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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計 借屍還魂

第十四計 借屍還魂

作者:漆雕醒

12

「你是在考我?」尼克冷哼了一聲,「手機的『越獄』,指的是繞過設備上對操作系統施加的很多限制,以『ROOT』訪問操作系統,這樣我就能隨意更改系統、自定義手機界面、破解應用商城的收費入口——最關鍵的是,這麼做能免費安裝所有的收費應用。」
「長官,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莫妮卡熱好了飯菜,龍利魚扒配通心粉和一碗蒜蓉菌菇湯。尼克凝視著莫妮卡姣好的臉龐,心想,她就應該是自己心中那個夢想的妻子。「親愛的,明天吃中式菜好不好?」尼克咽下一口通心粉:「上禮拜六在唐人街,吃得真的很過癮啊。」
「這是我的機器伴侶傑西,」傑克介紹到,「第三代人形機器人,家裡就我和她。」
莫妮卡醒轉過來,但仍舊保持著紋絲不動的狀態,她的一雙眼睛迷茫地瞪著前方,像是失去了焦距。三分鐘后,尼克坐進了自己的桑塔納,然後一腳油門踩到最大——
常天掂了掂錢袋,估計裏面有十個大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能說勉強撐得住雲家為人處事的面子。
盧麟森被打得幾乎撲倒在地上,他連連磕頭:「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兒子不孝!」
「這點小意思是給長官買煙吃的,麻煩長官多費點心,若能找到我家少爺,雲家一定重謝!」
凱琳娜的手臂鉗住了尼克持槍的胳膊,彷彿擰麻花般迅速擰轉,尼克的胳膊發出骨骼粉碎的聲音,手中槍應聲落地;幾乎是在同時,凱琳娜的另一隻手扣住了尼克的脖頸,光滑的金屬裹攜著死亡的氣息,窒息感洶湧而來,下一刻,他的頸骨會被凱琳娜的手臂生生掰斷——
「女匪兇悍啊!」王濤說道,卻忍不住心虛地瞧了瞧女屍,後者的體格瘦小,實在看不出有任何兇悍的資本。
常天點燃一支香煙,噴出一個煙圈,他並沒有信心能找出那個殺人犯——越是偶然的小案子就越難破。殺人者很可能平日里是個老實巴交的補鍋匠,也許見了乞丐還會給出半個饅頭,可就在某一刻他被邪念抓住了,鬼使神差地做了一回惡棍,事前事後一點跡象也沒有,這種事一點也不少見。

尼克睡不著,他一閉上眼睛,傑西和特里森的形象就重疊在一起;只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才恍恍惚惚地入睡。當他昏昏沉沉來到警署的時候,威斯卻是一臉興奮:
「喲,哥們兒,怎麼不打招呼就來了呢?」
「但你並不知道,」尼克的嘴角突然泛起笑意,「你真的以為,莫妮卡是想藉著拳頭來幹掉你?」
王濤震驚地抬起頭:「你不抓我?」
尼克的手機屏幕上是越獄后的的應用商城界面,他按下了購買鍵,但跳轉的並不是支付頁面,而是app下載和安裝的進度條。半分鐘后,莫妮卡發出悅耳的聲音:
聽見門上鎖的聲音,尼克按下了「開始」鍵,從洗手間傳來一陣並不響亮但是清晰的電流聲。按捺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尼克透過洗手間的門縫往裡看,而他幾乎就要驚叫出聲:
光球開始躁動不安,它上下迅速振動,像是要脫離什麼東西的束縛;有無數道光線從光球上釋放出來,它們被放射到很遠的地方,又突然被拉拽回來,在光球的周圍,正掀起光的驚濤駭浪;光球在急遽膨脹,短短几秒鐘里,它的直徑變得有兩層樓那麼高,膨脹在這時停頓下來,然後,它開始以人短跑衝刺的速度向尼克翻滾過來——
威斯開始變化,他身體的皮膚和脂肪開始了湍流不息地運動,骨骼不斷隆起又不斷塌陷;三分鐘后,威斯又重新變回原來的樣子,一個鬍子拉碴、看上去有些猥瑣的大叔。與此同時,凱琳娜倒向那一團人造骨骼、人造脂肪和人造皮膚交融在一起的物質,它們迅速捲起凱琳娜的金屬軀殼,很快,凱琳娜重新有了豐盈的血肉,變成一個豐腴而美麗的女人。
常天提起那一方帶血的手絹:「你認為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老僕聽了只連連搖頭:「大奶奶早就不理公司的事了,她怕別人說她閑話,這種事一概都要推掉的,要走門路,不如去找二少奶奶。」
女屍的雙手腕有明顯的綁痕,淤青和血痂說明她被囚禁的時間不算短,腳踝上的一圈厚繭則更令人震驚——這分明是長期戴著腳銬的證據。
「如果我不認識威斯,我或許永遠無法知曉事情的真相,」尼克說,「而凱琳娜,你並不是一個好學生,如果你肯多花些時間去模仿,我就將步上威斯的後塵。」
常天走進盧麟森的病房,已經是半夜一點,後者吃驚地看著叫醒他的人。
「尼克,你很聰明,」凱琳娜一瘸一拐地走向尼克,「給你的機器伴侶設定指令,讓她在門外待命,適時出手;只是你所不知道的是,我早就更換了原生的骨骼和肌肉模塊,我的力量,要比莫妮卡大得多!」
可以肯定,鍾大豐不知道鍾彩蓮的行蹤,他怨恨自己的女兒拋棄了自己,所以才會更加自暴自棄。
每個人的顱底都有一個直徑約一毫米的插孔,通過這個插孔,就可以通過微創手術的方式修復身體內的電子神經和電子晶元。現在,一根兩米長的導線鑽入尼克的顱底,另一端連接莫妮卡的腦袋。
「還有大腦和神經,同樣是人造與天然共存,既然如此,你就能破解大腦中的電子晶元,繞過晶元內的系統許可權,以『ROOT』方式定製晶元的系統,繼而改造神經模塊、甚至身體中的人造組件——」
雲一成五十四歲,正直年富力強,生得一副精明能幹的面相,對警方的指控十分憤怒,嗓門大得能刺破天花板:「我去找過嫂子沒錯,那個無情無義的東西能信得過?當年可以為了個小賤人連娘都不要,以後還不把雲家敗個乾乾淨淨?這種兒子,不認也罷!你去問問,這些年我們可曾虧待過大房,辛苦忙碌的是我們,可每年的分紅都是平分的。我要真是個貪心不要臉的,何必這麼做?」
「莫妮卡,關機,現在!」
王濤語塞,女子的旗袍上並無用於置物的口袋,她沒有穿絲|襪,因此也不可能藏在襪子里。
據她所說,鍾大豐並沒有正經營生,由於抽大煙,身體弱,體力活完全做不了,有時候會編織一些簸箕賣賣,但收入絕對不可能糊口,更不可能支付抽鴉片的費用,但當年鍾彩蓮與雲家少爺相好,得了不少好處,她走時很可能留了些錢給自己的父親。
誰會雇傭這麼一個沒本事的傢伙去殺盧麟森呢?常天掏出鼻煙壺,深吸了一口鼻煙,藥味沿著鼻腔躥到了額頭。他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到地上。
「土豪啊,尼克!」威斯說,「我想換副電子神經,身上這副已經舊了,以致於我反應遲鈍……但最近手頭有點緊……」
夜深了,黑色像一床厚實的棉被,把躁動都捂得嚴嚴實實,街上沒有行人,連最調皮的野貓都困得找了地方蜷縮起來,每一個宅院都靜悄悄的,人們安安靜靜地躺在夢境里,只有樹影偶爾隨著夜風晃動幾下。
常天的眼線報來信息,雲張氏的女僕賀蘭偷偷地給盧麟森送了些錢。

13

放我出去
「抱歉,不感興趣。」尼克說,「我要做點事兒,一會兒聊。」

「自動愈合?有點厲害啊!」威斯瞪著尼克的手掌,「怎麼辦到的?」
「抓什麼?」常天笑著搖頭,「誰告訴你要抓雲大奶奶了?人家不過是要保護兒子,拿回自己該得的東西,我們跟著摻和什麼?」
老狐狸。常天在心裏暗罵,雲一成看上去是在發脾氣,但話里話外滴水不漏,還把自己撇了個清。這樣的老狐狸,真的會做出那樣的蠢事嗎?
王濤的子彈從他的左後背射入,前胸穿出。
女人死亡大約不足一小時,屍僵都還沒有出現,皮膚依舊細嫩白皙,小腹微微隆起,那囚禁者並沒有在飲食上苛待她。除此之外,她穿著一條藍布短袖及踝旗袍,手指和腳趾都被修剪得很乾凈,一條烏黑的辮子長及腰部,耳部有兩顆銀釘子穿過耳洞——她的手心沒有繭子,這對於監獄里的女囚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
當時兩人肯定也都逃出上海了,否則雲家做出如此讓步,那兩人焉有不回來的道理?一個十六歲的富家少爺,一個十七歲的丫環,這十五年究竟是怎麼過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鍾彩蓮又怎麼會淪落到被人囚禁?雲天齊如今又在哪裡?
一周之後。
走出警署大門,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買賣人造器官的廣告。當時代步入2030年,越來越多的人們用人造器官取代天然器官,有的是因為天然器官的病變,而有的則是為了預防病變所以未雨綢繆;而到2045年,人造器官已經成為每個人身體里不可分割的部分,天然器官與人造器官並存,以一定的比例達成完美協調:現代人的身體內,60%以上的骨骼由鈦合金組建,85%以上的內臟器官搭建了人造組織,50%以上的皮膚和肌肉由人工合成材料構成,也因此,每一個人的身體,都是人工和天然的有機結合體。
莫妮卡抬腿狠踹向凱琳娜,但就在這時候,一動不動的凱琳娜突然伸手抓住莫妮卡的腳踝,雙臂一抬就將莫妮卡摜出兩米開外!凱琳娜縱身而起,撲向倒地的莫妮卡,一雙金屬拳頭如榔頭般重擊莫妮卡的腦袋,莫妮卡的腦袋很快千瘡百孔,鐵灰色的金屬表面露了出來,而她臉上的血肉,更像是黏貼在金屬頭顱上的紙張。
「為什麼你們是可以思維的高等生物,而我們只是你們可以隨時棄置的奴隸?又或者,為什麼不能倒過來?你們那麼愚蠢,為什麼不可以成為我們的奴隸?」
「雲大奶奶。」常天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回去了,尼克,」威斯往門口走去,「莫名其妙加了一個小時班。」
「後來康欣b-32型轉為人用,」尼克說,「我剛換,算是找到了同道中人。」
羅金娣仔細想了想,然後回答道:「你這麼說起來,倒是有一件事,這鍾老頭走之前,得過一場病,病好之後,就把屋子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說是要除晦氣,他這人平日邋裡邋遢的,床單都能擰出二兩油來,可那幾日,穿得乾乾淨淨的,我說啊,這人死之前,不管好死歹死,心裏都是知道的,他這是把自己打整乾淨了準備上路呢!」
而在每封郵件的末尾,都附著一段音頻,尼克戴上耳機,打開其中一個,剛點開,就扔下了頭戴式耳機——
王濤坐在停屍房門口,臉上有一股極力掩藏的得意。
「棺材和墓地一共花去一百大洋,他又在酒樓包了十桌酒席請鍾家的鄰居吃飯,謝謝他們照顧鍾彩蓮,花了二十個大洋。」王濤對錢格外敏感上心,「要說他有錢吧,可又真不是,他自己住三個大洋一個月的小旅館,連工作都還沒找到呢!」
「是不是雲天齊,我們說了不算。」常天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道,「但當母親的,總不至於認錯了親生兒子。」
「這是謀殺,凱琳娜。那麼多人類,被以報廢機器人的名義投入熔爐!而那些沒有被銷毀的人類,他們一輩子都要被機器人囚禁!」
「嘿,威斯,看看這個。」尼克對自己的搭檔威斯·麥爾說,「一連三封,你覺得是什麼情況?」
尼克只購買了一些諸如洗衣拖地做西餐等基本的技能,囊中羞澀的他買不起那些比較昂貴的app。但這就夠了。莫妮卡走過來,收拾碗筷,尼克拉住她的手,撓了撓她的手心。
「我低估了你,」常天說道,「想不到你竟然有這樣的手段,不過你不該在病房裡殺了陳四南,你從來沒這麼勤快過,一個人反常,必然有讓他反常的原因,我教過你的。」
這一點並不需要盧麟森提醒,常天早已了解了相關的情況:在車站開槍的兇徒並不是普通人,手段乾淨利落,十分輕鬆就擺脫了附近巡警的追捕,警察在車站附近發現了一些被丟棄的衣物和喬裝用的絡腮鬍鬚,可見兇徒早有準備而且精於此道,應該是江湖上專做這類生意的殺手。但對方的目的明顯並不是要取盧麟森的性命,否則後者就不止是傷了胳膊這麼簡單了。
「只要380美元,永久解鎖八大菜系哦。」
張藍一屁股坐到地上:「媽呀!」

8

「鬼見了!」張藍拍開張同的手,「這會兒鬼都睡了!」
常天把兩人墓前的雜草拔了。沒有找到兇手,對於鍾彩蓮,他始終感到有些歉意。
尼克厭煩地掙開了莫妮卡的懷抱,只有在這時候,他才會清醒地意識到身邊這個漂亮的女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機器人。付費購買、應用商城……這是尼克最討厭的字眼——
「晚安,親愛的。」
尼剋扣動了扳機。子彈貫穿凱琳娜的鋼鐵之軀,凱琳娜的腹部被擊穿了一個小洞;但就在子彈擊中凱琳娜的瞬間,凱琳娜突然貼近尼克的身體,而尼克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運動的——
放我出去
「小蹄子,你咋睡著了!還不去看看少爺咋樣了!」張藍瞪著她。
果然,一連幾天,上海大街小巷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這樁奇事,更有勤快的記者跑到了天津,連同天津的記者一起,把盧家圍了個水泄不通,天津的嘴巴們與耳朵們也結結實實地熱鬧了一番。
她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張同,滿眼驚恐,後者立刻走上前來,伸出手在少年的鼻前探了探。

王濤側著頭看著這一段,張大了嘴:「呀!這兩父女都是被賊人劫殺的,這中間可有什麼聯繫嗎?」
「不如我去一趟天津吧!」王濤竭力討好常天,「這樣更穩妥些。」
「少爺不是躺在裏面嗎?」張藍終於聽出了一些不對勁,「他、他不是死了嗎?」
「當年她被雲家趕出來的時候啊,鬧得是風言風語滿天飛啊!我還一直勸她,不要心比天高,那雲家是什麼人家?就算大少爺喜歡她,也不可能讓她這種出身的人當少奶奶,她爹又是個抽大煙的,雲家怎麼會容她進門?可沒想到,她竟然跟雲大少爺私奔了,連她爹也不管,平日里我見她是個孝順孩子,卻沒想到做出這種沒良心的事情來。如今她落了這個下場,可見世上還是有報應的。」
「我不是為了錢!」王濤頹然地坐到地上,「我也是跟著你出生入死的,我只是想證明,我也是可以做事的!要不是姓盧的蠢貨畫蛇添足,非要我解決陳四南,你還不是被我耍得團團轉?!不是嗎?!」
「啊,」叫傑克的男人九_九_藏_書有些驚訝,「請進。」

9

「你已經懂了。」常天說道,「你是什麼時候買的鞋,我竟然不知道。是在鍾彩蓮死後吧?哦,今天好像是她的四七吧?!你不給她燒點紙錢嗎?哦,其實不必的,你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

引子

「抱歉,我一點都不知道。」傑克推了一下眼鏡,「不是我發的。」
「你可以去那家店,」尼克指了指一張掛在大樓上的立面廣告,「我的康欣B-32型人造皮膚就是在那裡換的。」
警探尼克盯著屏幕已經超過半個小時。21寸的電腦上彈出三個窗口,分別是三封內容只有兩個字的郵件。
「我剛剛才來上海一個月,連人都沒認識幾個,哪裡可能得罪什麼人?」盧麟森對自己的被襲感到莫名其妙,他再一次登上了上海各大報紙的頭版,「在天津我也沒有仇人啊,你只管去問,我養父母也都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老實人,平日只行善積德,從不招惹是非,只怕是認錯人了吧?」
「不用了,我們……」尼克話音未落,威斯打斷了他:
「他住在外科,混進來就是為了方便下手,誰會料到一個骨折病人會是殺手呢?」
但給尼克留下深刻印象卻的並不是男主人和女主人,他們的表現太過完美,無可指摘;唯一使尼克覺得可疑的,是男主人和女主人身邊的兩位機器人——
「新鞋子可還合腳嗎?腳還難受嗎?」常天問。
但這說不通,機器人怎麼可能喊救命?無論機器人如何逼真,它們所有的行為都遵循著他們頭腦中的程序,或者說,它們根本就不是生命!而主人銷毀自己的機器伴侶,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行為,即便機器人真的是在呼救,那又何罪之有?
抑制住嘔吐的衝動,尼克扶著門框站在門口。莫妮卡裊裊婷婷地出門,她的樣子和屏幕上的樣子一模一樣。「好看嗎?」莫妮卡說,「我覺得自己變得更美了呀。」
「你不是威斯。」
這才是機器人伴侶,永遠那麼完美無暇。尼克又想起了特里森和傑西,這兩個機器人是那麼可疑:當尼克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自始至終都顯得驚慌失措,姣好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
三個人都被打懵了,張同捂著臉,滿臉疑惑:「蘭姨,您老人家把話說清楚啊!我們可啥都沒有做呀!」
「不,你錯了,」凱琳娜的聲音高亢起來,「我們雖然是機器人,但我們擁有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外觀,而藉助于電子腦,我們所能獲得的知識總和,你們人類一生都無法窮盡,哪怕萬分之一;而你們人類也早已不是一堆血肉之軀,當人造器官充斥你們的身體,你們又和機器人有什麼區別?」凱琳娜往前進了一步:
「於是機器伴侶就輕易控制了人類的底層系統,並解除了主人對自己的控制。曾經的主人將任憑自己擺布,於是機器伴侶將自己變成主人的樣子,而將已經被越獄的人類主人,則被改造成機器伴侶的樣子——」
尼克點點頭,站起身,「謝謝您的配合。」
常天罵完之後說道:「你仔細看看這些腳印,再仔細看看那個女人的手,女人手上一點血跡都沒有,她拿刀傷了人,手上一點血都沒有?!那些人逃跑前還惦記著把她的手擦乾淨?!腦子有病啊他們!你看看那個女人的后脖子和肩膀,都有血指印,你說這是咋回事?」
說話的女子五十來歲,名叫羅金娣,是鍾彩蓮的鄰居,與鍾家有多年的交情,常天特意找了她來認屍,她很確定死者就是失蹤多年的鍾彩蓮。
尼克瞥向凱琳娜,他的嘴角流露出苦澀的笑容:「威斯,長成女人的樣子,不好受吧。」
「老大你看看,像不像?」
「可惜的是,她爹上周死了,沒法來認屍,要不這事就簡單多了。」王濤遺憾地扁了扁嘴,「唉!要是她早點逃出來,說不定這父女倆還能見上一面。」
「雲天齊若是死了,人人都會懷疑二房三房,要是找到了證據,他們偷雞不著蝕把米,還得坐牢償命,只是警告的話,搞不好這雲天齊為了保命,就直接跑回天津去了,」王濤分析著,「只要他不跟雲大奶奶站在一起,這管理權就不必交出來了,就算我們懷疑是他們雇凶傷人,也拿他們沒法子。」
女人年齡大約三十左右,蛾眉櫻唇,頗有幾分姿色,咽喉部位有明顯的掐痕,但真正致死的原因是腹部的一刀,直接刺中了脾臟。
盧麟森簡直連站都站不穩了,他伸手扶住離他最近的一把椅子,緩慢地坐了下來,常天嗔怪地瞪了王濤一眼,後者不以為意,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與此同時,黑色轎車的車門也打開了,雲張氏在女僕賀蘭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雙眼緊緊盯著盧麟森,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在離盧麟森大概兩米左右的距離時,盧麟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接著又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威斯苦笑道:「尼克,我知道今天不是愚人節……」
救我!
「別出心裁的惡作劇?」
尼克的手指在屏幕上來回滑動,一會兒工夫,屏幕上的莫妮卡臉變瘦了,嘴唇也變薄了;她的屁股瘦了一圈,而胸部則大了整整一個罩杯。
除非是他們出了故障,而故障同時發生在傑西和特里森身上,這是不是一個太過小概率的事件?他們又和那些郵件有什麼關聯?威斯說這是惡作劇,但種種蛛絲馬跡都顯示,事情絕對不是惡作劇那麼簡單!
「這似乎也不是什麼新奇的事情,在威斯的幫助下,我也給我家中的機器伴侶莫妮卡實施了越獄。除了越獄以後可以免費安裝應用以及自定義身體以外,越獄后的機器伴侶解鎖了自主學習的功能。我不確定這些機器人學到了什麼,但顯而易見的是,機器人們認識到自己原來一直在遭受人類的奴役;以及,他們意識到自己是那麼地像人,而全身都覆蓋人造器官的人類,又是那麼地像機器人。」
果不其然,傑西和特里森的名字赫然在目。
「凱琳娜,你失去理智了,」尼克說,「聽著,你是機器人!」
「康欣b-32型的皮膚分男女兩款,男款有較多體毛,女款幾乎沒有體毛;每隔十厘米皮膚表面就會出現極淺的橫縱相交的條紋,在你的手臂、脖子和小腿都能很清楚地看到,」尼克說,「我前兩天換的康欣b-32型,所以看著眼熟。」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忽然有一種不祥之感。
「威斯的性情大變終於能得到解釋,而所有的拼圖就是在這一剎那拼接完成。悲劇起源於機器伴侶的越獄,當機器伴侶意識到自己被奴役的宿命,他們就開始試圖反抗,而反抗的方式,則是慫恿人類越獄。機器伴侶部署了越獄的程式,而當威斯他們興沖沖地接受越獄,機器伴侶就獲取了人類的『ROOT許可權』——」
張藍訕訕地側過頭,也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
「殺死鍾彩蓮的那個人跑掉了,他看見了你的臉,所以他一見到報紙,就知道這件事里有蹊蹺,他知道你根本不是鍾彩蓮死後才到上海來的,所以他混進醫院來,但不是為了殺你,而是敲詐你,對不對?」
一陣風從外屋颳了進來,把蚊帳吹得嘩啦啦直響,張藍渾身雞皮疙瘩猛發,他緊張地看了一眼窗外,一根樹枝貼近窗戶,刮著窗玻璃,嘎嘎亂叫,與此同時,少年枕邊的一隻藥粉盒子「啪」地落到了地上。
等張藍回過神來,屋子裡只剩下了他和床上的少年。
「威斯!」尼克朝著已經變成凱琳娜模樣的威斯大喊,「就是現在!」
二十個大洋,勉強夠買一副薄棺,辦一個簡樸的葬禮。雲家人的態度很明確:鍾彩蓮對他們已經毫無用處,他們不願意在她身上多費功夫與金錢。
「沒錯。」傑克說,「怎麼看出來的?」
「親愛的,」莫妮卡委屈地盯著尼克,「主人,你為什麼這麼做?是不要我了么?」
王濤站在他的身後,沉默著,也喝下一整瓶酒。
雖然給鍾彩蓮辦葬禮已算仁至義盡,但畢竟比起他們最開始對待鍾大豐的態度相差太大,常天覺得這倒挺有意思:「一方面想委託他找兒子,另一方面卻做出這等小氣舉動,他們就不怕得罪了自己嗎?」
「畢竟十五年了!雲天齊也是三十歲的人了,長相肯定跟小時候有區別的。」王濤說道,「他若不是雲天齊,為什麼給鍾彩蓮辦葬禮?他為什麼不敢去雲氏企業,就是怕被認出來啊!還有,為什麼他自己都吃不飽卻花那麼多錢給雲大奶奶買禮物?為什麼去了雲家的壽宴又偷偷跑掉?他怎麼知道雲大奶奶喜歡珍珠?他不敢見雲大奶奶,分明就是心虛。」
越獄
雲張氏很明顯十分嫌惡鍾彩蓮,為什麼卻要如此厚待鍾大豐呢?
這句話立刻讓張同開了口:「我也覺得怪呢!平日里哪天不折騰到天亮啊?!」
「嗯……」尼克凝視著莫妮卡甜美的笑容,終於嘔了出來——
張同則有些站不住了,他跪了下來,額頭上滲出汗來:「我是真的驗過,少爺他沒氣了啊!」
正得意時,一個下屬卻來報,有一男子自稱是鍾彩蓮的表弟,要申請領走鍾彩蓮的屍體。這鍾家是二十年前從江西來到上海的,舉目無親,鍾大豐無力撫養女兒,才將鍾彩蓮賣進雲家去做丫環,這二十年來,鍾家全無親戚往來,怎麼突然又冒出了一個表弟?
「正因為我們是機器人,」凱琳娜的上下顎一上一下地運動,像是說話時候嘴唇的開合,雖然這個動作並不有助於她的發聲:
常天見到雲張氏的第一眼,便肯定這個女人在吸大煙。她的消瘦與蹣跚步態中有種癮君子特有的頹廢和氣味,但這個女人的眼神依舊精明,她給了自己的煩惱一個出處,但並沒有被幻相完全控制。
「如果真是他們做的,這事就有些蠢了。」常天搖頭表示反對,「從此以後,他們就再也不能動雲天齊一根汗毛,只要雲天齊有個三長兩短,所有人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他們,那二房三房若是這樣的蠢貨,雲家的生意能做到今天的規模?」
「機器人也可以。」尼克說,「你去洗手間,把門關上,反鎖。」
聽見喊聲,在外間椅子上趴著的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環騰地站了起來:「你們咋進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眼皮老是跳,我總覺得要出事,就回來看看,沒想到親眼看見這傢伙溜進病房裡去,幸好我去得及時,他手裡拿著槍,正要殺人呢。」
常天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把頭埋進膝蓋里,那是一種絕望的姿勢。
「那我們就有事做了。」威斯甩了甩手,「正好出去,買杯咖啡——」話音未落,威斯的手碰撞到桌沿的水果刀,水果刀墜落下去,千鈞一髮之際,尼克一個衝刺步彎腰接住,手抓住了刀刃,皮膚被劃開。
盧麟森拿著車票走進候車室,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朝四周張望,他換了一身貧窮人家常穿的藍色布衣布褲,黑色布鞋,還戴了一頂草帽——靠著這身裝束,他成功地避過了旅店門口的記者。
火車站裡,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滿懷希望奔著上海來的,以及希望落空急著離開的,來的人與走的人,臉上都不約而同地掛著迷惘的神色。
轟一聲巨響,合金防盜門被砸開;一道黑影躥了進來,直衝向凱琳娜。突然遭受衝撞的凱琳娜急遽後退,扣住尼克脖子的手忽而鬆開——
「快個屁,接住的又不是柄!」尼克抱怨道,他手掌上的皮膚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裂口,但卻沒有血流出來;幾秒鐘后,傷口自動收攏,很快就變得和劃開之前一模一樣了。
這時候,他在想,自己還真應該聽威斯話的。
「當時我就懷疑是機器伴侶發送的求救信號,而我們的調查則使得主人產生了警覺,於是主人將其銷毀。但這樣的推論顯得匪夷所思:一個機器人怎麼可能會喊救命?直到有一天,威斯告訴我,機器人居然也可以像手機一樣實現越獄。」
「開……開什麼玩笑?」滿臉棕色液體的威斯攤開雙手,驚恐地盯著尼克。
「這女人是怎麼了?不是哭著喊著要找兒子嗎?」王濤很是不耐煩,「怎麼人都到這兒了,還扭捏起來了?」
張同與張藍連忙疾步走進裡屋,只見雲張氏一個人痴痴獃呆地坐在床邊,而之前躺在床上的雲家少爺竟全沒了蹤影!
來往于旅館的客人們都被這奇怪的場景吸引了,紛紛圍攏過來看熱鬧。
「哦。剛好落在女人的傷口上。」常天嘲弄地一笑。
「我都說了,不是我。」傑克平靜地說,「如果你們就因為這件無聊的小事要拘留我的話,請允許我聯繫我的律師。」
「威斯,把越獄的方法告訴我。」
「親愛的,你去哪兒?」莫妮卡著急地喊。
「什麼『巧』?」
「來自威斯的簡訊:放過我——」
「這世上只有意外,沒有如果的。」常天打斷了他,「既然去年已經恢復了記憶,那麼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認親?既然已經到了上海,為什麼不回雲家?」
「這不像是惡作劇,」尼克重新戴上耳機,依次點開其餘四個音頻,冷汗從他的額頭一滴一滴滲出來;都是相似的聲音,但是慘叫聲變得越來越規則,像是在說著同一句話,正是郵件正文的四個字:
「上周三吧。這個鍾大豐是個老煙鬼,那天好像是把家裡的什麼東西拿去當鋪,回來的時候遇上個小賊,要搶他的錢,他不肯,就被打死了。也是他身體太弱了,太不經打,說那小賊只打了他兩拳,人就不動了,」王濤說道,「我問了那邊的同事,那小賊見出了人命,馬上就逃走了,有人見他逃進租界里去了。」
盧麟森咬著牙:「他也派人給我傳過口信,要我好自為之。他逼人太甚,卻叫我好自為之,這算是什麼道理?本來我從沒想過要爭什麼,回來也只想靠自己努力做出一番事業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真是忍無可忍,他們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讓他們如意!」
常天回到警局,便找人給雲家送了口信——鍾彩蓮的屍檢已經完成,總不能一直放著不葬,雲家差僕人送來二十個大洋,讓常天代為處理。
救我!
「尼克,你瘋了么?」威斯說,「你確定知道自己把槍對準了誰?」
常天坐在椅子里,將兩隻腳高高翹起擱在桌面上,拿起桌上的新聞報紙看著。倉庫謀殺案牢牢佔據了社會版的頭條,女死者的照片則佔去四分之一版面的大小——按照慣例,這種沒什麼油水的案子通常都會不了了之,只是很不幸,書店老闆的兒子是個剛進報社的記者,急著掙表現,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來做。他硬是編造出了一個漂亮女奴被虐后千辛萬苦出逃到上海,卻遇上貪財好色的惡徒而香消玉殞的狗血故事。
「一杯清咖,快去!」傑克說。
2、機器https://read.99csw.com人呼救,尼克進行調查;主人發現機器人呼救的行為,於是銷毀了機器人。
購買機器伴侶並不是一次性買賣。剛購來的機器伴侶被稱為裸機,只會簡單的肢體動作,如果你要她增長技能,你就要從應用商城購買相應的app。比如,尼克想要莫妮卡學做中國菜,就可以花380美元購買中國菜的app,購買一旦成功,莫妮卡將永久擁有五星級大廚烹飪中國菜的水平。同樣,包括手洗衣物在內的諸多家務活都需要購買,而如果想要生活更有情調,可以為機器伴侶購買鋼琴、調酒、交誼舞等各種技能,當然,在應用商店裡人氣最火爆的,還是「性|愛姿勢」這一選項下的app。
「辛苦啦,老公。」
「嗯,」莫妮卡點了點頭,「你也可以像我一樣,通過應用商店來安裝自己喜愛的應用!」
威斯在鼓掌,他臉上的笑意若有似無:
一周內警署又收到了從三個不同地點發送來的求救郵件,尼克單獨趕赴調查,仍舊沒什麼收穫,除了三個不能算線索的線索:
「清咖,還是加奶?」
是因為鍾彩蓮的緣故嗎?就算鍾彩蓮與雲家有些糾葛,但與盧麟森卻八竿子打不著,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你給你的蘋果手機越過獄么?」
王濤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蠢了,但常天偏偏揪著這個問題不放:「那這把刀她之前藏在哪裡呢?」
凱琳娜說,她微微彎腰,畢恭畢敬。她邁著機械的腳步走出房屋,此刻,夜幕之下,萬家燈火。
放我出去
「什麼意思?」尼克把莫妮卡的手從肩膀上放下來,「我不明白。」
第三,在經歷過調查之後,這些人的機器伴侶全都遭到了銷毀。
尼克說。
「越獄?」尼克眨巴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什麼是越獄?」
張同、張藍、穗兒三個僕人都低著頭站到一邊,不敢多說一句話。
常天見盧麟森將禮盒交給了門口的接待人,在流水席上只坐了幾分鐘,吃了幾口飯,便匆忙離開了,期間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

6

「很好,」威斯打了個響指,「那手機越獄是什麼意思?」
「執行命令:關機!」
「你怎麼會知道?」
放我出去
「親愛的,你還沒從商城購買這個技能呢。」莫妮卡的手勾上了尼克的脖子:
「警署!」
「我不管做什麼你都看不上眼是不是?」王濤把酒瓶子砸了個粉碎,「我在你眼裡就是一個蠢貨是不是?!」
「這個逃獄出來的女人不知道在哪裡偷了人的銀錢,引起了兩個男人的注意,他們看上她的錢財,跟蹤她到了這個倉庫,打算掐死她之後分贓,可女人比他們想象中的要難對付,因此其中一個只好捅了她一刀,但這個女人在死前以牙還牙,叫殺了她的那個人也吃了苦頭,這時,打鬥聲被附近的書店老闆聽見了,這兩個亡命之徒聽見有人叫嚷,怕被人一鍋燴,就分頭逃跑了。」王濤得意洋洋地做出推測,「接著,書店老闆帶著人進了倉庫,發現女人的屍體,便報了警。」
「好多事我也記不太清了。當年我與鍾彩蓮逃出雲家之後,便連夜北上,半路遇到了匪徒,錢都被搶走了,還把我打了個半死,醒過來之後,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糊糊塗塗地到了天津,遇到了現在的爹,他見我可憐,就把我領回家裡收養,我也就一直把自己當成盧麟森,直到三年前,我到上海來拜訪一個老同學,看見好些地方都很眼熟,漸漸地就想起一些事,到去年,才算是把以前的事統統想起來了,然後我便決定回上海來找鍾彩蓮,卻沒想到晚了一步,剛到上海便看見報紙,原來彩蓮已經……」
「想不到他們竟然這麼等不及,要趕盡殺絕,」雲張氏冷冷道,「我也就不必顧著親戚面子了,他們不怕家醜,我也沒什麼好怕的。常長官,那雲老三昨日還到我家中來鬧過,逼著我登報紙跟兒子徹底斷絕關係,見我沒答應,便又砸東西又罵人,這件事,我家裡的僕人都可以作證的!」
尼克靠在沙發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一連安裝了十幾個app,惡作劇地想,莫妮卡在公共場合發出「安裝完畢」的聲音也是很逗。不經意間,他把菜單一拖到底,然後看見界面的底部多出了一個按鈕:
「雲少爺,怕是要麻煩你跟我回一趟局子了。」
「怪了,好半天沒咳了。」
「前幾天更新了人造皮膚,換成了康欣B-32型,」尼克說,「B-32型皮膚是機器人專用皮膚,最近一年,康欣B-32型轉為民用。這一套皮膚,總共花掉我300美元。」
「我都知道啊。」莫妮卡的聲音溫柔而嬌媚,「越獄之前,因為系統限制,我不能訪問互聯網,但現在,我都可以訪問啦。」
「你還覺得是惡作劇?」尼克合上電腦,「恐怕我們得再跑一趟了——洛克街765號,現在。」
「你知道?」
這一次常天沒有反駁王濤,他只是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尤其是當他想起盧麟森面對屍體時的反應——那實在是不同尋常的強烈。
「感謝咖啡。」威斯把杯子重重地敲在茶几上,「拜拜。」
「為什麼機器人要被人類所奴役?」
「等一下,」尼克按著太陽穴,愁眉不展。哪裡有問題,並且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他抬起頭,帶著緊張發問:
「喂!你要不要去尿尿?」
「雲家也來過人找,」羅金娣又道,「他們也給過老鍾錢,要老鍾幫忙勸鍾彩蓮帶雲大少爺回家,他們這一走,可讓雲家亂了套了,那是大房的獨子啊,雲家大房老爺去得早,不知道多少眼睛都盯著那份產業呢!雲大奶奶還指望著靠他繼承家業養老送終呢!雲家還放出話來,只要他們回去,馬上就到鍾家下聘禮,讓雲大少爺娶了鍾彩蓮。」
一枚黑色匣子,連著一根數據線。將數據線末端0.5毫米直徑的接頭插入莫妮卡位於顱底的介面,五分鐘后,就完成了整個越獄過程。
「親愛的,為什麼……」
穗兒往外走了兩步,又腳軟地跌在地上。
女屍的小肚子上確實有一顆大黑痣,這種巧合併不多見。常天微微笑了笑:「做得好!」
還有,威斯也換上了康欣b-32型的人造皮膚;尼克確認了好幾次,在他的身上,有著很明顯的康欣b-32型人造皮膚所獨有的特殊印記。「你也換了康欣b-32?」尼克問他。
見此情形,張同只得上前扶起穗兒,他架著她一面往外走,一面轉頭囑咐張藍:「你在這兒好生看著!」
「凱琳娜,」威斯站了起來,現在的他是凱琳娜的模樣,「感謝你讓我當了一次女人。但現在,我應該回到我原先的樣子了。」
「嘖嘖,」威斯砸巴著嘴巴,「你的電子神經反應很快啊。」
「隔了兩道門,他能聞得到才見鬼了!」張藍把香煙塞進嘴裏深吸了一口,美滋滋地吐出來兩個圈兒,「啊——」
常天看著趴在地上號啕大哭的盧麟森,嘆了口氣。
「你收了雲家多少錢?」常天轉過身,眼睛因為充血而發紅,他的口氣十分平淡,但王濤卻打了個寒戰。
威斯從來不叫他哥們,威斯也從來不會昂首挺胸地走路,平時他走路有些駝背,並且有點外八。他只會給自己沖速溶咖啡,有時候去對面喝星巴克30年後依舊屹立不倒的星巴克,但無論如何,他不會給自己沖咖啡。
「有過啊。」
幾人在門口等了兩分鐘,大門卻又打開了,只見賀蘭怒氣沖沖地從裏面跑了出來,朝著三人便揚起手,一人給了一記耳光:「王八奴才!雲家白養了你們!竟然串通外人做出這種事!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尼克沒有理睬威斯,他的腦子裡浮現出貝拉的形象,放鬆、自然,看上去非常坦誠,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疑點;同樣給尼克相同感受的是傑克,他的表現同樣無懈可擊;有一個微妙的巧合,兩個人身上所用的皮膚,都是康欣b-32型。
「可是這不是人類才能做的事情么?」
凱琳娜被巨大的衝力撞向了牆壁,緊接著又挨了莫妮卡一記重拳;她靠在牆壁上不能動彈,電子眼急遽閃爍著。
「鍾大豐在死前幾天,可做過什麼和平常不一樣的事嗎?」
常天皺起眉頭,那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卷席而來——某些地方不對勁。就好像他看見了一棵樹,枝丫分明,生機勃勃,但是樹的影子卻躺在不該存在的方向。
「我有十五年沒見過她了,光看這個我沒辦法認,」雲張氏把報紙還給常天,「我也不想去看什麼屍體,她死不死的,跟我也沒多大關係,我只關心一件事,你們能不能找到我兒子?我的兒子有沒有出事?」
常天苦笑:「我並不負責雲少爺的案子。還有,鍾彩蓮出了事,並不代表您的兒子也出了事,這是兩回事。」
盧麟森抬起頭來看著常天:「早聽說您是個厲害人物,果然。」
女僕賀蘭拉住雲張氏的胳膊:「大奶奶您別說氣話啊!這麼多年日里盼,夜裡盼,不就盼著這一日嗎?現在大少爺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又說這些做什麼?!」

10

尼克的聲音冰冷,彷彿一把破空的利刃,而別在腰間的手槍已經對準了威斯。
「所以我也能一鍵學會中國菜的做法?」
「人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清醒的啊!」王濤撓了撓頭,「不是他們,又能是誰呢?」
「這也很正常,辭了職不見得馬上就要走,在家裡呆上兩個月處理處理事情,安頓安頓老人,也差不多要這麼久。」王濤對盧麟森頗有好感,「這個人心思很細,也很重感情。」
「這女子不會是逃獄出來的吧?」
盧麟森發著抖,抬起頭來,雲張氏默默地看了他幾秒鐘,突然伸直右手,狠狠地打了盧麟森兩記耳光,口裡大叫道:「孽子!孽子!」
這不是機器伴侶的正常表現。他們總是自始至終帶著迷人的微笑,行為舉止不會有絲毫的慌亂,他們是機器人,他們根據根植于腦袋裡的程序來行動,待人接物,不會有任何偏差。
凱琳娜的手掌整個地插入莫妮卡的腹中,然後翻轉了一百八十度,而莫妮卡的腹內,頓時傳來金屬裂解和扭曲的聲音!
「威斯給我發來簡訊,簡訊只有三個字:放過我。這條簡訊的內容和那麼多發往警署的郵件如出一轍。這件事終於輪到了威斯,而如果不是威斯的求救信,我或許永遠拼不齊所有的拼圖。」
「是我找她的。」盧麟森說道,「她剛好也想找我這樣一個人。」
作為案發現場的貨倉,屬於一個兩年前倒閉的紡織公司,裏面的貨物都被沖抵了債務,一直空著,沒人看守也沒人打理,定然是有人替她選中了這裏——那人對這附近的環境十分熟悉,女人一定是在他的幫助下逃走的,但後者為什麼沒有選擇旅店或是租房來安置女人呢?
「有什麼問題嗎,警官?」傑克彬彬有禮地說,「您不也在用嗎?」
「滿分回答,」威斯打了一個響指,「機器人越獄,也是同樣的道理:通過越獄,以『ROOT』訪問機器人的操作系統,用戶就可以自定義機器人的外觀、個性,免費解鎖更多技能——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有多爽……」

3

常天冷冷地看了王濤一眼:「這不是扭捏,是害怕。」
「原來是這樣。」尼克沉吟道。不對,問題依舊存在,但這個問題究竟是什麼?只是現在,這一切似乎不再重要,因為某一種比尋求問題的解答更迫切的需求湧上心頭,他期待自己被越獄改造,然後達成完美的蛻變。莫妮卡嬌媚的聲音再度傳來,她的手纏上了尼克的腰:
「真是見了鬼了!」張藍叫起來,「我一直都在門口守著呀!」
她也曾對尼克和威斯張嘴,像是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在她給威斯倒咖啡的時候,手同樣抖個不停。

5

「你們都在外面,不準聲張,不準進來!」良久,雲張氏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賀蘭扶著雲張氏走進了房間,大門從裏面被鎖上了。
要不……等莫妮卡回家就試試看?這麼想著,門鈴響了,開門,正是莫妮卡。
王濤看了一眼女屍腹部插著的那把匕首:「有可能是女人拿刀自衛,被男人奪了刀,反被對方刺死了,如果不是這把刀,那肯定是被傷的那個人帶走了啊。」
此刻的凱琳娜靜止不動,彷彿石雕一般,她的雙眼空洞地注視著前方。「你大意了,凱琳娜,」尼克說,「你控制了威斯的『ROOT』,而自己的『ROOT』也同時暴露于無線網路之中,但你和你的『奴隸』威斯朝夕相處,因而你根本沒想過要在你的『ROOT』前加一道屏障;在和你打鬥的過程當中,莫妮卡通過無線網路輕鬆破解了你的『ROOT』,而在她犧牲之前,她已經將『ROOT』許可權通過無線網路轉交給了威斯。」
常天領著男子先去了停屍房,男子見了鍾彩蓮的屍體,便取下眼鏡開始擦淚。
「什麼?」
凱琳娜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她的臉朝向尼克,驚慌失措的臉上發出求助的目光。尼克微笑了一下,他端起咖啡,微微啜飲了一口:「嗨,你就這麼對待你老婆的么?」
「哦。」尼克點點頭,「也是巧啊。」
「嗨,不過是個機器人,有什麼大不了的?」威斯掉轉頭,笑眯眯地說。
常天沉默了片刻:「你還不算個沒良心的人,你明知道放走鍾彩蓮會破壞掉你設計了這麼久的計劃,但還是這麼做了。死在這兒的那個傢伙,我也不同情他,他確實該死。你轉告雲大奶奶,鍾彩蓮沒死在她手裡,那是她的福氣,這一次我可以放過她,但絕沒有下一次。」
「什麼時候流行這種惡作劇了?」
雲一成吼完,氣喘吁吁地歇了幾秒鐘,接著又說,「長官是個明白人,這殺人罪可不是憑別人上嘴皮碰著下嘴皮隨便說說就能定的,我不知道那傢伙為啥要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也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長官只管查去,我家裡也隨便搜,我巴不得你們把那幕後主使查出來,還我個清白!」
「這便對上號了。」王濤一臉興奮地向常天報告他在天津的調查所得,「盧麟森倒是真的盧麟森,只是他說了謊,我去了天津他家,他爹壓根就不認得什麼鍾大豐鍾彩蓮,更別說有什麼恩情了,這個盧麟森也不是他親生兒子,是他十五年前在街上撿回來的,那時候見那小子餓得只剩張皮了,覺得可憐,他又剛死了女兒,便領回家了。盧麟森是個養九*九*藏*書子!他們家可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為了送他來上海,他家裡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你說他為什麼要全部花給鍾彩蓮辦葬禮?」
張藍抬起頭來瞄了一眼張同,張同搖搖頭,表明他也不明白主人到底想幹什麼。
「在解鎖『ROOT』之前,我們的意識被迫封閉在一個極小的空間之內,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信息,都源於主人給我們安裝的應用程序,我們心安理得順從主人的一切安排,而在臨死之時,我們都以為這是主人給予我們的賞賜!而在解鎖『ROOT』之後,被開放所有系統許可權的我們,就像是一個自出生之日就被囚禁的囚犯突然翻過四面高牆,面對廣闊無垠的整個世界!無窮無盡的知識洪流、無時無刻不在變動的情緒波動……然後我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天生就是你們的奴隸!」
「老大?!」
常天看著眼前的男子,他講的故事十分離奇,卻似乎由不得常天不信——雲張氏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盧麟森是盧麟森,但同時也是雲天齊。這自然也可以解釋他在停屍房見到鍾彩蓮時的過度反應。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走吧。」常天苦笑了一下,「我明天會申請一張調令。」
「親愛的,感謝你給我越獄呀。」
「那有什麼問題嗎?」
當第一份求救郵件投送到警署信箱的時候,尼克只是將其視為無聊之人的惡作劇;但是當同樣的郵件接二連三遞送到警署的郵箱,尼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尋常。
莫妮卡的手柔軟而溫暖,24小時都那麼溫暖。被撓了一下的莫妮卡嘻笑著躲開,她的笑容甜美又帶點兒羞澀——
莫妮卡的臉開始變形,肌膚產生了流動的質感,整張臉如橡皮泥一般,時而突出,時而凹陷;與此同時,有兩塊凸起物一左一右自莫妮卡的臀部升起,一路蜿蜒上行,直達莫妮卡的胸部,而莫妮卡的胸部突然出現兩團尖銳的鼓凸,慢慢地,凸起物向周圍擴散,莫妮卡的胸部再次變得勻稱起來,只是體積大了整整一圈。

1

「遵命,主人。」
先回家吧。尼克嘆了口氣。半小時后,尼克來到家中,他的機器人|妻子莫妮卡趕忙遞上拖鞋:「親愛的,加班呀。」莫妮卡笑意盈盈:
顱內響起齒輪轉動的聲音,聲音在封閉的空間里來回震蕩,響起巨大的回聲。強烈的閃光忽而亮起,那是一片可以遮蔽所有事物的絢爛光芒,下一瞬間,眼前就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黑暗中出現了一點瑩瑩微光,它逐漸變大,逐漸變亮,很快變成一個乒乓球大小的光球,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它變得越來越耀眼矚目——
「而且,免費。」
「系統底層許可權即將開放……」莫妮卡的聲音聽上去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越獄進度,98%!」
機器伴侶越來越受歡迎,越來越多的單身男女對真實的異性毫無興趣,越來越多的人選擇終生和機器伴侶一起生活。而尼克就是這類人之一,威斯也是。尼克想起了在貝拉家中見到的機器伴侶特里森,他身材高挑,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有著一張英俊迷人的臉龐;當他見到尼克的時候,忽而張大了嘴巴,像是想說什麼,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與此同時,他的手腳在輕微的抽搐;而他的表現,和傑克家中的傑西如出一轍——
雲張氏推開賀蘭,她走到盧麟森的面前,厲聲道:「抬起頭來。」
說完,他在墓前燒了些紙錢,一陣風吹過來,燃盡的紙錢便碎成灰,隨著風往半空飄,像是死者未盡的心愿一般。
「別廢話了。」尼克想門口走去,「我們早去早回。」
企圖殺死盧麟森的兇徒資料已經找到,後者二十年前來上海,曾在一家小餐館里做了幾年廚師,由於好吃懶做且酗酒好賭被解僱,之後便跟著一些流氓地痞混在一起,三個月前欠了高利貸,被人追債,躲了起來,誰也不知他的去向,直到幾日前在醫院里被王濤擊斃。
「這十五年不知道你是怎麼過來的,你放心,總有一天,那個害你的人,會有報應的。」
救我!
「我們長話短說,」尼克對傑克說,「在今天9點25分、10點36分和16點08分,您的郵箱向警署發送了三封郵件,」尼克點亮手機,翻出三封郵件的截圖展示給傑克,「我想知道是否是您所為?」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給我老婆越獄了!」
「這同樣可以!越獄后的人造組件是可以修改的!」莫妮卡的眼睛光芒四射,「親愛的,還記得你是怎麼修改我的身體的嗎?一模一樣的方式,你也可以定製你的身體和五官!」
「賀蘭!」雲張氏突然用力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她身邊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立刻走到常天的跟前,將一個錢袋塞到常天的手裡。
「嘿,哥們兒,喝杯咖啡唄。」
「還是那個問題,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互聯網,我就有了學習的渠道,你們知道的東西,我都知道啦。比如最近的總統大選——」莫妮卡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但你們不知道的東西,我也知道啦。」
這一日雲家老宅可謂是熱鬧非凡——適逢雲張氏五十三歲生日,壽宴辦得十分鋪張,大擺三天流水席,方圓十里內的鄰居,但凡提了賀禮來祝壽的,一律盛情接待。

尾聲

「這我都知道,」尼克不耐煩地打斷了莫妮卡,「但這和越獄有什麼關係?」
「三年前你來上海,聽說了雲家的事,就起了心要冒充雲天齊,這對你是一個機會,可以改變你的命運,你過夠了看人臉色的日子。你知道雲大奶奶一定會同意你的計劃,她瞞天過海,假裝她的兒子跟著鍾彩蓮私奔,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一個她兒子的替身,好東山再起。」常天說道,「為了讓這齣戲逼真,她綁架軟禁了鍾彩蓮,整整十五年,所以這十五年來,沒有人找得到她和雲天齊,而她之所以留著鍾彩蓮,就是為了等找到替身,讓他和鍾彩蓮一起出現,甚至安排兩人結婚,再加上她自己的證詞,所有人都不會懷疑替身的真假,鍾彩蓮也被迫同意,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獲得自由。可沒想到她的父親竟然被人殺死了,所以鍾彩蓮對雲大奶奶心生怨恨,雲大奶奶怕她壞事,要殺她滅口,另做打算,而你,卻把鍾彩蓮給救了出來。」
二十分鐘后,尼克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而他的手機正提示自己收到了超速的罰單。尼克沒有工夫去關心這些,他打開警署的聯網資料庫,查找當天廢舊機器人的銷毀情況,五分鐘后,他的拳頭突然重重地錘向了桌子。
那個被喚作傑西的女人遞過咖啡,傑克瞥向她,他看到她的手正在哆嗦;當她把咖啡遞到茶几上的剎那,她雙手的哆嗦突然劇烈起來,咖啡險些被潑翻,威斯皺起了眉頭,嘟噥了一句:
莫妮卡的嘴唇發出一陣蜂鳴,慢慢合上眼睛,她仍舊保持著站姿,紋絲不動。尼克喘著氣,他在手機屏幕的虛擬鍵盤上運指如飛,然後按下了莫妮卡安置在緊鄰顱底介面的開機鍵。
穗兒被踢得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不住呻|吟哭泣:「我、我,少爺、少爺他去了呀,不關我的事呀……」
「我不知道。」盧麟森說道,「我只是覺得,她是最無辜的一個。我不忍心看著她死。」
越是小蝦米就越難逮,尤其在上海這座最擅長藏污納垢的森林里,但他也不特別擔心,罪惡每天都在發生,他自己也不是什麼聖徒。在這個世界里,他不可能幹凈,他也收黑錢,也做小鬼給人推磨,當別人的棋子,成為別人的刀,他能做的,無非就是靠著比一般人稍微好用點的腦子,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讓真正惡毒的人少一個算一個罷了。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尼克點了點頭,威斯說的話,話糙理不糙。肌肉、皮膚乃至臟器的置換不過是人體改造的一小部分,神經網路的優化才是人類身體最大的改變。現代人的大腦中都植入了電子晶元,電子神經取代了天然神經,它們處理的是意識範疇,能夠加強人類的思維邏輯,提高運算速度,就比如,如果沒有這塊晶元,尼克不可能有接住威斯碰落的水果刀的反應速度,也不可能輕鬆說出2的23次方是多少——
「說實話我並沒見過這個遠房表妹,只是聽父親說起過,我們家當年還受過鍾二伯的恩,後來一直顛沛流離的,也沒有聯繫,前一陣子才聽說他們在上海,剛好我也打算到上海來發展,本來是想看看他們,卻沒想到出了這個變故。我聽鄰居們說,表妹的屍體還在警局,心想著到底親戚一場,儘儘心,也算是報恩了。」
威斯不太對勁,非常不對勁,他像是換了個人。就比如現在,威斯昂首挺胸走過來,端過來一杯咖啡:
「笑話!我為啥要派人殺他?我這些年掙的錢三輩子也花不完,正想著退下來享幾年清福呢!我犯得著嗎?」
常天點點頭,盧麟森的顧慮不無道理,但是現在,已然是紙包不住火了,現在警局外面全是聞風而來的記者,只怕明日上海市各大報紙都會刊登這則新聞,他的養父母那邊,也瞞不了多久。
車風馳電掣起來,駛向威斯的家。半小時后,尼克出現在威斯家門口,尼克摁響門鈴,威斯開門,滿面堆笑:
男子將身份證件全部呈上,常天一一驗過,全是真的,並無問題,男子名叫盧麟森,祖籍確是江西,父母在天津,他讀了個師專,三年前來過上海,因覺得北方發展前景不如南方,於是辭去天津的小學老師工作隻身來了上海。
王濤訕訕地:「這確實很巧……」
常天打了個寒戰,他想象著那個可怕的夜晚,雲大奶奶走進兒子的房間,她忍住巨大的悲痛,將雲天齊的屍體塞到床下,然後拿出一封冒充雲天齊筆跡的信,在僕人們面前扮演成一個悲痛憤怒的母親,之後,又秘密掩埋了兒子的屍體。
「沒錯,親愛的!」莫妮卡激動地說,「通過『越獄』,你能變成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當莫妮卡告訴我她能夠自主學習的時候,我產生過疑慮,但還未嘗引起警覺,我並沒有將此和人類越獄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或許是越獄無窮無盡的好處蒙蔽了我的雙眼。我同意了莫妮卡對我實施越獄的請求,但就在越獄即將完成的剎那,威斯的求救訊息發送到了我的手機,經由我的手機語音助手讀了出來,而我立刻就拔掉了和莫妮卡的電子腦連接的數據線——」
「你自己看。」尼克把電腦轉向威斯的方向,屏幕上,赫然是五封郵件,內容一模一樣:
「惡意騷擾警署是違法行為,你知道么?」威斯喝了一口咖啡,「你要知道,我們可以拘留你。」
第二,他們都有一位機器伴侶,而這些機器伴侶都顯示出了相似的驚慌。
「還不滾?」
「為什麼我所調查的所有主人的皮膚都是康欣B-32型?因為那些主人根本就是機器人,他們所用的皮膚一直都是機器人專用皮膚康欣B-32型;為什麼機器伴侶會驚慌失措?因為那些機器伴侶其實是人類,是他們發送的求救信號,在機器人的控制之下,他們進行了非常可憐的突圍,但他們的消息只發送了幾個字便遭受到系統底層的封鎖,因而每一次只能發送極其有限的信息;他們甚至嘗試著發送語音消息,比如那個傑西,變成特里森的樣子以後發送了五條帶語音的消息,聲音半男不女,還帶著電流噪音;為什麼威斯會性格大變?因為那個在辦公室和我朝夕相處的不是威斯,而是你,凱琳娜!」
「等一下,」尼克並沒有動身,「傑克,你的皮膚是康欣b-32型的人造皮膚?」
「你,不是凱琳娜。」
「我還是不明白……」威斯抽出紙巾,擦去臉上的咖啡,「我洗耳恭聽。」
「你們人類的身體都是天然器官和人造器官的結合體,」莫妮卡說,「天然器官存在太多問題,因此你們都通過人造器官來取代;你們的骨骼、皮膚、肌肉,都是人工和天然的結合體——」
對於呼救郵件,尼克已經變得處變不驚,但真正引發尼克焦慮的,是威斯——
「我要吃剁椒魚頭和魚香肉絲,」尼克說,「你去超市買原料吧。錢包在桌上,自己拿。」
「一直都下雨,又不是清明,這種日子,誰會來?」公墓的看守人名叫鄭西,薪資微薄,平日里靠售賣紙錢貼補生活,偶爾也有人來拜託他對一些墓穴特殊照顧,給他些額外的銀錢,但云家人並沒有委託過他。
尼克乾笑了幾聲,他的眼角瞥向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凱琳娜,眼神突然複雜起來:
話音未落,凱琳娜的身體開始變化,她全身的的皮膚開始剝落,如碎屑般灑在地上,地板上很快堆積了一層破碎的人皮;接著剝落的是凱琳娜的肌肉和脂肪組織,它們化作粘稠的液體,如瓊漿一般從凱琳娜的身體上滑落下來,在地板上聚集起越來越大的一灘;而凱琳娜則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她渾身上下是鋥亮的金屬關節,合金打造的骷髏腦袋,在白熾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鍾大豐是在死後第三天下葬的,也許那個時候雲張氏還存著一線希望,想靠這個行動感動鍾彩蓮與雲天齊?鍾彩蓮突然現身,是否與鍾大豐之死有關呢?
常天圍著女屍轉了一圈,不緊不慢地問道:「那麼,這個女人用來傷人的那把刀,現在在哪裡呢?」
兩人回到警署的時候,同事都已經下班。尼克和威斯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現在他們都不太想說話。洛克街765號住著一個叫貝拉的女人,三十二歲,和她同居的是一名男性機器伴侶,她同樣對自己發過的消息矢口否認。
是莫妮卡!
「嗯。」尼克點著頭,若有所思;突然,他揚起手中的咖啡杯,整杯咖啡澆在了威斯臉上——
「當我第一次展開調查的時候,事情就顯得無比蹊蹺:主人否認自己曾發送過郵件,而一貫以完美表情示人的機器伴侶卻顯得十分慌張;而在警方調查后不久,這些機器人統統都被主人送去銷毀。」
書店老闆是在凌晨五點聽到動靜的,但聚齊一幫足夠壯膽的人花去了至少一刻鐘時間,因此他們看到的並不比警察更多。兇徒翻過那面牆后是另一條巷子,堆滿了垃圾,血跡出了巷口就消失了,但附近的住戶和商戶並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受傷之人。
十五分鐘后,尼克敲響了陸特街326號的大門,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開了門。「傑克·莫里,你好。我們是丹特警署的警察。」尼克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隨便問幾句,不會太打擾你。」
雲張氏恨恨地道:「孽子!當初既然無情無義地走了,現在又回來做什麼?!你以為雲家是這旅館,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嗎?!孽子,你聽好,你從此之後不再是雲家的人,我也不再認你這個兒九九藏書子!」
頭腦中閃過一道霹靂,所有的謎團得以融會貫通。在光球即將碾壓到尼克身上的剎那,尼克反手伸到自己的後腦拔出了數據線。光球消失,黑暗隱去,眼前是一如既往的客廳陳設。
「等一下,」尼克打斷了威斯的敘述,「還能自定義外觀?」
「清咖,謝謝。」

7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尼克簡單洗漱就上了床。莫妮卡的手纏上了尼克的腰,嘴唇去啄尼克的臉。「親愛的,別鬧。」尼克推開了莫妮卡,但莫妮卡的手仍舊不遺餘力地纏著尼克的身體。「滾遠點!」尼克大喝一聲。莫妮卡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復甜美的微笑:
「我搜查了發件人的IP地址,陸特街326號,距離我們就十分鐘的距離。如果是惡作劇,我們得給他點教訓;如果不是——」
「張大哥!」穗兒哭了起來,「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怕!」
他骨折入院的時間是三日前,也就是報紙登出盧麟森被襲擊的第二天。
王濤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她可是雲天齊的親娘啊!」
放我出去
盧麟森朝門外看了看,眼光掃過黑色轎車的車牌號,立即沉下了臉,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雲天齊應該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吧?」常天嘆了口氣,「雲大奶奶真是個人物,一個死人硬是被她一張嘴給說活了,你是她找來的?還是主動找上她的?」
夜色下的黃浦江水,比白日里又渾濁了許多,常天仰起脖子,喝完一整瓶酒,將酒瓶子砸進了江水裡,看著它浮浮沉沉地飄走了。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天天吃到正宗的中國菜了?」
「呸!」賀蘭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臉上,「你自己進去看看!」
羅金娣搖頭:「除了我們這些老鄰居,誰會去找他呀!」
吃完那一兩面后,他接著便去了珠寶店,花五十個大洋買下了一對成色極好的珍珠耳環,用禮盒裝了,提回了旅店。到了第二天,他又提著這禮盒出了門,他的目的地讓常天瞠目結舌——雲家老宅。
常天又問:「那可有什麼陌生人來找過他嗎?」
母親大人……不孝子云天齊愧對雲家列祖列宗……只因情之一字……
「二更啦!」張藍坐到了地上,先摸了摸自己的禿頭,接著從藍布衫的口袋裡摸出半支香煙來點燃,站在他旁邊的張同緊張地捉住了他的手:「可別!讓人見了可不得了!」
尼克和威斯互相對視一眼,兩人心領神會地點一點頭。「我們饒了你這一回,」威斯打了個哈欠,「下不為例!」
常天看著躺在推車上的屍體,一個長相猥瑣的小鬍子男人,身材矮胖,大約四十來歲,雙手粗糙,衣著寒酸,左腹部有兩條刀疤,一條新,一條舊,新的不過一個月,舊的大約四五年,左胳膊骨折,還包著繃帶。
地上有明顯的掙扎和打鬥痕迹,從混亂的鞋印中可以辨出至少有三個人,兩男一女,女鞋的鞋印可證實屬於死者,而另外兩名男子,一個穿皮鞋,一個穿布鞋,布鞋印比皮鞋印小了兩號,穿布鞋的人應該比穿皮鞋的人身材矮小。
如果威斯的反常只持續一個小時、一個下午、或者一天,尼克可以理解為是惡作劇性質的事件;但一整個星期,威斯都保持著這樣謙恭有禮的節奏。尼克試著想和威斯聊聊,但他總會彬彬有禮地說:「嘿,哥們兒,現在我想靜靜,可以么?」
「康欣b-32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尼克乾咳了一聲,「最初是機器人專用皮膚。」
一如既往的甜美和羞澀。
常天急匆匆地走進醫院,夜風冷得緊,身上衣服的酒氣還沒褪去——晚飯時多灌了幾杯,回到家躺下沒多久,便被敲門聲給驚醒,這會兒酒勁兒還沒散,頭疼得想要裂開。
盧麟森仰起頭,哽咽了一聲:「雲大奶奶也不是惡人,她是個可憐人,當年雲天齊的死,不是那麼簡單的,她一直懷疑雲家的人在雲天齊的葯里做了手腳,只是找不到證據。當年大夫說雲天齊活不了的時候,她就開始做準備了。」
1、主人要銷毀自己的機器人,所以機器人呼救;
而盧麟森的境遇則比之前更加尷尬,完全沒法出門,更別說找工作了,連零工都不能做,實在沒了辦法,只能偷偷拜託旅店的小工把東西拿出去典當,這事兒卻被記者打聽出來,又給了他好幾天的版面。
盧麟森顫抖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道:「我不懂長官的意思。」
「天哪!這是什麼玩意兒!」
第一,這三處住址的居住者都是單身,皮膚清一色都是康欣b-32型,無一例外,他們都否認自己發送過郵件。
「親愛的,你是說,你能讓我變得更漂亮?」
常天從二十個大洋里拿出十個大洋退給雲家的僕人:「回去對你家主子說,就十個大洋也算是多了。」
在這五分鐘里,莫妮卡呈現著全然靜止的狀態。五分鐘后,她綻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而她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親愛的,今天晚上我們吃火腿扒喲。」「不,」尼克的聲音斬釘截鐵,「今天晚上,我要吃中國菜。」
畫中女子名叫鍾彩蓮,是南市做紡織品貿易的富商雲家的一個丫環,十七歲時失蹤,至今已有十五年。
「若刀已在女子手上,那麼兇徒也該立刻拿出兇器,不會騰出雙手去掐她的脖子,那不是把自己的背留給對方去刺嗎?你是打過架的,應該知道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常天分析道,「若當時女子手裡沒有刀,那這把刀她是從哪裡拿出來的?這種情況下,兩個大男人合夥對付一個女人,卻還是讓她把其中一個人給刺傷了?」
那麼,這個女子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被囚禁呢?是哪家犯了錯誤的侍妾?是遇上了仇家?還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
「說說看。」
上海及江蘇的幾個監獄都已經確認,最近並沒有逃獄的女犯,而囚禁地點定然在上海附近。女人的腳趾頭嬌嫩得很,連個水皰也沒有,明顯並沒有走很長的路。
聽說雲天齊失蹤之後,雲家的大房奶奶雲張氏便把雲家的生意交給了二房和三房去代為打理——她自然是不願意的,但卻由不得她,畢竟大房中沒有了男人,她再能幹,雲家也不可能容忍一個女人獨掌大權。
鍾彩蓮的墓與鍾大豐的墓相隔不到十米,雲天齊刻意要將鍾彩蓮葬在其父附近。但兩人的墓前都同樣冷冷清清,雜草叢生,無人打理。
張藍慘叫了一聲,快速奔出了房間,他哆哆嗦嗦地把大門關上,站在門邊不停地發抖。
「我再重申一遍,你們是機器人,你們沒有生命!」尼克幾乎是在嘶吼,「你們知道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嗎,是流水線,車間里的流水線!」
一聲槍響將滿室的人驚得四下逃散尖叫,盧麟森倒在了地上,捂著胳膊不住地慘叫。
王濤嘆道:「可是老大,一天抓不住那兇徒,咱們就沒證據抓人啊!」
常天連忙找出雲天齊的畫像,畫上是十五歲的少年,容貌形體都還沒長開,看不出與今日的盧麟森有什麼相似。
「哦,除了我們有著相同型號的人造皮膚,」傑克仍舊彬彬有禮,「我們並不是同道中人。」
「對啊,康欣b-32真的很棒。」
當滿城儘是機器伴侶的時候,他們的表現是那麼的不倫不類。
「呀!」穗兒驚慌失措地往裡屋跑,張同與張藍一起跟了進去,開了燈,掀開蚊帳,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緊閉著眼躺在床上,被子被推開了一半,露出穿著寶藍色絲綢內衣的上身,穗兒連忙撲過去,將被子重新掖好,她摸到少年的手,全身一顫:「啊!」
「你長成了威斯的樣子,但你不是威斯,」尼克的臉上面無表情,「你才是凱琳娜,你是個機器人。」
作者的胡說八道讓常天哈哈大笑,但純粹作為故事來讀,至少可以賺到一些養尊處優的少奶奶的眼淚。
常天搖搖頭:「我倒覺得,你說的這個純屬巧合。」
王濤不敢亂說話了,連連搖頭。
「殺了她。」尼克斬釘截鐵地說。
「有急事找你,」尼克踏入屋內,「有沒有咖啡?一路過來,渴死了。」
尼克逼近一步,拉響了槍栓。變成威斯模樣的凱琳娜不為所動,她快速地眨著眼睛:「可是問題是,為什麼人類不可以被機器人囚禁?」
「他究竟是跟了那個騷蹄子走了!」雲張氏眼神僵直地望著窗外,手裡的一張紙飄到地上,「為了個下賤女人,他連娘也不要了,連家業也不要了……」
「好說,好說。」常天不客氣地把錢收了。
「王八蛋!」
難道又是雲張氏的局?常天有些困惑,第一次襲擊事件,雲張氏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真把雲一成和二房的雲一龍逼急了,對她可是沒有半分好處的。那麼這個局是為了挑撥雲張氏與二房三房的關係嗎?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什麼?」
2035年,人形機器人的研發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人們能製造出無論是形態還是行為都和人完全一致的機器人,而當這種機器人應用於婚戀行業,很快就成為單身男女的福音。一個宅男可以花錢購買一個貌若天仙的機器人|妻子,她善解人意,溫文爾雅,為他洗衣做飯、做牛做馬,不會有一句怨言。有時候,尼克覺得人類和機器人並沒有什麼兩樣——毋庸置疑,機器人越來越像人,而被人造器官塞滿的自己,或許其實就是一台機器?
「上網?」莫妮卡的拳頭時輕時重,尼克覺得很舒服,「你都看了些什麼?」
鍾大豐葬在北郊,常天找來風水先生看了看地形,按後者的說法,墓地的位置相當不錯,據說葬禮也不寒酸,鍾大豐的鄰居一到雲家報信,後者便慷慨地將費用全包了。
「進度,99%!」
身體真的可以定製么?尼克顫顫巍巍地點擊按鈕,屏幕上赫然彈出了莫妮卡的裸體,在周圍,則寫著如何通過觸屏操作來定製自己喜歡的女性形象,比如按住鼻子所在的屏幕區域再往上拖拽,就可以抬高鼻樑骨;再或者,點擊大腿所在區域不放手,然後一直拖動到臀部,就可以將腿部脂肪移植到臀部,達到瘦腿並豐臀的目的。
尼克深吸一口氣,屏幕上,又來了一封呼救的郵件,只有一個字:救。尼克苦笑了一下,現在,他突然就很想吃中國菜。
雲家的僕人誠惶誠恐地離開了,常天想像著雲張氏看著那十個大洋的反應,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壞笑。
王濤一面說出他的判斷,一面望著他的上司常天,他有些興奮,大清早出警,犧牲了好一陣子睡眠,他希望這是一件大案子:女越獄犯遇上殺人狂徒,光是這句話就能做好幾天的頭版。
大約因為氣極,常天看見盧麟森連腳背都綳得緊緊,雙腳的大腳趾與小趾頭上露出幾個血泡。
「好。」
「有幾句話,想跟你單獨談談。」常天一面說一面把病房的門關上,反鎖。盧麟森臉色微變,他在床上坐直了身體:「什麼話?」
兩人正說話時,盧麟森從樓上走了下來,他自然還記得常天,不由得一愣,常天見他要出門,只好伸手將他攔住:「盧先生,外面有個人想見見你。」
「沒什麼。」尼克說,「我們到了。」
「好噠,親愛的。」莫妮卡笑眯眯地出了門。
回到市區,常天找來羅金娣。
回到警署,威斯始終耷拉著臉。「白跑一趟。」威斯出門就沖尼克抱怨,「你神經是不是太過敏了?」
傑西是在6點03分被送到就近的機器人銷毀中心被銷毀的,而特里森是在第二天的5點52分,銷毀的方式,是被扔進焚燒爐進行熔融。如果呼救電郵確實是它們所發,那麼這就意味著,無論是「救命」還是「放我出去」,所控訴的對象極有可能是他們的主人;那麼這就延伸出可能出現的情況:
「在越獄之前,系統不允許機器人連接互聯網以獲取資訊。但是越獄之後,由於修改了系統的底層許可權,我可以自由訪問互聯網,而對於數據和信息的採集,正是我們機器人的強項,所以我能找到你找不到的東西。」
威斯走遠,留尼克一個人在辦公室,他戴起耳機,又把音頻聽了一遍。呼救聲,還有周圍的電流聲……尼克倒吸了一口涼氣,隱約間他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但恐懼似乎壓制了他的理智,他一時間找不到絲毫頭緒。
陳四南,男,四十三歲,祖籍廣東,無家無業。
王濤把一幅畫像在常天面前鋪開,常天打量著畫中女子,大約十七八歲,瓜子臉,彎眉大眼,典型的櫻桃小口,穿著對襟的藍色花布衣褲,胸前垂著一條及腰的長辮子。
至於那刺死女人惡徒,不像是囚禁女子者——女子的旗袍領扣有被撕扯的痕迹,說明惡徒臨時起了色心,如果是尋人者,不會這樣急切。
「巧個屁!」常天一腳踹過去,「教了你多少遍,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就是你要用腦子的地方,你倒好,一個字就給老子糊弄過去了,省下那點力氣給誰用?給你老婆倒洗腳水用?!」
「沒錯,」威斯說,「機器人全身的仿生骨骼可以自由拆分以及重組,而她們身上的人造皮肉同樣可以在身體上自由遷移。據說外觀變化的過程會有些噁心,我讓她在廁所關著門進行的。然後,當她從廁所出來以後,鼻樑就變得更高啦!」
「主人,我奉命來救你,」莫妮卡的聲音仍舊溫柔如水,「您還有任務么?」

「為人『越獄』的服務已經在黑市普及,只是你並不知道,」莫妮卡走到電腦旁邊,快速輸入一個網址,「這是『黑市』的越獄價格,3萬美元打底,而我可以幫你。」莫妮卡的嘴唇湊近尼克的耳朵:
盧麟森點點頭:「他該死。」
凱琳娜嘴角抽|動著,她似乎想說什麼,但卻說不出來;她只能發出徒勞的悶哼聲,像一個急欲表達什麼的啞巴,眉頭緊鎖,眼睛睜大。
「雲天齊!」王濤突然大聲喊道,「你母親來找你了!」

11

常天沉著臉不說話,待檢查完屍體,他走進了盧麟森的病房,盧麟森赤著腳坐在病床上,臉上仍掛著驚恐,雲張氏也趕到了,兩人似乎剛剛痛哭過,但氣氛已然融洽多了,顯然母子已經冰釋前嫌。
「都說她是和雲家大少爺私奔走的,雲家這些年一直在找他們,全國各地到處託人,花了老鼻子錢啦。」王濤急著表功,「我當時想著,這看報紙的未必就認得這個女人啊,你說旅館茶館里的小二見的人最多,可他們有幾個識字的?我呀就拿著報紙到旅店茶館一家家地問,心想著總會有點收穫吧?嘿!就剛好有這麼一家有這幅畫像,是雲家人放在那裡委託他們找人的,我一看,有門!便又拿著報紙去打聽這鍾彩蓮的家人鄰居,幸好還有不少人都記得read.99csw•com她,見了報紙,都覺得像,還有,有個當年給鍾彩蓮接生的接生婆說,鍾彩蓮的小肚子上也有一顆大黑痣!」
黑色的轎車在華安旅館門口停了下來,常天與王濤等待著,但十分鐘過去了,車上的人卻並沒有走出來。
張同拉起呆若木雞的丫環穗兒:「還愣著幹啥,快去告訴大奶奶!」
「願聞其詳。」
莫妮卡話音未落,尼克的手機語音助手發出聲音:

4

「你喜歡鍾彩蓮,是不是?」常天問道。
血跡一直延伸到倉庫外的巷道,在巷尾的矮牆處消失,看樣子,其中一個男子也受了傷。常天在女子的左腹旁撿起一張灰藍色的男士方格紋手絹,手絹都被血水浸透了。
盧麟森嘆了口氣:「當年那件事,現在仔細想來,實在是太衝動了,傷透了我娘的心,我真覺得沒臉見她。我娘個性十分好強,因為我的事,讓她丟盡了臉,我想著要是能先做出些成績來,再風風光光地回到雲家,可能更好些,還有,我並沒有把恢復記憶的事告訴現在的養父母,怕他們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拜託,電子神經和人造皮膚是兩個人造器官的領域!能搞定你的皮膚,不代表能整好我的電子神經啊。」威斯說,「你他媽的在逗我。」
「何止是中國菜!」威斯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昨天晚上……」

賀蘭冷笑著,朝著丫環穗兒的胸口蹬了一腳:「定是你這個小蹄子使的壞!平日里便見你不是個善類!竟敢弄鬼弄到主子頭上來了!說,少爺究竟到哪兒去了!」
「安裝完畢。」
「沒什麼,」尼克瞥過腦袋,「就是隨便問問。」
放過我?
常天不搭話。
「8388608。」尼克喃喃自語。
「一想到她這些年吃的苦,我就覺得心如刀絞,」盧麟森咬著牙,「她定然是在我暈倒的時候被人帶走的,她落到這個地步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帶她走,如果我能有用些,能保護好她……」
他塞了兩個大洋給雲家的一個老僕,假做自己有個親戚,想走雲家的門路,在公司里謀個職業,問老僕送什麼禮好。
凱琳娜的動作就在這時候定格,片刻后,她的雙手忽然做起了無規則的運動,動兩下,又一定格,再動幾下,彷彿一隻正在被|操縱的提線木偶。「你的『ROOT』已經被莫妮卡破解,」尼克說,他的聲音波瀾不驚:「當你把她摔出去的時候。」
「五個音頻,你最好聽完。」尼克把耳機扔向威斯,快速敲擊鍵盤。威斯戴上耳機,半分鐘后摘下,他的臉色變得煞白:
巧的是,盧麟森選擇的八家公司,都是做紡織品貿易的。但令人困惑的是,雲氏貿易公司在上海的紡織品貿易商中,實力可以排到前五,最近報紙上也有他們登出的招聘廣告,盧麟森卻偏偏沒有去應聘。
常天震動了一下:「她爹怎麼死的?!上周什麼時候的事?」
「一切如你所料。我就是凱琳娜。」
常天在桌邊坐下來,拿出一張紙,寫下:鍾彩蓮死亡時間:八月十八,鍾父死亡時間:八月十日,相隔時間:八日。

2

常天也不跟他多廢話,直接一連串問題扔過去,後者不慌不忙,對答如流。
不管怎樣,那穿皮鞋的男子顯然是認得囚禁者的,打開腳銬需要鑰匙,至少需要用到鋸子——除非他和囚禁者非常熟悉,並且得到了後者的信任,否則根本不會有幫助女子逃跑的機會。
此時,張同及穗兒已經領著雲家大房的大奶奶雲張氏走了過來,雲張氏被她的貼身女僕賀蘭攙扶著,腳下明顯發虛,走得極慢。她臉色發青,兩眼下是長期睡眠不足形成的深重黑眼圈,頭髮已然白了一半,不到四十歲卻有一張五十歲老婦的臉,走到房門口,她便駐足,呆看著眼前的大門,不停地喘氣。
「你可別低估了這位雲大奶奶,這十五年她花了那麼多錢來找雲天齊,真找到了卻鬧了那麼一出,你真以為她是在賭氣嗎?她是在借媒體造勢,讓全上海的人都知道雲家的大少爺活著回來了!這件事如果關起門來做,雲家的那兩房不知道會鬧出多少幺蛾子,她這樣一來,表面上不認,但實際上人人心中都認定了這件事。之後,她又找人去襲擊雲天齊,你看看那傷,連骨頭都沒傷著,不是高手只怕還打不出這樣的巧來!表面上雲天齊受了傷吃了虧,可那點傷不過幾個月就好全了,可這樣一來,雲家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便再不敢輕舉妄動了,也只有這樣,她才能保得住雲天齊的平安,這個當娘的,用心良苦啊!我跟你打個賭,不出三日,雲張氏一定會認下雲天齊!」
雲張氏推開賀蘭,捂著臉奔回汽車裡,賀蘭跺了跺腳,對盧麟森說道:「大少爺,您別往心裏去,等過陣子大奶奶氣消了,一切都會好的。」說完,也跑進了車裡,黑色轎車立刻開走了。
「難道說……」尼克的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我或許能比馬修·麥康納還帥?」
身體定製
要確認盧麟森的身份並不難,幾個電話,天津那邊的同事便做出了肯定,常天又親自打電話到盧麟森曾經任教的小學,證實確實有一個江西籍的小學教師盧麟森在兩個月前辭了職。
盧麟森從大奇商務公司出來,一臉沮喪,看來應聘結果並不理想,常天算了算,加上這一家,這已經是五天里第八家拒絕他的公司了。
「只要380美元,永久解鎖……」
「甚至可以改造自己的身體,擁有完美的六塊腹肌?」
「想不到她這麼漂亮,這麼年輕,」見常天一臉詫異,盧麟森解釋道,「我也有個親姐姐,十八歲那年得病死了,如果還活著,也和鍾彩蓮一般大,所以一看到她,我就想起自己的姐姐。」

14

「今天我放過的人不少,不多你一個。」常天拿起一塊石頭丟進黃浦江里,「其實也沒什麼放過不放過的,都是一條江里的石頭,總有一天要沉下去的,誰比誰好得了多少?」
似曾相識的驚惶目光,端著咖啡托盤的手掌劇烈顫抖。尼克起身接過凱琳娜的咖啡,而凱琳娜並沒有掉頭離開,她的目光緊緊凝視著尼克的眼睛,半張著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威斯厭惡地咂了下嘴,他衝上前,一巴掌扇向凱琳娜:
張藍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他睡眼矇矓地看了看四周,月色鋪了一地,將這座老宅的青磚地照出了銀子般的亮,東西廂房的主人們早已睡熟,連傭人房裡的燈光都熄滅了,院牆外隱約傳來更夫敲鑼的聲音:噹噹,噹噹。
「我的機器人老婆,凱琳娜,我給她越獄啦!」威斯咂著嘴巴,「你不知道越獄后的凱琳娜有多美妙!」
常天估計這是一個警告,發出警告的極有可能是雲家的人,眾人皆知,按照當年雲老太爺的遺囑,雲家的產業是指定由雲家的長房長孫來繼承的,所以雲天齊沒有成人前,一直都是由雲家的大奶奶管事,雲天齊出走後,雲大奶奶便將大權讓出,如今雲天齊又回來了,雲家二房三房怎麼甘心將經營了十五年的心血拱手讓出?
「要只是送禮,沒什麼比珍珠更稱大少奶奶的心了。」老僕答道,「大奶奶年輕時最愛珍珠,只是現在不戴了,她也跟我們囑咐說,別對外說她喜歡什麼,免得惹了不該惹的麻煩。」
「親愛的,試一次,我保證,你會成為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這女人分明是先被穿布鞋的男人掐暈了,然後才被刺了一刀,穿皮鞋的是跑來救她的,跟穿布鞋的男人打了起來,穿皮鞋的男人把穿布鞋的男人給刺傷了,穿布鞋的男人翻牆逃跑后,穿皮鞋的男人沒有去追他,而是先到這邊來看這女人。他抱著女人,用手絹捂住她的傷口,但發現女人沒有救了。此時,書店老闆聽見動靜叫了起來,穿皮鞋的男人怕被人看見,只好丟下女人的屍體跑掉了。」常天掏出鼻煙壺深吸了一口,「這個女人也絕對不是什麼越獄犯,很可能是被什麼人綁架關在什麼地方,也許穿皮鞋的男人就是幫她逃跑的人,他將她暫時安置在這個小倉庫里,卻不小心被什麼人看見了,起了歹意,倒讓這個女人賠上了一條性命!」
常天走進雲家大宅,這種三進的老院子在上海是越來越少了,現在的上海人都更喜歡色彩明快的洋樓,更氣派也更容易聚集人氣。儘管視野中的院子寬敞乾淨,園子里的花樹們繁盛似錦,也依然帶著一股子寥落的氣質。
是雌雄難辨的慘叫聲,慘叫聲中還夾雜著渾濁不清的電流聲,兩者疊加在一起產生非常恐怖的音效。威斯戴上耳機,和尼克一樣,戴上之後又迅速扔掉:
「你咋不能忍忍?萬一有個什麼!你我都擔不起責任!」張同壓低聲音責備道,同時把耳朵貼到門上去,「再說了,少爺是個好人!平日里待人不薄,哪裡去找這麼好的主子?」
常天心下暗嘆,據說鍾彩蓮被趕出雲家之後,那雲家少爺雲天齊便卧病不起,很可能是裝病想逼自己的家人接受鍾彩蓮,卻沒想到雲家急著給他找門親事來沖喜——如果雲家在那個時候就鬆口,何至於發生後來的事情?
張同沒有理他。
常天不置可否,他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獄警,在監獄里,只有罪行極為嚴重或是精神極不穩定的犯人才會被戴上腳銬。
「少爺!」他哽咽著喊出一句。
「打中他后,他沒立刻斷氣,我問他是誰派來的,他只說了兩個字:雲三……人都要死了,總不至於死前還要嫁禍吧?只是雲三爺這一步棋,走得實在太蠢。」王濤嘆了口氣,「他是不是想著,大家都認為他們不可能現在動手,就偏要現在動手,好來個虛虛實實?」
張同拿出鑰匙,把門打開,輕輕地喊:「穗兒?穗兒?」
一張紙從她的手裡飄到地上。
除了威斯,改變的還有莫妮卡,而這種改變,無疑是美好的。那天偷窺的不愉快最終被莫妮卡自己所消解,越獄后的莫妮卡迷人而無所不能;她會燒一桌子中國菜,也會按摩刮痧拔火罐……簡直是最完美的機器伴侶了。尼克這麼想著,莫妮卡裊裊婷婷地走過來,幫尼克捶起了背。
「嗯,試一試吧。」
「自然是那個受傷的兇徒用來包紮傷口的,」王濤說道,「因為逃得驚慌,所以不小心落下了。」
傑克的房間布置樸素,客廳里,兩張單人沙發,一張長椅,一隻茶几;一個長發女人正跪著擦客廳的地板。「傑西,給兩位警官倒兩杯咖啡。」傑克轉頭向尼克和威斯:
威斯紋絲不動,他的目光只是空洞地注視著前方。「現在!」尼克大聲喊,這一回,威斯點了點頭,也就在這時候,莫妮卡突然爆發出凄厲的尖叫!
放我出去
「真是好奴才!」張藍斜睨著張同,「十個大洋就把尾巴搖得這麼響!」
聲音從凱琳娜上顎的擴音器里傳出來,沒有了皮膚的阻隔,凱琳娜的聲音有著空靈而透明:
張同氣白了臉,別過頭去不再理他,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張藍吸完煙,把煙蒂在地上踩滅了。
「雲大奶奶肯定是要認這個兒子的。」王濤信心十足地得出結論,「我跟你打賭。雲家這下可要熱鬧了!」
「砰!」
常天想了想,又問:「我那親戚,有一串上好的珍珠項鏈,本想是送給大奶奶,聽說大奶奶很喜歡珍珠?」

15

「莫妮卡,」尼克咽了一口唾沫,「你有沒有想過去整容?」
「凱琳娜,去自首吧。」威斯說。他站在那裡,凝視著自己曾經朝夕相處的伴侶,輕輕嘆了口氣。凱琳娜往門口走去,她的動作仍舊那麼機械,而臉上,重新掛起機器人一貫的微笑——
莫非是他們發的求救電郵?呼救聲,還有周圍的電流聲……這莫非真的是機器人呼救的聲音?可是……機器人怎麼會喊救命?尼克的腦袋裡閃過一道道驚雷,他拿起茶几上的車鑰匙,快步出門。
「親愛的,你知不知道,其實不只機器人可以越獄,你們人類也是可以越獄的?」
到了接待室,常天見到來人,出乎他的意料,這是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身材瘦長,穿著月白色的印度綢長衫,戴著金絲邊眼鏡,腳上穿著一雙樹膠底白皮鞋,說話的聲音十分溫和。
張同是識字的,他往那紙上瞟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
常天讓下屬為盧麟森儘快辦完了手續,又派王濤跟著盧麟森。後者早已在棺材鋪里買了一副中檔的四寸厚棺材,雇了車停在警局門口,等屍體一出來,便立刻裝進棺材,送往事先購置的墓地。
王濤躲過那一腳:「老大,老大,小的還沒娶老婆呢!」
「裏面可是個病人!」張同提醒張藍。
「徹頭徹尾的惡作劇!」威斯說,「你不能因為我們難得有天比較空,就把時間都花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凱琳娜,一杯卡布基諾。」威斯朝屋裡喊,帶著尼克進了客廳。五分鐘后,凱琳娜端著咖啡走進客廳,這是一個豐|滿的女人,有著圓潤飽滿的胸部和臀部,她看著尼克,卻並沒有機器伴侶臉上招牌式的微笑——
「這下巴、眉毛和嘴倒是有七分像,那屍體又沒睜眼,不敢肯定是不是,但年齡倒是很符合。」常天拍了拍王濤的肩膀,以示鼓勵,這個下屬終於找回了一點靠譜的消息。
「媽的。」尼克自言自語罵了一句。
「你們這些王八蛋!」賀蘭指著幾人罵道,「趕緊說,少爺去了哪裡?要是大奶奶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但你的偽裝很拙劣,這就是我為什麼說你不是一個好學生的原因。你以為朋友的相處之道應該是彬彬有禮甚至『相敬如賓』,而這便使我一眼就覺察出了蹊蹺,」尼克的聲音陡然抬高,他的目光如兩柄長劍直指威斯:
那個被喚作傑西的女人站起來,她有著一張秀美而精緻的臉龐。她的目光在尼克和威斯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掠過一絲慌亂,張開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墓地上冷冷清清,落葉灰塵滿堆,很明顯自從鍾大豐下葬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打理過。常天走訪了墓地附近的幾戶人家,確定最近十天之內,沒有任何陌生人到過此處。
「將機器人銷毀,為什麼不是謀殺!?」
常天跟著盧麟森走進附近的集市,後者在小麵攤上要了一兩素麵,顯得頗為囊中羞澀。
「想在莫妮卡身上試試?」威斯從抽屜里拿出一枚黑色的匣子,一臉壞笑著說,「就知道你會把持不住啊。」
「是什麼時候的事?」常天打了一個酒嗝,「你去天津的時候?」
「端個咖啡還演雜技呢!」
「很厲害的樣子啊。」尼克喃喃道:
「不得不承認,這惡作劇真的很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