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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地

異地

作者:快刀
「哎,我知道的比你多不了多少!而且現在,我夢到它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有時候,和它說話說到半截就醒了!對了,有好幾次都是你把我弄醒的。」
門很快就開了,陸若涵走了出來,對著父親嗔道:「爸,不是給你說了別打擾我睡覺的嗎!」
「如果這裏再找不到人,我也不知道他還會去什麼地方了。」
呂利然發現,語文老師掃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似乎比其他同學久,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片刻之後,他的感覺就被文老師的行動證實了。文老師和語文老師說完話后,直接走到呂利然的座位前對他說:「你跟我出去一下。」
陸若涵的父親指了指一扇房門,回答道:「剛回來,她說昨晚沒睡好,想要再睡一會兒,還叫我不要打擾她。文老師,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找若涵啊?」
「隨遇而安?上次你醒來還說有希望的!」
聽了姜寧凱的回答,呂利然的神情更加不對了,他看上去有些痴痴獃呆的,卻又流露出幾分掩飾不住的恐懼。
屋裡擺著一些方桌和長凳,陸若涵小心翼翼地穿過那些桌椅,來到裡屋的門前,她剛要進去,突然看見有個人影在裡屋移動,趕緊往門邊一閃,躲了起來。
陸若涵被呂利然的舉動嚇著了,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過了好一會兒,她發現呂利然的情形看上去有所好轉,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問:「那東西很可怕嗎?」
陸若涵愣住了,整個晚上,呂利然的一言一行,都透露著怪異。而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相信了他說的那些話,本想他會繼續講下去,誰知他居然叫自己回去睡覺,是可忍孰不可忍!
陸若涵的父親尷尬地賠著笑臉:「文老師來了。」
店裡有些黑,過了好半天,陸若涵的眼睛才適應過來,藉著從門縫裡透進去的路燈光亮,隱約看到屋裡的情形。
剛才還空蕩蕩的大門裡面,此時竟然多了一條人影,那人影看上去沒有實體,動作卻和正常的人一模一樣,正影影綽綽地朝著他們飄過來。
「為什麼不能啊,你叔叔嬸嬸沒有孩子,他們一直就是把你當自己的孩子在養啊!你不見了,他們為了找你來了好幾次這鬼地方。」
「上次是上次,現在是現在,情況根本就不同了。」
「呂利然,我們到底怎麼才能離開這鬼地方啊?他們來找了我們這麼多次,為什麼都看不見我們啊?」
文老師接過姜寧凱的話,繼續說道:「他們回來之後,沒有看見呂利然,就打電話問我,我陪他們去了你家,剛好遇到姜警官也上你家去找他,這才發現沒人知道呂利然去哪兒了。我們已經分頭找了很多地方了,可哪兒都找不到他,只好來這裏看看,沒想到你會在這兒。」
文老師幾乎被被呂利然的態度激怒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盡量把自己心頭的火氣壓住,然後很嚴肅地對呂利然說:「我今天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以後再這樣屢教不改,我會向學校報告,讓學校來處理你。」
「你覺得不錯,你自己過啊,拉上我幹嗎!我都快要煩死了!你說我們現在到底算什麼?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藉著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打開自己家的大門,側身閃了出去。她心裏一驚,正想張嘴喊「有賊!」腦子裡卻突然一個激靈,想起剛才那身影正是借住在家裡的呂利然,硬生生地閉了嘴。
大門很快就關上了,原本還有一絲睡意的陸若涵完全清醒了過來,她來不及多想,急忙穿上外套,同樣躡手躡腳地溜出了家門。
呂利然沒有理會文老師的警告,轉身進了教室。他連看都懶得看正在講台上滔滔不絕的語文老師,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呂利然快步沖了過去,卻在警戒線前被一個穿警服的人攔了下來。文老師急忙上前解釋說他是這家人的孩子。那個穿警服的人還是沒有放他們進去,只是讓他們稍等,然後轉身走進了屋裡。
「砰——」大門外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隨後又是一聲痛呼。陸若涵聞聲,急忙跑出了大門。門外,呂利然摔了一跤,正坐在地上齜牙咧嘴地揉著扭傷的腳踝。
就在陸若涵心裏奇怪萬分的時候,呂利然突然動了。他像是被什麼驚著了一般,猛地後退了幾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他用手肘撐地,又往後挪動了一小段距離,這才慌慌張張地爬了起來,轉身就逃,而他奔逃的方向,正是陸若涵藏身的門口。呂利然速度很快,陸若涵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閃身躲回門邊,呂利然已經從她的身邊沖了過去,還差一點撞到她。
「沒什麼事,就是想叫你們小心點,注意安全。」姜寧凱揮了揮手。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它就藏在豬腳店的牆裡,叔叔嬸嬸肯定是他害的……」呂利然一邊硬撐著爬了起來,一邊語無倫次地回答道。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卷閘門的門縫裡,緩緩地滲出一行鮮血來,那鮮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慢慢地蔓延開來,漸漸地在門前窪地上,積成了一大攤血泊……
「然後,那群惡狗爭先恐後地逃走了,我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一回頭,就看到那個東西。」說到這兒,呂利然突然閉了嘴,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夢中,猛地站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個時候,陸若涵的一舉一動看read.99csw.com上去十分正常,文老師和姜寧凱一時沒醒過神來,而就在他們愣神的時候,陸若涵已經進了屋裡,關上了房門。
文老師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雖然帶著微笑,看上去卻格外勉強,而且,她對呂利然說話的口氣居然十分和藹:「你家裡出了點事兒,我陪你回家。」
「在古墓里。」呂利然順口答道。
「他們沒有去找你嗎?」陸若涵有些吃驚。
土台上堆著一些乾草,這大概就是呂利然說的睡著很舒服的地方吧,陸若涵尋思著,突然感覺到有些睡意。大概是昨晚沒有睡好吧,陸若涵一邊想著,一邊不由自主地在土台邊上坐了下去。
「還有事嗎?」文老師有些疑惑。
「一大早就走了,說是先回叔叔嬸嬸家看看,然後再去警察那兒問問情況。我問要不要陪他去,他說不用了,自己一個人能行。」陸若涵的父親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呂利然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卻突然直勾勾地盯著陸若涵身後,語氣顫抖地說道:「快!扶我起來,快跑!快!它來了……」
中年人自我介紹說:「我叫姜寧凱,刑警大隊的。」說完后,他的目光落到呂利然身上,問道:「這是你家?」

古佛巷的巷口有一家賣豬腳飯的老店,開了十來年了。早先,古佛巷有一個菜市場,豬腳飯主要是賣給早起賣菜的農民,那些菜農到菜市的時間都很早,為了方便他們,這家店一般都是凌晨四五點就開始營業的。
當姜寧凱看到呂利然說的那個古墓時,發現這隻是一個人工搭建的石屋,並沒有什麼古墓的特徵。石屋建在雜草叢生的山頭上,幾乎和山坡融為了一體,從遠處看不太容易發現。
「當然有!」呂利然立刻回答道。然後,他盯著陸若涵,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先前看到的那個東西,就是從我夢裡走出來的!」
這時,姜寧凱正好回過頭來,他本來有些問題想要問呂利然,卻剛巧看到他臉上的笑意,心裏「咯噔」了一下,便硬生生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們走吧,這裏沒什麼。」
陸若涵心裏還是有些忐忑,她鼓足勇氣,也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的街道空無一物,只有他們倆被路燈拉得老長老長的影子。
呂利然跟著文老師趕回家時,遠遠地看見家門外的路上拉著一條紅白相間的警戒線,線外聚集著一大堆看熱鬧的人;而線內,有好幾人在進進出出地忙碌著,那些人中,有幾個穿著警服。
陸若涵被呂利然怪異的舉動嚇住了,卻又忍不住心裏的好奇,下意識地回過頭,順著呂利然的目光看去,問:「誰來了?」
「你夢見什麼東西了?」文老師問道。
呂利然木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可能吧。好了,你真的別問了,有些東西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夢到那個東西的,不過那個夢我記得很清晰,就像是剛剛才做的。」呂利然繼續說著,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語氣也彷彿夢囈一般。
呂利然的話讓陸若涵心驚膽寒,不敢繼續逗留下去,她趕緊攙著呂利然,深一腳淺一腳地逃離了豬腳店。
陸若涵聽得雲里霧裡的,忍不住打斷呂利然的話問道:「這些和咱們先前在豬腳店的遭遇有關嗎?」
他的回答讓姜寧凱和文老師大感意外,文老師忍不住插嘴問道:「那你這一整晚在哪兒過的夜?」
突然,陸若涵一把推開文老師,跳下土台就朝石屋外跑去。文老師沒有提防,被推得一個趔趄,好容易才穩住沒有摔倒。姜寧凱的反應十分迅捷,一個轉身,拔腿就追了出去。
一時間,兩個影子都沉默了。
陸若涵看了看文老師和姜寧凱,笑著說:「文老師、姜警官,你們還沒有走啊,要不就在這兒吃飯?」
「別瞎說!」呂利然打斷了陸若涵的話,望著她的眼睛,問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豬腳店裡的人?你說的是呂利然的叔叔嬸嬸吧,他們根本就沒有被誰帶走,他們是躲債去了,跑回鄉下待了一天,現在已經回來了。」姜寧凱打斷陸若涵的話,說道,「店裡的血,也是債主們潑的豬血。」
「我不知道他們找沒找我,反正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自己回去了。我回去的時候,他們正忙著招呼客人,根本就沒空過問我的去向。不過從那以後,我經常會用這種辦法來逃避洗豬腳。」
她朝客房瞟了一眼,發現門是開著的,順口問道:「呂利然呢?」
「若涵呢?」一進門,文老師就問道。
眼前的情形,是文老師和姜寧凱萬萬沒有想到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眼裡都流露著疑惑與不解。
那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堵牆壁外,什麼也沒有。
陸若涵被嚇了一大跳,可呂利然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腳下一點也沒有停留,飛快地朝大門外衝去。
呂利然心裏突然慌得厲害,他毫無底氣地抗拒道:「我在上課,不出去……」
陸若涵正要發火,門外卻突然傳來兩聲咳嗽,她聽出是爸爸的聲音,連忙伸手關掉檯燈,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上次它告訴我,只要至親的人給了我們最渴望的東西,我們就能夠離開這裏了。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最渴望的是什麼。」
豬腳店前依舊拉著警戒線,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九_九_藏_書。想到昨夜的遭遇,雖然是大白天,陸若涵心裏還是感覺有些發毛,乾脆打消了獨自進去的念頭,站在警戒線外大聲喊著呂利然的名字。
深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呂利然和他那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影子在一步步地朝前走著。那情形看上去,隱隱透著幾分詭異,讓在他身後悄悄跟著的陸若涵心裏有些發毛。
片刻之後,姜寧凱走了回來,對呂利然說:「很抱歉,你暫時還不能回家。我們還不能確定在你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把這兒作為現場保護起來了。」
呂利然望了陸若涵一眼,正要說話,一旁的姜寧凱搶先開口說道:「那就這樣吧,你在鄰居家住,我們有什麼需要聯繫或通知你也比較方便。」
呂利然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幹得最多的活兒就是洗豬腳,那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現在想起那味道都想吐。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了,就和叔叔大吵了一架,然後跑了出去,一整晚都沒有回去。」
「喂,你怎麼了?快醒醒!」陸若涵見呂利然臉色煞白,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冒了出來,趕緊伸手推了推他。
擔驚受怕了大半夜,竟然換回這麼一句話,陸若涵又氣又惱,想要轉身離開,可心裏又實在不甘,便咬了咬嘴唇,恨恨地對呂利然說:「難道你不覺得應該給我解釋一下嗎?」
等了一陣,屋外再也沒有傳來其他動靜,陸若涵剛剛鬆了口氣,突然又聽到屋子裡響起了一個古怪的聲音。
呂利然望著陸若涵,神情十分恍惚,眼裡流露出迷惘和困惑。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搖著:「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給你解釋啊!」
快下課的時候,教室里突然騷動起來。呂利然像是被驚醒了似的,猛地抬起頭來,看到班主任文老師走進了教室。文老師走到語文老師面前,對著他低聲耳語了幾句,語文老師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目光下意識地將坐在教室里的學生們掃了一遍。
「它說我們活在夾縫中,我一直想不明白,什麼是夾縫?」
半夜時分,睡覺十分警醒的陸若涵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了,她坐了起來,迷迷糊糊中又聽到了更大的響動,便起身下床,走到卧室門口,把門拉開一道小縫,朝外面看去。
呂利然搖了搖頭,姜寧凱繼續問道:「那你最後一次離開家裡是什麼時候?你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在家裡嗎?」

「從懂事到現在,我最渴望的就是父母的愛,你說我能得到嗎?」
可惜無論是他們還是呂利然的叔叔嬸嬸,最終都沒能找到呂利然。
陸若涵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喂,你們幾個……」剛走幾步,身後突然傳來姜寧凱的喊聲。回頭看時,卻發現姜寧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陸若涵叫了幾聲,呂利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看上去沒什麼不對勁兒啊。」陸若涵的父親雖然下意識地為女兒辯解,但既然老師和警察都這樣說,他也不敢掉以輕心,趕緊起身走到陸若涵房間前敲門叫道,「若涵,你出來一下。」
文老師和姜寧凱看著眼前關上的房門,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文老師才囁嚅道:「我們還是應該和她父母說一下她的情況。」姜寧凱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看了再說,這家人真是的,先是大人玩失蹤,現在大人回來了,孩子又不見了。」
「啊,屋裡真有人!」
說到這兒,呂利然打住了話頭,問陸若涵:「你想不想知道,我每次跑出去,都是在在哪兒過的夜嗎?」

離開了陸若涵家,姜寧凱的眉頭就一直沒有舒展開,他想了半天,嘴裏蹦出一句話來:「她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那是什麼東西?」陸若涵尖聲問道。

而此時的姜寧凱,表情也有點尷尬。不過他畢竟是警察,很快就將思緒和語言整理清楚了,一五一十地把他們去古墓找呂利然沒有找到,反而找到了陸若涵的經過說了一遍,對於陸若涵的舉止不大對勁兒的情況,他也做了特彆強調。
晚飯後,陸若涵主動要求為呂利然補上拉下的功課。呂利然雖然沒有反對,補課時卻一直心不在焉,好容易挨到睡覺時間,他扔下課本,一頭鑽進陸若涵父母早就為他準備好的客房裡,緊緊地關上了房門。
陸若涵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驚惶:「我不能說,不能說,說了它會把我帶走,就像帶走豬腳店裡的人一樣……」
「為什麼不同了。」
開門的是陸若涵的父親,他看見文老師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自家門口,臉上雖然流露出一絲疑惑,卻還是很熱情地將兩人迎進了屋裡。
不知跑了多遠,呂利然的腳步慢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還好,它沒有追來。」
「古墓?!」姜寧凱的語氣有些驚訝。
「在夢裡,有一群可怕的惡狗在追我,那些惡狗像人一樣用兩條腿奔跑,而且它們的兩隻前腿不是一般的狗爪,是兩把滴著鮮血的刀,那刀不停在我身後揮著,血都濺到我臉上了。我害怕極了,拚命地逃跑,跑得都快斷氣了,https://read.99csw.com但它們還是越追越近,後來我就摔倒了,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惡狗朝我撲了過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惡狗突然齊刷刷地停了下來,身體像篩糠似的顫抖著,然後就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去,我還發現,它們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身後,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壞了,」
眼瞅著呂利然走進店裡去了,陸若涵反倒猶豫起來。她不知道呂利然叔叔嬸嬸的店裡到底出了什麼事,但聽父母聊天時,那些隻言片語的猜測中,也能聯想到一些可怕的信息。而此時,那些影影綽綽的信息,在她的腦海里自動演繹成了一幅讓她心跳加速的恐怖畫面。
語文老師依舊在講台上滔滔不絕,陸若涵發現呂利然似乎有什麼心事,一直埋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個人看上去渾渾噩噩的。
陸若涵點了點頭。
陸若涵在校門口晃了一圈,周末的學校異常安靜,操場和教學樓里都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她想了想,沿著學校圍牆邊的小路,朝對面的山坡上走去。
第二天一早,文老師接到了姜寧凱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里告訴她,陸若涵的父親一大早就來報案,說女兒失蹤了,她在屋裡留下了一張奇怪的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爸爸媽媽,你們一定要救我回來……
「我跟著你來的。」陸若涵回答道。
「你快放手,別嚇著她!」文老師衝上前去,吼了姜寧凱一聲,然後伸手抱住陸若涵,輕聲安慰她,「別害怕,老師在這兒。」

尾聲

走進石屋,一股陰冷的感覺油然而生。文老師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伸手抱住雙肩,而姜寧凱卻渾然不覺,四處打量起石屋來。
「不是呂利然!是陸若涵!若涵、若涵,快醒醒,你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好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呂利然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講了起來,他講述時聲音壓得很低,就像是喃喃自語。
姜寧凱皺著眉頭回答道:「屋裡沒人。」然後,他打住話頭,低頭考慮了片刻又才說:「不過,到處都是血。」
陸若涵以前也聽同學們提到過山坡上有個像古墓的石屋,但從沒來過。而此時此刻,她真正站在了這個石屋前時,才驟然感覺到這也許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兒,難道是真的相信呂利然說的那些鬼話嗎?
同桌的陸若涵偏著腦袋對呂利然做了個鬼臉,呂利然卻根本不理睬她,只顧怔怔地發著神。陸若涵討了個沒趣,訕笑了一下,轉頭將視線落到了課本上。
這小子肯定在裝睡,陸若涵雖然恨得牙痒痒的,但卻毫無辦法,只好輕手輕腳地溜回了自己屋裡。
這一看,她的頭皮一下就炸開了,心底的寒意也一下冒了起來,一時間感覺渾身冰涼,彷彿整個身體里的血液都被凍結住了一般。
呂利然急切地點了點頭:「我家裡出什麼事了?」
文老師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咱們還是得把呂利然找到,說不定找到他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文老師,呂利然可以住我家裡。我家就在附近,很方便的。」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文老師徇聲回過頭去,看見陸若涵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路邊。
「我一直都是跟著叔叔嬸嬸過,他們對我也還算不錯,但店裡的生意好,人手不夠的時候,他們也會把我當小工使喚,一忙就忙到大半夜……」
看到那個土台,文老師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呂利然,問道:「昨晚你就睡在這兒?」呂利然點了點頭,面上卻無意識地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姜寧凱注意到,呂利然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掠過幾分不易覺察的得意,便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能帶我們去那兒看看嗎?」
奇怪的是,那兒除了兩扇敞開的大門,什麼都沒有。
呂利然渾身一抖,隨後整個人就像脫力了一樣,一頭倒在床上。陸若涵嚇壞了,趕緊上前查看,發現他雖然雙眼緊閉,但除了呼吸有點急促外,並沒有其他異狀,這才放下心來。
姜寧凱見狀,急忙掀起警戒線鑽了出來,指著停在路邊的一輛警車對文老師說:「我們在屋裡勘察現場,你扶他去車裡坐會兒,我順便跟他了解點情況。」文老師點了點頭,伸手挽住呂利然,跟著姜寧凱朝那輛警車走了過去。
看到呂利然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陸若涵一時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后,竟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去,朝剛才呂利然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而且,上次他們來這裏的時候,我看見嬸嬸的肚子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猜我很快就會有一個堂弟了,而他們也很快就會把我給忘了。」
「嗯,就在我們學校對面的山坡上,沿著學校圍牆外的小路可以走到山坡上去,古墓就在那裡。同學們都說,古墓的主人生前是個大官,裏面原本有很多寶物陪葬的,可惜全都被盜墓的偷光了。」
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呂利然的情形看上去稍好了些,姜寧凱這才開口問他:「你知道你叔叔嬸嬸去哪兒了嗎?」
一下樓,陸若涵就看到了呂利然的背影,他慢條斯理地走出了https://read.99csw.com小區,然後朝著夜深人靜的古佛巷走去。
「就在咱們學校對面山坡上的那個古墓里!」
陸若涵見狀,顧不上多想,趕緊跑到呂利然身旁,蹲下身去查看他的傷情。呂利吃驚地看著她,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沒人啊!」陸若涵嘟噥道。
「什麼回不來了?」姜寧凱的眉頭緊緊第皺了起來,文老師拉了拉他說:「別問了,我們還是先帶她回家吧。」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呂利然的聲音有些變調,表情也有點歇斯底里。陸若涵看在眼中,心裏有些發毛,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回頭看了看。
回到古佛巷時,呂利然家門前看熱鬧的人群已經散了,但警戒線還沒有拆除,那個穿警服的人也還在旁邊站著。姜寧凱停住腳步,讓文老師和呂利然在一邊等會兒,走過去和那個穿警服的人說了幾句話。
因為老店的豬腳飯價錢便宜,分量足,味道也做得好吃,漸漸地有了口碑。後來,很多熬夜打牌、混酒吧的年輕人,玩到凌晨肚子餓了,也都跑到老店去吃上一份豬腳飯。這些人去的時候,往往都是凌晨三四點鐘,離老店開門的時間要差上那麼一點兒。他們聚在店門口,一邊天南海北地聊天,一邊等著老店開門。於是,凌晨時分的古佛巷,就有了這樣一道獨特的風景——十幾個人圍在一個門臉破舊的老店門前,等著吃幾塊錢一份的豬腳飯。
倆人回到家裡,輕手輕腳地鑽進呂利然住的客房裡,沒有驚動陸若涵的父母。關上房門,陸若涵順手打開了壁燈,然後一言不發地盯著坐在床邊發愣的呂利然。
她看見,呂利然竟然像一座雕像似的站在一堵牆面前,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陸若涵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文老師便告訴她說,她和姜寧凱來這裡是想找呂利然,沒想到她會在這兒。隨後,文老師試探著問她:「若涵,你怎麼會在這兒?」
回頭一看,呂利然居然睡著了,還發出了陣陣鼾聲。
又過了一會兒,呂利然睜開眼,看了看陸若涵,有氣無力地說:「就快天亮了,你回去睡覺吧。」
誰知呂利然甩了甩頭,冷冰冰地拋下一句話:「用不著,我就住古墓里。」
好半天,呂利然才回過神來,他見陸若涵一直盯著自己,渾身不自在,好容易憋出一句話來:「這麼晚了,你回屋休息吧。」
陸若涵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卧室,看見爸爸坐在沙發上,正悠閑地看著報紙,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學。
「那怎麼行!」文老師和姜寧凱異口同聲。
陸若涵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文老師和姜寧凱的話,像個木偶似的,一邊緩緩地搖著頭,一邊自言自語:「被帶走了就回不來了,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哦,你們放學了。」文老師看了看時間。
屋裡的石台上,兩個影影綽綽的影子,正嘀嘀咕咕地說著悄悄話。

呂利然的表情有點獃滯,但頭腦似乎還比較清醒:「我是昨天傍晚離開家裡,我放學後跟叔叔吵了一架,跑了出去,一夜都沒有回家。」
文老師架不住陸若涵父母的熱情挽留,吃過晚飯才離開。
陸若涵的父母都在一家效益不錯的企業里上班,旱澇保收,而呂利然的叔叔嬸嬸,經營著一家賣豬腳飯的小店,雖說維持一家人的生計不成問題,但必須起早貪黑,就連呂利然,也經常被使喚著幹些雜活。
陰曆七月十五,夜,天上沒有一絲雲影,一輪圓月懸在半空,微弱的月光灑滿山坡,將坡頂上的那間石屋照得慘白慘白的。
過了一會兒,那個穿警服的人和另一個穿著便服的中年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來到文老師和呂利然面前。
等文老師也跑出石屋,姜寧凱已經追上了陸若涵,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而陸若涵正拚命掙扎著,臉上全是驚恐的表情。
陸若涵收拾好書桌,走出房門,望了一眼緊閉的客房門,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望著文老師他們幾個越走越遠的背影,姜寧凱心裏湧起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就快要發生了,而那些事,卻又是自己無法掌控的。
陸若涵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好一陣子,最後終於還是下了決心,輕輕地抬起警戒線,埋頭鑽了過去。她走到店門前,緩緩地將虛掩的店門推開,輕手輕腳地跨進屋裡。
「我已經提心弔膽了,你如果還什麼都不告訴我的話,我死了都是個糊塗鬼……」陸若涵想也沒想,隨口說道。
她在外面那間屋裡走了一圈,沒什麼發現,便又走進了裡屋,在那張靠牆的土台前停了下來。
沒過多久,呂利然就走到了古佛巷巷口,在他叔叔嬸嬸家的豬腳店前停住了腳步,他站立了片刻,伸手將門前的警戒線抬起來,身子一矮鑽了進去。
「我也不知道。不過,在這裏待著餓不著凍不著,又沒有人能欺負我們,如果覺得煩了就睡覺,到夢裡的那個世界里去,過另外一種與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倒覺得挺不錯的。」
「好吧,就這麼定了。陸若涵,我送你們兩個回家,順便和你父母說說情況。」文老師牽著兩個學生,和姜寧凱道了別,朝陸若涵家走去。
等了一會兒,裡屋什麼動靜也沒有,陸若涵這才放下心來,輕輕拍了拍胸口,長出了一口大氣,https://read.99csw.com然後將頭探到門邊,悄悄地張望起來。

喊了好幾聲,什麼動靜都沒有,陸若涵糾結再三,最終放棄了進去瞧瞧的打算,轉身離開了。她走了兩步,突然有些發慌,便停了下來,站著發了一會兒呆,心裏有了決定,轉身往學校走去。
陸若涵的表情有些木然,她沒有回答文老師的問題,而是如同夢囈一般喃喃說著:「他說的都是真的,我也夢見那個東西了,我也夢見了……」
陸若涵有些鬱悶,匆匆洗漱了一番,順手在餐桌上抓起一個麵包,一邊啃著一邊衝出了家門,對身後傳來的問話充耳不聞,直奔呂利然叔叔嬸嬸的豬腳店。
「古墓里有個土檯子,像床一樣,睡在上面不但十分舒服,還會做很多很多的夢。那些夢就跟真的一樣,像是在另一個世界里過另外一種與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那種感覺讓我著迷,所以到了後來,就算我叔叔沒有讓我洗豬腳,我也會偷跑出去,在那兒過夜。」呂利然自顧自地講述著,表情顯得十分陶醉。
既然來了,還是隨遇而安吧,陸若涵終於下了決心,邁步走了進去。石屋裡空空蕩蕩的,光線也不是很亮,讓人感覺有幾分陰森,陸若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石屋裡四處走動,像是怕驚動了誰。
石屋共有兩間,牆上都開著窗口。外間比較寬敞,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裡間比外間要高出一階,十分狹窄,但在靠牆的地方,有一個用泥土壘成的平台,土台上堆著一些乾枯的雜草。
文老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突然間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對陸若涵的父親說些什麼,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姜寧凱。

引子

見到文老師和呂利然,陸若涵的父母並沒有大驚小怪,只是很熱情地招呼著客人,他們已經聽說呂利然家裡出事了。
陸若涵堅決的態度讓呂利然無可奈何,他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其實,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樣整天都生活得提心弔膽的。」
其實,如果要說呂利然在班上還有一個朋友的話,那就是陸若涵了。呂利然從小就住在叔叔嬸嬸家裡,和陸若涵家是鄰居,倆人打小就在一塊兒玩,讀書也在同一所學校,還在同一個班。後來陸若涵家搬到另一個小區里去了,她邀請呂利然來家裡做客,而做客的結果,讓呂利然明白了自己和陸若涵,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石屋是由一些不規則的石頭堆砌而成的,那些石頭大概有些年頭了,看不出本身的顏色,石頭縫間長滿了雜草,有枯有榮。
「生死之間、陰陽之間、夢和現實之間,都有夾縫,我們待的這個夾縫,應該是夢和現實之間的夾縫吧。不過不管什麼夾縫,我們都出不去了,隨遇而安吧。」
文老師和姜寧凱將陸若涵送到了家門口,剛要敲門,沉默了一路的陸若涵突然開口說:「我有鑰匙。」說完,她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然後回頭對站在門口文老師和姜寧凱說道:「我到家了,謝謝你們送我回來。」
呂利然又遲到了,而且還被守在教室門口的班主任文老師逮了個正著。文老師虎著臉對他說:「你自己說,這個月你已經遲到幾次了!我不想再聽你的任何解釋,如果你還想上學的話,就請你的家長來向我解釋吧。」呂利然表情漠然地白了她一眼,十分平靜地回答道:「他們不會為了我來學校給你解釋什麼的,而且我只是遲到,又沒犯其他的錯,用不著這麼大驚小怪吧。」
「我叔叔嬸嬸在家裡嗎?」呂利然的神態看上去十分焦灼。
「沒關係,他可以暫時住我家。」文老師伸手摸了摸呂利然的頭。
「現在還不清楚。」姜寧凱搖了搖頭。
呂利然說的那些話,始終逗留在陸若涵的腦子裡面,時隱時現,讓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一直折騰到窗外露出朦朦朧朧的曙光,她才終於支撐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陸若涵睜開眼睛,迷迷瞪瞪地坐了起來,她緩緩地轉過頭,神情恍惚地望了望站在土台前的文老師和姜寧凱。
「可是我已經知道了!而且被嚇壞了,如果不弄清楚那是什麼,我想我以後都不能安心踏實地睡覺了!」
剛一坐下,她的睡意越來越濃。這個時候,她猛然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兒,趕緊硬撐著想要站起來。可惜的是,她的腦袋一陣陣地發暈,睡意也更濃了,兩雙眼皮不住地打起架來,最後終於支撐不住,身不由己地倒在了土台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過了好半天,其中一個影子長嘆了一聲,幽幽說道:「我的親爸親媽肯定是愛我的,可是,我想來想去,卻始終想不明白,我最渴望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所以你經常遲到!」陸若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什麼?」
冬至那天早晨,有十幾個人開著車來到古佛巷口,守在這家賣豬腳飯的老店門前,等待老闆開門營業。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有人發現已經凌晨五點半,早過了平時開門的時間,可店鋪的卷閘門卻一直沒有拉開,大家便紛紛七嘴八舌地猜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