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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者之日月印

踏雪者之日月印

作者:君天
黑瘦少年恭敬地對路宗雨施禮,離地浮起兩尺,然後手掌揚起一道風刃。
杜郁非目光望向羅邪。
王保保身子一側,戴著指環的左手點出一指:「蒼茫印。」
「樓飛的院子?」袁彬問。
路宗雨皺起眉頭,慢慢道:「我以為你們就要大婚了,這是整個錦衣衛的喜事。」
「這次事應該緣起青城山。」袁彬急道。
「蘇姨,我若需要你跟著,早就把你抓走了。」路宗雨笑道,「我帶著你,就等於把杜大人變成終身宿敵,我可沒那麼傻。而且,我並不想和你們為敵。」
表面的抽屜和柜子都翻了一遍,並沒有什麼收穫。袁彬挪開了門邊的小柜子,看到下方的地板似乎顏色不同。他用力掀開地板,裏面有一個盒子,和一個小口袋。口袋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下面忽然「轟隆」一聲,驚得所有人冒出冷汗。
錦衣衛千戶樓權上來道:「青年班有一半埋在地穴里。我已派人想辦法挪開石頭,但天黑能見度不高很難操作。」
老爺子到一旁的桌子邊,將此處痕迹記錄下來。忽然聽到背後的停屍台「嘎啦」一響。甘孝琳一怔,半轉身看向停屍台,見到張雲濤居然坐了起來。饒是他一輩子查驗過千屍體,看到這種情景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握緊腰間的玉牌腰帶。
杜郁非眉頭微揚,正要說些什麼。那黑瘦的少年就道:「我明白了。」
「那八個人,都比謝孔孟厲害?」路宗雨問。
抓捕失敗最難受的是路弈,他帶著十多個錦衣衛看到路宗雨和莫風洋上岸。路宗雨那一襲青衫,正是段虹去青城山前為其縫補,這讓路弈心頭一陣恍惚。等回過神來,因為他的遲疑包圍圈出現缺口,對方已進入樹林。樓飛對其冷嘲熱諷,他們在回碼頭前就爭吵起來。結果被袁彬狠狠訓斥了一番。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蘇月夜又道:「我見過日月印的圖樣,所以今天在看到你戴著這東西,覺得有點眼熟。後來你鬧出那麼大的事,我才反應過來可能是日月印。而當你去拿墨玉杯,我就更確定了。因為玄武墨玉杯這樣的魔物,就是專門為日月寂滅環這樣的東西服務的。」
比如他可以為了某個孤女,一怒之下攻擊貪腐的縣衙;也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任由殭屍屠村。路宗雨就像是學會了絕世劍法的孩子,任性肆意地使用著不該擁有的力量。
他的身後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陰影,蘇月夜看著路宗雨的背影心裏想到,這已不是她照顧多年的那個少年了。
「你!憑你也和商景瀾比?」王保保頓時無語,他鬱悶了一會兒,輕聲道,「我們去大報恩寺,五色九層琉璃塔,那可是一件神器。有件事我要稱讚你一下。近一個月來,你將日月印恢復得不錯,我也因此恢復了許多從前的記憶,很不容易。」
這個房間並不大,詭異的畫像讓人心生警兆,但他們並沒找到陷阱。路宗雨晃了晃繩索,讓上頭的路弈、王成林都下來,獨留岳夢瑤守在外頭。
「是吧……」蘇月夜道,「但我不想嫁。」
路宗雨打開車門,裏面是正襟危坐的蘇月夜。
路宗雨目光收縮,怔道:「你知道?」
「我明白了。」杜郁非長笑道,他身形如電,以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速度御劍掠起。
杜郁非道:「他們真有那麼大本事?」
杜郁非彷彿暴風雨中的小舟,忽然被大浪推起,他整個人倒飛出去。王術眼中露出喜色,但緊接著忙向後退。原來杜郁非看似失控的一翻,卻是迅猛無比地貼向他的身邊。踏雪劍橫掃千軍地帶起層層浪花,所有水花同時化作冰雪,青霜般的劍氣將其團團圍住。
「天下萬物,皆有夢。」王保保忽然道,「我們到地方了。」
「要補充的是,綜合能力上原本段虹也是很好的。但段虹死在青城山,而且是女學員,因此不在這個排名里。」袁彬輕嘆了口氣,「蘇姐曾多次跟我說過段虹的好,原本想提拔她。」
路宗雨道:「我得到日月印后,認真查閱了典籍。另一方面,我心裏得到了某種感應,模糊地知道要怎麼用。我計劃得到百戶身份后,去庫房取墨玉杯。因為我們畢業的時候,臨近杜郁非大婚的日子,會是錦衣衛最鬆懈的時間。而在此之前,我更希望對樓家進行報復。是他們將書院的試煉,放在了青城山才導致這一慘劇。樓家的人根本不在乎死了人,在事發后還突擊審訊我們,問我們其他人是否得到了神秘物品。他們必須受到懲罰!」
「蘇大人!」鄭晨暗自皺眉,他解救蘇月夜后,明明告知她儘快找援軍來。怎麼她還在這裏?
王保保下意識地抬手阻攔,但那層層勁風卻攔不住踏雪劍。他心裏一沉,急忙翻身避讓,但踏雪劍就如咬住獵物的毒牙,緊追著他如影隨形!王保保右肩中了一劍,才勉強拉開距離。而杜郁非吸了口氣,「白駒過隙」配合起「縮地成寸」,無休止地追擊過來。
「通了!通了!」樓飛驚叫道。
莫風洋在離船時,朝著船艙丟了一個火把。運送木材的貨船火勢驟起!而謝孔孟不由蘇月夜拒絕,就帶她划著一條小船向南。
王保保飛身而起,單掌劈下!杜郁非急吸口氣,閃過了這化腐朽為神奇的一擊,嘴角泛起笑意。王保保轉身一腳,秋風掃落葉橫掃對方。
「學生在。」林弈在台階下抱拳道。
「所以這個聲音,或許是幻覺?」厲強道。
杜郁非皺起眉頭,不理王術直接去找蘇月夜。但謝孔孟冷靜淡然地攔在蘇月夜身前,目光望定踏雪劍,平穩地抬起胳臂,一道詭異的刀風劃過半空。杜郁非身形變換,堪堪躲過一擊。而這時,王術已重整旗鼓。
「南京玄武湖。」蘇月夜道,「玄武墨玉杯東晉時候誕生於南京,那裡是它力量最強的地方。」
「她居然回來了。」王保保道:「我們試試看轉化她可好?」
「大哥的意思?」
羅邪低聲道:「如果對方已到南京,我覺得可以試試看把張雲濤放出去。沿著秦淮河找,狗總是會找主人。我們可以提前做個突襲。」
杜郁非沒好氣道:「你們之前說日月印壞定了。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路宗雨亦反問道:「二女共侍一夫,或許對某些人沒有問題。但對你真的公平嗎?」
「說一下情況,活死人是在哪裡被發現的?」杜郁非問。
「有什麼不敢的,你們都說這是編故事了,需要什麼黑驢蹄?」樓飛苦笑了下,挪動了兩塊大石頭,地穴前方的石板迅速移動,露出向下的通道。
而關於蘇月夜,杜郁非更是憂心忡忡,路宗雨並非普通人,而且從處理那些百姓的手法看,翻手為雲覆手雨,性格多變。萬一,他將蘇姐兒轉化,那又會怎麼樣?
「他哥哥在這裏,弟兄兩個……」袁彬說到這裏,苦笑道,「我去找他。」
樓飛冷笑道:「你不能等我講完?我相信這裏所有人都有點怨氣,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要在筆錄時亂說話吧?路宗雨你都跟厲強說了什麼鬼?」
「我只是在浩瀚的典籍里看過,從未深入研究。」蘇月夜小聲道,「據說,日月印,能賦予人神秘的力量,也可能帶來災禍。因此日月,即為陰陽。陰陽即是福禍。而寂滅環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儘管能用來克制日月印那霸道的力量,以供凡人使用,另一方面,它會損耗人的心智,讓人陷入抑鬱,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厲強拿出一張地下三層的結構圖,「你把你們三人的位置標出來。」
樓飛點了點頭。
順天府第一仵作甘孝琳連夜到了錦衣衛的殮房。通常來說,他是不願意碰其他仵作碰過的屍體的,但杜郁非的要求,他就不太好拒絕。三具屍體擺放在停屍台上,老頭子先給死者敬了香,然後開始他的工作。
「他不是我的朋友。」路宗雨淡淡道。
厲強道:「王成林是作為嚮導,臨時加入小隊。平時和這隊人接觸不多,沒有仇怨。」
樓飛沒想到會被人強行帶離宿舍,大喊冤枉的聲音把半邊街道都叫醒了。
「我也是聽你們說,日月印似乎轉化出了完美的異士,才有此想法。」東方一苦笑了一下道:「杜大人認為他們何時會來玄武湖?」
一股清麗而恐怖的威壓蔓延過來,有如潮汐綿綿不絕。羅邪不退反進,于塔頂掠起,同樣帶起生生不息的刀絲。兩股力量一碰,刀風彷彿水浪般洶湧散開,周圍大殿的瓦片紛紛爆裂!
路宗雨手指摩挲著指環,苦笑道:「我只知道這寶物是王保保的,卻不知居然是上古之物。」
百戶猶豫了一下,身不由己地走向鑰匙櫃,取出一把白銀鑰匙遞給路宗雨,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出庫房。
杜郁非走了幾步,忽然委頓于地,嘴角不斷溢血。
岳夢瑤小聲道:「但他們既然說任務背景是衣冠冢,那就是盜墓的節奏。」
王保保面頰一疼,方才那一劍居然已劃破他的皮膚。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手指的鮮血,之前碾壓般打敗了羅邪,讓他對杜郁非並不抱有什麼畏懼,但這真的是普通人有的劍法?凡人的刀劍怎麼能傷我?
袁彬道:「他們只說,殭屍將軍王保保操控的殭屍,能力遠不止如此。所以確認日月印一定是壞的。」
樓飛躬身抱拳。
「理論上你們這個隊都有嫌疑,但我真不希望你們兄弟有事。這裏你不要進去了。」袁彬嘆了口氣,帶人進入樓飛的屋子。
路宗雨深吸口氣,他不想聽到這個聲音,但自從他在青城山戴起日月寂滅環后,這個聲音就一直揮之不去地困擾著他。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瘋了,後來才知道,這是戒靈的聲音。
路宗雨道:「但有樓權罩著他,怎麼查都不會有事。大家一早就說百戶的位子是由他預定的。」
蘇月夜仔細看著對方,這個青年外表青澀,卻時不時說出異常老成的話。但她並未做聲,只是淡定地品了口茶。
「老爺子,你確認不是屍體被掉包。而真的是他詐屍走出來。」杜郁非苦笑道。
這個小夥子甘孝琳有印象,錦衣書院曾派學院到府衙積累經驗,莫風洋對殮房這塊是最沒耐心的。但這小子一身鐵打的筋骨,絕對是練武的好料。擅武者,死於刀劍。居然被一刀貫胸。甘孝琳用濕布擦拭著屍體,嘴角泛起苦笑。
「控風?極為少見的控風?日月印果然奇妙。」讚許過後,路宗雨又問道,「王術呢?」
杜郁非大怒,從船頭彈起,昂然出劍!激烈澎湃的劍意,直奔對方后心。
路宗雨慢慢道:「八成是個陷阱,但只要玄武湖真對墨玉杯有用,那就值得冒險。」
「殺了他!」
路宗雨目光掃向四周,這是一個空曠的大廳,兩邊有幾幅元朝文臣武將的畫像。
袁彬苦笑道:「我知道,但本可避免的事,卻在眼皮底下發生了。實在叫人不舒服。這傢伙用拳頭打不死,如何處理?」
蘇月夜看著後方迅速縮小的人影,問道:「那個大塊頭不帶了嗎?」
「夠了!路宗雨!鄭晨!都叫住你們的人!」蘇月夜忽然出現在場中。
蘇月夜抬頭望著朦朧的月色,慢慢道:「我只接受秘密交換。」
「我當差已經二十年了。」杜郁非拍了拍身上的官服,「最討厭的事就是抓自己人。不管是錦衣衛還是公門中人,我都不喜歡管。為什麼?」
「可以。」路宗雨道。
路宗雨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慢慢道:「去了南京,好讓杜郁非抓我嗎?」
「星海!」王保保雙手連彈,幕天席地的星空翻滾壓向杜郁非。杜郁非面前斗轉星移,白駒過隙連閃十余次后,突然立定不動,長劍護住身子,舞得風雨不透。
樓飛道:「小路喜歡和苦孩子交朋友。」
杜郁非再看看不遠處昏迷的蘇月夜,眼中閃過憤怒。
王保保發出略帶倦意的笑聲,不再說話。
「他的肩膀上有沒有傷痕?」杜郁非問。
「你要明白,這還不是日月印最好的樣子。」王保保發現包括路宗雨在內,所有人都已開始沉迷於日月印的神奇,於是告誡道,「過於頻繁使用,無益於蓄力。就好像你即便好色,也不能連著夜夜笙歌吧。」
王保保深吸口氣,輕輕推開蘇月夜。他繼續前行,若走天梯,步步高升凌空向上,嘴裏吟著不知什麼年代的歌謠:「天地之間有洪荒,千萬年來任逍遙;東出九萬里屠魔,西行五百年問道!青袍飛龍橫雲際,琅琊仙子醉墨池;輪迴翻轉玉面狼,風雲際會血衣殤……時光悠悠無盡時,大道如天有誰知?十萬妖魔十萬山,日銷月鑠吾第一!」
孫觀道:「初步檢查,這些人身上並無新的烙印,據他們說,原本路宗雨要把他們全拉去測試。但後來又改了主意。」
他們平日里在南鎮撫司衙門,就是這麼一對搭檔,遇到多疑難的事都能解決。兩個人自顧自討論,說了有一會兒,厲強才想起來,袁彬就在上頭坐著,有點尷尬地抱拳道:「袁大人怎麼看?」
樓飛道:「在杜叔叔面前,我什麼都能承認。」
路宗雨道:「那該如何?我們靜默一年半載,杜郁非不可能一直守在此地。而我們也不趕時間。」
杜郁非道:「也許她是想幫你取回墨玉杯。」
「七個人死了兩個,但什麼都沒帶回來。」杜郁非慢慢道,「這次行動除了官方記錄,還隱瞞了什麼?」
厲強攤開手道:「任何事。」
路宗雨沉默了片刻,問道:「去玄武湖,真的會讓墨玉杯更有效嗎?」
「在北庫房,我的確有機會走。」蘇月夜看著天空,那慢慢移動的雲層,笑道,「但我很好奇你到底要做什麼。我知道最近書院出了事,但並不知道細節,所以從未對你抱有戒心。」
王保保淡然道:「要看她了。」
蘇月夜苦笑道:「大概是有的,但我同樣問莫風洋,他則不說話。」
袁彬苦笑道:「牽扯太多,太麻煩。」
「對了,就是它!日銷月鑠印!撿起來,撿起來!」
張雲濤想說不,但剛有這個念頭,頭就劇痛無比,似乎沒有選擇的權力。他只得躬下身子,點了點頭。
東方一抱拳領命,補充道:「王保保的絕技,是來自妖典的秘術《日月星辰訣》,操控的是星辰之力。若路宗雨是他的傳人,杜大人千萬小心。」
袁彬道:「這裏河道窄,河水淺。我在兩岸布置了三百一十五人,路宗雨插翅難飛。」
路宗雨道:「我們小隊大多數的行動計劃都是我定的,我擅長的就是戰略運籌。」
「他是你的兄弟,路宗雨是我們的兄弟啊!」岳夢瑤寒聲道。
路宗雨笑問:「那最好的樣子是什麼樣?」
是了,應侯府一案中,小路宗雨就是因為八字純陰,才成為對方的誘拐對象。杜郁非想起了許多往事,那時候他還沒到現今的高位,那時候和羅邪的關係也並不明了。那時候,袁彬只是初出茅廬的後生。若當時就知道,多年後這孩子會成為敵人,那會是什麼心境?
莫風洋不理提醒,小心提了提石棺,而石板紋絲不動。
袁彬怔了怔,隨後笑道:「不,那只是行動結束后的例會。任何隊伍受此重創,都不可能那麼團結。」
杜郁非走出殮房,袁彬急匆匆過來道:「巡城在城西看到有人赤身露體疾奔。」
原來是將計就計,蘇月夜默默思索通知杜郁非的方式,但一個又一個方案都被她自己否決。儘管玄武湖距離大報恩寺並不遠,但一旦這裏發生變故,想必杜郁非就趕不及了。帶有瑕疵的日月印已有如今的力量,一旦被修復那還了得?
「原本我還有後續做法,但在地穴坍塌,我詐傷醒來后,發現小莫也有殭屍化的跡象。」路宗雨眼中射出深深的恐懼,「我從沒想過要讓小莫這樣子,只能讓他去樓權那邊送死。而原來的計劃要做出改變。我必須儘快修好日月印,因為據說修好了日月印,一切就會有轉機。我必須要得到玄武墨玉杯,之後的事你知道了。我不是百戶,所以必須要靠你才能打開庫房。」
蘇月夜深深吸了口氣,注視著心愛的男人道:「對月夜而言,很多年前就已經是你的妻子了。我不需要什麼名分。這輩子我不求你什麼,能不能就讓我簡單地陪在你身邊。」
地穴塌方並不可怕,但這裏的情況有些特別,坍塌的位置有兩層,正是青年班活動的位置。是那些孩子真的那麼倒霉,還是另有蹊蹺?袁彬在靠近向下的通道處遇到了小乙和樓飛。小乙如今名叫路弈,他在應侯府事件后,被路侍郎家收養,所以和路宗雨一樣姓路,是這一屆青年班的班長。
甘孝琳道:「正有此意。」
杜郁非站在陳家渡的碼頭上,遠遠眺望那條逐漸駛入港口的商船。
錦衣書院的學生分為兩種,一種是在南院學習的錦衣衛的子弟;另一種在北院學習的,經過層層篩選特招的少年,他們未來是錦衣衛的領袖、刺客、暗樁,是殺手鐧。當然也有想出人頭地,願意冒險的錦衣衛子弟,自願去北院就讀,如樓飛就是這種情況。北院青年班,大約三歲左右算是一屆,每一屆最佳的學生,會特許有錦衣衛百戶官職。
杜郁非淡淡一笑,蘇月夜當然能幹,錦衣衛那縝密龐大的暗樁組織,若沒有蘇姐,怕要倒退十年不止。他翻過密件,紙背上又提示道:路,他不似一個人。
甘孝琳略有遲疑地看了對方一眼。
甘孝琳指著莫風洋的後頸道:「這塊傷疤,有點特別。方才在張雲濤身上,我也找到一處。」
厲強面無表情道:「每個人都要說。」
蘇月夜心中閃過驚悚,轉身就跑!
杜郁非思索道:「這麼說來,不是所有被路宗雨操控的人都會變成殭屍。對了,永樂組杜晉玄那邊有回復嗎?」
謝孔孟低聲道:「善惡之爭,以惡之名行事總能佔便宜。蘇大人,你是否決定一直跟著路大人呢?」
「獨捍皇權,察錄妖異。邪魔瀆我宗廟者;必誅之。」杜郁非森然道,「你一路南下,手裡那麼多人命必須有個交代。」
忽然,一個聲音在其心底咆哮道:「王保保!你答應我不傷害她,我才讓你控制肉身!你不守信嗎?」
杜郁非面無表情地看著馬車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蘇月夜倩影,她為何要冒險?臨近婚期,為何做出這種舉動?難道她並不想嫁給我?杜郁非苦笑了一下,也許她是太驕傲?但誰不驕傲呢?人若過於驕傲,只是苦了自己。杜郁非忽然有些害怕,若蘇月夜就此遠走高飛,接下來的事誰能想象?生活難道就此崩塌?
「我家的杯子,我用不得,別人自然也用不得!」羅邪站在破碎的塔頂,大袖收攏傲然說道。
樓權苦笑道:「我也覺得很奇怪,但當時就控制不住地想去那邊看看。所以我和書院的教頭張雲濤商量,讓他把試煉的地點改到了忘情谷。並且把試煉場放在無底洞,讓滕鷹和樓飛幫我去尋寶。」
百戶送到門口打開庫門,陪笑道:「要開哪個柜子?」
「我的觀察是,他們埋伏的火藥引信最多毀掉兩層。另外就是引發機關的位置,可能第三和第二層都有。」孫觀認真道:「要搞破壞可以提前做手腳,而不一定是當時在最底層的人做的。」
「你現在也可以趕我走。只要你把戒指,遠遠地丟掉就可以了。但從古至今,從未有人能抗拒日月印的邀請。」那聲音稍作停頓,又慢慢九*九*藏*書道,「我只是一介元神碎片,在指環里寄居度日做戒靈,你不要再叫我王保保。王保保早就死了。」
「在不影響任務的前提下,我有權利保守秘密。蘇大人帶我執行的都是機密任務。」路宗雨慢慢道,「因為我話少。」
「不行,你必須跟……」路弈說到一半,胸口忽然冒出半截劍尖。他吃驚而難過地回頭,看到刺他的居然是岳夢瑤。「你……你……」
當天晚飯時間,書院的老師把信函交給路弈。路弈將眾人召集到一起,當中打開書信,裏面是太虛谷的尋寶任務。任務上說,地穴是一處衣冠冢,他的主人是元朝的一個將軍。這處衣冠冢里至少有一處棺木,棺木周圍會有一份蒙古將軍的名冊。
袁彬道:「兩人同是被大石砸死的。但這裡有個很簡單的問題,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和王成林相比,張雲濤死的更蹊蹺。現場勘查得到的結論是,他是被封死在棺木內。但按照張雲濤的身手,若非先失去行動力,是不可能被關入棺木的。」
「於是,我把他抓去十萬大山,用火烤了吃下肚。」路宗雨嘴角掛起殘忍的笑意,慢慢轉身看著蘇月夜,「可惜三百年來釋家第一,也不算是唐僧肉,終究沒能讓我修成金身。」莊嚴華麗的琉璃塔下,他悠然而立,彷彿從亘古就站在那邊。
樓權皺眉道:「有一個點火的機關,但最多毀了最下面的屋子,引不起塌方。這地方我們以後還要用的,怎麼會隨便毀掉。」
路宗雨看了對方一眼,慢慢道:「你一定先問過莫風洋了,他和我說的一定一樣。你又何必著急?」
「你是說?」甘孝琳皺起眉頭。
杜郁非看了看天色,低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去審問樓權,你把小隊的人集合帶到鎮撫司衙門。」
「萬幸的是他不在下面,這次輪到他和小乙哥在外頭掩護。」樓權苦笑道,「照道理此地在錦衣書院接收後作為整修,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
蘇月夜道:「杜大人向來珍惜部下的性命。而且即便你放他們走,也並不是放任不管。因為我會跟他們去。」
路宗雨看著眼神已經散亂的路弈,手掌顫抖著撫摸哥哥的面孔,搖頭道:「你不要死,我這輩子就你和蘇姨兩個最親近的人,你不要死啊。我不許你死!」他咬著牙,左手輕輕按上了路弈的後頸。
灰頭土臉的羅邪道:「我沒有事。」
「小心一點總沒錯。」杜郁非道。
「莫風洋沒有看到你撲向王成林。」厲強慢慢道。
「為何選在琉璃塔?這佛門聖地和你這種邪魔有何關係?」蘇月夜頓時心中大亂。
蘇月夜眼中露出焦慮的神情,但她無法阻止路宗雨和那百戶走向庫房深處。
「那是肯定的,但謝孔孟很有潛質。」王保保停頓了一下,又道,「事實上那八個傢伙,比現在的我們都要厲害。」

「是的,我聽說有一件叫日銷月鑠印的寶物存在於彭祖峰下的忘情谷。」樓權笑道,「據說那是一枚拳頭大小的方印,上面刻著『日銷月鑠』四個字。」
「在我這裏裝傻是沒用的。」杜郁非目光罩攏對方,一下將樓飛看個通透,「我有你繪製的青城山彭祖峰的地圖,你特意標出了龍牙洞的位置。」
袁彬道:「青城山死的段虹和騰鷹。騰鷹和樓飛一起住,而段虹和岳夢瑤一起住。所以我連夜問了小岳。這批年輕人,公認的是路家兄弟和莫風洋是三人組,而樓飛和騰鷹是死黨。段虹和路宗雨私下有感情,但並未挑明。夢瑤私下喜歡的是莫風洋。」
但謝空夢上前一步,飛離琉璃塔攔向劍光。那帶著漫天風雪的劍光,豈是他能阻擋的?劍氣將他左臂生生斬下,謝空夢一個跟頭落下塵埃。
「我……」樓權眉頭一揚,「大人,難道……」
「蘇大人她身體不適,但又事出緊急。事情由我做就行了,你說呢?」路宗雨輕拍了下對方肩膀。
樓權道:「我只知道,騰鷹下到地洞的最深處,將旁人引向岔路,自己根據藏寶圖去取東西。後來突然性情變得狂躁不堪胡亂殺人。」
「你這個消息是哪裡來的?」杜郁非問,拳頭大小的東西和他預期的答案不符。
杜郁非慢慢道:「你們都是從小就是認識我,我賞罰分明。莫再讓我失望。」
王保保不斷後退,身上連受六七道劍創,再無先前的得意。
杜郁非體內真氣如大河奔流,「白駒過隙」于罡風中掙扎,尋得一絲縫隙裂空而出!踏雪劍鳴起一聲龍吟,三分飄逸,七分天成,靈動無雙的一劍刺向對方。
「你們以為這樣就行了?靠人多?」路宗雨笑道。
樓權道:「是我們幾個老師一起訂的。怎麼?」
「沒有其他埋伏?」厲強問。
「蘇姨,我承認對你說的很動心。帶你走也會很麻煩……」路宗雨說到這裏,眼中忽然露出痛苦之色,他手掌輕撫額頭,隨即一抹詭異的笑容浮現在嘴邊,「但有時候,我也想嘗嘗被杜郁非追捕的滋味。風洋,走!張雲濤斷後。」
話說到這裏,忽然遠端牆上射來一支冷箭。莫風洋一個箭步,替路宗雨擋下冷箭。張雲濤對著錦衣衛一陣咆哮,飛身擒下弓箭手。
袁彬皺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逆轉了?」
「我不知你們倆在下頭到底做了什麼,但女鬼什麼的完全是無稽之談。」樓飛冷笑道,「你們想推卸責任,也找個好借口。我們探的又不是真古墓。棺材里根本沒有古屍!」
胖子微一皺眉,雙掌一合,雙臂舒展平推!水波上瞬間立起一面水牆!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貫溫柔賢淑,寬厚明理,處事謹慎的蘇月夜,為何在大婚前夕,讓自己深陷危機。這種事,不應該是羅邪的戲份嗎?
路宗雨沉聲道:「有一件事,我不是很確定。我在昏迷時,隱約覺得聽到了一點聲音。但也可能是我入第三層的時候聽到的。因為事發突然,而且昨夜的情況太亂,所以我記不清了。你能理解嗎?」
羅邪像狂風裡的蝴蝶,在刀風裡傾斜飛舞,斜落於塔下。
羅邪在張雲濤的指引下,來到大報恩寺附近。她和蘇月夜擦肩而過後,告知身邊的錦衣衛儘快通知杜郁非。自己和張雲濤留了下來。大殭屍張雲濤的反應有點奇怪,他似乎知道路宗雨是主人,但又因害怕羅邪所以不敢上前。羅邪不由想到少年時期在無盡崖養的狗,這頭殭屍難道是所謂的忠犬?
「周圍已布置妥當,但我很懷疑路宗雨是否真的會來。」羅邪說道。
蘇月夜看著船艙里踉蹌走出的二十多個男女,她原以為對方抓來這些人是為了轉化殭屍,難道是另有目的?
「每次轉化別人時,你都是這麼說的。」路宗雨在心裏回答。
第三層是一個兩丈見方的小房間,只有玄武那根柱子支撐。三個人下到第三層,看到一座木棺。
上頭路弈急問:「小雨,沒事嗎?」
這時,袁彬帶路弈到近前道:「他一定要見你。」
「列陣!後退!」鄭晨大吼道。他的部下們聽從號令,左右散開列出防禦陣型。短短時間,就聚集了四五十人。
「把證物給杜大人。」袁彬道:「另外把岳夢瑤叫到我這兒來。」
樓飛道:「我懂,儘管眼下諸多證據把事情引向我樓家,但杜叔叔知道我們是冤枉的,所以把我們保護起來,避免再惹是非。而之後如果仍舊有人興風作浪,那自然就能證明我父子的清白。」
這個照面過後,兩條船的距離隨之拉開。這傢伙的功夫透著古怪,杜郁非二次掠起,人若大鳥般劃過水面。踏雪劍刺向王術,彷彿鳥喙啄向浪濤中的肥魚,精準而輕盈。
路弈、樓飛、岳夢瑤一起來到杜郁非近前。
「入魔的王保保,不只是王保保。」東方一苦笑道,「其中的複雜過程我也不知,但他的成魔之路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
總旗深吸一口氣,點頭道:「那自然可以,我去通知百戶大人。」
「蘇姐兒,你何必執意要去。」杜郁非看著稀疏的星辰,輕嘆道。
「他說有機密事。不想被人看見,所以沒人見他進院子。」樓權皺眉道,「我怎麼知道他能說什麼秘密,袁大人,我就算真要殺他,也不會在自家院子殺啊。」
「這次你領先了嘛。」杜郁非道。
路宗雨道:「我是哪種人不重要。蘇姨,我不是那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了。你可以不信,但事情就是這樣,所以輪到你說秘密了。你不會只是為了來照看我吧。」
路弈道:「首先是路家要改繼承人。他原本嫡長子的地位沒有了,因為他大娘有了親生的兒子。長到三歲一切無恙,忍不住要他爹換繼承人。失去繼承人的地位,他作為庶出的孩子,沒法蔭補功名。這事是路家的家事,雖然我入了路家的籍,但在家裡沒有什麼地位,幫不了他。另一個就是,小虹死在青城山。小虹是,是我們一起從湘潭出來的小妹。小雨一直很喜歡她。之前因為他是家裡的繼承人,所以必須安排個門當戶對的媳婦。但他失去繼承人的位置后,就對小虹表白了。應該說,他一早就表白了,只是等到這時候,才承諾了一個名分。去青城之前,兩個人都很開心。但是,誰知小虹竟會死在青城。」
「決不許你碰她!」路宗雨沉著臉。
忽然有人在門外道:「北鎮撫司衙門出事了!莫風洋出事了!」
莫風洋跨前一步,他那雙大手,一手抓住路宗雨,一手抓住蘇月夜,居然還能凌空掠起!
樓權苦笑搖頭。
袁彬把所有人的問話筆錄看了兩遍,路宗雨和莫風洋同時提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但本次行動唯一的女人岳夢瑤在地穴外並未入內,而棺材里埋伏的張雲濤是男人。
甘孝琳頭一個揭開的是張雲濤的裹屍布,用濕布擦拭屍體,擦拭的過程中,他發現對方的肋骨並未全部折斷。確切地說只有部分有骨裂的痕迹,大多數都是完好的。之前的仵作怎會犯那麼明顯的錯誤?他還注意到對方的右肩上有一塊不大的灼傷痕迹。但這塊痕迹和其他位置的燒傷並不一樣,看上去愈合的更好,疤痕也更規則。甘孝琳比劃了一下形狀,然後認真看了一遍其他位置,全身上下只有這一處特別的疤痕。
路宗雨小聲道:「但我其實是去過的,在幾年前,蘇月夜大人購入這個地方時,我曾一起去過一次。」
王保保道:「難道你沒有想法?是真的要闖一闖玄武湖?連飛天龍王商景瀾都折在此地,就憑你?」
「即便你不說,我也能查到。」杜郁非將樓飛的供狀放在對方面前,「為了你兒子,也為了你自己。何不節約一點時間?」
在杜郁非心頭,有疑問和擔心並未說給其他人,那個黑瘦少年和白胖子,不止未出現殭屍體,更擁有一些異於常人的本事。若是這樣,是否說明日月印並不像永樂組說的,是一件壞掉的寶物?
「撿起指環,是你今生最大的噩夢嗎?每晚都要這樣過,很無趣啊。」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月夜對路宗雨有恩,所以她不會死。可惜我沒能替她解決羅邪。這兩個女人都很不錯,所以你不知如何取捨了,對嗎?」王保保淡淡一笑,「杜大人。今日事無善了。我聽說你修的是《大艱難書》。而你或許也知道,我修的是《妖典》。世間事,還有比這兩大典籍的較量更讓人激動的嗎?」話雖如此,他臉上並沒有半分激動之意。
路宗雨道:「厲強問我,有沒有在第三層遇到什麼特別的事。我回答他,在下到第三層后,我似乎聽到了一個女人在說,放我出去。」
路宗雨皺眉道:「看來你一早就有想法,才不阻止我來南京。」
「找個書院外的人來審,要避免先入為主。」杜郁非吩咐道。
踏雪劍貫穿了張雲濤,杜郁非攻勢驟然終止。王保保貼著地面,消失於巨塔的陰影中,杜郁非想要追趕,張雲濤卻攥住踏雪劍的劍鋒不放。
路宗雨道:「即便是這樣,我們也不能堂而皇之地靠船上岸。你忘記了,我們這船上多半都是殭屍。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去佛門重地?別開玩笑了。」
杜郁非來到三個街口外,沿街的商鋪被砸得混亂不堪。儘管張雲濤殭屍化后,不懼弓箭和普通的刀劍傷,但錦衣衛拉起了刀網,布置了火銃陣,終究把他逼到了死胡同。即便是這樣,錦衣衛組織了兩次衝鋒,都被這大殭屍打退。而張雲濤斷了一隻手,狼狽地躲在麵粉店的磨盤后,面無表情又惶恐不安地看著外頭。
錦衣衛們想要上前,卻被張雲濤剽悍的身軀攔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三人消失在遠方。
馬車又向前走了幾十里,路宗雨忽然命其換路改往南方。
「你不信我?」甘孝琳怒道。
「也許永樂組並非是多麼奇幻的東西,但妖魔鬼怪是確實存在的。而永樂組最近一次在天下引起軒然大|波,是永樂末年到宣德初年。」樓權彷彿終於有了傾訴對象,興奮地說道,「他們在青城和妖魔大戰一場,而戰場的遺迹就在彭祖峰。」
小乙多次和袁彬外出行動,即便遭遇突變,仍能保持冷靜。相反樓飛就顯得極為緊張,額頭滿是汗水,在牆角坐立不安。
路宗雨雖然沒有百戶身份,但他帶了蘇月夜做擔保,而文書和庫房鑰匙,則早就偽造好了。
袁彬道:「兩種可能,一種是外人針對我們錦衣書院,安排了這一陷阱。另一種則是,目前到了百戶爭奪時期,不排除小鬼們為了百戶的位置自相殘殺。反正,不可能是巧合。」
「你對日月印有什麼了解?能否說點卷宗上沒的內容。」杜郁非問。
「那其他孩子,是否要把他們關押起來做保護?」袁彬問。
杜郁非將本次抓捕失敗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因為他覺得是自己被情緒左右,抓捕本該以路宗雨為首要任務,而自己卻去找了蘇月夜。
路宗雨笑了笑道:「人本來就會做一些不好的事,這和寶物本無關係。而王保保被太祖皇帝譽為天下第一奇男子,他既然選擇擁有日月印,自然說明此寶物有擁有的價值。而蘇姨,你若只是知道一些傳說,我又有什麼理由帶著你呢?我知道你最近不快樂,但跟著我算什麼解決的辦法?」
「你們研究了多久?」厲強問。
「什麼?」
鄭晨知道對方說的都是事實,緊張之餘對著錦衣百戶大吼道:「王百戶,王大人!你到底在做什麼?快醒醒!」
路宗雨邪氣一笑道:「我們不去玄武湖,改在琉璃塔成就大業,修復日月印!」
王保保道:「那自然是可以的,但我還有另一個辦法。」
杜郁非道:「把小的都叫來。」
縮地?王保保詫異地探出手,一片金芒彷彿日落的霞光,但踏雪繞過了那片霞光,掃向他的面門。王保保倒吸一口冷氣,向後退了一步。杜郁非暮然收劍,倏忽站回原地。
厲強道:「這批百姓,是他們每日靠岸擄來的。說是隨意擄掠也不完全,這些人多少都有點武藝。甚至有兩個是成了名的劍客,是長江沿岸有名的豪強。」
「樓飛嚇了個半死。」路弈嘴角浮起冷笑,「聽說都尿褲子了。」
除了一貫一起行動的五人組,加入了最熟悉太虛谷地形的王成林。地穴平日是隱藏在山谷里的,並非普通人都知道有這個地方。王成林只知道這個位置,但並沒有下去過。
杜郁非道:「永樂組,是我大明開國時期建立的一個異士組織,目的是為了對抗朝廷的敵人。它的確是真實存在的。但並非什麼詭異的神鬼之術。」
鄭晨面色微變,急沖幾步拍開一根柱子的機關,迴廊邊的土牆上同時射出三十多發弩箭。
莫風洋、張雲濤同時掠起,彷彿虎入羊群,將錦衣衛的陣勢一舉沖開,最前面的錦衣衛被開膛破肚。鄭晨奮不顧身地攔在部下身前,和張雲濤對了一掌,被那異乎尋常的力量打了一個趔趄。
杜郁非道:「誰?」
路宗雨道:「什麼叫運氣不好?不是我們隊的人,命就不是命?」
「你不想報仇嗎?撿起指環,就能報仇!」
「蘇大人讓我進去取件東西。」路宗雨點了點公文,「這裏寫得很清楚。」
羅邪大怒,一刀斬落了張雲濤的頭顱。
「去把我撿起來,把那枚指環撿起來。」
「即便有文書,這個柜子卻開不得。」百戶笑道,「上頭特意交代過的,這個箱子是羅邪大人的。」
「那你能跟我說,這袋子肉是怎麼回事?」杜郁非將那一袋血肉丟在對方面前,殺氣凜然道,「是在你屋子的暗格搜來的。」
「有的,中間王成林觸發了一處機關,差點引發火災。」路宗雨道,「不過被我們一起撲滅了。石棺開啟后,我們按照原定計劃,由我、莫、王,三個做先鋒。莫風洋繼續打頭陣。樓飛和路弈在上頭做掩護。」
「阿飛,既然安全怎麼不開門?」莫風洋道,「難道還等我們過來,下個洛陽鏟?」
蘇月夜看了看他手上的指環:「這算什麼話。我了解它的來歷和作用,但畢竟未曾用過。難道還能什麼都清楚?」
「有什麼不可能?」王保保笑道,「杜大人,路宗雨和我,早已合而為一。」
「我看到你手上的指環,也看到你要去哪個庫房。但是小雨,你真知道這些寶物的利弊嗎?」蘇月夜指著莫風洋和張雲濤道,「這東西普通人是碰不得的。你看你把同伴變成了什麼樣?」
「是,杜大人你說得對。」甘孝琳小聲道。從前他是稱呼杜郁非為杜哥兒,但自從杜郁非當上了副指揮使,就不能再這麼稱呼了。
然後,路宗雨和樓飛先後朝下走。
「第三層有什麼?地穴是如何崩塌的?」厲強追問。
胖子王術面無表情地看著遠端,沉聲道:「有敵人來了。」
路宗雨也嘆了口氣,他一路上試圖用日月印轉化更多人,以期望得到更多的殭屍手下,但十二個人只有這兩個活下來。目前看這種轉化,最關鍵的是第三天,很多人第一第二天時表現得很正常,甚至已顯示出特殊天賦,但到了第三天就忽然全身不舒服,甚至進入瀕死狀態。黑瘦少年叫謝孔孟,白胖子叫王術,他們已分別進入第四和第五天。
謝孔孟冷笑半轉身,手掌輕揚,斬出層層風刃。杜郁非在半空接下十余招刀風,終於落回水面。而對方趁勢飛快飄逸地貼著水面遠遁而走,逃跑的路線上留下小小的旋風。
袁彬走到院子里,莫風洋的屍體斜靠在假山上,胸口被一刀貫入。周圍並沒有打鬥的痕迹,可見他只一個照面就被殺死。莫風洋可能是近十年來武藝最好的學生,而樓權官職雖高,卻並不以武藝見長。他怎麼能那麼容易殺死對方?
「具體是什麼?」袁彬好奇道。
「莫風洋也沒跟我說過這件事。」路弈問,「這傢伙到底去哪裡了?他沒和你們說?」
「她沒問題。」杜郁非認真看定眾人道,「她留在那邊,只為了阻止路宗雨亂殺人。」
「那枚指環!華麗的,玲瓏的,無價的指環!」
地穴是一座被隱蔽在山體里的建築,其實是一座庫房。
「你自己為何不去?」杜郁非冷笑道。
「蘇大人親自來了。」路宗雨小聲道,「急用。」
「只是原以為他會等到應天府才行動。」路宗雨對莫風洋和白胖子揮https://read.99csw•com了揮手,兩人迅速打開后艙的大門。路宗雨笑道:「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只看蘇姨是否要繼續跟著。」
半空中彷彿兩條蒼龍交匯,帶起一陣電閃雷鳴。王保保噴出一口鮮血,仿若流星墜落,踏雪劍緊追不捨直刺他的后心。
杜郁非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下沒再言語。忽有錦衣衛急匆匆跑來,遞上一份密件。
路宗雨孤身站在高坡之上眺望玄武湖,低聲道:「我能感覺到玄武墨玉杯,與湖水呼應的波動。」
這時,袁彬忽然推門道:「小隊集齊,一人事假。」
不知不覺到了路宗雨和路弈他們畢業的時候,誰將成為「錦衣百戶」,也即將揭曉。
蘇月夜冷笑道:「你跟著我和杜郁非那麼久,就學會了這個?若是做事可以不折手段。現在杜郁非就對你的家人動手了。」
「這是什麼?」老頭子自語道,他用刀尖挖了一下,將肉芽取下擺在桌面上。肉芽忽然化作焦灰。
「那關於內部調查,你準備怎麼做?」杜郁非又問。
總旗看著這情境微微皺眉,但既然百戶都同意了,他只能不作聲。
「蘇姨,你這裏倒是熟悉。」路宗雨笑道。
「一定有機關。」路弈道,「分頭找。」
杜郁非重新研究路宗雨的卷宗,發現蘇月夜曾對此人做過詳細的分析。
袁彬道:「你們先查著,我想辦法找人幫忙。」
袁彬略有尷尬道:「我手邊事多,是由書院的樓權和彭年在查,一時沒有顧得過來問。昨天看他們交上來的報告說,是騰鷹殺了段虹,而後在襲擊其他人時,被路家兄弟,以及樓飛、莫風洋聯手擊斃。但騰鷹為何會突然殺自己人,原因並未查明。」
「很好,下面我來看看,你能為我做些什麼。」黑影笑了笑,輕聲吩咐了幾句。
一身飛魚服的杜郁非,輕拂踏雪劍的劍鋒,不動聲色道:「事到如今,你不可能是路宗雨吧?」
殺了他!殺了他!路宗雨大口喘息著,從夢中驚醒,抹去額頭的冷汗,他迷茫地看著四周。
日銷月鑠印……樓權原本想好了一肚子的謊話,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方寸大亂。
「編故事也要可信一點,京師附近還有蒙古人的衣冠冢?」莫風洋表示是扯淡。
杜郁非看著這個早將一生交付給自己的女人,眼淚慢慢滴落。
路宗雨笑道:「因為我知道你必有辦法。我有你護體,就算湖裡真有龍王,又奈我何?」
「莫風洋平日和你關係如何?」杜郁非問。
「我背著小羊上去吃草,再把它背下來。它不用走路,不就能長得更肥嗎?而我,正好練了力氣呀。」小孩笑嘻嘻道,「我哪裡傻了?」
「這……袁大人說得對,但若是這麼看。」孫觀道:「那就有可能本次襲擊的目標,其實是張雲濤。若是這樣,就有了更多的可能。這案子真複雜。」
莫風洋忽然舉起拳頭道:「有殺氣,等一等。」
「有一小塊灼傷。」厲強道。
岳夢瑤皺眉道:「他說了什麼?」
蘇月夜踱了幾步,曼妙的身姿于燈火下忽明忽暗,嫣然一笑道:「你先。你為何要讓朋友陷入險地,為何要背叛北鎮撫司衙門?」
路宗雨默不作聲,蘇月夜又道:「我看你似乎還拿了一些你不了解的東西。是否能讓我跟著你,給你解釋一下?而且,我知道日月印和玄武杯的正確使用方法。」
「什麼女鬼?」岳夢瑤也問。
「不論如何,將這些人留在衛所一個月做觀察。但別難為他們。」杜郁非想了想又道,「你們幾個小的,認真研究玄武湖的方略。下一次不容再錯了。」
「孫觀回來了嗎?」袁彬問。
「這些孩子的筆錄,我前後做了兩遍。莫風洋表現得略有些煩躁,似乎是在昨晚受了點刺|激。我沒想到的是路宗雨居然和他說出一樣的話。」厲強慢慢道,「沒有前後矛盾的地方。但也無法解釋,玄武柱是如何損壞,導致地穴塌方的。更無法解釋女子的聲音來自哪裡。」
看著一片狼藉的庫房,杜郁非面沉如水。最讓他覺得氣憤的是,蘇月夜居然被對方帶走了。鄭晨說她原本已經自由,而路宗雨也並不想帶她走。她為何一定要跟著去?而路宗雨又是為何會打起庫房的主意?
「那樣就更難查了。讓他們自由著,才能知道這一系列事,究竟是為了什麼。」杜郁非笑道。
袁彬喝退其他人,同樣赤手空拳走向對方。張雲濤見到他,猛地舉起磨盤砸了出去。袁彬不緊不慢地閃過磨盤,上前一掌劈向對方脖子。兩人手臂一碰,袁彬斜著躲過對方的重腿,靈動切入近身,雙手帶起對方右臂,將張雲濤整個掀翻在地。
「學生真的不知。」樓飛心裏一悚,矢口否認。
袁彬道:「我們要重新總結一遍,眼下的情況。首先,孫觀,你認為玄武柱是怎麼破壞的?」
羅邪看著遠空,忽然很生氣道:「蘇姐兒搞什麼呢。平白無故幹嗎要跟人離開京師?」
杜郁非道:「事實上,現在婚事由她和羅邪一起忙,要做的事一下子少了許多。」
「蘇姨。」路宗雨苦笑道。
杜郁非道:「我也是這麼看,最近的事指向樓家,是青城山事件的復讎。但為何死的卻是莫風洋和張雲濤呢?」
「聽說是道魔之戰時,某個大神通者遺落在山谷的東西,名字好像是日銷月鑠印。」杜郁非說到這裏,忽然遠空響起一聲悶雷。他嘴裏又重複了一遍日銷月鑠印,隱約覺得想到了什麼。
路宗雨休息了半日,晚上被召去問話,另幾個同伴等在審訊室外,路弈正從里走出。路宗雨被錦衣衛帶著,繼續朝里走。審訊室里只有厲強一人,他不由微微皺眉。
「我不想多殺人。」路宗雨淡淡一笑,「你們最好別擋路。」
袁彬轉了一圈,看著錦衣衛們翻箱倒櫃。樓飛這孩子他一直不是很欣賞,但若說他能害死那麼多人,則又不太可能。
路弈道:「不用婆婆媽媽的,袁叔覺得有問題,所以接下來我們都會被調查,恐怕要回答不少問題。」
袁彬點頭領命,他想了想,又道:「有沒可能將百戶這事兒停掉。那樣或許就不會再有事發生。」
樓飛道:「虎父犬子,這也是正常的。」
後來,他認為對方是塊練武的材料,就把那窮孩子帶到了錦衣書院。只是沒想到,眼看就要出人頭地,卻橫死在眼皮底下。杜郁非不禁想到,多年前在泉州帶的小弟丁蟹。人生的一切難道都是命嗎?他年輕時候並不信什麼輪迴報應,也不信什麼天命輪迴。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經歷的怪事越來越多,越來越信有些事是無法自己做主的。
「撿起你並非噩夢,噩夢是那場變故。」路宗雨小聲道。
死人復活?杜郁非站在殮房裡,目不轉睛地看著另兩具屍體。難不成之前應該多派人守著殮房?
蘇月夜蘇醒時,杜郁非就在床邊。蘇月夜沒問路宗雨最後怎麼了,杜郁非沒問女人為何堅持要走。感情的事並非杜郁非所長,他本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說。
路宗雨面色轉冷,淡淡道:「聰明的女人不多話,話太多我就送你上岸了。」
羅邪似乎感覺身上每根骨頭都要碎裂,人從半空被硬生生壓落,墜入地面雙腿沒入青石板,那蒼茫浩蕩的殺氣依然在碾壓她。羅邪絕望之際,忽然看到一道劍光由遠至近,在間不容髮,倏忽飄逸,千鈞一髮之際,御風而來……
「你還真考教起我來了。」蘇月夜輕聲道:「你手上的指環就是日月印,確切的說這枚指環由兩件東西組成。一是日銷月鑠印,一是寂滅龍王環。它的上一代主人是王保保,也就是元朝的宰相擴廓帖木兒。這原是明教明尊的寶物,王保保殺了明尊后佔為己有。被寶物吞噬心智,墮落成魔。王保保一生英勇無敵,死後成了五大妖王之一,據說就是因為這件東西。若再往前推,據說可以上推到大禹治水之時,為了對抗洪水猛獸,大禹依賴過日月印的力量。但那時候,沒有寂滅環。這就是這件寶物的來歷。」
路宗雨皺起眉頭,摩挲著戒指,忽然重新道:「蘇姨,你為何要回來?你那麼希望帶我去玄武湖,然後封印我嗎?」
袁彬在心裏輕嘆了口氣,這些奇人異事曾幾何時還是漫無邊際的傳說,而現在卻和他們的生活摻雜糾結,使得一切都變得複雜無比。
杜郁非來到他身邊道:「我們都有火氣,但對敵時還是要冷靜。」
路宗雨一路飛奔,如喪家之犬般逃到秦淮河邊,混亂間他都弄不清自己此刻是路宗雨還是王保保。而前方出現了路弈和岳夢瑤。
杜郁非慢慢道:「青城山的事過了有半年,最後是怎麼個說法?」
什麼叫不似?
「一個死了的先生,復活回到學校。這算提升士氣的事嗎?」杜郁非沒好氣道,「小乙呢?」
路宗雨道:「若是你告訴我,為何要離開京師,為何最近那麼不開心。或許我會告訴你為何這麼做。秘密是用來交換的。」
杜郁非道:「你們本來就要畢業,而百戶的官職,不會因為此次事件而空置。如今有情報顯示,路宗雨會南下去應天府。你們對他最了解,幫我想辦法抓住他。路弈和岳夢瑤,你二人誰的貢獻大,我就把百戶的官職給誰。儘管夢瑤是女子,但我同樣有相應級別的位置提供。樓飛,若你表現最佳,我就免去追究你在青城山之事的過失。」
羅邪大喝一聲,身子散發出晶瑩的刀芒,彷彿離弦之箭掛空彈出!掌化刀絲,刀陣破空,彷彿一柄絕世神兵劈向天空。
樓飛道:「屬下只是儘力而為。」
「將他看管起來。」杜郁非道。
「你活了?」老頭子問。
蘇月夜深吸一口氣,笑道:「或許你經過了生離死別,但感情的事很複雜,你還小。」
「可是,為什麼?你一直陪著他,儘管不為了名分,但有名分難道不好?」路宗雨問。
杜郁非同樣沉浸在回憶里,很久以前他在福建當差,有一次去山上查訪。見到南安坡上有個孩子,背著一頭小羊上山。
「你說得對,是否要查驗一下?」杜郁非問。
孫觀道:「有人提前鬆動了地基,並且在厚重石柱邊沿埋了火藥。火藥被引發后,石柱毀損。但在二層和三層都能找到火藥殘渣,所以還不能確定是哪邊動的手。」
「當然。」蘇月夜小聲道,而這是她第一次聽對方開口,謝孔孟的聲音柔和低沉。
路宗雨鬼迷心竅一般,在一連串的催促中撿起指環,並下意識地戴在自己左手。
杜郁非道:「我也不知,只能嚴陣以待。對了,這裏之前封印了一條老龍,他可有動靜?」
「這麼一說,有沒有可能原本就是王成林?他的死並非意外?」孫觀笑道。
看著蘇月夜的背影,羅邪莫名想到很久以前,在泉州初見蘇月夜的情境。蘇月夜在泉州作錦衣衛的暗樁,在人前是妓院的老闆。她從未想過,那個紅過泉州半邊天的女人會是自己一輩子的「宿敵」。在知道了蘇月夜的過去后,羅邪也曾想過換了自己是蘇姐兒,那該怎麼做。她想了很久,心就像這滿院的落葉一般凌亂,最後只能無奈地嘆一口氣。
「放心吧。老大。」莫風洋輕咳了兩下,綁好繩索頭一個掠下甬道。
路宗雨吃驚地看著她,試圖理清頭緒道:「但據我所知,你是杜叔的青梅竹馬,你才是他有媒妁之命的那個。而且你不一直都是陪在他身邊嗎?我們書院的人說,不求家財萬貫,不求官運亨通。只求有一個像蘇姨這樣,能永遠福禍相依的女人,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我們不羡慕杜叔有羅邪,羡慕的是他有你。」
「但那邊對寶物來說並不代表什麼。」蘇月夜認真道,「你若真想它發揮作用,我覺得要去玄武池。」
赤身裸體跑出了殮房,深夜裡殮房附近並沒有什麼行人。張雲濤迷茫地看著夜空,又低頭看看自己衣服店胸前的傷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無法抗拒的念頭,去找那個人,必須去找那個人。

雙目睜開殺氣升騰,王保保對空點出一指,一指破盡層層刀絲!突然,那修羅刀陣方向一轉,不斬他而是掃向塔頂。
「我的武藝上不了檯面,真遇上事只有拖後腿的份。而他們小隊里有路弈、莫風洋、滕鷹這三個厲害角色。」樓權嘆了口氣,遺憾道,「我原以為即便找不到寶物,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每次書院安排了行動,作為隊長路弈會在開始前布置任務,在任務結束后開個總結會。今天的小隊會議,並沒他想象的那麼順利。因為北鎮撫司的調查,將整個小隊帶入了互相懷疑的迷霧中。
眼神交匯,蘇月夜眼中閃過複雜之色,沉默不語。
樓飛面色煞白,仍舊道:「小人不知。」
杜郁非發現對方並非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無用,淡淡一笑道:「你可知我為何收押你們父子?」
第一和第二層,隔了有兩丈半的高度。「沒事。」路宗雨藉著火把,掃視周圍道,小心挪到東面,按動了一塊牆磚,一層和二層間的通道露了出來。
杜郁非收回思緒,來到停屍台前。

「老爺子,你願不願意繼續做?」杜郁非問。
路弈道:「另外我們在船上救下的人怎麼處理?也沒發現殭屍。」
羅邪從未見過這樣的功夫,她曾遇到過林寶成那樣的絕世高手,也曾和刀君夢星辰並肩作戰,但那種感覺並不相同。這一掌,來自於觸及不到的高處。羅邪心底先是一陣驚恐,隨後她嘴角恢復了之前的孤傲。「那便如何?」羅邪深吸口氣,一道晶瑩的刀絲展現於掌心,單足旋轉,身子傾斜,整個人進入出一種悠然的孤寂。
杜郁非道:「好,那就請繼續吧。」

一個聲音忽然在路宗雨的腦海里道:「相信我,那個孩子就是我們要的感覺。」
路宗雨將白銀鑰匙和自己的青銅鑰匙合在一起,麻利地來到丁字九號櫃前。打開柜子取出一個狹長的鐵盒。兩把鑰匙同時插入鎖芯,盒子裡頭放著的是一個酒盅大小的黑玉杯,底座是一隻龜,杯身有長蛇環繞,杯底鏤有銘文。
杜郁非眼中精芒閃過,沉聲道:「不對勁。」
岳夢瑤皺著柳葉眉,嗔道:「你們這麼說,南鎮撫司衙門的豈不是要認為我進了地穴?我明明沒有。」
甘孝琳咬牙道:「我做。老朽可以。」
「玄武柱本來就被動過手腳,一旦他們完成任務,埋伏的張雲濤會引發機關,燒掉最底層。」袁彬慢慢道。
忽然,一個強壯的人影將失去平衡的王保保推了出去,他已經等了很久,義無反顧,忠心耿耿地迎上了劍鋒!
路宗雨回頭看了眼大報恩寺,破空的甲胄聲已由遠及近。他沉聲道:「大哥,你別逼我!我們是兄弟啊!」
「屬下擔心的是蘇大人的安全。」岳夢瑤提醒道。
王術無可奈何後退幾步,才躲開劍鋒,但也因此落入水中。但詭異的是,他並未沉入河裡,而是四平八穩地站在水面上。
路宗雨道:「因為從戴上它的一刻起,除非我死了,他已和我血脈相連。」
蘇月夜目光轉而望向船舷邊一個黑瘦的少年,笑道:「男人都煩別人議論他的失敗。那個叫謝孔孟的小子似乎不錯。第四天了,沒變成殭屍,也沒對你俯首帖耳,只是氣質上變得不同了。這算不算你最成功的一例?」
「殭屍也會做夢嗎?」路宗雨奇問。
袁彬道:「這個案子雖然我只查了一日,但能感覺到複雜而詭異,尤其是莫風洋的死。除非樓權深藏不露,不然他不可能殺得了小莫。」
蘇月夜看了眼另一邊船舷上,一個白凈的胖子,苦笑道:「那個胖子堪用嗎?」
樓飛道:「他是我們的武術教頭,是華山劍派的人。四十來歲。平時喜歡喝酒、賭錢。我和他不熟。」
翻過書院的圍牆,進入宿舍區錦鯉園。張雲濤站在一後花園的假山邊,望著一扇燈火未滅的窗戶。
路宗雨道:「大約一刻鐘,這第二層有十五丈見方,由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根石柱支撐。樓飛發現,在玄武柱下有花紋能夠挪動。挪動后,整個石棺向下一沉。莫風洋再次去碰石棺,那蓋子就被掀開了。蓋子下是一排向下的階梯。對了,莫風洋似乎狀態不是很好,一直在咳嗽。」
「要引起這樣的塌方必須事先動手腳,但任務是臨時下發的。我們這些學員不可能提前知道。」路宗雨思索道,「而且要把地穴弄塌,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路宗雨抱了抱拳道:「好,那還請蘇大人,把日月印的來歷給我說一下。」
「小心一點,任務里沒說敵人是誰。未必是書院自己的地盤。」路弈叮囑道。
這一變化讓所有人都措不及防,很快三人就消失不見。錦衣衛百戶似乎忽然回過神,猛的調轉劍鋒對著張雲濤。張雲濤如同拋棄的野狗,迷茫地向著周圍狂吼了幾聲。然後在錦衣衛撲上來之前,瘋狂地沖了上去。
「學生不知。」路弈也怔了下。
「就是這玩意兒?」莫風洋問。
袁彬道:「不錯。」
王保保終於緩過一口氣,他心裏暗道:「此子不可留!」手指上的日月印綻放出飛龍的幻影,他大吼一聲,人如天魔當空擊下,天上地下儘是死地!
不多時,他叫出了值班的百戶王瑞,百戶皺眉看著路宗雨,慢慢道:「蘇大人要的是什麼?是否由她去取?」
報仇兩個字刺|激了路宗雨,他目光在幽暗的地面上尋覓,看到滕鷹的斷手上戴著一枚指環。
路弈道:「由於這兩天出了不少事,所以書院巡邏隊就特別警醒。今夜是我帶隊,在錦鯉園的東面聽到了一些動靜。我看到,對方從樓飛的院子出來。」
甘孝琳抱了抱拳,表示感謝。
「沒錯,那樣才有機會。」那聲音懶洋洋道。
孫觀急匆匆過來道:「我們困住張雲濤了。」
也許的確事出緊急,但月夜為何一定要以身犯險?
小乙小聲道:「今夜臨時接到任務,到太虛谷的地穴尋找寶箱,並且取回箱子里的花名冊。我們出發前安排好了計劃,由莫天洋帶隊,和阿雨、小林先下去,我和樓飛、岳夢瑤在外做支援。地穴分三層,九個區域。寶箱可能在第三層的西頭。阿雨和阿飛分別處理外頭和裡頭的機關。很快我們就下到第三層。寶箱是一口朱漆棺材,裡頭天洋喊話說準備開寶箱。就在他觸碰寶箱的時候,突然就塌方了。塌方來得極為猛烈,我們外頭的人也險些陷落下去。我和阿飛想要去救底下的人,但入口已被石頭封死了。然後,外頭負責監視的夢瑤回城裡彙報情況,大約一個時辰不到大部隊就來了。」
路宗雨回身將車門關好,輕聲對蘇月夜道:「蘇姨,告訴杜叔叔,不找我就不會出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甘孝琳慢慢道:「張大人,你別慌。我們一起弄明白情況。」

王保保旋動身子,輕靈絕倫,匪夷所思地閃上了塔影,掌心玄武墨玉read.99csw.com杯滴溜溜旋轉。但他隨即露出憤怒之色,因為墨玉杯竟然碎了!那杯子碎的時候,散落開一片華彩。
杜郁非道:「這次死的是莫風洋,這矛頭仍舊指向樓家啊。」
不多時,地下亮起火把,繩索扯動了兩下表示安全。

「路宗雨,我不知你意欲何為,但北鎮撫司的庫房不是那麼容易來去的。」鄭晨喝道。
蘇月夜淡淡一笑,這秦淮河她可是住了很多年的。
「也許,他是答案。但他還小,不堪大用。」路宗雨輕聲道。
杜郁非衣袂輕擺,在水牆阻擋前就穿越過去,踏雪劍直指對方胸膛。王術深吸口氣,整個人漲成一個球,隨後一拳凌空擊出,帶起漫天狂風。杜郁非滿面都是水滴,四面八方都有水箭襲來,只得換了口氣退回自家小船。
書院學生的住處一般都算簡單,由於學生們貧富不均,所以書院規定一切用品都統一配給,而學生也是兩人住一個院子。樓飛原本的同屋是死在青城山的騰鷹,如今他一個人住。同樣情況的還有岳夢瑤,她的同屋段虹也死在青城山。
樓權苦笑道:「進入山谷地穴,找到藏寶箱,拿到花名冊。突擊任務,時間為兩個時辰,有一個迷陣干擾他們。我還留了張雲濤作為埋伏,在寶箱裡頭等著。如今看來也被埋在地下了。」
這是什麼傷疤?杜郁非皺眉端詳著,看上去不像刀劍傷,也不像是地穴亂石落下的灼傷。
樓飛小聲道:「他們在董家渡放棄了私鹽船,改用這條運木頭的貨船,我能確定他們仍在船上。」
怕就怕這種。杜郁非走出屋子,正遇到袁彬。
短短十來天里,南直隸武林又有近二十個青年高手失蹤。鑒於之前在水上的遭遇戰,杜郁非難以想象若有一半人被殭屍化,會要面對怎樣的陣仗。
蘇月夜道:「玄武墨玉杯,是兩晉時期的東西,它最大的用處是作為法陣的陣眼,召喚神秘的力量。我看你身邊那兩個魔物,莫風洋和張雲濤,似乎並不算完美。若王保保當年操控的是這種殭屍,如何能算殭屍將軍?那麼你取玄武墨玉杯的目的,自然是為了用它來激活日月印。但要激活這種上古寶物,不僅僅是要用對東西,更要選對地方。我不知你這是要去哪裡,但我有一個地方能最大化的發揮墨玉杯的力量。」
袁彬倒吸一口冷氣,看到對方後頸上有一塊不大的火烙印記,心中忽然莫名一陣絞痛。
杜郁非道:「關於張雲濤,你知道點什麼?」
「那你的判斷呢?」王保保反問。
路弈胸口的劍傷迅速好轉,莫名地睜開了雙眼。「小雨?小雨呢?」他先是喃喃自語,忽又焦急道,「袁叔……岳夢瑤是路宗雨的人。她刺了我一劍,他,他們把我怎麼了?我脖子上好疼。」
厲強道:「兩個人,王成林和張雲濤。」
袁彬道:「這隊人半年前在青城山出過一次事,如今再次出現這種死了兩人的案子。絕非巧合,不過孫大人說的沒錯,這案子很複雜,不能漏了任何一條線索。我們現在分兩路調查,孫觀,你負責調查張雲濤在死前這一整日的行蹤。厲強,你調查這個小隊,我們做排除法,先把最不可能的人排查掉。剩下的就是兇手。」
「你居然承認自己是犬子?」杜郁非問。
「回來了,回來了。」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錦衣衛從外面小跑進來,他抱拳道:「我仔細查看了地穴,玄武柱的確被動了手腳。但破壞得很嚴重,無從判斷是從上頭開始斷的,還是從下面開始裂的。但有一點,通常這樣的承重柱子,只有從下面斷裂才能具備那麼大的破壞性。」
杜郁非看著面前這個自己從路邊撿來的孩子,笑道:「你想說,這一切你都不知道?都是他背著你乾的?」
杜郁非道:「張雲濤被困在棺材里,莫風洋莫名其妙被一刀斬殺。他們若身體狀況沒問題,這可能嗎?若普通仵作看不出狀況,甘老爺子定能發現點什麼。」
杜郁非皺眉搖頭,袁彬則苦笑道:「臨近婚期,我平日連公事都不找她了。」
昏迷到正午,路宗雨才睜開眼睛。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路弈。

尾聲

東方一道:「簡單說,日月印若是刻在人身上,接受印記的人會獲得一樣異能。具體什麼能力,並不確定。可能是神行術,可能是水火術,也可能是長生術等玄幻之技。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完好的日月印上存有戒靈。」
「去哪裡他不抓你?」蘇月夜笑道,「說實話,冒那麼大的風險,失去自己之前的一切。真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麼做!」
王保保笑道:「人最後都要自己做主,依賴別人有用嗎?」
王保保的面孔彷彿陶瓷一般碎裂,隨後又如明玉般凝結。他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等待第二道閃電。而一層無聲無息的刀光,從另一邊的大雄寶殿上飛掠而至!
滕鷹給了路宗雨一個背摔,然後提劍斬向他的脖子。
「或許莫風洋昨夜受傷后很虛弱呢?」杜郁非忽然出現在他身後。
寒芒閃過,王術的頭顱被一劍斬下。
路宗雨和段虹在黑暗曲折的洞中小路疲於奔命,他們知道滕鷹的武功是小隊里最好的,但從未感覺他的大劍如此恐怖。路宗雨的肩頭有一道五寸長的猙獰劍口,鮮血順著手臂不斷流淌。而段虹為護著他,神經繃緊著注意著身後的黑暗。
杜郁非道:「你曾說過,一輩子不離開的。」
杜郁非道:「只希望我們要處理的不是殭屍軍團。」
「錦衣衛?」王保保輕蔑一笑。
路宗雨沉默片刻,深吸口氣道:「我在青城山無底洞,得到了殭屍將軍王保保的日月印。就是這枚戒指。」他轉動著指環,苦笑道,「這枚戒指催促著我將它的傷治好,而我無法拒絕。」
「放我出去……一個女人的聲音,細若遊絲。」路宗雨小聲道。
老頭子用小刀,小心地劃開傷疤。傷疤下的血肉是令人吃驚的墨綠色,中間有一枚很小的肉芽。
杜郁非道:「你們負責捉拿路宗雨,我來救蘇月夜。」
「小小年紀,見事倒也明白,」杜郁非道。「我先問你,然後去問你爹。希望你們如實相告,不然你知道我們錦衣衛的家規更嚴。」
沒人接他的話茬,路宗雨、岳夢瑤、路弈圍坐一圈,而莫風洋遲遲未到。
路宗雨大袖一揮,將蘇月夜攬入懷中,他將指環緩緩靠近女人的手臂。
看著蕩漾著霧氣的玄武湖,羅邪搓了搓手掌,心情一片灰色。本已臨近婚期,卻鬧了這麼一出,她有種想殺了蘇月夜的衝動。難道我的讓步不夠大嗎?難道我沒有分享出最寶貴的東西嗎?難不成,我該離開杜郁非成全蘇月夜才對?羅邪心裏有壓不住的火氣,但她也知道,這些不能在杜郁非面前表現出來。因為錦衣衛的當家人這些天真的是焦頭爛額。
「好了,不等了。」路弈道:「我先表個態,我相信我們這組人不會彼此謀害。所以本次隊會,我們主要檢討到底哪裡出了錯。宗雨,你來說。」

楔子

周圍觀戰的殭屍手下,發現頭領陷入困境,出於忠心紛紛上前幫忙。以莫風洋為首,各展拳腳蜂擁上前。袁彬攔住莫風洋,羅邪則冷笑一聲把其他人全都攔下,修羅刀陣一出,斬瓜切菜般將眾多僕從切得支離破碎。
袁彬看了看對方受傷的肩頭,小乙道:「袁叔放心,這傷不礙事。這裏很快就能挖通,算來只要他們不被石頭正面擊中,這點時間都不會有大事。」
杜郁非看著碼頭,小聲道:「他們不用等靠岸就會發現埋伏,所以我們提前在水下拉起鐵鎖。」
幾個人的火把一起把二層照亮,這裏正北的位置擺著一口石棺。
那王百戶就像著了魔一般,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蘇姐,不用忙婚事?」袁彬笑道。
「是的,我悄悄對他說,我在青城山得到了東西,然後和莫風洋一起伏擊他。但張雲濤武功高強,莫風洋被他打得重傷。」路宗雨坐在屋檐下,慢慢敘述當日的事,「日月印的典籍里說,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所以我用它在小莫身上加了個印記。隨後……小莫就死而復生了。雖然我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他從沒那麼聽我的話過,但總算是活了。張雲濤被我俘獲后,我想看看對日月印的使用者服從,是否是日月印能帶來的一個功效。就用他做我的另一個試驗品,也給他加了一塊印記。果然隨後,他就完全聽命與我。但他的反應和小莫不同,張雲濤在第一個白天就顯出了殭屍化。然後,我必須處理他的屍體。而我從他那裡事先得知了晚上的試煉,所以就提前將他運到百花山太虛谷。並且將地穴原本的機關做了改動,把證據陸續指向樓家,讓他們接受調查。但在地穴事件后,小莫的身體也惡化了。」
謝孔孟微笑道:「蘇大人,你究竟跟誰走?」
「等一等。」蘇月夜叫道。
「我要去找路宗雨。」蘇月夜認真而堅決道,「沒有我在,他會胡亂殺人。」
路宗雨慢慢道:「我原本要帶它去蘭州,那邊是王保保生前最後的落腳地。」
「我也看到了,但這次的人不像殭屍。」樓飛說道。
「這是書院設立時,皇上給的恩典。要停也要皇上下旨,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停。」杜郁非拍著那份名單道,「這對那些孩子來講,也算是最後終極試煉。我們訓練的小子,不會那麼弱不禁風。」
王保保並不答話,一指向前吟道,「月華!」
袁彬道:「不,我並不這麼看。」
路宗雨並不回答,而是沿著石板路繼續前行,他微微昂首望天,眼眸寒若鬼火,而天空中烏雲密布,無邊無際的黑暗提前駕臨。
路宗雨道:「我不需成就什麼大業,我只要平淡簡單的生活。」
「他說在地下三層聽到了女鬼說話。」樓飛鄙夷道,「有沒有?」
袁彬道:「莫風洋死前去找樓權,張雲濤死後去找樓飛。樓家這是惹了什麼事?」
「當然,你們每日在此地當值的軍士有八十七人,通常因為各種事假緣由,只有七十人出頭。」路宗雨好整以暇道,「你觸發緊急求援,要半刻鐘才能到北鎮撫司衙門。他們返回過來一刻鐘,而且緊急出動不會超過一百人。要有足夠的人手封鎖四周街道,要的時間就更久。你說的那些,不是不能做,而是來不及做。若不算得清清楚楚,我哪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蘇月夜苦笑道:「我的問題在我自己,我不想留在鎮撫司衙門。我不想留在京師,我不想在……杜郁非身邊。我不想看到他和羅邪。」
他一定知道一些,但似乎主謀不會是他。杜郁非輕聲吩咐道:「打到說實話為止。」
密件上簡單寫道:已至南京,藏身秦淮。似另有安排,未必至玄武。敵勢強大,望多做打算。蘇。
「據說是想自己找兇手。」孫觀笑了笑。
這不過三丈左右的房間,有一半的地板翻開。莫風洋和路弈反應最快,一個緊貼上牆壁,另一個拽著繩索向上急升。王成林和路宗雨同時向下墜落。樓飛則在下落前,攀住一塊地磚,然後被莫風洋拉住胳臂。
「這明明是為了幫你。」路宗雨沒好氣道。
樓飛道:「他和小路關係好,和我一直合不來。可能是我們背景不同。」
杜郁非讓袁彬發出警戒令,命所有人關注一個長相酷似張雲濤的犯人。但即便是他自己,也覺得這個命令有些詭異。
「大人,目前要查的人有七個之多,若有其他進展,比如一旦涉及書院的官員,就會有更多的事要做。」厲強躬身施禮道,「這與我們最初來時,預估的形勢不同。我怕人手不夠。」
兩邊的錦衣衛立時興高采烈地進去了。大約就刻把鍾的時間,錦衣衛稟報樓飛招供了。
「仍不死心?」王保保低聲道,「若接下我第三招,便饒你不死。」
兩人站定之後,同時冒出冷汗。
「這傷口已經結疤,愈合狀況良好,所以應該是昨晚之前受的傷。」甘孝琳解釋道,「傷口很小,說不清是什麼造成的。本來並不起眼,但兩個死者身上都有這東西,就一定有問題。」
大報恩寺里,驟然湧出百多個僧人,不顧一切地沖向一襲青衫的王保保。但他們尚未靠近,就被莫風洋和謝空夢攔開。
蘇月夜想了想道:「是誰教你使用的方式?比如轉化殭屍。」
「蘇姨,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路宗雨笑道。
謝空夢見到這道劍光,第一反應就是要替路宗雨擋下。
袁彬做錦衣衛有十個年頭,從一介小卒做到千戶,起起落落,歷經生死。毫無疑問他最討厭的事,就是半夜被叫醒告知壞消息。但無奈的是,每年總會有那麼幾次。埋在地穴里的是莫天洋、路宗雨,以及王成林。他們都是袁彬在錦衣書院教過的學生,尤其是路宗雨,是他和杜郁非一起在應侯府一案中救下的小孩。
「等靠岸嗎?」袁彬問。
但弓箭手已被張雲濤摘下頭顱。當張雲濤要繼續攻擊時,路宗雨才道:「住手。」
「我不明白,袁叔怎麼派了外人來調查。」最先到達的樓飛撇嘴道,「這難道不是北鎮撫司的家事嗎?」他比路宗雨早醒一個時辰,由於向來對自己的武藝有自信,對這次突起來突如其來的打擊很是不服。
「少安毋躁,蘇姨。這一切當然是有道理的。」路宗雨展開一張地圖,笑道,「日月印雖然被我用來驅使殭屍,但其本身是神聖之物,要修復不能只靠魔道的力量,更要靠天地之氣。在南京城浩然正氣,有何處比得上大報恩寺?來來,你們分別在日落後,站到我標記的位置。」他逐個吩咐,以莫風洋為首的七個殭屍。最後道,「至於蘇姨,你一刻也不得離開我的身邊。」
錦衣衛的包圍圈,沒能圍捕到路宗雨,路宗雨不知為何很熟悉地形,衝上河岸繞過樹林很快就消失了。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張雲濤的聲音含糊沙啞,完全不是以前的樣子。
滕鷹悶哼一聲,一腳踹在段虹心口,失去平衡的段虹落入下層的熔岩河消失不見。路宗雨心中大慟,瘋了般撞向對方。而騰鷹想要避讓,卻腦袋一暈,這才意識到段虹的箭上有毒。兩人拉扯著衝破了石壁,摔在無底洞的上層,路宗雨奮力抓住對方手腕,滕鷹的手掌沾滿了他的血。
「我當年擁有八個頂級異士,這八個異士是從一千個異者中選拔|出|來的。至於殭屍兵團,那則過萬。」王保保笑道,「天下雖然號稱有五大妖王,但其實誰的妖兵都沒有我的厲害。」
小乙眯起眼睛,低聲道:「人死無小事,大事無巧合。」
路宗雨道:「所以我才容易得手。」
屋檐下的黑影道:「實話說,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不論你活著還是死了,都必須服從我。而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什麼地方?」路宗雨認真問。
「說得也是。說讓你丟下日月印,又怎麼可能?」杜郁非將踏雪劍的劍鋒抖出一道弧線,目光看著對方手上的指環道,「我不知什麼是《妖典》,這《大艱難書》也是胡亂學的。但只要有人給我錦衣衛鬧事,只要有人碰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就一定不會放過他。」
「學生會好好做事的。」路弈認真道。
「這倒也有點歪理。」杜郁非笑道。
路弈和王成林剛下到地穴,突變就起!
王保保平穩站在陰影上,目光冰冷地望定對方。他嘴角帶起一絲譏嘲:「若就這點本事,豈不是來送死的?」
一身狂躁的莫風洋出現在屋頂,他輕靈地掠過飛檐,赤手空拳沖向那些錦衣衛。三個錦衣衛揮刀就砍,卻被他一個照面就拋了出去。
「什麼?」總旗吃了一驚。
王保保急道:「別去!」
「可那是要百戶才能進去的地方。」總旗皺眉道。
「我叫厲強,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的人。你是最後一個被問話的,但別緊張,昨晚參与行動的所有人都要問。」話雖如此,但厲強板著臉非常嚴肅,「將昨晚接到任務后,所有事不論大小都說一遍。」
王成林根據地圖找到了「地穴」的位置,樓飛小心檢查了一遍周圍的山林,站到高處學了兩聲鳥叫,表示一切正常,弟兄們很快在地穴前集合。
「雨哥兒,那麼早來這裏做什麼?」總旗笑問。
路弈磕了三個響頭,將額頭都磕破了,才沉聲道:「我會抓他回來。一定!」
杜郁非道:「相信你們都已知道,這次的嫌犯是路宗雨。儘管,我不知他為何要這麼做,但事實就是如此殘酷。而你們三人,暫無證據顯示你們涉及其中。樓飛,你樓家私自改動書院試煉任務,牽涉入了青城山的案件。這事之後會追究。」
「段虹死於滕鷹之手,你在青城山就已報仇。除非你之前隱瞞了什麼。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麼做。」蘇月夜坐在馬車上,喝著路宗雨煮的茶一路向西。
「大哥,你是認為他們被下毒?」袁彬問。
「這是哪裡?怎麼回事?」路宗雨問。
「傻不傻喲。人家都是放羊,或者騎羊,你怎麼被羊騎?」他問。
那胖子深深地吸足一口氣,人鼓得仿若圓球,隨後狂喝一聲,所有的力氣全部從手臂上甩出,肥胖的身子扁成了一張薄紙,暴虐狂放的力量從水面席捲而來!
岳夢瑤一把將對方抱住,深吸口氣掠至空中,一個盤旋遁空而去。
「小林死了。」路宗雨眼圈一紅。
嘭!張雲濤摔得灰頭土臉,但毫無意識地翻身就起。那動作迅捷得彷彿獵犬,一拳正中袁彬肋部。袁彬悶哼一聲,同樣一拳轟在對方的下巴上,大殭屍被拳頭打出一丈遠。張雲濤怪吼一聲,揮起血肉模糊的胳臂,張開大嘴沖向袁彬,如猛獸般上前撕咬。
「你何時來的?」袁彬皺起眉頭,這兩人不是說結婚前的一個月,最好少見面嗎?
一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布滿身體,他突然沖向被莫風洋和路弈圍攻的滕鷹,一劍穿透了對方胸膛。
「蘇大人回來了。」莫風洋在屋外道。
而據多日來的觀察,蘇月夜判斷路宗雨的精神上出了問題,儘管此人心思縝密,計劃周詳,有統帥之才。但他做事風格多變,而且時不時會有自言自語的事發生,這絕非什麼正常的情況。一個病人,帶著一群殭屍,經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半暈眩的路宗雨掙扎爬起,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詭異的聲音。
厲強道:「所以行動計劃是你定的?」
「兩個人產生同一種幻覺?」袁彬指著記錄道:「這兩個人從地穴被救出后,甚至都沒碰過面。」
岳夢瑤問:「我發現路宗雨的隊伍又多了幾個陌生面孔。」
冷哼一聲,羅邪雙臂揚起,廟宇的飛檐廊橋間,無數刀絲牽引「修羅動天斬」隨心而動,昂揚的刀絲猶若密集的雨絲倒飛上天。琉璃塔遭遇刀絲,仿若雨打殘荷,叮咚聲下千瘡百孔。
天色陰沉,香客們紛紛離開大報恩寺。洶湧的人流,讓寺廟門口非常擁擠。蘇月夜看著某個身影,忽然心中一動,對方面無表情地走過她身邊。蘇月夜目光掃過莫風洋和路宗雨https://read.99csw.com,他們顯然並未覺得異樣。
杜郁非看著平靜的水面,思緒飛回到高舉七星鎮魂燈的夜晚,此地又將迎來大戰嗎?他想了想道:「我一直有個疑問,大元的宰相王保保,原名擴廓帖木兒。他即便是天縱奇才,由凡人入魔,但這才幾年,憑什麼能和飛龍妖王齊名?」
路宗雨道:「鄭晨,你既然要拖那麼多人和你一起死,那我就順便在此給北鎮撫司一個警告。」他沉下臉道:「全部殺了!」
「搜一下樓飛的院子。動靜小一點。」杜郁非取出一塊裹屍布,又道,「帶條狗去。我要知道那東西究竟去過哪裡?」
蘇月夜道:「我知道你手裡的是日月印,也知道你來此地取了玄武杯。」
「很好,因為這絕不是巧合。」袁彬寒聲道。
路宗雨回到秦淮河的商船,莫風洋、蘇月夜見他歸來才放下心。路宗雨吩咐船往大報恩寺,而謝孔孟很認真地向他彙報其他人的訓練進展。半個月里,路宗雨又增添了多名新部下。每天改造一個武者,並且猜測對方會是什麼異能,簡直讓人上癮。
杜郁非拍了拍手邊岳夢瑤的口供,兩人說的一致,看來真的只有滕鷹和路宗雨才知道在洞底發生了什麼。在洞穴上層上,滕鷹被路弈剁去了右手,路宗雨一劍刺死了對方。而路宗雨也失去了最親密的愛人段虹。
「今天的任務是?」袁彬問。
路宗雨道:「但棺材里的確死人了。夢瑤,我沒有半點你下了地穴的意思。」
「我看你不是路宗雨,你到底是誰?」羅邪問。
「他最近半年來比以前還開朗了些,說來就這個比較奇怪吧。」路弈努力回憶道:「按道理說,他這半年的確遇到了很不順心的事。」
「這算是巫毒,還是瘟疫?」杜郁非問。
「我在永樂組的卷宗里,查到了日月印的來歷。奇怪的是,卷宗里說日月印已損壞,且不可能修復。」袁彬將那兩頁薄薄的記錄交給杜郁非,「或許,蘇姐看出了他們要做什麼,才決定跟著去。」
琉璃塔的頂端,發出沉悶的碎裂聲,半個尖頂滑落地面。
「玄武墨玉杯,我這輩子的福禍,都因你而起。」路宗雨輕聲道,他朝庫房外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將甲字型大小庫房的盒子全都帶走。
「杜大人,你知道永樂組嗎?」樓權見對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立即興奮道,「果然,到了杜大人這個級別,一定是知道永樂組的。永樂組是真實存在的!你既然知道永樂組,就一定知道道魔之戰了。」但杜郁非並無表示,樓權只能慢慢道,「我是一個對神鬼之事很有興趣的人,因為我很小的時候,曾被異物附體。是方士替我驅魔才得已倖存。今年四十歲的我,用了大約二十年來探索玄幻的世界。只要有特別的案子,或者特殊的人,我都會千方百計地去參与。但饒是如此,所得的仍舊只是一些傳說。後來隨著我在錦衣衛的地位提高,我開始了解到一段神秘的歷史,那就是永樂組。」
屋內燈火依舊明亮,人和屍體茫然對望。甘孝琳小心翼翼地向前跨了一步,那屍體突然從停屍台下地。
「所以我也奇怪你要做什麼。」蘇月夜問。
「張雲濤是樓家的人。所以你要對付他。」蘇月夜道。
杜郁非點頭道:「這是個辦法,但就怕放出會惹事。」
「凡是寶物都有靈,無有器靈,不算神物。簡單說,就是寶物的靈智。而日月印的戒靈傳承的應該是上一代主人,天下五大妖王之一的殭屍將軍王保保的靈智。」東方一緩緩道,「道魔之戰後,王保保照道理形神俱滅,日月印也損壞了。但萬一沒有壞,這個後果會很嚴重。」
「戒靈?什麼是戒靈?」杜郁非皺眉道。
被錦衣書院所有教員寄予厚望的學生莫風洋死了,死在樓權的院子里,殺死他的是樓權的綉春刀。
所有人頓時面色煞白,這到底是惹了什麼?
「你說的兩種可能,的確都不能排除。」杜郁非想了想道,「但這是兩條線,你不可能同時查。這樣,讓蘇姐兒查外頭可能針對錦衣書院的人。你來查書院是否內部有問題。」
「一個不少,杜大人正在詢問樓飛。」小校回答。
廊下忽然出現了許多錦衣衛,那個總旗鄭晨帶著一隊錦衣衛站在門廊前。
「沒有。」路弈小聲道,「但其實,儘管我們都深入了無底洞,但只有小雨、小虹,還有騰鷹去到了最底層。據小雨說,當時滕鷹把他們兩個支開,去了另一條支路很長時間。小雨擔心滕鷹的安危,就和小虹一起過去。他說滕鷹毫無理由地攻擊他們。而後,三人一路衝到了無底洞的上幾層。」
「我看他是沒帶黑驢蹄子不敢下去。」路弈笑道。
杜郁非道:「先關起來觀察一下。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弄清楚。」
杜郁非一直盯著貨船,眼看在船舷上放下兩條小舟,一條向北,一條向南。而南面這條船上,依稀有蘇月夜的身影。杜郁非親駕小船逐波而下,很快就逼近了敵人。
「所以這前五的人都還活著。」杜郁非踱著步子道,「這五個人是最有希望拿到百戶官職的。除了路家兄弟,別人我不了解。但總共五人,你費點心,爭取兩天內,把他們的卷宗做好。看誰最需要這個百戶,誰會不惜為此殺人。」
「好好!錦衣衛居然也出了英雄,這天下真是有趣!」」王保保大笑幾聲,收斂笑容,慢慢道,「請。」
路宗雨頭疼了半日,即將靠岸時,來到船頭透氣。陰沉的天色帶給他不錯的心情,路宗雨深吸口氣目光掃過河岸,忽然心生警兆。
「所以我們要完善日月印,那樣不僅會有更強大的軍團,更強大的寶物,當然還有更好的自己。」那聲音微笑道。
挖掘的眾人一通手忙腳亂,把滿身塵土,昏迷不醒的莫風洋和路宗雨先後抬出。袁彬微微鬆了口氣,但接著下面有哭聲和嘆息聲傳來,王成林的屍體也被發現了。袁彬彎腰穿過剛鑿開的地洞,樓飛小聲提醒道:「大人,這裏隨時可能再次出事的。」
夜空中的雲層忽然裂開,一縷皎潔的月光投射而下,王保保大袖一擺,人站到了五色琉璃塔的塔頂,在空中捧起玄武墨玉杯,接住那一縷月光。他閉目向天,指環舞向月亮,沉悶的雷聲響起,一道閃電劃下。
清晨的北鎮撫司庫房,一架馬車停在值班室前。
「我也沒注意莫風洋在做什麼,事情太突然。」路宗雨小聲道,「但我相信塌方后我距離小林不遠。」
杜郁非道:「至少在敵人那邊有一個自己人。要不然,天大地大,我們又到哪裡去抓路宗雨?」
「什麼?」
「好。」杜郁非認真道:「那你剛才有沒有驗查過張雲濤?還是尚未工作,他就屍變了?」
「無底洞一共九層。」杜郁非道。
岳夢瑤等了他一會兒,高聲道:「我不覺得事前安排有什麼問題,你讓宗雨檢討,他能說出什麼?這本來就是個突發任務,目前從外得來的消息,這是書院安排的對內試煉,而不是對外應付外敵的試煉。所以我認為錯不在我們,而在書院。」
前方有了光亮和人聲,就要到無底洞的上層了。二人臉上露出喜色,放開腳步提速疾奔。
蘇月夜道:「若你要去看琉璃塔,這邊上岸還要走不少路。而且報恩寺那邊是有地方靠船的。」
王術跨前一步,「嘭」的一掌拍出!掌風帶起層層風浪,卷向錦衣衛的快船。
「你怎麼看?」他問。
「所以這一隊人里分兩派,但在青城山各死了一人。」杜郁非總結道。
地上隱約有刀鋒亮起。路宗雨足尖點地,連續在下頭變換了三個位置,閃過了刀尖。而王成林則眼看要落在刀鋒上。路宗雨斜掠而起,將王成林推向遠端,儘管肩頭被刀鋒帶破,但是救了同伴一命。
「蘇姐兒沒有問題嗎?」袁彬問,那麼多人也只有他敢問。
杜郁非嘴角有些發苦,若毀了琉璃塔,即便殺了王保保,也是罪無可恕。他只得身子一偏,讓向周圍的空地。
羅邪笑道:「這就交給我了。蘇姐真能幹!」
路宗雨和路弈同年進入錦衣書院,性格細膩沉穩,極少在行動中負傷。路宗雨最擅長的是行動方略的制定,以及對卷宗的歸類記錄。因此蘇月夜常將其留在身邊作為助手。他最擅長的是太極劍法和太極拳,左右手都能用劍,但教官對其武藝的評價是中人之姿。此人八字純陰,直覺精準,並對凶煞之地極為敏感。
「可是……」鄭晨欲言又止。
岳夢瑤道:「我來之前,曾去叫他。小莫說,他有點頭疼。」
杜郁非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那麼多年你有遇到過這種事?」
蘇月夜道:「你選走水路,總有應對之法。」
袁彬道:「各地衛所有消息匯總,說是近來有不少武林人失蹤,你說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袁彬掃視看著周圍,慢慢道:「這是不到半年裡出的第二場亂子。你相信是巧合嗎?」
袁彬道:「我是怕萬一出事,影響大哥你辦婚事的心情。」
「你們的行動不應該是七個人嗎?」袁彬問。
「二層和三層之間的通道突然合攏,關鍵時候,路弈用兵器把合攏的石棺卡住了。」路宗雨道,「我看到玄武柱發生龜裂,於是沖向王成林想把他推開。但我動作不夠快,然後地穴迅速崩塌,我也失去了意識。」
鄭晨望向一臉獃滯的百戶,斷然道:「格殺勿論。」他和身後二十多個錦衣衛一起亮出綉春刀。
杜郁非在蘇月夜的馬車,找到一張匆忙寫就的留言:此次案件牽涉日月印及玄武墨玉杯,我儘力帶他們去南京玄武湖,望提前布局。日月印相關在永樂組卷宗有記載。
袁彬冷笑道:「那你要我怎麼問?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殺人了。」
路宗雨道:「首先,杜叔有禍不及妻兒的規矩。然後,我的那些家人……你是指生了我好多年,因為自己實在生不出才把我接回家的老頭,還是那個一心求子,從不正臉看我,真得了孩子,就把我丟回京郊小屋的大娘?我的親身娘親在生我時就難產死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已沒有家人。」
杜郁非笑道:「為防意外,我在此守著。我知道老爺子不喜歡有人看屍檢,但今天破個例吧。」
厲強皺眉道:「大人的意思是?」
天空飄著小雨,路宗雨負手站在船頭,看著莫風洋將一具屍體不著痕迹地沉入水中。
「帶著阿雨和阿飛就行了,他們二人通曉奇門遁甲。」路弈示意閑聊結束,「宗雨,你來定個計劃,然後我們執行即可。」
袁彬拿出一份名單道:「這是地穴塌方前,書院排名最靠前的幾個學生。」
袁彬欲言又止,想了想問道:「他為何進的後院,又有誰見他和你一起?你覺得他會告訴你什麼秘密?」
「真是沒出息啊。」那聲音忽然笑了起來,「但即便如此,你這幾日做的事,幾年來很多有雄心壯志的人也做不來。如果哪一天你覺醒了,我還真是期待。」
「沒有。」甘孝琳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十多年前,有過一次屍體從停屍台上坐起來。二十多年前,遇到過一次火葬某老婦,結果點火后那老太婆從棺材里跳出來的。但那些都是死後的突然反應,不像這次……這次他是跑出去的……他娘的,我真該在遇到這種事之前退休的。」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許久,蘇月夜忽然道:「我們就這麼樣,不要變好不好?」
孫觀道:「我要補充一條消息。這些孩子似乎很團結,鑒於我們沒有命令他們不許交流,所以他們在路宗雨的筆錄結束后,就回去開會了。」
「那幾個孩子是繼續關著?」袁彬問。
路宗雨聽說過厲強,此人是南鎮撫使司衙門的百戶,官職雖然不高但是出了名的狠人。據說在南邊排在刑訊逼供頭幾位。他點了點頭,認認真真將過程說了一遍。事實上這種審問,幾個月前他已經歷過一次,就是在騰鷹死之後。
「雲眉?你是說那個整天裝瘋賣傻,愛在秦淮河戲弄婦人的瘋和尚?」蘇月夜皺起眉頭,「那僧人酒肉不忌,唯獨洗澡洗得勤快。」
「我不快樂?」蘇月夜反問。
「黑燈瞎火的,你打頭陣試試?」莫風洋冷笑道。
甘孝琳看了看肉芽的根部,低聲道:「似乎已連在血肉上。」
「但你在行動時,並未將此告知其他人。」厲強道。
「地點是家父改的?學生不知。」樓飛詫異道。
杜郁非苦笑道:「一旦失去信任,重拾信任很難。樓飛不用帶了,讓夢瑤和小路跟我們走。」
「你到底是誰?你絕不是路宗雨!」蘇月夜問。
杜郁非彎下腰,仔細查看莫風洋的屍體,「但看不出是中毒了。叫甘老師來吧。之前那兩具屍體,也叫老爺子看一下。」
袁彬道:「他們說日月印是壞了的,所以之前並未關注。當然,儘管修復的可能不大,仍要我們多加小心,那東西依然具備蠱惑人心的力量。」
「十三天來死的第十人,活下來的只有兩個。」蘇月夜冷笑道,「我從前沒看出來你那麼冷血。」
「似乎對方右手的力量,遠不及左手!」羅邪苦笑道,「老杜的眼睛真毒。對方只有戴日月印的手有滅天之力。」
樓飛顫顫巍巍道:「大人,這東西不是我的啊。」
「有的,而且我覺得找到了一些問題,但要對比另外兩具屍體才能確認。」甘孝琳回答。
謝孔孟深吸口氣,四方風雲驟起,讓杜郁非和蘇月夜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這少年居然拉住蘇月夜的胳臂,平穩地站在水面一尺之上,並且飛快地遁向遠方。
馬車止步,袁彬送上來一份簡報。裏面是蘇月夜的密件,她和路宗雨迂迴去了湖南,然後坐船向東去南京。
夜深人靜,殮房四周靜悄悄的。甘孝琳平靜呼吸,重新望向停屍台,確認的確少了一具屍體,而不是自己的幻覺。他立即去報告杜郁非。
王保保長嘯一聲,飛身掠上塔頂,身如陀螺旋轉,嘴裏念念有詞。杜郁非人與劍光化為一體,流光清影逆風而上。背對皎潔的明月,王保保悶哼一聲,雙手一合同時一拳擊下。五彩琉璃塔發出清脆的叮咚聲,諸多位置發出龜裂。
張雲濤是書院的教官之一,身手相當不錯。袁彬輕聲道:「那你兒子呢?樓飛在下面嗎?」
路宗雨只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不會那麼容易。」樓飛小聲喝止試圖開棺的莫風洋,「你別亂動。」
「路宗雨。」袁彬道,「他今天是去蘇月夜那邊當差,是慣例。」
星裂。一掌之下,所有的刀絲都消失不見。
「無論要做什麼都不值得她冒險。」杜郁非道:「我們要封鎖往南的道路,務必在玄武湖之前解決問題。」
杜郁非道:「這孩子是我當年在福建找到的,沒想到眼看畢業了遇到了這場禍事。看來,我想不摻和這案子也不行了。」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紛紛躬身拜謝。
「但你卻必須聽我的。」路宗雨輕輕轉動左手食指的指環,一絲詭異的光澤在屋內亮起。「現在交出另一把鑰匙,然後去庫外等我。」
「也許是蘇大人讓他改變了主意。」厲強道。

「事了以後,要徹底查一下。」袁彬吩咐。
「你說了算嗎?」王保保笑道,「我知道她對你來說,有種親娘的溫情。但世道艱難,命運無情。你護住她,誰又護住你?」
「盜墓,要帶黑驢蹄子。」莫風洋笑道,「我們手裡有嗎?」
「我沒有拖時間,我只說跟著你一起走,但你要放過這裏的錦衣衛弟兄。」蘇月夜沉聲道。
「若不是我攔著,她早就進來把這怪物切了。」杜郁非苦笑道,「但我們有許多事情要通過這活死人來弄明白。羅牙兒,這就交給你了。袁彬,你去查一下蘇姐那邊的永樂組的卷宗,看看日月印到底是什麼。我會審問那些孩子,或者說,我們不能再把他們當孩子看了。」
路宗雨聽了聽庫房圍牆外的動靜,笑道:「我知道你有一半的可能是在拖時間。但你真以為,我們會被錦衣衛包圍嗎?」
「鎖起來!」袁彬吩咐道。
三人分開,小心觀察棺材。
蘇月夜怒道:「這從何說起?你打小就跟著我。我只是不希望你誤入歧途,所以即便有生命危險,也要在你身邊守著。」
「這傢伙就交給我了。對於怪物,我們修羅宗有些辦法。」羅邪的聲音出現在巷子里。
外面有人小心遞進來幾件東西,杜郁非看了看,又道:「青城山的試煉,原本安排在峨眉。是臨時改到青城山的,決策人是樓權。原因是?」
「甘老!甘老……」杜郁非連續喊了對方几次,才把老人從回憶里拉回。「我們要繼續屍檢,張雲濤的確死了,至於他為何死而復生,我們要在另外兩具屍體里去找答案。」
杜郁非回到審訊室,掃了一遍口供深深鎖緊眉頭。而樓飛儘管身上皮開肉綻,但並非致命傷。「若是問你,這一連串的事,誰弄鬼的嫌疑大。你說會是誰?」杜郁非問。
「為何無法拒絕?」蘇月夜奇道。
走在寺廟裡,耳邊是晚課的梵音唱誦。路宗雨手指輕輕搖動,彷彿在唱和經文。身後那些「殭屍」,一個個露出放鬆的神情。
「給我說一遍過程。」袁彬對小乙道。
杜郁非從船頭掠起,腳踩水波蜻蜓點水,凌空一劍刺出。叮的一聲,掌風和劍氣一碰,居然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家人就是家人。或許有對你不好的地方,但血緣關係你是改不了的。」蘇月夜調侃道,「就好像同窗不論你喜不喜歡,他們都是你的同學。只不過關係好不好罷了。我只奇怪,莫風洋一貫是你的好兄弟,甚至關係比路弈還好。從小你被欺負,都是風洋幫你。為何你把他變成殭屍了?」
從青狐塔回來后,原本杜郁非和羅邪的婚禮,變成了杜郁非、羅邪、蘇月夜三人的婚禮。這一變化,讓皇帝也很開心,因此多批了杜郁非一個月的婚假。儘管杜郁非經常回衙門辦公,但的確很多事都壓在了袁彬的肩上。
「等你有本事了,即便要復活段虹,也並非不可能。但一切急不得。實話說,你這麼兒女情長,如何成就大業?」
「樓飛招供了什麼?」袁彬追問了一句。
路宗雨有些詫異地看著周圍,夕陽西下時分,周圍船隻川流不息,而距離大報恩寺還有不小的距離,但他仍舊下令停船靠岸。停船之後,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種蕭索落寞的感覺,隨後凜冽難掩的心悸浮上心頭。路宗雨按住心口,露出痛苦之色,再抬起頭時雙目冰冷。
「學生們都在嗎?」袁彬問。
樓飛道:「你總不能遇到什麼事就怪上頭,這樣以後怎麼當差?這事情我認為要怪,就怪我和宗雨,我們兩人是修機關學的。沒看出玄武柱被動手腳是我們的錯。好在我們小隊沒人出事,王成林只能算運氣不好。」
杜郁非突然就在原地消失,王保保一抬頭,踏雪劍已出現在頭頂。
厲強將卷宗合攏,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在地穴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
袁彬看了眼幸災樂禍的路弈,低聲道:「沒人想下詔獄,越是錦衣衛越不想去。」
這個世上不是只有黑與白,還有灰色。那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整日在風雪狂瀾中奔走,然無論其去過哪裡,做過什麼read.99csw.com,最終都會被冰雪掩蓋。既不顯赫與人前,亦不留名于身後,謂之踏雪者。
殭屍身上的所有的穴位都不再有效,羅邪開始頭疼一旦打起來,該怎麼處理這頭怪物。她想了想,一掌將其拍暈,丟到僻靜處。自己小心地跟上了路宗雨的隊伍。
「王術死了,他似乎擁有某種控制水波的力量。或是別的。反正沒人能弄明白了。」蘇月夜笑道,「你要好好想一想,轉化這兩人時到底做對了什麼?」
羅邪道:「我覺得她最近似乎不是很開心。」
杜郁非道:「喊冤若是有用,這世上還會有枉死的人嗎?你爹被押走的時候,可比你淡定多了。」
「我何時死了?你是……你是甘孝琳?」張雲濤發出乾澀低沉的聲音。
樓權道:「我一年前辦過一個盜墓的案子,從盜墓賊手裡奪得兩張藏寶圖。其中一張是忘情谷的無底洞。」
「若為了什麼名分,我不需要等到今天。而今天他給我的這個名分……」蘇月夜輕輕哽咽了一下,「之前那麼多年,有意義嗎?就算是我不知足吧。我知道這個結局在別人眼中很好,但我這不是要的。」她低下頭了一會兒,重新抬起時已面帶笑容,「感情的事,你小孩子不懂。」
「東西究竟有沒有到手?」杜郁非問。
他不似一個人,入魔的王保保不只是王保保。杜郁非在心裏默默盤算這兩句話,對袁彬道:「帶人去秦淮沿岸布控,小心莫露了痕迹。」他扭頭對東方一道,「不管出什麼事,東方你都留在玄武湖,以免被人聲東擊西。」
岳夢瑤道:「打暈?我決不許你有危險。決不許自己失手。我一路上一直靜默在杜郁非他們身邊,不就是為了最後時刻救你?走,我們快走!」
「看來路弈說對了。路宗雨會選一條避開錦衣衛勢力範圍的路,並且這條路是水路。」杜郁非輕聲道。
「你們在青城山事後的調查里,有沒有說謊?」杜郁非問。
孫觀道:「只能說確實是人在下頭可能性更大些,但他把二三層都弄塌方了,有誰能保證石頭掉下來不砸到自己?」
「這事情聽著很不靠譜。」杜郁非冷笑道,「青城山大戰發生在幾年前?而盜墓賊在意的應該是古墓居多吧?一張地圖,就把你吸引成那樣?」
袁彬腳步再次靈動一變,踏入對方近身,雙峰貫耳擊打在對方腦袋上。張雲濤昏昏沉沉,卻仍勉力支撐不倒。袁彬舉起破裂的磨盤,拍在殭屍的頭上,張雲濤這才倒在地上。
「我……我……說是小乙哥。」樓飛痛苦道。
幾個人把火把掛到高處,分開研究這二層的布局。
蘇月夜道:「他們接受調查,對你有什麼好處?畢竟那點證據是無法對他們造成什麼傷害的。」
「感情的事,你不懂。我想嫁給杜郁非,但不想這樣嫁。」蘇月夜眼中淚花閃動,咬著嘴唇道,「秘密換秘密,我想離開京師,就是這樣。」
路宗雨揮手讓其他人退下,微笑道:「今次這樣的回答不行。你若不說出真實的理由,我不能留你。」
「難道我死了?」張雲濤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看邊上的另兩具屍體,忽然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管不顧地大步朝外奔去。頭兩步的步子有點僵硬,但很快就健步如飛。甘孝琳跟著衝出殮房,但他老邁的身體根本無法追上對方。
路宗雨一直摩挲戒指的手停了下來,似乎認認真真重新打量了面前的女子,忽然發出了一聲歷經塵世的落寞嘆息。
路宗雨和氣地遞上公文,與守庫的錦衣衛總旗鄭晨打招呼。
路宗雨抱住路弈,對女人怒道:「你打暈他就是了,幹嗎下殺手?」
貨船慢慢調頭,遠端的錦衣衛看到這一變化,立即拉起了水下的鎖鏈。貨船巨震,船底迅速浸水。
「等一等,什麼女鬼?」路弈問,這事路宗雨並沒對他說過。
突然,斜刺里路弈殺到,一刀斬落了滕鷹的左手。鮮血飆起,滕鷹面孔煞白,舞動大劍護住門戶。偷襲得手的路弈,仍舊戰其不下。
杜郁非和袁彬來到錦衣書院時,學員的宿舍一片狼藉。原來有巡邏的學生髮現一個酷似張雲濤的人出現錦鯉園,隨後引起大騷動。變成好幾隊學生,圍追堵截那個「活死人」。用書院院長譚倫的話,儘管仍舊讓對方跑了,但畢竟是提振書院士氣的一件事。
在這種亡命千里的時候,路宗雨居然還能找到她最喜歡的茶葉,這真叫人懷疑,他到底急不急,緊張不緊張。
杜郁非心裏苦笑,永樂組的那些人其實比怪物還怪物好嗎?但他並不想和局外人多說,所以把話題拉回來道:「所以你認定那邊有什麼寶物留存?」
張雲濤一路去往錦衣書院,在奔跑時經過熟悉的街道,他逐漸恢復了一些世上的記憶,在經過一間服裝店時,穿走一套衣裳。
杜郁非優雅地抬了抬手,示意輪到對方進攻。王保保冷笑著一揮衣袖,左手全力一指點出,杜郁非再次從原地消失。王保保無雙無對地力量橫掃向院中大樹,指力過處大樹被連根拔起。藏身於樹梢的杜郁非瀟洒地往後翻出,落在了琉璃塔上。
路宗雨笑道:「蘇姨,你說你了解日月印,但問出這句話,我就懷疑你了不了解了。」
路宗雨想了想,在圖上勾出三人的位置,王成林靠近玄武柱,莫風洋最靠近棺木,而他在兩人之間。三人成品字形站位。
杜郁非冷笑道:「樓家為了彭祖峰的某件東西,臨時將試煉地改到了青城山。但樓家並未得到想要的東西,那場試煉就失控了。」
杜郁非道:「這次抓的路宗雨和莫風洋,不亞於是我們的親人。抓捕他們,難免困擾我們的情緒,導致這樣那樣都不順手。所以各位,都不要抱怨了。所有事我們在玄武湖解決。」
「斷手?」
「但以你現在的力量,去了就是送死。」王保保笑道。
杜郁非看也不看對方的屍體,轉而立於船頭,望定蘇月夜道:「好了,跟我回家。」
站在山風刺骨的山路上,袁彬看著火把林立的太虛谷皺起眉頭。
「你們查的怎麼樣?」杜郁非問厲強。
路宗雨道:「我都不確定是不是幻覺。但既然厲強這麼問了,說明莫風洋也一定遇到了。」
「有沒有布置毀掉地穴的機關?」袁彬問。
船艙里的男女呼天搶地,碼頭上的錦衣衛很快意識到著火的船上有百姓,分出幾條小船前往救援。
杜郁非苦笑道:「這具屍體要看好,我多叫點人來。」
杜郁非道:「不錯,急的是我們。讓那幾個小子繼續分析,看在哪條河道能攔下他們。」
路宗雨和錦衣衛百戶一起去庫房,他要進入的是機密寶庫。庫房規定,要進入寶庫需要三件東西,第一,身份必須錦衣衛百戶以上;第二,要有鎮撫使以上的授權;第三,要有庫房相關寶盒的鑰匙。
「你……為何不早告訴我?」路弈責備道。
「如何服務?」路宗雨道。
「蘇姨,你熟悉秦淮,你可知道,在大報恩寺重修之前,這裏住著個了不起的和尚,名叫雲眉。在道魔界被譽為三百年來釋家第一。」
路弈苦笑道:「我知道,但我必須留下你。否則我如何對得起杜叔?」
「這卻未必,這次試煉出了意外。那最後一次終極試煉就變得格外重要。」路弈給路宗雨遞過茶水,小聲道:「既然他能玩陰的,我們也就不用客氣了。換在五年前百戶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如今哥哥我會替你全力爭取。你我兄弟同心,什麼都能做成。」
「但要觸發之前動過手腳的地方,還是要在底層才能做到吧?」厲強問道。
王保保笑了笑道:「原來是呂仙樓的弟子?你家師父也就那樣,何況是你。」他右手一擺,一隻巨大的手印覆蓋而下。
「但他確實今晚到了你的屋子。」杜郁非道。
樓飛苦笑道:「學生睡覺向來睡得很死,他闖破屋門我才反應過來。當真是驚出一身冷汗。」
「那東西重要,還是她的命重要?」羅邪沒好氣道,「你有沒有覺得她最近不太對勁?」
袁彬打開口袋,裏面是一塊塊的血肉,他對著燈火仔細查看了下,稍稍鬆口氣,這隻是豬肉而已。然後他檢查盒子,盒子里有一些銀票,數量不大大約百多兩;一些並不貴重的珠寶;再就是一幅青城山的地圖。
袁彬來到地穴|口,提著火把向下走,這裏原本是俠客山莊的產業,後來轉給錦衣衛,供書院堆放雜物,有時用來做試煉場。
「要不然呢?」鄭晨怒道,「我已觸發危急警報,很快四面的大街都會被封鎖。你們插翅難逃。」
「王保保,若我真有能力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從我心裏趕出去!」
路宗雨道:「大哥,放我一條生路。你知道,我從未想過傷害你。我可以轉化莫風洋,可以轉化別人,但從未想過把你牽扯進來,從未想過轉化你。」
袁彬又道:「羅邪送來報告,王瑞在發燒一日後,于第二日凌晨間死亡。張雲濤,則沒有大的變化。她說,這個殭屍,生前的武藝仍在,但精細的招數基本不用了,戰鬥方式彷彿黑熊,主要是以力克敵。從智力則說不好,他目前對食宿等生活所需沒有要求,與其說他是人類,不如說更接近狗吧。羅邪說,研究已經結束,她準備南下了。」
王保保陰惻惻道:「如此,你也活不了。」
「從沒見過。」甘孝琳指著王成林道,「他身上沒有。姑且認為是一種毒。」
百戶一怔,隨後點頭道:「你說的是,我帶路吧。」
袁彬慢慢走到過道口,問樓權道:「這次的任務是誰布置的?你嗎?」
路宗雨將指環摘下,望著窗外的池塘默默運了半天力,終究沒有把指環丟去。他將指環放入墨玉杯,隨後用小刀劃破手腕,將鮮血滴入杯中,指環泛起一陣迤邐的光華。路宗雨依稀發現,指環上的圖紋更清晰了。
「什麼聲音?」厲強追問。
蘇月夜寒著臉道:「成交嗎?」
「什麼?」蘇月夜道。
「所以我覺得樓飛有問題。」路弈小聲道,「只有他可能提前知道任務。」
袁彬帶人來到河邊,這裏只剩下血泊中的路弈。「小乙哥,小乙哥!」他大叫著。
張雲濤隨之消失於黑暗中。
「大哥……」袁彬苦笑道。
老規矩,我們用抓鬮的辦法決定誰做先鋒,誰做掩護。當時,就決定了我、莫、王,三個是先鋒。路弈、樓飛、夢瑤在外掩護。出發后,樓飛和王成林騎馬在最前頭。我們其他人,距離他們大約五十步的距離。夜路並不好走,不過我們到達太虛谷之前,路上很太平,並沒發生什麼事。
「你已經回北院了,大夫說你和莫風洋都沒事,只有一點皮外傷。」路弈慢慢道:「小林死了。昨晚你們快得手的時候地穴塌了。」
邊上的錦衣衛迅速敲響銅鑼,遠端迅速傳來更多腳步聲。
王保保笑道:「的確有用。只是陷阱也很危險,憑現在的你應付不了杜郁非。」
杜郁非道:「你不想嫁給我嗎?」
「風險越大收益越大,可以賭一賭。」路宗雨冷笑道。
「特別的事?」路宗雨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慢慢道:「你是指什麼?」
杜郁非說:「那他們沒有提及,殭屍的怪異體質問題?」
「該死的,撿起那枚指環,在那條噁心的斷手上的指環。」
杜郁非道:「但路宗雨從寶庫取走了十來件東西,他的目的不好猜。他們有說其他物件有什麼用嗎?」
小乙道:「小半年前……青城山的事後,沒有補人。因為這個班很快就要各奔東西了。」
杜郁非道:「但路宗雨也是官宦之家。」
袁彬苦笑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向那份名單。心裏想的卻是,杜哥的婚期定在春節,成婚之後不論于公于私,這錦衣衛都會發生不小的變化吧。
杜郁非深吸口氣,低聲道:「找到他再說。」
「看到你隨意處置俘虜,我若不跟著,你不知會做出什麼。」蘇月夜笑了笑,指著謝孔孟,慢慢道,「另外,我還有個驚喜要告訴你。」
「我不信,我不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決斷。」蘇月夜搖頭道:「你不是這種人。」
另一邊,還有個青年爆發出周身火焰撞向來敵,但他還沒靠近劍鋒,就被劍氣斬為兩半。在其身後,莫風洋大吼一聲,雙拳攔向劍光。那御風而來的劍光,這才改變了方向,劃出一道金虹般的弧線,縮短了近十丈的距離,攔下王保保那天崩地裂的一指。
秦淮河上久不使用的系統又被激活了?杜郁非詫異地看著密件上的油紙包,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是很多年前,蘇月夜剛開始做暗樁時,在南京城裡和他的聯絡方式。他們通過秦淮河道,能迅速隱蔽地傳遞許多消息。
「開會?」袁彬怔道。
路宗雨戴回指環,轉動著日月印走出屋子,身上散發出一種詭異的落寞。黑夜中,美得如深谷幽蘭的蘇月夜站于屋檐下。
轟隆一聲,庫房的內牆突然被轟出一個大洞。張雲濤手提刀劍走了進來。與此同時,那個錦衣百戶也拔出綉春刀,殺向自己的手下。這一變化,讓守庫的錦衣衛們措不及防,只能紛紛後退。張雲濤不言不語間,就斬翻了六七人,眨眼間滿地都是鮮血。
「書院在城西。我們走。」杜郁非道。
莫風洋猝不及防,胸口中了兩箭。但他眼中閃過荒謬之色,淡定地把弩箭從胸前拔出。弩箭的倒鉤拉開他的衣襟,露出胸口觸目驚心的一長條傷口。
「為何一定要抓此人。」羅邪嘟囔道,「他又沒擋錦衣衛的路。」
牆上釘著兩排弩箭,樓飛皺眉道:「你能不能小心一點。一個精緻的陣法,任何輕微的觸動,都會帶來很壞的結果。」
封出十余招后,轟隆一聲!踏雪劍被狂野的罡氣帶動,杜郁非飛身跌出,撞在報恩寺的影壁牆上。
「路弈說,靠水的地方讓路宗雨格外舒服。」袁彬道:「但他沒猜到的是,對方用了十多天,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顯然,路宗雨並不急。」
杜郁非咬牙不動,一拳擂在對方腿上,兩人各退了五步。
「總之不許你碰她!」路宗雨斬釘截鐵道。
「杜大人。」甘孝琳沉聲道。
突然,滕鷹如魔鬼般擋在出口前,高大的身影沉重的劍影使得洞窟重歸黑暗。無比沉重的一劍凌空劈來!段虹疾呼一聲,將路宗雨推開,自己被劍劈個正著。幾乎在同時,她的三枚鐵翎箭正中對方。
殺人和解剖屍體並不是一回事,很多人可以殺人,但絕對不願意去碰屍體。對甘孝琳來說,吃仵作這口飯有五十年的時間,屍檢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即便如此他也無法接受死而復生這種事。所以甘孝琳堅信,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王成林的屍體情況和之前仵作檢驗的結果一致,是被巨石砸死的,他轉而面對莫風洋。
「丁字,九號櫃。」路宗雨道。
路宗雨對少年和胖子道:「你們保護蘇姨,聽她號令。若她不願意逃就放她走。」隨後,他帶著王術和莫風洋向岸北走。
「路宗雨!」路弈大聲道,他守候在此就是為了等弟弟。
「悟道三百年,也不如秦淮河邊在片刻風流。他曾這麼對我說,勸我放手。」路宗雨走在寺廟龐大的建築下,微笑道。
袁彬面無表情地走到最底層,翻過亂七八糟的廢墟,裡頭小乙打著火把肅然而立。王成林被壓在大石柱下,大量鮮血滲入泥土。袁彬望向角落的一堆亂石,大石頭下是被壓扁的寶箱。埋伏在箱內的張雲濤被突如其來的大石頭壓斷了所有肋骨,空有一身本事卻一點也沒有用出來。
蘇月夜慢慢道:「鄭晨,你攔不住他們的。放他們走。不要枉送了那麼多弟兄的性命。」
「這個他們並無答案。」袁彬搖頭道,他發現杜郁非很重視永樂組的話,永樂組是個很神奇的組織,這當然沒有錯,但從前的杜哥不是這樣的。
袁彬道:「小岳說,儘管記錄上說段虹死於意外,但去過青城山的都知道,是滕鷹一手促成了段虹的死。所以青城山的事,在大家心裏從未結束過。」
「你怎麼說都好。」路宗雨笑道。
鄭晨倒吸一口冷氣,自語道:「殭屍……」
「是的,一路上我和莫風洋他們相繼遇到他們。的確如他所說,滕鷹瘋了般地攻擊我們。」路弈眼中露出恐懼之色,「瘋了……」
「總不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袁彬招了招手,讓人將樓權押了下去。
「很不順心是指?」杜郁非問。
王保保身子一晃,腳下的陰影散落,他皺眉立於塔下。
「那樣我們才有機會把小莫轉化回來。」路宗雨道。
袁彬又道:「然後,本次案子,死了幾個人?」
杜郁非沉默了一下,半轉身要離開,又停步比劃道,「有一種東西,會造成那麼大小的傷口。你覺得會是什麼?」
邊上的蘇月夜不知路宗雨在心裏和人對話,微笑道:「對了,謝孔孟最近改名為謝空夢了。據說他時常做些稀奇古怪的夢。」
杜郁非問道:「樓飛的院子後面就是大街了,沒有其他書院的人住。那傢伙去他的院子做什麼?」
「我們就這樣,不行嗎?」蘇月夜重複道。
路宗雨道:「那又怎麼?我是據實回答。而且我想莫風洋一定也聽到了。」
「這事,不能對外人說的啊。」東方一微微一笑。
「我根本不想殺他。但他在筆錄后悄悄跟著我。我問他要做什麼,他說有機密提供。所以我就讓他進院子了。沒想到,他沒說什麼秘密,直接上來就動手。」樓權一臉無辜,又帶點惶急道:「我被逼無奈只好拔刀。」
「若被別人看到你,我想這裏一半的學生都會嚇死。」屋檐下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東方一道:「上頭近日來了通知,告知杜大人會需要我幫忙。所以,東方一在此聽候差遣。」
袁彬將東西收好,又把屋子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遺漏才走出房間。外頭的錦衣衛小聲道:「獵犬確認了行蹤,張雲濤只到過這片院子。之後就繼續向西,一直到西河橋邊上失去蹤跡。」
杜郁非皺眉看著衙門連夜裡呈上來的報告,他對死去的張雲濤印象不錯,在書院教了八年的書,之前曾是很能幹的錦衣衛。
厲強過來道:「王瑞一問三不知,完全不知自己怎麼會被路宗雨控制的。只是說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迷糊了。」
這時,袁彬帶著永樂組駐守玄武湖的領隊前來。來的居然是東方一,杜郁非怔了下,隨即意識到,東方一作為金陵東方家的人,負責永樂組在此的事務,本是理所當然的事。而東方一身手非常不錯,可謂得到一個強援。
名單上分別是:小乙,路弈;樓飛,錦衣衛千戶樓權的兒子;莫天洋,這一屆里武功最好的;路宗雨,統籌能力最好,但身體先天較差,武藝成就不高;彭富成,西北彭總兵的孩子。
路宗雨道:「我原以為存活率會高些,就好像我在京城對幾個人用了日月印,至少有一半人有用。如今看成功率真的有點低,但要做大事就要有犧牲。」
杜郁非連續詢問了許多人,從教書先生到路弈,從路宗雨的父母,到平時照顧他起居的僕從。居然沒人看出他發生了什麼特別變化。
「杜郁非來了。」路宗雨道,「這裏河道狹窄難進難出,果然是合適的伏擊點。」
厲強道:「這卻不然,事實證明三個進入底層的學生,只死了一個,而活著的兩個也沒受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