的,私底下我跟他半點交情也沒有,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龍遊走近種伽藍草的地方。這裏的伽藍草應比老太醫種的更早,已有一米多高,最高的一株,幾乎已和龍游差不多高。伽藍草已經結果,附近也已長出了小苗,應該是植物自然繁衍。這塊地原本是種稻米的,附近一周的稻米全都不見了,直到十米開外才有稻苗,且離伽藍草最近的都已經枯死了。
「他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龍游見吳許猶猶豫豫不敢去碰王掌柜的臉,不由發聲催促。
那月食教的黑衣人反倒是嚇了一跳,收回刀把沈默推到自己身後,與捕役們站了起來。
男人到了宅子門口卻緊緊扒著門不肯進去,前言不搭后語:「無、無面鬼……是老爺……老爺的臉被鬼給啃掉了……」
沈默道:「我只是月食教的一顆棋子,月食教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但是我知道,月食教絕對不是龍侍衛剛才所說『謀財害命』那麼簡單!」
胡麗愈發惶恐,拚命搖頭。
沈默漠然地睥睨前方的信徒,開始頒布神諭:「月食神詔曰:月神吞日,福年將至……」
胡麗舔了舔嘴唇,乾笑道:「這……都到了這份上,我就和你說實話吧。王老爺之所以會相中我,就同這伽藍草有大關係。劉家是做糧食的,王家是做雜貨的,兩家的生意沒什麼相同,王家吞併劉家的生意,實則也是有些手生的。不過早在月食教剛興盛那會兒,王老爺就已經盯上了他們,我嫁過來之後,老爺還同我說過,邪教雖然邪,卻能讓他賺大錢。劉老爺囤了五百斤,我懷疑王老爺囤的貨只怕還要多!炒到了如今這價錢,就憑著這些種子,每天賣幾兩,就足夠養活一大家子人了,比一間鋪子還要賺!」
沈默哆嗦道:「別,別殺我!我是被逼的!」
龍游略吃了一驚,圍著小樹苗轉了兩圈。這株伽藍草荊條粗壯,葉片足有巴掌大,鬱鬱蔥蔥,生命力極強。
孫榮寫完遞給龍游,龍游匆匆掃視一邊,用力拍了下桌子:「果真如此!」
就在此時,一名黑衣人突然掙開了抓著他的捕役,大步朝沈默沖了過去。龍游看到想要出手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沈默被那名黑衣人拿刀架住了脖子。
「有毒?!」龍游大驚,險些跳起來。因為跟月食教有關,伽藍草他也調查過,聽說只是一種很普通的植物,卻從來沒聽人說過有毒。
龍遊走在大街上,路上的老百姓見了他紛紛熱情打招呼。
胡麗苦笑:「我前夫屍骨未寒,我就嫁入王家,原本就失了婦德,這種信我若是拿出來讓人看,有幾個人會相信我?只怕會招致更多口舌。我只當羞辱,默默咽了這口氣也就罷了。誰料到原來寄信人打得是這個主意,他殺了老爺,卻想以此嫁禍於我!龍侍衛,你一定要還我清白啊!」
龍游將筆一擱:「查!此案我非破不可!」
因此一回到衙門,其他人龍游讓衙役們關進大牢慢慢審訊,唯獨沈默被他提到了一間密室中單獨問話。
曉雲伸出手,剛碰到張瑤的背,就嚇得把手收了回來——觸感又冷又硬,太妃溫香軟玉,手感不該如此!
「龍大哥!」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慌張的叫門聲。
王夫人動作太快,衙役們甚至沒反應過來,王夫人已將那年輕女子撲倒在地,惡狠狠掐著她的脖子。年輕女子奮力掙扎,卻抵不過這個發瘋的女人。
「這!」龍游的手指在賬簿上的某一條上停下了。伽藍草五百斤!
龍游這回去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又回了京兆府。昨天他把四個案子串併到一起,認為四件案子是同一兇手乾的,但王家的人是否勾結兇手的嫌疑還沒洗清,因此還在官府上押著。
原本百姓們就沒從安史之亂那幾年的動蕩中緩過來,田裡糧食的收成比之開戰前就只有可憐的半數,若是再任由伽藍草蔓延開來,長安百姓無糧可食,民不聊生,勉強安定下來的時局又會變得更加動蕩!
龍游大驚,拍案道:「胡麗,這封信是怎麼回事?」
「你你你!你這混蛋!你居然真的想殺了我!」那廂沈默從驚嚇中緩過神來,月食教的黑衣人一死,沈默再度變臉,一臉悲憤樣,擼起袖子張牙舞爪地朝著龍游撲了過來。「我跟你拼了!」
沈默被龍游丟進房間,全不見惶恐,倒像是回了家一般,自顧自找了張椅子坐下,還蹺起了二郎腿。此刻的他和剛才在神廟中那不可侵犯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嫌祭祀服太沉悶,他鬆了松衣襟,斜靠在椅背上好奇地打量密室:「這是用來關押犯人的?條件還不錯嘛,京兆府沒我想得那麼窮。」
龍游道:「你把這幾起案子的卷宗都拿來給我看看。」
「噗!」
龍游又搖頭:「虎毒尚且不食子。死的可不僅僅是她的丈夫,還有她兒子。你沒看見,她兒子的屍體都爛了,她還緊緊抱著。不可能是她乾的。」
龍游低頭看了他一眼,道:「金子?」
「聽聽、聽說有一種鬼怪,專門吃人的臉,阿彌陀佛,玉皇大帝月食大神保佑……」被龍游抓回來的男子嘴裏顛三倒四地求神拜佛,把所有他能想到的神仙都一塊兒求了。
龍游連忙問道:「在哪裡?」
孫榮一拍大腿:「真的,你不說我都沒想到,這四件案子真的很相似!」
伽藍草並非中土植物,而是西域傳來的,因為這種植物原本是生長在土地較為貧瘠的西域,為了存活,它能夠很好地吸收土地的養分,所以在中土長得極為高大。然而這世界的事物自有天理循環所在,就如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之後或許又有野貓,一物降一物,才能夠保有世間萬物的平衡。這伽藍草在西域有天敵,到了中土卻沒有,生長又快又霸道,令它周圍的植物全都沒了活路。此物一旦在民間流行開來,水土遭到破壞,農田遭到侵佔,糧食大大減產,後果將不堪設想!
孟東附到他耳邊,小聲道:「我們查到了月食教的事。有人跟我們舉報,今天下午在長安城東城郊外的神廟裡,月食教的信徒會舉行聚會,聽說還會有教中重要人物親自宣教。」
孫榮一怔:「你是說?」
經過昨天這一通鬧,王夫人已經是精疲力竭,再加之親人死亡她悲痛過度,今天已經消停了。
那婦人道:「然後、然後我們就看到井裡好像有人,撈上來……」
岳雲從門外跑了進來,看見被制伏的三人,愣了愣,鬆了口氣:「龍老弟,你總算把人抓住了。這幾個傢伙就是殺害那幾位掌柜的兇手?我是不是終於能回房睡覺了?」
衙役們立刻去抓人,龍游提著那個胡言亂語的男人往宅院里走去。
沈默笑了笑,道:「不要這麼庸俗。是人心。如果你得到了人心,你會只想要金子嗎?」
龍游一踏進京兆府,就直奔著胡麗被關押的地方去了。
岳雲道:「我以為是講生意經的呢,沒想到……」他面露難色,猶豫了好一會兒,把門關上,回到龍游身邊,小聲道,「我跟你說這事兒,可千萬別說出去是我說的!」
孫榮上前,龍游道:「你不覺得這三個案子,加上今天王家的這樁案子,四起案件有相似之處?」
「咦?」龍游突然皺緊了眉頭,「他的臉……摸起來不像人皮。」
龍游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地上的死人,道:「把另外兩個帶回去審問。」
胡麗道:「之所以那麼快就再嫁,只是因為懷璧其罪的緣故。前夫之後,不知是誰放出去的消息,不少人上門來明著暗著要奪財搶貨,家裡一個能當家的男人都沒有,我才和王老爺一拍即合……」她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抬起頭道,「與其說我和王老爺苟合,不如說,我只是同他做了筆交易……我手裡有份嫁妝的清單,你看了便知我說的是實話!」
龍游懨懨道:「下次吧,京兆府最近人手不夠,我還要去巡邏,最近又抓到幾個在街上發邪教『神諭』騙人的混蛋。」
龍游見狀,拔出刀大步上前。黑衣人知道龍游刀法高強,他又要一個人應對幾個人,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龍游一刀刺了出來,卻並非是刺向他的——龍游的刀直直向沈默胸口刺去!
龍游用力一夾,沈默就蔫了。他道:「我不過試試他們罷了。」他刺向沈默的兩招,全都是虛招,便是黑衣人不阻止,他也不會真的傷了沈默。他只想看看,月食教的信徒對沈默究竟是什麼態度。
孫榮一怔,連忙認真看了起來。
「龍侍衛,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王夫人抓住龍游的衣襟,「一定是胡麗這賤人謀財害命!她殺了她前夫,嫁入我家,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又把我家掌柜和我兒子給殺了!」
親眼所見,龍游已經肯定,月食教大力推廣的伽藍草是種能夠破壞本地水土的植物。他原本還不敢確信這究竟是個巧合還是月食教刻意為之,然而將那四家掌柜的死聯繫起來,他就能肯定,這一切都是月食教預謀好的!
王掌柜的手上有被捆綁過的痕迹,但奇怪的是,和王小昭不同,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吳許查不出他的死因。
「夠了!」龍游心情不佳,拍案道,「我在審案,問誰就誰回答!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搬得動兩名成年男子的屍體丟進井裡?!」
農民道:「我也是沒有別的法子了,家裡沒錢請大read.99csw.com夫……你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龍游無語地瞪了他一眼。
龍游喃喃道:「我也不敢確定,只是有個猜想……我這就去找證據!」
沈默畢竟年紀還小,表情俏皮,語氣輕鬆活潑,全然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形象。龍游盯著他,簡直懷疑這人在路上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衙役張強本欲先去查看另一具屍體,才剛靠近,就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主簿孫榮上前,遞給龍游一份卷宗。龍游接過一看,卻是胡麗前夫劉掌柜的案子。劉掌柜一個月前被人勒死在房中,殺他的人是府上的一名長工,因為劉掌柜和長工的妻子通姦,長工殺人泄憤,不僅殺了劉掌柜,還把劉掌柜的胞弟也一併殺了。那案子證據確鑿,兇手已被收押候斬了。
「把這些人都控制住!」龍游吩咐衙役,「張強,你去把仵作找來!」
張瑤已被毒死在自己的宮殿中,死了良久,屍體都僵硬了。
不片刻,所有人都被抓住了,龍游道:「全部帶回京兆府問罪!」
龍游道:「夫人,快把他放下。」雖然屍體已腐爛,但興許還殘留什麼證據,被她這麼掂來抱去的,只怕證據也都毀了。
「啊!」
龍游猛地一驚,回頭沖回陳侃身邊:「你確定這些草藥是枯死的?!」
然而下一刻,沈默就捂著肚子苦兮兮地砸吧嘴道:「餓死我了,龍捕頭,宵夜你給我烤只鴨子好不好?不要烤得太焦,也不要……唉喲,你打我幹什麼!」
這時正好有幾名巡邏的衙役聽到混亂也從附近的街巷跑了過來,龍游喝道:「把這門堵著,不許府上的人出去,剛才跑出去的全都給我抓回來!」畢竟出了命案,兇手也許就在府上,一個也不能放跑了。
岳雲索性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慢說起。這個商會,岳雲也不甚了解,他經商原本就是半吊子,只知道這商會辦了有幾個月的時間了,長安城內外不少有名的商賈全都參加了。
①這是一種生物入侵現象。外來生物因為沒有了食物鏈中的天敵,所以會迅速繁衍,破壞當地的生態平衡。
張強連忙跟上:「那屋裡那個……」指的是沈默。
王掌柜的五官終於露了出來,他表情猙獰,舌頭外伸,兩眼瞪得滾圓,像是活見了鬼一般。龍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揭下來的東西,用指甲輕輕撥了撥,那層「假面」的邊緣裂開了,仔細看,竟可以分層。
沈默派不上用場,龍游也就不管他了。他把那黑衣人反剪雙手捆了起來,冷笑道:「你們來殺人之前,可有去庫房看看你們那『聖草』的種子?」
那黑衣人道:「把我的同伴放了!讓我們離開!要不然,我就殺了這傢伙!」
龍游等她哭了一會兒才道:「然後呢?」
「一定是月食大神,是月食大神懲罰老爺!」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為什麼要帶走我苦命的兒啊……」
少年站在祭壇上,他的臉極為秀美,彷彿天神下凡一般,琉璃般的眼睛中沒有任何情感,冷冷地掃視壇下向他跪拜的眾人。
為了掩飾他們的目的不引人懷疑,月食教通過商會調查清楚了那些被殺商賈的人際關係,殺人嫁禍,前幾次也都成功了。這一次,因為王掌柜將伽藍草種子藏了起來,他們殺人之前想要先逼問出種子的下落,沒想到貼加官逼供之時胡麗前來敲門,他們怕被人發現,就將王掌柜和王小昭從窗口搬出去,匆忙中沒有揭掉王掌柜臉上的桑皮紙就把他丟進了井裡。然而就是因為那幾張桑皮紙,引起龍游的懷疑,最終發現了他們真正的目的。
龍遊走到那婦人面前,嚇了一跳——婦人懷裡抱的,根本不是什麼男子,也是一具已經爛了大半的屍體。在加上旁邊那具,原來是兩具屍體!
龍游剛走出王府大門,衙役孟東匆匆忙忙跑了過來:「龍大哥,可算找著你了!」
陳侃道:「只有三個月而已。我聽說最近長安城內外很多老百姓在種這個,還說此物能解百毒。因是外來植物,我從來沒見過,不清楚藥性,我便自己種了一棵研究,沒料到它竟長得這般快,照這速度,不多久就要成參天大樹了。」
岳雲驚詫道:「你今天怎麼回事?這又是去哪兒?」
沈默嘿嘿一笑:「別這麼凶嘛。你就是御前帶刀侍衛龍游吧?早聽說你刀法輕功卓絕,今天你剛出來的時候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龍游腳步頓了頓,繼續走:「先關在這兒,找人看著,不用管。」
被龍游拿刀架著脖子的脖子的黑衣人看見岳雲,不由咬牙切齒,深吸一口氣,又裝出害怕的模樣,道:「龍侍衛,我們兄弟缺錢,這才起了殺人劫財的心。你就饒了我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組織……」孫榮完全愣住了。
沈默微微一笑:「龍侍衛好像很不屑?」
不片刻,孫榮就把三份卷宗招出來交給龍游。龍游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招呼孫榮:「你過來看。」
龍游皺眉。作為一個商人,王掌柜說的倒也沒錯,他能把生意做那麼大,投機取巧賺黑心錢的法子肯定不會少,估計是打著月食教的名號坑了那些信徒不少的錢。可這跟他和他兒子的死會有什麼關係嗎?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前方一陣喧鬧,一戶大宅的門打開,幾個人狂叫著跑了出來。
王夫人怔了怔,臉色數變,終是說道:「老爺曾說過……說過一些瀆神的話。月食教是……是騙人的,老爺說……如果世上當真有月食神……那月食神也是他賺錢的工具……」
「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秘密?」
黑衣人抬起頭,看見龍游,瞳孔一陣收縮,對門外叫道:「有詐,快跑!」
那婦人哭著道:「今早上在井裡發現的,是我丈夫和我兒子。他們已經失蹤五日了,後院的這口井。」婦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井口,「這口井枯了很久,一直用井蓋壓著。最近幾天總聞到院子里有臭味,好像是從井裡傳出來的,我就讓府里的下人把井蓋揭開……」說到這裏,她又開始痛哭流涕,「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你胡說!」王夫人罵道,「大半夜你找老爺能有什麼事?分明就是你下的殺手!」
曉雲吃了一驚,快步走上前:「娘娘?」
王夫人哭得幾乎要暈厥,被旁人給扶住了。
婦人披頭散髮,神智都已恍惚,抱著屍體不住叫兒,想來這個死者就是她的兒子了。
陳侃從前是宮裡的太醫,也是龍游父親的故交好友,後來因為年大了才離開宮中,在長安城中買了處庭院養老,偶爾也給鄉鄰們看看病。他醫術高超,對草藥也有些研究,說不定這伽藍草他能看出什麼問題來。
龍游道:「那王家呢?王家做不做這生意?」
龍游一怔。事實上,他也覺得今天的事情很反常,原本剛接到消息的時候,還以為只是一些民間的信徒自己搞出來的宣教會,當他埋伏在外看到沈默的時候,簡直懷疑自己眼花了。沈默說他是故意被抓,這麼一來,倒是能說得通了。
龍游冷笑:「喲,居然還會裝賊,你們邪教之人,這時候難道不該說什麼敢對我不敬月食神會懲罰你嗎?」他對牆角喊道,「沈默,過來認一認,這幾個傢伙是不是你們那邪教里的人?」
岳雲嘆道:「我也曉得最近城裡不太平,這才幾個月的時間,我認識的人都死了好幾個,昨天剛燒了老張家的七七……算了,煩心的事不提。我開一壇藏了七年的老酒請你喝,放鬆一下,瞧你累的。喝了酒,啥煩惱都沒了!」
沈默在屋子裡大叫起來:「燒雞!別忘了我的燒雞!」
那農民自然不願坐牢,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隨我來。」
吳許搖頭。兩具屍體帶回衙門仔細查驗之後並沒有什麼新的發現,王掌柜是被人貼加官活活悶死的,王小昭是被人割喉而死。
「龍大哥,早上好啊,瞧你的臉色,昨晚睡得不好?注意身子,別累壞了。」
黑暗中,三個黑衣人悄悄潛入一所民居之中。帶頭的那個最先探路,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人早都已經歇下了,夜靜如水,只有風吹動葉片的聲音。他對後面比了個手勢,那兩人悄悄跟上。
他咬牙切齒,並不放棄,試圖再將沈默奪過來,沒想到龍游又是一刀砍向沈默。黑衣人想也不想,拼著其他向他襲來的刀不顧,硬生生為沈默去擋龍游那一刀——
龍游挑眉:「被抓了就老實點,我……」
「不知道。」
龍游探頭張望了一番,果然與老御醫後院里種的東西十分相似,他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吊錢交給那農民,道:「回去請個好點的大夫,買點好葯給你老婆治病。若是再敢拜那狗屁倒灶的神仙,就等著進大牢吧!」
陳侃一愣,想了一會兒,道:「我也覺得有些古怪,最近雖然天干,卻也不到種不活藥草的地步,可我找不出其他原因了。你有什麼想法?」
王夫人道:「有!方才她房裡的侍女小倩已經招了,她最近一直在跟姦夫通信往來!」
沈默捂著腰有氣無力地哼哼了兩聲。
婦人哭道:「他們的衣服是我丈夫和兒子的衣服,我兒子手上有顆痣,我不會認錯。」
胡麗害怕得顫抖起來。
月食教的事更加重要,王家的命案只好先擱下了。龍游一面差人去向京兆府尹韓明義彙報,一面趕緊召集人手朝著老百姓舉報的集會地點趕了過去。
「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把我嚇死了。我正逗蛐蛐兒呢。」龍游聽到沈默說話,回頭一看,沈默又蹲到地上逗蟲子去了。「這話怎麼說來著?哦對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過這要是螳螂捕蟬,黃雀不在後頭會如何?那螳螂可就厲害啦。噓噓,噓噓……」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沈默又開始吹口哨跟蛐蛐兒玩上了。
龍游聽到跟月食神有關,吃了一驚,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方才逃出府的那些人都被衙役們抓回來了,看他們的衣著,大多是府上的下人,唯有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讓龍游多看了兩眼。那女子穿的衣服是絲綢的,耳朵和手上都戴著金銀首飾,肯定不是下人。前陣子王掌柜似乎娶了個妾室,熱熱鬧鬧辦了好幾天酒水,龍游一直在長安巡邏,也曾經過王掌柜門前,被他力邀喝了一杯喜酒,因此有些印象。
過了一會兒,曉雲心裏漸漸浮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緩緩上前:「娘娘,您睡著了?奴婢扶您去床上休息吧?」
數十人匍匐在地,虔誠地向他跪拜,訴說著自己的心愿。少年抬起手,身上繁複的祭祀袍讓他的動作有些沉重,他將手附在一名信徒的頭頂上,輕輕念了幾句經文,那信徒頓時喜極而泣,向他重重叩頭,將額頭叩得血紅。
龍游一看,叫住他的人是岳雲岳掌柜。他跟岳掌柜關係不錯,敢叫他龍老弟的全長安城也沒幾個,他平日最愛吃岳掌柜家的糖花生。昨日岳掌柜也邀請了他一回,他趕著巡邏就沒答應,今日再拒絕,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再則岳雲也是經商的,龍游想起昨日的案子,於是腳步一轉,朝岳雲店裡走去。
龍游聽到伽藍草三字,眼睛一瞪:「當真?」
龍游臉皮一抽。他倒是從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犯人,更何況眼前這人犯的可不是小偷小摸的罪,而是滔天大罪!
龍游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判斷他的話的可信度。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一句:「你犯的是死罪。」言下之意,沈默是沒有可能脫身的。
然而已經晚了,他的兩名同伴被早就埋伏在院中的捕役們抓住,拿刀架著脖子押進屋中來。
龍游一怔。沈默的意思是……
衙役領了命令,立刻出去辦事了。
龍游連嘴角都抽了。得,他還沒開始問沈默,沈默倒反問起他九_九_藏_書來了。龍游冷笑一聲:「不就是謀財害命的邪教么!」
陳侃領著龍游到了自己的後院,指著一株半人高的小樹苗給龍游看:「你瞧,這就是我種的伽藍草。」

1

龍游道:「少安毋躁。」他本想先處理完月食教的事再來管此案,但王掌柜的家屬再這麼鬧下去,再弄出一條人命也不稀奇,他不得不先處理此案。
沈默眼神閃躲,小聲道:「你想多了龍神捕,你可別誤會,我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顆鍍了金棋子罷了。他們想要的也不是我這顆棋子,而是外頭鍍的金。」
張瑤不出聲。
案情稍稍有了眉目,可那王掌柜被人貼加官究竟逼問了些什麼,龍游十分在意。畢竟所起案子近十個死者中,他是唯一被逼供的一位,其他人都是乾淨利索地被殺了,就連王掌柜的兒子王小昭也沒受什麼折磨,一刀割喉斷了性命。
龍游再低頭一看,信上除了抬頭註明是寫給胡麗的,底下卻沒有署名。
那農民回過頭,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龍游嚇了一大跳,起身正要跑路,龍游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冷笑道:「你見了我,跑什麼?」
龍游皺眉,一聽到有死人,拉著那男人往宅院里走:「和什麼?」
沈默挑眉:「伽藍草之種。」
吳許怔了怔,有龍游在前,他也壯起膽子摸了摸王掌柜的臉。這一摸,他冷靜了不少:「確實,沒有彈性,這不是人體的觸感。」
龍游看著欲哭無淚的沈默,笑了。當然,他的笑在沈默眼裡極為欠揍。
更多人膝行上前,爭先恐後想要得到他的祝福:「月神之子,請治愈我的疾病吧。」「神之子,求您保佑我的孩子。」

孫榮道:「也沒有太多,只是這兩個月已經有三起命案是如此了。方才給你看的劉掌柜案就是一起,那長工被抓回后死不認罪。明明連殺人的兇器都在他床下找到了……」
孫榮道:「家譜沒有,但四件案子我都經手了,我記得,這就寫下來給你!」
龍游揮揮手,示意其他人先回衙門,跟孟東走到一旁:「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
「沒有。」
然而令張強大吃一驚的是,龍游吩咐道:「他要什麼就給他,別讓他跑了就行。」
岳雲道:「我不會認錯的,這玩意兒黑市裡價格炒得可厲害,五兩種子都能賣到三兩銀子,快趕上黃金了!」
龍游的反應似乎讓沈默覺得很滿意,他微微笑了笑:「龍侍衛接受的倒是很快,不懷疑嗎?」
可是這跟那四家商賈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殺人的是月食教之人,那麼必然是因為這些商賈妨礙了月食教。他們囤貨炒價,妨礙……月食教真正的目的……
龍游道:「夫人,我不想和你繞彎子。我現在是為了查清楚殺害你丈夫和你兒子的兇手,他們的死,並非鬼神所為,而是人為的。你若不想為他們伸冤,大可對我隱瞞。」
龍游一發怒,幾人頓時消停了,衙役們湧上來帶著人跟著龍游往外走。
「該死!該死!」龍游又惡狠狠地罵了兩聲,拔出橫刀將面前的伽藍草全都砍斷!
岳雲看了龍游寫的名字,吃了一驚:「這……這幾個人不是都死了?」
「娘娘,奴婢把東西帶回來了。」
龍游忍著噁心,小心翼翼地在王掌柜的無臉屍上摸了一圈,摸到頭皮的時候,他發現了什麼,小心翼翼地沿著邊緣將那層東西撕了下來——「假面」被撕開,王掌柜的臉露了出來!
龍游也很頭疼:「鋪子遍布東南西北,也挨不上。難道不是生意上的緣故?不應該啊!」
龍游揉了揉額角,起身開門,門外站的是張強,臉上居然掛了彩,看傷口,像是被人用指甲撓的。張強神色尷尬:「龍大哥,早上帶回來的王夫人撒起潑來,兄弟幾個實在攔不住,她一會兒要殺了胡麗,一會兒罵我們徇私舞弊,我們又不敢奈何她……」京兆府尹韓明義被皇上召進宮去了,他們就只能指望龍游主持大局了。
龍游進了暫時看押她的房間,開門見山地問道:「你丈夫被兇手逼問,你有沒有頭緒,所為何事?」
張強不可思議地回頭瞪了他一眼。一個犯人還敢提要求?
龍游沒回答他,直奔進沈默被關押的房間。
龍游頭疼地問道:「這封信你是什麼時候收到的?」
聽了這話,龍游心裏登時篤定了幾分。方才岳雲提醒了他,雖然這四家商賈明面上看起來生意並沒有交集,但有些商賈暗中賣「黑貨」,是不會寫在明賬上的。這四個人生平無甚交集,又都是行商的,要說他們的死跟生意沒有關係,龍游怎麼也不相信。很有可能,他們炒了同一種「黑貨」,而現在,王家和劉家已經坐實了,他們都沾了這伽藍草。
事實上,最先看破月食教詭計的人其實是王掌柜。他發現有商賈陸陸續續死亡,且他們都有炒伽藍草的價,他心裏恐怕已經猜到幾分了。所以他才會對自己的夫人說出伽藍草有毒的話。此毒被彼毒,這是一種人心的毒。然而王掌柜卻沒有將他真正的發現告訴別人,甚至,為了賺錢,他不惜以身涉嫌,也參与了囤積伽藍草炒價的賺錢大計之中。他天真以為,只要將伽藍草的種子藏起來,厄運就不會找到他。事實上,一開始他約摸也隱藏得不錯,月食教的人始終沒有對他出手。直到他財迷心竅,看中了劉掌柜的遺產,大張旗鼓地把胡麗娶回家,吞併了劉掌柜留下的財產,最終也難逃引火燒身的厄運。
胡麗正在打水洗漱,眼見龍游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不由嚇了一跳:「龍、龍侍衛,這是出了什麼事?」
清早,街市上的人不多,因為王家的案子發生得最晚,說不定還能有什麼被遺漏的證據,因此他打算先去王家一探究竟。還沒走到王掌柜的府上,一個熱情的傢伙就把他攔了下來:「龍老弟!你那麼早就上街了啊!早飯吃了沒?」
岳雲道:「我就認得幾個做這生意的。這玩意兒畢竟跟邪教扯上關係,不像米面糧食,大家不敢明著做這生意,所以賬面上都不寫。旁人不了解內情,也不曉得他們在炒這貨呢!」
龍游一聽到月食教,萬分驚訝,立刻道:「快跟我詳細說說這個商會!」
雖然龍游也覺得胡麗很可疑,但那王小昭是被人一刀割喉而死,有可能是在睡夢中被人殺害;王掌柜被人捆縛行刑,也可以解釋說是夢中被人偷襲,可胡麗身形羸弱,王掌柜分量可不輕,她如何搬得動?
「是紙!桑皮紙!」龍游猛地站了起來,「奶奶的!這是貼加官!」
龍游道:「你昨天做什麼去了?」
雖然已經傍晚,但忙了一天都沒歇息的衙役們還是立刻出動,沒多久就把四家人家的信息給帶回來了。
龍游冷笑道:「兇手可未必是一個人。」
衙役把其他家屬帶走,龍游見在場皆是些老弱婦孺,那王家一脈單傳,父子一死,家中連一個能撐起家業的男子都不剩了,不由得心中也是唏噓。
龍游沉默。
龍游皺眉:「你可有證據?」
孫榮道:「既然能把這四樁案子串併到一塊兒,應該不會太難查才是。就因為這四個人關係都不密切,那麼能夠跟他們四個人都扯上關係的人或『組織』應該很少才對。如今天色已經晚了,明天再讓衙役們出去好好查查他們的人際關係和生意。」
龍游狠狠一腳踢在伽藍草上。該死!果然如同他猜想的那般!
黑衣人聽見聖草二字,緊張地回頭,卻被龍游用劍柄打得頭低了下去。
龍游一怔,立刻上前:「出了什麼事?」
龍游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好氣地嘖了一聲,轉身往外走。沈默是否知道些什麼,他不知道,但沈默顯然不肯給他他想要的答案。
因為屍體腐敗發綠,所以無面屍的臉也是綠的,原該長鼻子的地方還有些微凸,不見鼻孔。原該是眼睛嘴巴所在的地方平平的什麼都沒有,看起來就是一張完整的臉皮覆蓋了整張臉。不管屍體再怎麼腐爛,該有的五官總是有的,便是被人挖去了也當留下幾個黑洞才是,怎會五官全都不見?
胡麗撲上來抱住龍游的大腿,眼淚鼻涕都抹在他褲子上:「龍侍衛,龍大哥。我真的沒有殺人,你一定要幫我!」
「月食教為什麼要用它煉丹?」

2

孫榮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有人嫁禍她……是不是王夫人嫉恨丈夫納妾?方才王夫人口口聲聲都是要坐實胡麗的罪名。」
龍游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冷冷喝道:「老實點!」
「不知道。」吳許咽了口唾沫,「我也從來沒見過這種屍體。」
胡麗拚命搖頭:「我那天,那天晚上去找老爺,就是因為這封信。我真的不知道是誰寫給我的啊!我擔心有人要謀害老爺,結果我去的時候,老爺就已經……大人,你要相信我!」
沈默摸著肚子,癟了癟嘴:「忙了一天,餓死我了。有烤雞沒有?要皮脆的那種。」
孫榮一怔,點頭道:「也好。最近你們都忙著邪教的事,老百姓的案子都快顧不上了。」
躲過巡邏的侍衛,曉雲快步向太妃棲身的宮殿走去。
岳雲急匆匆跟上:「哎,你去哪兒啊,再吃點唄!」
屋中的火燭亮了起來。
沈默又變了副模樣,不是神廟裡高高在上的神之子,不是衙門裡牙尖嘴利插科打諢的犯人,此時此刻,他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似的縮著脖子,戰戰兢兢道:「我……我不知道,我不認識……我什麼都不知道……」
「鬧鬼啦!來人啊!」
那女子抬頭看了龍游一眼,立刻慌張地低下頭去。看她那模樣像是知道什麼,龍游正打算上前詢問,忽聽衙役嚷道:「仵作來了!」
胡麗道:「龍侍衛,你若還不信,可以去問原先劉府上的下人,我前夫死後是王掌柜派了人來再三遊說,我才嫁給他的,不少人都可以給我作證。這嫁妝單子,也是請人做了公證的。」
曉雲快步走入殿中,聞到一股藥材的苦辛味。她皺了皺眉頭,繼續往裡走,很快就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伏在大殿中間。
王夫人一愣,表情有些古怪。她這個神情,昨日龍游也見過,那時候是他們以為王掌柜的屍體被人啃了臉,王夫人以為此事是因為丈夫不敬月食神,所以又怕又悔。
龍游臉色凝重:「還有,今天王掌柜的屍體被撈出來的時候,因為『無面腐屍』還弄出了一場鬧劇。兇手對王掌柜貼加官,這可是刑訊逼供的手段,他是想從王掌柜口中問出什麼!這絕對不是簡單的劫財或是仇殺,卷宗上寫得很清楚,這四家人家的男子死後,家中的錢財並沒有少啊!」
「屍體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那婦人被勸導了一陣,已經好些了,在仵作沒來之前,龍游開始盤問她整件事情的經過。
胡麗跪倒在地,滿臉是淚:「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啊!這是有人要陷害我,我根本不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
龍游聽到月食神的名字,不由狠狠剜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
孫榮問龍游:「這伽藍草究竟是什麼東西?它跟那幾人的被殺有關?」
孫榮情不自禁地戰慄:「天吶,若是這四樁案子都是同一人做的,簡直太可怕了!殺了那麼多人,為了錢?為了搶生意?兇手也是商人?」
「都是殺人命案,死的人都是長安附近有名的商賈,城東劉家,城西王家和張家,城郊的金家……證據確鑿,兇手卻不肯認罪?如果要算的話,方才那封信也可以當做是胡麗謀財害命的證據之一,若不是那份嫁妝單和聲明,我真覺得她很有嫌疑……王家死的是父子,劉家死的是兄弟,張家死了祖孫三人,金家死了九*九*藏*書四個……」龍游突然靈光一現,急急道,「你可有這幾家人的家譜?我想知道這幾戶人家家裡分別有幾口人!家裡人的關係!」
胡麗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猶豫。
龍游已經走遠了,擺擺手道:「多謝你,岳老哥!下回請你喝酒!」
「好像不是會毒死人的那種毒。老爺說聖草是詛咒之草,碰了他的人會倒大霉。但是能賺錢,有錢就不怕倒霉。我們家的貨,只有伽藍草是藏起來的,老爺說,不能讓人發現,不然就倒霉……」
曉雲不敢上前,跪在幾米外向張瑤行禮。
龍游一把抓住一個逃竄的男人,喝道:「慌什麼慌!大白天胡說什麼鬼怪!」
龍游全身一震,猛地向前跑去。
孫榮聽了此話,也不由為之動容,垂下眼哀默。
沈默抱怨道:「總是風風火火的幹什麼。」
「龍侍衛,早飯吃過了沒?」
眼看著侍衛們離開了視線,曉雲捏了把冷汗,摸了摸左手袖子里藏著的一捆藥材。這東西是太妃讓她偷偷帶進宮的,要是被人發現了,可是砍頭的罪名!
岳雲想了一會兒,道:「我對這商會不算十分了解,據我所知,張掌柜是肯定參加了的,王掌柜似乎也有參加,劉掌柜我聽商會裡的人說起過他,還有一位我就不十分清楚了。怎麼,他們的死難道跟這個商會有關?」
胡麗苦笑:「我說句難聽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是殘花敗柳,哪有什麼讓人圖的呢?前夫被人殺害,他的生意原本是同他弟弟一起做的,那殺人兇手心狠手辣,將他們兄弟都給害了,我撿了這便宜,才繼承了一份不薄的家產。劉家在長安城裡生意做得不小,手裡又囤了許多值錢的貨物,王家早就有心吞併他的生意,就派了人來找我,說我是女子,管不了這麼大的生意,不如我嫁給他,前夫留下的那些,都算是我陪嫁的嫁妝,他替我打理,每月給我分紅,保我和我的女兒一生衣食無憂。前夫留下的那些東西,在我手裡,我也只能低價盤出去給別人,還不如跟了王老爺。我不過就是圖個富貴安逸罷了,害人之心,我是絕不敢有的啊!」
龍游問道:「有沒有?」
胡麗道:「我……五日前的晚上……那時候夜已深了,但我心裏有事,思來想去,還是想去找老爺說說。我到老爺房門口的時候,依稀聽見裏面有人說話,我敲門,卻沒人應答,我自己推門進去……那時候老爺已經不在了,但是窗戶開著。我當時沒有多想就回去了……」
農民帶著龍游來到田地里,指著前面的地道:「那裡種的就是伽藍草了!」
龍游伸手一拽,輕輕鬆鬆就把沈默的小身板提了過來,夾在自己胳膊里往外走去:「走了,回衙門吧!」
「我勸你不要動。」龍游看著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冷笑。
龍游抽了張宣紙,用筆草草沾了沾墨,快速在紙上把四樁案子的共同點列出來:「現在馬上叫人去查這四戶人家!他們都是商賈,那就從他們的生意查起!」
月食教是安史之亂后在民間興盛起來的。先前在打仗的時候,朝廷沒空管,戰亂平定之後,月食教的很多事情就浮上了水面。月食教是個邪教,偏偏很多老百姓就信這個,服用了有毒的丹藥或延誤了治病的良機,害死了不少人。先前已經有不少聲音請朝廷出面控制邪教,朝廷自顧不暇,一直懶得管,前不久,宮中的太妃因服用丹藥被毒死了。這事兒對皇家而言可謂奇恥大辱,皇帝終於下令,將月食教列為邪教,要官員立刻剿滅月食教!但凡再有宣教信教之人,一併以謀逆罪論處!
龍游見吳許在場,問道:「驗屍結果如何?」
瞑色四合,夜風漸起。
龍游點點頭。陳太醫這裏也沒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龍游正打算離開,突然剛才沈默撅著屁股逗蛐蛐兒的畫面跳進他的腦海里。
沈默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你知道月食教是做什麼的嗎?」
龍游道:「為何深夜才說?收到信之時你就覺得不對,當時為何不說?」
數十名衙役從外面沖了進來,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信徒團團圍住:「邪教逆賊,立刻束手就擒!」
龍游打開包裹,之間裏面裝的是一個個紙袋,他把紙袋打開,裏面黑糊糊的,像是芝麻。他倒了些在手上,卻又不是芝麻。
龍游道:「你別忘了,這四樁案子不是都抓到『犯人』了嗎?如果是一次,還有可能是巧合,每次都是如此,我們京兆府的人不該這麼無能,專辦冤案吧!說明兇手了解這些死者的情況,知道他們有什麼仇家,所以能夠偽造證據嫁禍於人。給胡麗寫信,應該也是這個目的。能夠做這麼多事,只是一個人,那這人也未免太能幹了些。我想他們應該有很多人,很有可能,這是一個組織!」
張強卻叫道:「不好了龍大哥,他們好像自盡了!」
「是她!一定是這個狐狸精!」王夫人發狂道,「我要為我兒子報仇!」
那農民哭喪著臉道:「龍侍衛,你饒了我吧,我老婆得了重病,我只是想她快點好起來。」
龍游直接從懷裡掏了一把伽藍草的種子遞給他:「這是什麼?」
龍游看她臉色,問道:「胡麗,你可知道什麼?」
那小販如何跑得過龍游,不過轉眼,就被龍游一把扣住,懷裡的包裹也叫龍游給抽走了。
龍游在京兆府任職,這事兒自然跑不掉。他親眼看著不少人被邪教害死,對邪教極為厭惡,所以一接到命令立刻協助京兆府尹組織開展清剿邪教的行動。然因前幾年朝廷的放任,邪教在民間的根基已經非常深了,想要清剿絕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些日子把他忙得焦頭爛額,好幾日沒睡好覺了。
龍游道:「不像。」
這名秀美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月食教中被人尊為月食神之子的沈默。月食神從不親自出面,有時候沈默會帶著他的神諭來到民間,指引信徒。他在月食教中的地位極高,尋常教徒渴求見他一面簡直是痴人說夢,今日他突然來到民間傳播神諭,附近的信徒得到消息爭先恐後地趕了過來。
龍游黑著臉把他放開。這癩頭三好賭,為了賺點錢根本沒有下限可言。不過以他這個脾氣,應該是真的不信神佛。
龍游道:「雖然死的人數不同,但是這四起案子中死的全都是能夠當家的成年男子!家裡活著的就只剩下老弱婦孺!」
龍游道:「你確定他們就是你失蹤的丈夫和兒子?」畢竟屍體都爛了,還有一具壓根沒有臉。
龍游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龍游再看沈默,這少年此時已經不是祭壇上高貴的神之子,也不是油嘴滑舌插科打諢的反而,而是一隻無比狡猾的狐狸。他的手指在橫刀上遊走,爽快道:「保你性命,不難。如果你能為朝廷辦事……」
龍游下了結論道:「他生前有人逼問他什麼,才將桑皮紙貼在他的臉上,他是窒息而死!」被貼加官而死的人身上沒有痕迹,如若不是犯人沒有揭下桑皮紙,要查明這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的死因還真是不太容易。龍游掃視院子里求爺爺告奶奶的眾人,冷冷道,「根本沒有什麼月食邪神,這父子兩人是被人害死的!」
岳雲嘖了一聲:「那商會不正經,組織商會的人很多話都……明裡暗裡,都透著意思,跟月食教有關係。我討厭邪教,好多人上當,我家有個親戚也信了教,死勸勸不回來,如今都已經沒人形了。我知道你們衙門在管邪教,我原本是不想說的,畢竟說了得罪人,以後在道上不好混,生意也不好做,可我想來想去,哪怕不做生意了,能讓邪教少害幾個人也是好的。」
原該貌美如花的太妃娘娘,此刻面色青紫,身上皆是褐色的嘔吐物,美麗的面容也變得扭曲猙獰,可見她生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龍游陷入沉思。照這麼說,胡麗嫁給王掌柜,不過是圖財,他們簽了這份單子,便是她成了王家的東家,王家替她打理生意,再分利潤。那麼她就沒有了謀害王掌柜父子的動機,畢竟劉家是死了正妻,王家的嫡妻還在,王掌柜父子死了,家產也是留給王夫人,她分不到什麼好處,沒準原本的「嫁妝」都要賠掉不少。
沈默笑了笑,鼓起臉故作可憐:「我呢,雖然被他們稱作是神之子,但是龍侍衛你也知道,這天底下根本就沒有什麼月食神,我只是月食教的一顆棋子。我的家人被他們控制了,威脅我要聽他們的話。我若是光明正大地叛教出逃,他們一定會對我的家人不利。可我又不甘心當他們的傀儡,所以我只好借京兆府之手脫身咯!」
孫榮一怔,細細回憶,死的不管是兄弟父子還是子孫,的確都是男子,而且是家中所有成年男性!唯一例外的是張家有個兄弟是個病秧子,原本也不可能出來管事,因此並沒有被殺。
龍游看著他們呈上的文書,臉色不大好看。孫榮湊過來,看完之後連連搖頭:「王家是做雜貨的,劉家是做米面生意的,張家是藥材生意的,金家是布料和酒水,看起來他們的生意沒什麼關聯啊!」
癩頭三走後,岳雲感慨道:「你知道這伽藍草為什麼賣到這麼貴不?我聽說其實有人從西域運了不少種子過來,原本不該這麼稀缺,但不少商人瞅准了這是個發財的機會,便囤貨抬價,才使得價錢如此離譜。不過價錢越離譜,也就說明信邪教的人越多。唉!唉!」
貼加官是一種刑訊逼供的手段,將桑皮紙蓋在人的臉上,嘴裏含著一口燒刀子,往那人臉上一噴,桑皮紙受潮軟化,就會貼服在受刑人的臉上。受刑人不肯招供,就貼上第二張桑皮紙。被桑皮紙蓋住臉,受刑人無法呼吸,等貼到差不多第五張的時候,那人兩腿一蹬——氣絕而死。這時候再把已經幹了的桑皮紙一揭,猶如戲台上跳加官的面具一般,因此這種逼供的手段被人稱作「貼加官」。龍游在京兆府供職,飽覽前朝卷宗,見過這種殘忍的手段。桑皮紙覆在王掌柜的臉上,隨著屍體腐爛,被屍液浸透,和屍體融為一體,才會導致看起來如同無面人一般。
「喲,龍老弟!」雜貨鋪掌柜岳雲看見龍游,連忙迎了上來,攬著他的肩膀道,「走走走,我早上起來新炒幾斤糖花生,請你吃!」
胡麗道:「在我床板的夾層底下有一個盒子,清單賬本都在裏面。」
龍游沒有叫醒他,徑自出門查案去了。
胡麗茫然道:「這我就不知了。老爺是個十分精明的人,他只讓我看鋪子,貨卻不讓我過手。」
月食教想要在中原散播伽藍草破壞中原的種植土壤,然而他們的陰謀並沒有立刻得逞,一件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阻止了他們的陰謀順利進行。月食教千辛萬苦運了上千斤的伽藍草種子進入長安,並通過教義引導民眾種植此物心,想著這些種子足以破壞長安城的許多農田,令收成大減。然而漢人善經營,長安內外幾位大商賈從這裏頭看出了賺錢的門路,就大量投錢收購種子囤貨,為了炒高價錢,他們囤貨囤了幾個月的時間,上千斤種子全然沒能夠在市面流通,只有少得可憐的部分種子被老百姓拿去種植了,他們預期的結果也被大大拖緩了進度。
打從楊貴妃魂斷馬嵬坡之後,李隆基對她是朝思暮想,想得都病了。正巧地方官員在自己的轄地發現一個名叫張瑤的姑娘,長得跟楊貴妃很是相似,就把她送給李隆基,立刻得到了李隆基的寵愛。李隆基退位做了太上皇,封了張瑤為太妃。曉雲就是侍候太妃的宮女。
龍游頭疼不已,朝廷已經下令嚴查,邪教的人敢在這個節骨上演宣教聚會,真是無法無天。他罵道:「真是一群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蠢貨!馬上給我調二十個人,我親自去掀了他們!」
龍游忍不住問道:「藏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