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鶉火宅

鶉火宅

作者:佟婕
阿端將地上的繩子收集起來,卻沒看她:「跳月人從小都練縮骨功,牢房的木欄那麼寬,很容易就出來,大不了天亮前趕回去就是。」
「只能這麼辦了。」駱小玉說時已經探出身去張望,「快走,他們好像朝慶來客棧去了。」
突然斜刺里又傳來一陣「撲棱撲棱」的翅膀聲,屋子一側的天窗木框同時被斧頭一類的利器狠狠劈開,陳阿周急忙回身想阻止,但砸開的窗戶里,立刻有水一樣的東西潑進來。
看門狗圍著他的腿邊來回不安地走動,發出「嗚嗚」的叫聲。忽然幾個披著蓑衣、斗笠的男人,從黑暗中急步走來,陳阿周隨聲應道:「客官,住店嗎?」
船底木板發出刺耳的刮蹭聲。
「真是邪了門兒!」陳大頭狠狠地咒罵,「算了!時間不等人,咱們把船拉開,把亭子里的貨直接裝進去。」
那個青影也倏忽不見。
「不急不急,慢慢說。」那人將燈靠近過來,驚訝得張大口,「你們不是曾家和駱家的兩位小姐嗎?」
「我幫你們解開。」阿端把火折咬在口裡,過來幫她們解繩。曾小玉心裏害怕:「他們馬上就會過來的,你怎麼在這?」
兩人從藏身的地方出來,沿來時路回到樂善亭附近時,江中那艘船即將臨岸。
駱小玉愣了愣,曾小玉已拉著她邁開腳步,連聲招呼:「這邊!快來!」
兩人這才倚靠樹身慢慢滑坐下來,略喘口氣。
火燒熊熊時,在外面拚命想要救陳三的,就是夜漁時跟陳三一起遇到石人渡江的陳大頭。他趕到后,從鄰人手裡奪過斧頭,一邊劈那道門,一邊哭喊:「三哥!三哥!你開門啊!」
「大頭,你在看什麼?」旁邊人察覺到他的神情有異,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曾小玉看得怔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才發覺視野中的另一端,有處異樣的紅光直衝上天——
是年正是陽春三月,夜裡月明星稀。
「是挺可憐的。」曾小玉想了想,又點一點頭。
張某以為是店裡小廝:「深更半夜的有什麼事?」
阿周打開門閂,門外一根大棒當頭打進來,阿周早有預料地側身躲開,門外人見暗算不中,便狠聲威脅道:「若不想被燒死,就把人交出來。」
組織里有個人特別擅長馴養魚鷹,專門藉此做些放火殺人的勾當,為免除後患,幾下商議后,那天夜裡陳大頭秘密將陳三一家人灌了迷|葯,接著鋸松房梁,往屋裡潑滿火油,等到附近龍舟划起,周圍人多起來后,便放魚鷹將火種帶入,造成意外失火的假象。
陳阿周愣了一愣,想起前幾日樓上客人的事,怎麼又出現黑鳥了?不由連聲晦氣,轉身拿起個笤帚就去趕鳥。
沒喝醉的人又催:「我等有急事過江到青蘿山。」
「來,先圍上。」陳大頭將身上的蓑衣斗笠解下來,又催促旁邊那人到漁船上拿來另外一套,「兩位小姐趕快穿上!穿上!」
「走水啦!走水啦」
官府派人來帶走屍體,典史對鄰居逐一探問,都說那火是突然躥起的,當時江上還有坊間的壯丁們在練划龍舟,要說可疑的人……對了!最近坊間確實來了一些外人,就是那幫跳月人雜耍戲班子!
將慶來客棧跑堂的陳阿周等人的證詞對供起來,整件事也就清晰了。
「不是這樣的。」駱小玉拉著曾小玉的手搖晃。
「數日前那個小子!」門外人道。
「兩個女孩子,我們家的孩子,跑出來就不見了。」那人道。
「你們快去樂善亭看看吧……」曾小玉朝為首的一個比劃方向。
江岸船前站著個帶血的黑衣少年人,他面前倒著陳大頭他們一眾人——正是阿端。
船確實出了狀況。
緊接著有人敲鑼大喊。
這時已經晚了,蘆葦叢后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是個男人的聲音:「誰?」
「那次你們坊里的人不是撈起來安回去了?」
陳三驚異莫名地望向另一個人,藉著月光,那人似乎對他一笑,同時身體也側倒,毫無徵兆就墮入江水。
兩人藏在草叢后的樹榦後面,那些人果然沒有發覺,繼續往上走去了。
「難得這幾日天公作美,江上沒人划龍舟,沒誤了咱這趟買賣。」陳大頭那張憨胖的臉,在風燈模糊的光影里變得猙獰無比,「沒想到還能添這樣一筆好事?」
幾人的事迹讓坊間人們著實多了一筆談資,尤其有人注意到一個細節,為何那些人打算轉走人口時會一再耽擱,是因為那大船被船底的物事磕穿了啊!人們白天再去驗看時,發現那曾公墓前的兩個石人,不知何時又被人扔進水底,正好在大船來時,將船底戳穿。它們是怎麼又到水底去了呢?而且兩個本來光溜圓滑的塑像,哪來那麼大的阻力將船底戳穿呢?
「好像……有哭聲……」曾小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就在前面。」
笛聲戛然而止。阿端站起身,面色卻意外地冷靜,上前幾步:「我就是。」
這件事,第二天就傳遍當地。附近的人們到陳三他們指點的地方去撈,果然水中撈起的正是曾公墓前的石人。
「哎?怎的又要帶走阿端?」幾個聽到聲訊的跳月人都衝出來,護住阿端,「去年你們就差點誣陷阿端殺了人,怎麼今年又來?」
曾小玉走著走著,陡然收住腳步,駱小玉差點撞在她身上:「怎麼了?」
話音剛落,她自己也嚇一跳,望向曾小玉,曾小玉也恰好望向她:「難道……」
「是好像看到個人影,但天黑又隔著那麼遠,看不太清楚啊。」曾小玉狐疑地對著駱小玉左看看、右看看,「你擔心那個阿端?」
陳阿周本以為這些人不會發難,看來還是錯了。
「小玉,今天是五月初二嗎?」
眾人看清他的模樣:「怎麼回事?」
有人呼救,但「嗶啪」作響的木樑爆裂,隨即崩塌掀起塵土,https://read•99csw.com將一切掩埋下去。
「剛才見過的,本來連夜要運貨跟船走,但船尾好像被礁石磕了個洞,下人們在想辦法修補,只能過來住宿一天。」門外的人回答得十分周全。
說完轉身就往江堤下面跑去,沒想到迎面與打著火把的一行人遇上,起初兩下錯愕,但對方領頭的一個中年婦人大喊:「快看!那些人拿著刀!我們家小姐啊……快去找我們家小姐啊……」
與此同時,禹門坊臨江的二巷居民,當時都看到跳月人在江堤邊提燈行走,尤其那阿端,陳三家著火后,許多人都見他站在離屋只有數丈外的堤上,對火宅默不作聲地望了許久。
陳三攜了大頭上岸,二人甫一抬頭,清朗的月光正白茫茫一片灑在樂善亭下曾公墓前,陳三晃了一眼覺得哪裡不對勁,兩個人上岸喘了幾口氣,大頭一直盯著墓看,突然他結結巴巴道:「哥……墓前面那對石人怎麼沒了?」
他回到樓下,到后廚察看,長期吃住在客棧里的除了他,還有個新來的雜役小廝阿力,阿力這會兒還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閉嘴。」
「接下來怎麼辦?」那幾個人被他的樣子嚇到,「上回石人是咱搬到水裡嚇唬陳三的,怎會又不見……」
為首一個站定便大聲喝問:「跳月人阿端何在?」
兩人在江堤上走了大約有小半刻鐘,前方影影綽綽有一團樹叢建築,應該就是樂善亭了。
雖說過兩日就到端午賽龍舟,但這些人夜晚也要在江上練划么?
眼前的情景恍惚像夢境:江上低垂的弦月,幾乎剪破江堤邊朦朧的屋脊,細碎喧嘩的矮小身影穿梭其間,人們手提閃閃爍爍的光點,是竹篾、彩紙撐起的各色燈籠,無憂無慮的嗓音唱出陌生的童謠。
「啊?」阿力探起身。
曾小玉想著,攀上二樓頂上的花棚架子,站在坊間民居的最高處。
那幾個人指著陳阿周身邊的阿力:「跑丟的就是這小子!抓住他……」
江岸上有兩個人在一齊招手呼喚。
是夜星月帶水,兩人只點一桿燈籠行路。對岸起伏的山巒,像是隨著晚風的江水在潮起涌動,江面上漲了許多,幾乎快沒到堤壩下了。
陳家三口人,陳三和媳婦以及四歲的幼子,盡數都斃命屋中。清晨,人們在餘燼中清理出二大一小的焦炭人形。
百年倏忽過隙,曾氏在本地已開枝散葉,傳至六代,近日卻忽有曾公墓之奇事傳聞流出——
「嗚哇——」黑鳥在上空盤桓地尖叫,然後朝陳阿周俯衝過來。
看船靠近樂善亭下小碼頭,其中一個卻有點站立不穩:「唉,真是喝醉了。」
談青艾確如所說,一家三口坐船罹難,但他一個人死裡逃生,結果被人販抓住流落到樂善亭。本來當夜就會被轉送走,他卻意外掙脫繩索逃到慶來客棧,當時被那隻魚鷹追趕,他從後門爬到二樓的客房去,本是去求助,但客人正睡眼迷糊,幾乎被他嚇死,還好趕來的陳阿周將他拉到後房躲藏起來,避開了那些人的搜捕。

四、陳阿周

「哎!」曾小玉把臉埋到臂彎里。
幾個男人把船的纖繩背上,順著江流拉船。
陳三也懵了,將木槳伸向他:「快、快上來。」
阿端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打開吹亮火星,當看清駱小玉和曾小玉的臉時,也露出吃驚的神情:「你們怎麼在這?」
不知為何,陳大頭清點過人數,便跟另外幾個人急匆匆離開了,這裏只剩下兩個持刀的男人把守。
皂隸倒仍是去年那幾個差人,只得好言解釋:「我等也只是照章辦事,若真無為非作歹之事,問清楚自然會將他放回的。」
原本西江水漲,臨岸本不易觸礁,但不知為何,當渡船靠近岸邊時,只覺水下「咯噔」震響,拋錨後下去檢查,發現船尾一側被什麼硬物磕出個湯碗大的洞,江水正瘋狂地湧入艙內。
先前陳三和陳大頭遇石人過河的事,實際上陳大頭本人就參与其中。樂善亭所在的小碼頭,原本是這些人船舶的一個中轉站點,他們在地方的爪牙甚多,分散於粵西一帶,通過迷魂或搶掠,專挑一些十二、三歲內的男女少年下手,綁架成功后,趁著半夜將他們分批集中於此,然後再通過另一方接頭的船來接走,分送到上下游別省販賣。
「嘩啦嘩啦——」一陣水聲傳來,駱小玉拽一下曾小玉的衣擺,小聲說:「看!那是什麼?」
「什麼?」曾小玉和駱小玉不禁緊緊挨在一起。
少年說話間,張某床頭的油燈影影綽綽,待聽明白少年的話時,張某已經嚇得如墮冰潭,直至少年轉身離開,那大開的房門外,陡然衝進一個暗影,定睛一看是只黑鳥,勾喙尖長,體型比一般雀鳥要大,進門時徑直撞翻了他床頭的燈。火星濺到床頭蚊帳,眼看就要著火,他趕緊順手拿枕頭去拍打幾下,火光才熄滅。
大家唏噓之下,都覺得奇怪,最初起火時,如果陳三立刻帶著家人逃出,應該不會來不及啊。周圍鄰里有人說,起火后雖聽到屋中陳三呼喊,但想要去救人時,房梁瞬即就崩塌了——房梁怎會這麼短時間就斷?莫非房梁被白蟻蛀空?或者屋中的人想收拾幾件細軟,前後一耽擱,便釀成慘禍?
駱小玉這才長出一口氣,嘀咕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擺渡?」
但奇怪的是,陳大頭暫時沒叫他們上船的意思。
駱小玉一瞬間有些錯愕:「我……擔心他?沒有啊。」
「壞了!」陳阿周聞到火油刺鼻的味道,趕緊去客堂內的水缸里取出一瓢一瓢的清水,先朝桌椅這些易燃的地方灑去。
少年卻恭敬作揖:「小子姓談,小字青艾,七日前隨家人坐船途經本地,不知那船家竟是盜匪,竟趁夜色將九*九*藏*書我與爹娘皆勒死推下江中,我已身死,幸得樂善亭下曾公派出石人來救,只是父母沉溺,我一家三口俱屍漂無蹤,我雖得曾公神魂相救,但欲作長遠打算,還得請人報官,將我家人屍首尋到,賊人落網,才可瞑目。」
曾小玉記得,春夏秋的時節,山岡連坡而下直到曾祖太公的墓周圍,遍生開紅花的野茼蒿,花熟時長出的白絨絮團,風一吹便到處都是。
那些人卻沒理他,低聲商量了幾句,轉身就走。
「是哪裡?麻煩你帶一帶路?」陳大頭端著大棒,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走!」
「呸!什麼東西!」陳大頭用力啐一口,轉頭之際,忽然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光影跳動了一下。
「閉嘴!不許說話!」兩個看守似乎找不到東西來塞她倆的嘴,便亮出腰間的利刃威脅,「不許說話,不然割掉你們的舌頭。」
眾人提著兩盞風燈,由二人帶路,朝樂善亭方向走到一半,恰好與方才幾個人狹路相逢。
「漁家!漁家!」
「咚咚咚咚——」
「我們這的房間已經住滿了,客人到別家去問問吧。」陳阿周搪塞道。
衙門派了人仔細查驗那大半部分燒成灰燼的房屋,只是房梁已破碎不堪,根本看不出什麼動手腳的痕迹,按照左鄰右舍的人描述說,當時火勢邪門地猛烈。五月初正值梅雨季節,不時下雨,天氣陰濕,火種本不易燃,就算不小心燃著屋裡的普通物件,也不至於飛快就能躥上屋頂,還把房梁燒斷。
一旁駱小玉的姨娘,從袖中取出銀袋倒出一把錢走過去,塞到差人們手中:「阿端沒做歹事,去也不怕,只願幾位差爺擔待些,一點茶錢但求笑納,只是別叫孩子吃什麼苦頭。」
然而遲遲沒人應門,且外人察看他家的四下窗戶,也全都閂得死緊。
然而,第一次夜深無人時來此,內心裡卻不由得惴惴不安。
更敲二聲。
「什麼?」曾小玉面前擺著艾草、菖蒲、蒼朮、白芷等幾匣中藥,正在做端午節佩戴的葯香囊,「小玉,你喜歡艾草香重一點,還是菖蒲香重一點?」
「對,說不定馬上就跑了!」曾小玉急切道。
「你們先在這別動,下面江邊都是他們的人,還有幾個往堤壩上頭去了,好像也是在找人。」阿端將繩索繞到手腕上,起身走出亭子。
「你不是被懷疑是陳三家的縱火犯,被關到牢房去了嗎?」曾小玉看阿端忙著將眾人的繩索盡數解開,奇怪地問道,「這麼晚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圍牆之外,遠遠傳來江面龍舟試水的鼓點。
曾小玉和駱小玉,兩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竟膽敢半夜離開家門,跑到樂善亭並遭遇人販綁架,兩人因此各自被家裡關了好一段時期的禁閉。
三更時分。
「你們快帶人去看看吧?樂善亭那邊,有人拿刀追我們!」曾小玉顧不得寒暄,急忙道。
「什麼人?」阿周也惡聲頂回。
這些人偏就是晦氣!想來上一年,也是這端午節時間,崇天塔出事前,本地大戶駱家老爺出錢請他們來塔下七日跳戲,說是祭奠過去建塔時因事故橫死的匠人,誰知連演七日,沒見好的功果,又死了更多的人……總之跳月人出現絕不會有好事!
對方頓時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有人發號施令道:「綁上,跟亭子里的那批一道送上船去。」
「現在有人懷疑是他縱的火……那天晚上你不是爬到花架子上,看到了起火前的情形嗎?」駱小玉緊蹙一雙眉頭,「你當時看到他只是站在江堤上吧?」
「算了,另外再找找去。」幾個人擔憂地互相嘀咕,說完匆匆又走了。
眾人這才不爭執,一邊進去通知老班主,一邊皂隸們收了錢,也就不銬阿端,只叫他跟著走去便是。
一聽阿力這話,那些人果真被嚇住,都住了手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立刻示意:「走!」
沒過多久,兩人身後有個黑影一晃,亭邊距離最近的一個看守,身體突然就歪倒在亭柱上。兩人驚得齊齊抬頭望去,有個無聲無息出現的黑衣人正將那看守輕輕托著放下。
駱小玉卻有點不好意思,曾小玉趕緊拉過她的手給阿端看,阿端用火折照一照,點頭:「是腕骨脫臼了,沒事。」
江西吉水縣曾公,諱濯文,字德員,少即聰慧,十九歲考中鄉舉,后入京會考,中第三等同進士,天恩遂詔命委派到粵西端州為官,於是舉家遷至任上。

一、夜火

江堤另一端的提燈孩童,停頓住歌聲,想是被火光嚇住了,轉而無聲地躑躅後退,但其中一個略高的身影好像被火光吸引,反倒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看,雖然隔得很遠,可那夜火中薄薄的青影,有些眼熟。
不知是不是因為陳三家出了慘案,今夜江上沒有人划練龍舟。
禹門坊的東南角,莫名燃起的大火,瞬間如澆油般躥起數丈高,遠望去就如火樹銀花般耀眼。
無獨有偶,石人落水后的第三天夜裡,樂善亭附近堤上有家慶來客棧,平素都是些來往本地做生意的客人在那過夜,這天一個姓張的旅客獨身寄宿在此。睡至半夜,忽然有人推門徑直走入,張某驚訝地坐起,慌亂之中吹亮火折去點起床頭油燈,才看清來者是個面目清秀的十六、七歲少年。
亭子里的空地上,好幾個不到十歲的男孩女孩縮在一處,全被破布綁住嘴,害怕得瑟縮不已,不時悶聲發出抽泣聲。當看到那些人帶著被綁的小玉過來,個個更是滿目驚恐。
「誒?」曾小玉發出一聲驚呼,驚動到另一個看守,那人回頭瞪大雙眼,反應迅速地從腰間抽刀,但這邊廂黑衣人一步彈跳起身,瞬間猛地凌厲躍起,半空中舉肘迎面朝那人頭臉一記敲下去,那人就地仰倒下去。
這是一群有組織的偷拐販九_九_藏_書賣婦幼的拍花子團伙。
「呔!」陳阿周不等他話說完,掄起大棒便朝門外用力揮去,那人聲音一窒,似乎正好砸在說話人的頭頂。陳阿周心想能突破這些人的圍困,恐怕也只有這一刻,便挺棍衝出門外,沒頭沒腦地左右用力橫掃。那幾個人立即後退,其中一人卻舉手捏嘴唇發出尖銳呼哨聲,阿周感覺脖頸後方有異樣,他一回頭,臉上便觸到鳥喙的尖端——
「你去哪?」駱小玉忍不住喊住他。
曾小玉驚出一身冷汗:「那咱們回坊里喊人過來?」
果然,不一會兒,江中顯出一艘船形,在浪濤拍打中緩緩靠近。
窗外「撲棱撲棱」傳來鳥翅的拍打聲,陳阿周這才看清,那確實是一種通體全黑的大鳥,身形細長,只有鳥喙是淺色,乍看起來很像江上常見的水鶴,但這種鳥的目光……讓陳阿周想起就汗毛豎起。
他潛下去伸手撈摸一番,奇怪道:「哥!沒人啊?」
駱小玉攥住曾小玉的手腕,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跑……」
坊間有多事之人,將陳三夜漁渡石人落水,以及慶來客棧落水鬼現身請願的前後聯繫起來,覺得陳三家出事並不是巧合。
帶路的曾小玉驚得住了腳步,連忙拉著駱小玉想閃到陳大頭身後,沒曾想一回頭就聽見陳大頭用陰沉冷酷口氣道:「你們幾個,要不是我先有預計,怕是這回就驚動禹門坊的人了!」
「嗚嗚嗚——嗚嗚嗚——」
兩人沿著山岡往高處跑了一段,天空下起不大不小的雨來。
陳三勉強將雙槳杵離岸邊,陳大頭想過去指引他們進艙稍坐,喝醉的那個身子卻左右搖晃不定,陳大頭還沒來得及上前去扶,那人竟「撲通」一聲跌入了江水中。
那天夜裡,一夥歹人認準談青艾在慶來客棧,準備效仿陳三家,帶走談青艾併火燒客棧,不曾想被趕到的人們識破,只得倉皇而逃。接著在江邊遇到跳月人阿端這樣硬氣的主兒,只得認栽了。
算命先生的話讓人不懂,但有人暗自慶幸,至少這邪火併沒有波及鄰里。
兩人迎著雨繼續往禹門坊的方向趕路,好不容易,終於能看清禹門坊臨江的台階,就近一些的江畔沙灘上,擱著幾隻漁舟,有人在舉燈走動。
「誒?你是那個陳大頭吧?」駱小玉也認出這個長相有點憨胖的年輕人來。
後來,曾家老爺曾兆寅帶著一家人重新將兩個石人安置回原位,並且隆重祭奠一番,大家都傳揚說,不管真假,曾公之靈不可欺,天理不可欺,天道冥冥中自有安排。
阿周正想拿大棍格擋,但那邊一把長刀揮來,刀鋒與棍子硬碰上,緊接著其他人的木棍也劈頭蓋臉地打來。
駱小玉用力抽幾口氣,手腕疼得快要說不出話,只能將太陽穴貼著曾小玉的額頭,用極低的聲音道:「別、別說話,我暈得慌……」
「不對啊,我再找找。」陳大頭又沉下去,再次上來時,手裡吃力地托著個物件,「哥,水裡只有兩大塊石頭……」
陳阿周將木棒拿在手裡,心忖就算自己不開,對方也不至於砸門吧?
即使身上受傷數處,他仍堅守在船頭下,面對新衝下來的幾個人,顯得毫不退縮。阿端很明白,對方要想逃走只有上船一途,因此獨自面對那幾個狗急跳牆挺刀上來的人,斡旋到救援的人們趕到……
「小玉,小玉你怎麼樣了?」曾小玉心裏難過得忍不住眼淚一直掉,而駱小玉則咬緊牙關沒有呼疼。
對方几個人又圍攏上來,陳阿周在心裏計算退路。
「扔掉、扔掉!快上來!」陳三隻覺得恐怖異常,兩個人憑空就這麼不見了……
陳阿周走過去隔著門板問:「誰?」

六、尾聲

官府派人來捉拿阿端時,駱小玉正在聽他吹笛。
兩點突兀的黃眼,在江水夜霧中朦朧乍現。
「女孩子?」陳阿周更覺奇怪,「這麼晚了,別說女孩子,男孩子也沒看到啊。」
兩個高大的男看守,居然在短短時間內就被他撂倒了。
「小玉,你挨著我靠一會。」曾小玉將身子盡量往駱小玉那裡挪,「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喊你來這的……」
曾小玉一時沒回過神來,身邊駱小玉緊緊一捏她的手:「壞了,他們是一夥……」話說到一半,就想拽曾小玉逃跑,但幾個大男人立刻圍攏上來,攔截住所有去路。
這時候不能遲疑,陳阿周退後一步,跟阿力站在一處:「不是叫你別出來么?」
陳阿周本來想第二日帶他去報官,但談青艾對那些人的勾當並不清楚,尤其不知道主謀人員的名姓,讓人不禁灰心。
顧不得再管樂善亭里被綁的人,這些人原本打算立即上船逃走,然而不曾想到的是,江邊陳大頭等人也倒了一地,只能發出慘痛的呼喊……
曾小玉不說話了,幫駱小玉揉著手。

五、阿力

抽噎的哭聲飄忽不定地傳入兩人耳朵里,曾小玉想繼續往上走,突然身後駱小玉一把搶過她手裡的燈籠,扔在地上用力踩熄。曾小玉驚詫地回頭看她:「你怎麼……」
陳大頭不理會她倆,朝那幾個人道:「這兩個,可是咱禹門坊大戶人家的小姐,年紀、模樣都好,起碼值個……」他伸出一張手掌,「這個數!」
「住……」其中一人張口想說什麼,但旁邊的人打斷他:「剛才你可曾看到有人從這裏過去?」
「哦?」皂隸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昨夜好幾人看到你提著燈火在出事的陳三家附近出現,結果陳三家三口人當晚被燒死……你跟咱到衙門去一趟吧。」
張某長吁一口氣,但回頭時,見到那房門如先前一般緊閉,關得好好的,而黑鳥在屋中找不到去路,發出怪異尖叫並四處亂撞。他驚惶地抱頭慘叫,驚動了闔間客棧的人,此事第二天也同樣迅速傳揚https://read.99csw.com開來……
而更奇的是,曾公墓前,擺有酒壺及瓜果杯箸,正是前一天外地來此辦事的親族,前來祭奠后留下的祭品。陳三和陳大頭描述說二人上船後身上有酒氣,且左右搖晃作喝醉狀,莫非這怪事竟是石人成精喝酒而引發的?
他低頭說一聲告罪,拉過駱小玉的手,駱小玉正滿臉窘迫,阿端看似輕巧地將她手腕捏幾下,猛地一按,又是「格拉」一聲,接著他鬆開手:「好了。」
「幾個桌子拼起來就行,店家開開門吧,這附近除你家沒別的店了。」對方看來執意要住,而且口氣越發不耐煩起來。
兩人僵在那裡,但隨著黃眼逐漸靠近,「嘩啦嘩啦」的水聲漸大,駱小玉深吸一口氣強自鎮靜:「莫非是船?」

二、夜探

「難道你祖太爺爺的墓里真鬧鬼了?」駱小玉驚疑不定。
兩個人牽手跑向樂善亭,越靠近,那蘆葦叢越高,但蘆葦叢后,隱約又有來來往往的憧憧人影。
接下來,陳阿周上樓巡視住人的客房,今天店裡只住了兩間房,看樣子都是外地來本地路過的普通客商。
斜對面,就是樂善亭下的曾公墓。
沒了燈籠根本看不清路,兩人幾番要摔倒,幸得相互扶持,勉強跑出一段距離。身後數丈開外,無聲地跟著幾個男人的身影,不必問也知是歹人。

楔子

「墓里……彈出個東西,打得我……」陳大頭抱頭呼疼。
話未說完,卻突然聽到一聲驚叫,陳大頭手腳並用地從那邊滾了下來。
「砰砰砰——」有人在外拍門。
陳阿周在一瞬間以為,自己的眼睛就要沒了,但沒想到的是,小雜役阿力突然從屋裡竄出來,揚起撐燈籠的竹竿,打在黑鳥身上,黑鳥發出尖利的叫聲歪向旁邊。
正巧跳月人戲班來到禹門坊,陳大頭計劃將嫌疑轉嫁到當晚在陳三家附近出現過的跳月人阿端身上,卻沒想到阿端是個悶不做聲又絕不服輸的倔強脾性,憑著身懷些江湖絕技,第二天夜裡便逃出牢房,來到樂善亭一帶察看,因緣巧合間不單救了曾小玉和駱小玉,還碰到這些人趁夜轉運被拐人口的勾當。
「可是剛才他們沒說什麼啊,你就帶著我亂跑?」曾小玉搖搖頭。
曾小玉只得緊抿住嘴,跟駱小玉挨得更近。
陳大頭嚇了一跳,陳三也抽槳過來朝水裡喊:「快抓住船槳,我拉你上來!」
「快睡,明早起來開店。」陳阿周連忙擺手示意他躺下,轉身關上中門,回到外面。
出事的火宅,正是禹門坊二巷陳三家——就是夜捕遇到曾公墓前石人過河的那個陳三。
「大驚小怪什麼?」同夥們已經有些火了。
陳阿周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嘭」的一聲脆裂響,黑鳥像離弦的箭般飛出門去,而他屋裡照明的唯一那盞油燈,卻被碰倒在地,燈油濺得到處都是,還好附近沒什麼易燃物件,火苗在地上燃著一片,很快又熄滅了。
陳阿周將阿力一推:「去!找人去!這裏我頂著!」
阿端臉上仍是冷僻疏離的神氣,大半張臉隱沒在斗笠和蓑衣中。聽駱小玉曾是跳月人的姨娘說,阿端尚在襁褓時,爹娘就沒了,所以性子冷清,跳月人班主留下阿端這顆獨苗,一心要他將來繼承戲班,因此自小磨鍊就十分嚴苛。阿端今年十五,比駱小玉大一歲的年紀,卻跟個老成的大人似的。
「我是說,那個阿端,」駱小玉嘆一口氣,「我聽姨娘說,阿端的爹娘,在他兩歲時被山火燒死了。後來長大些知道爹娘去世的緣故后,他看到哪裡著火了都會發一會呆……」
就在這時,大院門外突然闖進幾個人,定睛看卻是提著啷噹銬鎖的皂隸。
隨後,他轉身拿起大棒子,跟身旁的人說:「我就說夜裡出來巡視,說不定能找見害我哥的人,果然有異狀!」
「是、是什麼怪物?」曾小玉只覺得自己背脊發涼,這靜謐江中出現的是什麼?
「是安回去了……」陳大頭遲疑地放下纖繩,往曾公墓走過去。同夥都覺得他奇怪:「別磨蹭了!等老六他們回來,就把貨裝船上走……」
姐姐曾韶樂,前一天被城裡的大姑婆家接去了,據說要住上十天半月。而爹娘,則應邀去了西江上游封州的親戚家,小玉原本是要跟去的,卻因為著了些五月的暑毒時氣,脖頸出疹、背心發熱,只能被留在家裡。
至於慶來客棧的陳阿周,他則是收留了數日前從人販手中逃離出來的談青艾的好心人。
「怎麼辦?那些人肯定在做什麼壞事,結果被我們撞見了。」駱小玉撫著胸口。
猛地一聲驚雷從雲中滾出,緊接著白色蒼龍似的閃電刺穿天際。
「能行個方便渡江嗎?」
慶來客棧跑堂的陳阿周熄滅了水煙管,放到門板背後,接著起身拿起炭爐上燒開的水壺。雨這麼大,樓上的客人也都安歇,店裡沒人走動,外面也不會有人來了吧?陳阿周想著,便端著竹竿去挑門面上的燈籠。
但水面「咕咚、咕咚」冒幾下泡泡,落水的人沒有掙扎,好像徑直沉下去了。
「阿力,」阿周道,「門窗都關好了,今晚外頭不太平,聽到什麼聲音別出去。」
「我要抓住這些人……」阿端扔下半句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喊聲一出,猶如驚雷炸鍋,所有人瞬間明白過來,吆喝著就要衝過來,那些人只能往江邊逃竄——
剛才門外的人又折回來了,站在雨里也不進屋,當中有人說:「上次丟的一個,也是到這不見……」
有人暗地裡去尋過街頭的算命先生,詢問是否本地近期有什麼風水災厄,算命先生卻諱莫如深:「豈不知端陽毒月,即是鶉火落地?前日慶來客棧有人見黑鳥撲火,就是應驗此兆。這看似意外,實則天地氣數也……」
陳大頭是本地人,負https://read.99csw.com責本地的望風傳遞,因常有本地人在樂善亭一帶夜捕,他便找上不知情的堂哥陳三做戲,他讓同夥先將曾公墓前的石人搬下水,然後自導自演出鬧鬼的戲碼,想藉此鬧鬼傳聞,讓本地人入夜後不敢來樂善亭一帶活動。沒想到陳三不是傻子,那天石人過江的事發生后,他不知從哪看出端倪,私下幾次找到陳大頭盤問,陳大頭眼見自己可能敗露,便想出一計毒招。
「是啊。」駱小玉也嘆一口氣,嘀咕道,「石人會喝酒,保不齊也會放火呢?」
公性耿直,不趨炎附勢,生前卓有清名,故死得崇祀鄉賢,葬于禹門坊東一里之樂善亭下,墓前有二石人及一馬像。
陳三也覺得何樂不為,便收網返船。夜色朦朧中,只見是兩個身量不高的人,手上並無行李,不像趕遠路的。
曾小玉點點頭。
在掙扎的過程中,駱小玉被蠻力強行將手擰到背後,她聽到「格拉」一聲脆響,疼得全身發抖。如今兩人雙臂都被捆縛在背後,被押著帶到了樂善亭內。
陳大頭咬牙切齒:「快!你們去把窟窿打好補丁,快把貨上船……今晚總覺得不對,別耽擱!」
「是風聲……還是哭聲?」駱小玉側耳傾聽了半晌,此起彼伏的抽泣聲,不時從榕樹遮蓋的路徑深處飄出來。
起初陳三並不想理會,然而岸上人似乎非常著急:「漁家,我等有事過江,願出雙倍價錢!」
他的笛聲,時而和著雨水,若溪水丁零,時而又低落流去,像風雨敲碎的草葉、匯進磚隙中的泥土。
其後,陳阿周發現白日里,有不少人在客棧周圍打探走動,為怕打草驚蛇,便了使個緩兵之計,借那個被嚇壞客人的說辭,對外宣揚說客棧鬧鬼,並隨便給談青艾起名為阿力,安在後廚躲藏。
阿力用竹竿護住陳阿周:「我已經報官了!這幾日巡檢正在暗查,你們逃不掉的!」
「小玉的手受傷了!」曾小玉驚魂未定,但本能地覺得阿端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
兩人如看到救星一般,跑上前去。那漁民似也立刻發現她倆,連忙迎了過來。
「轟隆隆」一陣驚雷滾過,趁著打雷,門外的人正用什麼東西撞門,那薄薄的門板估計堅持不了多久。
本來應急地先拿塊木板將漏洞釘上就是了,但江中的石頭恰好卡在破洞里,看來得用人力將船拉離硬物后,再想辦法。奇怪的是,陳大頭摸著的水中硬物表面光滑,不像是一般的尖銳礁石,他想乾脆拿鎚子將石頭鑿開,但回身去找工具時,船艙里的釘鎚全都不翼而飛。
「嗯。」曾小玉已經淋得落湯雞一樣,頭臉滿是雨水,每一步都在打滑,哪裡還認得清方向。一道驚雷在樂善亭上方炸開,眼前瞬間徹亮,這當口出現了條岔口,一條繼續往上行,另一條靠左,在被踩平的蘆葦之間,隱藏著一條折回的小路。
「墓前面……」陳大頭皺一皺眉,「那對石人不是安回去了?」
慶來客棧里,陳阿周打發掉那些人後,將店門的長板一塊一塊闔上。闔到最後一塊時,「撲稜稜」一陣翅膀響動,他只覺頭頂有什麼東西掠過,回頭去看,卻是一隻比烏鴉還大得多的勾喙拱背黑鳥,停在屋中一張桌上。
黑衣人轉過臉來,並沒有蒙面,從那結實又削長的身形,以及夜色中目光冷峻的清俊面容輪廓看出,正是跳月人阿端。
「打雷的時候,我正好看到那人手裡有刀!」駱小玉急得一把攥住曾小玉的手,「我看見他不作聲就拿著刀過來,所以才叫你跑啊!」
「哥,我下去救人。」陳大頭看起來略胖,平素憨憨的,想不到關鍵時刻竟不由分說便跳下船去。還好,這裏離岸沒二丈遠,所以水並不深,陳大頭站在水裡,水面及胸而已。
樂善亭是建在江堤邊一處隆起山岡上的四角尖頂涼亭,岡上又有幾株榕樹枝繁葉茂,半遮住亭子。
清霧似的月色布滿青磚地上,曾小玉無聊地抱膝坐在天井中,家中靜悄悄的空無人影。
阿端沒說話,飛快解開繩子后,再問:「哪裡受傷了?」
「有、有鬼……」陳大頭捂住頭踉蹌地過來,居然臉上都是血,「兩個石人又、又不見了!」
他堂弟陳大頭聽見不由心動,便催促陳三靠岸。
兩人的腳步一頓,相互對視,當下明白了對方的心意。趁著雷電過後振聾發聵的黑暗,她們立即掉轉方向進入那條旁折的小路。
陳阿周聽到他們這樣議論,茫然地轉過臉:「客官,要住店嗎?」
「有人過去?沒看見,大概什麼模樣?」陳阿周疑惑地問。
駱小玉詫異地捧住曾小玉的臉頰,將她的臉轉來正對著自己:「你不覺得阿端的身世很可憐嗎?」
「還沒過子時,是初二。」
此時,捕漁人陳三正與堂弟陳大頭撐著自家漁船,撒網夜捕於樂善亭一帶的水域。
「其實,有件事情我也覺得很在意。」曾小玉卻沒想揪著她的小辮子,「他們說祖太爺爺墓前的石人成精了,這話要是讓我爹聽見,不知怎麼生氣呢。」

三、追人

但他沒發現,這個時候,江堤一頭隱隱出現了些零星燈火。
「怎、怎麼是你……」駱小玉瞠目結舌地認出了黑衣人。
「不如你跟家裡人說說,今晚來陪我睡。我想……」曾小玉壓低聲音,「我想趁沒人的時候,到樂善亭去看看。」
陳三聞到一股酒味,也沒在意,另一人攙著那人跨步上甲板時,船身陡然下沉,他伸手到船邊一探,果真吃水極深,便奇怪地嘀咕一句:「你倆竟然這麼重?」
「堤壩後面就是慶來客棧了……」駱小玉氣喘吁吁地提醒曾小玉,「那裡肯定有人……」
天空雷聲停歇,雨勢漸見小了。
他一人顧得了這邊顧不得那頭,趕回來看門時,天窗外居然扔進來一支火把,窗框以下立刻就被點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