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輕快的女聲，門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蘇斌的妹妹蘇倩敏手倚門框，笑眯眯地說：「菲菲姐，哥哥就是這樣，你別生他的氣。」她漂亮的杏眼正對著我，眼神沒有焦距。

「怎麼樣？」我看著蘇斌的側臉輕笑，「事實證明，我又一次說對了。」

兇手在案發現場沒有留下半點痕迹，這就說明他是有組織能力的犯案者，智商不低。他懂得篡改屋外的監控錄像畫面，不止證明他擁有技術能力，更說明整個作案過程是有預謀的。這樣的兇手不可能隨機殺人，六名被害人之間必定有交集。

我同樣詫異地看他，左手捂住後頸，仔細端詳張恆的臉。他的鼻子上貼著創可貼，整張臉說不出的怪異。突然間，我恍然大悟。他的嘴唇屬於第一受害人;眼睛屬於第二受害人;顴骨屬於第三受害人……他就是連環凶殺案的兇手！

蘇斌駕駛我的車子前往案發現場，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漫不經心地瀏覽錢默的資料：「受害人是典型的改造人，一流的學校，最好的住宅，一個月的工資抵得上我倆一年的收入。」

不過嫉妒歸嫉妒，警察的使命感還是令我按下了通訊器。我對調度員說：「我是警官季菲，我與蘇斌警官將在……」我用手機確認了蘇斌的位置，沉聲說，「我們將在四十分鐘后抵達死者錢默的府邸。」

我上前兩步，在電腦屏幕上調出六名受害人的照片，驚道：「他們的共同點是美貌！錢默的五官無可挑剔，他的鼻子尤為高挺。其餘五人雖然只是普通人，但第一受害人的嘴唇，第二受害人的眼睛，第三受害人的顴骨……」

「張恆，是你嗎？」蘇倩敏朝我們看過來。她是瞎子，只能通過身上的感應器，感應四周環境。

「菲菲姐，救我！」蘇倩敏驚恐地大叫。

我打開保險栓，正要扣下扳機，就聽蘇斌大喝一聲：「不要開槍！」

「和朋友見面，很好啊！不過見面的時候要注意安全。」我微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掩下眼中的不耐煩，壓低聲音說，「你哥哥過來了。」

他眼中的關切讓我的胸口微微泛酸，我脫口而出：「敏敏，是不是為了見網友的事？」

張恆一連後退數步，震驚地看著我。

蘇斌把畫面倒回去幾幀，屏幕上出現一名四十多歲的男人。他叫胡一帆，是臨床試驗的志願者之一，不過他本身也是一名整容醫生，多次接受整容手術。他曾接受採訪，聲稱基因整容技術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敏敏，她真的不是人！」張恆一把打落蘇倩敏的手機。

「對，我們是搭檔。」女人笑靨如花。

「菲菲姐，你現在方便說話嗎？」蘇倩敏說得又急又快，聲音里夾雜著局促與不安。

我馬上在腦海中搜尋相關信息，在鍵盤上鍵入關鍵詞，一則新聞躍上電腦屏幕。

張恆歇斯底里地疾呼：「如果你是人類，早就死於心臟驟停了！」

「是這樣嗎？」女人揉了揉後腦勺，「記憶」慢慢湧入她的腦海，她高興地說，「我記起來了，我陪敏敏見網友，那人竟然是我們正在追捕的連環殺人犯，他偷襲了我……幸好你及時趕到……」

我快步走在黑漆漆的走廊，一腳踹開玻璃門。「不許動！」我環顧四周，唯一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背對我，「把手舉起來，慢慢轉身。」

我接過針筒，針尖穩穩紮入紅點。很快，針筒的微型顯示屏上出現了六組DNA。

許久，他失神地跌坐回椅子上，努力壓下眼中的淚光。

我正想趁機連接公安局的資料庫，再次排查張恆的背景資料，突然頸后一痛。我清晰地感覺到，一支針九-九-藏-書管從我的顱底直戳大腦皮層。我本能地揮拳，直擊行兇者的太陽穴。

蘇倩敏似乎並沒察覺我對她的厭煩，焦灼地問：「菲菲姐，張恆說，他想儘快與我見面。我該怎麼辦？」

「別這麼憤世嫉俗。」蘇斌橫了我一眼。

拜R-h3基因所賜，我的大腦神經元可以接收到智能晶元的信息，我的聽覺神經可以與人造耳蝸完美結合。可惜，它無法賦予我美貌，不能令我青春永駐。於是此刻的我躺在美容院的美人榻上，任由機器人美容師在我臉上塗塗抹抹。

我的心頭一陣火熱，越過蘇斌逼近地下室入口。

男人依言轉身，他醜陋的容貌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不過我依稀可以辨認出，他就是胡一帆。

「是菲菲姐嗎？」

離開美容院，我駕車來到蘇斌的家。他看到我微微一愣，隨即略帶不悅地指責我：「季菲，你又監控我的位置。我們是搭檔，應該相互尊重！」

「我去追！」我不顧一切循聲追了出去，只見一輛汽車絕塵而去。我連開數槍，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我……」蘇倩敏欲言又止。

預料中的短暫僵持，蘇斌終不敵我的堅持，他轉過身，嘴裏嘟囔：「我去拿外套。」

「你沒聽過『畸形恐懼症』嗎？整容也會上癮的。」我一目十行地瀏覽胡一帆的資料，轉頭對蘇斌說，「走吧，先把他抓回來審問。」

我挑眉輕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咱們搭檔這麼多年，我年輕貌美又有能力，你為什麼沒有愛上我？」

我手指路邊的機器人警察，一字一頓地陳述，「改造人不可能英年早逝。金錢可以購買健康的身體，可以獲取優越的生活，可以培育優秀的後代，這就是高科技時代。」

「吱——」蘇斌猛打方向盤，用力踩下剎車。車子蛇形幾十米，在一陣此起彼伏的喇叭聲中停在了路邊。

我看到蘇斌目不斜視，故意高聲回答：「方便啊，是你哥哥在開車呢。」

我沒有DNA？我呆住了。

「難道不是嗎？」我心懷憤懣，「因為他們是普通人，所以他們不明不白死了，結論只有一句話：心臟驟停。」

蘇斌很有默契地上前一步，在屏幕上比劃兩下，調出錢默頸部的傷口照片。

蘇倩敏沒有回答。我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對著手機道：「我也正想屏蔽你哥哥呢！」我在自己和蘇斌之間豎起音頻屏障，又悄然取消。

我還來不及指控他，他驚呼：「你不是人？！」

「發生連環凶殺案，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早前我查過「張恆」這個名字，他是車管所的一名小職員，沒學歷，沒背景，相貌普通，每天從事枯燥而機械的工作。

「菲菲姐，你怎麼知道的？」

看到「心臟驟停」這幾個字，我全身的血液幾乎沸騰。如果我能在一天之內偵破連環凶殺案，這將是刑偵隊有史以來最快的破案紀錄。

巨型玻璃屏幕上，依次顯示六名被害人的基本資料。搜索引擎正在比對信息，嘗試找出六人的共通點。

當車子駛入公安局大門，我立馬把路上的小插曲拋諸腦後，疾步走入刑偵隊辦公室。

「怎麼會。」我輕握蘇倩敏的手背，「你哥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早就習慣了。」

蘇倩敏雙頰微紅，低聲說：「他、他恰巧路過山海，說是迫不及待想見我……我本來不想答應的……」

雖然R-h3基因令我與眾不同，但我的內心深處同樣對改造人又妒又羡。

蘇斌坐在病床邊，怔九*九*藏*書怔地盯著床上的女人。

我看著照片喃喃低語：「半毫米的穿刺傷口……從顱腔底部直接延伸至大腦皮層……」我隨手拿起一支鉛筆，一邊回憶一邊做了一個穿刺的動作，點頭道，「是大腦皮層沒錯！」

「你問她，那人叫什麼名字。」蘇斌低聲插嘴。

我才想到這，蘇斌已經走了過來，順著我的目光看一眼小紅點，默默遞上DNA攝取針筒。

「就是他！」我驚呼一聲。

恍惚中，我感覺到一雙結實的手臂抱住了我的身體，熟悉的氣息縈繞在我周圍。

「不，我是活生生的人！」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我有家人，我有七情六慾，我和蘇斌是搭檔，我天生是警察！我惶恐地看著空蕩蕩的DNA攝取針筒，扣下了扳機。

蘇倩敏正在坐立難安地等我。

電光火石間，胡一帆將手中的針筒扎入他自己的心臟。他掙扎兩下后，沒了聲息。

我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我很想問一問他，既然他知道我是機器人，在我們險些出車禍的時候，他為什麼捨身救我？

我微微一愣，這才想起頸后的刺痛。我伸手觸摸痛處，用力那拔出那冰冷的東西。那是一支DNA攝取針筒，裏面的納米機器人本該收集我的基因藍圖，可是針筒內空無一物，屏幕上一片空白。

蘇斌拿出一支煙，顫著雙手點燃香煙。

我拔出手槍，直指張恆的額頭，高聲道：「你在本地車管所上班，每天負責核對駕駛證信息，這才看到六名受害人的照片。電腦沒有從六名受害人的社會關係中找到你，因為你太渺小，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季菲，你太偏激了。」蘇斌搖頭。

我叫季菲，是一名刑警。

「他這麼對你說的？」我微微一怔，這時，蘇倩敏的手機屏幕亮起，她站起身，局促地走到窗邊接聽電話。

蘇斌沉著臉發動車子，惡狠狠警告我：「以後別開這種玩笑！」

我跟上他的腳步，回頭對蘇倩敏笑道：「晚些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我再次環顧四周，確定張恆還沒到后，笑著問：「敏敏，你之前不是說，見面在兩個月後嗎？怎麼突然提前了，又約得這麼晚？」

「過分自信等於自大。」蘇斌的語氣夾雜淡淡的嘲諷，「現場急救人員說，錢默的死因並沒有可疑之處，你為什麼認定他是被謀殺？」

「什麼事？」我不耐煩地詢問。

等待的時間相當無聊，我百無聊賴地打開人造耳蝸，切入公安局的通訊系統。

蘇斌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抬頭示意門廊上的攝像頭。我沖他勾起嘴角，掏出手槍，「嘭」的一聲打爛了攝像頭。

「發生了什麼事！」蘇倩敏茫然不知所措，被張恆抓住了手腕。

我是警察，我必須救她;她若是活著，蘇斌就會發現我知道自己是機器人。我是機器人，就不再是他的拍檔，不再是警察。我竟然是自己口中「愚蠢的機器人」。

就在我和蘇斌驅車趕回公安局的路上，電腦系統排查出了六組DNA的身份。包括錢默在內，六人皆已身故，他們的死亡時間大約間隔一個月，死因都是心臟驟停。

我聳聳肩，徑自陳述：「發生了凶殺案，我們得馬上趕去現場。」

我的大腦一團混亂……我不是人類，根本沒有大腦，我只有程式與晶元……我應該救她嗎？

我半眯著眼睛，緊蹙眉頭，失望地看著不斷跳出的「None」提示。

我撇撇嘴，正色道：「敏敏，你還沒有告訴他，你的眼睛看不到？」

「新銳美容醫療公司的人全都在監獄。」蘇斌搖頭。

我和蘇斌驅車來到胡一九-九-藏-書帆可能藏身的地點。我看一眼時間，心臟「撲通」直跳。錢默死亡至今不足十小時，這會兒兇手很可能正在裏面接受手術，若是我能將兇手一舉擒獲……

「菲菲姐？」蘇倩敏聲音嘶啞，身體無助地靠著窗檯。

年輕的改造人死於心臟驟停？我輕輕皺眉。

「你想說這個世界不公平？普通人相比改造人，只是二等公民？」蘇斌與我並肩而站，目光同樣注視著玻璃屏幕。

「基因整容技術，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胡一帆的聲音似烏鴉一般嘶啞，「你長得真美，你是不會明白的。」他突然抓起手術椅上的針筒。

這時，我腦海中突然出現幾行字：我是警察，我必須履行警察的職責;蘇斌是我的拍檔，我必須保護他的安全;蘇倩敏是蘇斌的妹妹，我必須滿足她的要求。

「他死了，死於心臟驟停。」蘇斌伸手觸摸躺椅，突然舉槍環顧四周，急道，「剛才有人在這！」

我的心口一陣抽痛。我是機器人，我沒有心臟，為什麼會心痛？我怔怔地看她。她是這麼渺小，這麼無助。她和我一樣，從來不知道我是機器人，那蘇斌呢？他知道嗎？

「行了，別抽了。」我傾身拔出蘇斌嘴裏的香煙，「趕快回局裡吧。你不是說，不希望看到第七名受害人嗎？」

蘇斌的目光掠過蘇倩敏，落在我身上。慢慢的，他停下了腳步。

我率先走入錢默的屋子，屋子一看就是知名設計師的傑作，就連餐桌上的紙巾都是名牌。現場環境正如第一批抵達的民警所描述，沒有任何犯罪痕迹。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驚魂未定，雙手壓住胸口用力深呼吸。

「沒有謀殺跡象。要麼兇手作案十分小心，要麼壓根不存在兇手。」蘇斌平板地陳述。

待我們草草用過晚飯，蘇斌繼續排查胡一帆的人際關係網，我抽空來到離公安局不遠的頂樓咖啡廳。

我沒有理會他，對著電話繼續道：「敏敏，如果你想親口告訴他，我可以陪你去見他。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

「我……」蘇倩敏輕咬嘴唇，「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男生……快一年了……他約我見面……」

「敏敏！」我笑著上前，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來遲了。張恆到了嗎？」

蘇斌像是被燙著了一般，猛地縮手，轉頭狠狠瞪我，沉聲說：「兇手已經謀殺了六個人，我希望……」

2056年，這是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人類可以控制DNA的排列組合順序，可以篡改受精卵的遺傳信息，甚至可以把人造基因注入胚胎內。不過有些罕見基因卻是科技永遠無法複製的，比如我體內的R-h3基因。

「嘭！」遠處傳來關門聲。

我有預感，我離升遷又近了一步。

「還……還沒有。」蘇倩敏緊張地握住我的手，「他會不會發現我看不見，偷偷走了？」

「那……」她吞吞吐吐。

我的話音未落，屏幕上出現一張張扭曲的臉。他們或歪了鼻子，或嘴巴變形，兩眼耷拉，簡直慘不忍睹。

蘇倩敏沒了聲息。我可以想象，她正低著頭，牙齒緊咬下唇，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我抬起頭，沖蘇斌挑眉一笑，用眼神向他炫耀。

「怎麼了？」我詢問，眼角的餘光看到蘇斌已經拿了外套，正站在屏蔽門後面看著我們。

我打斷了蘇斌：「如果錢默是普通人，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注意到這樁連環兇案。」

「菲菲姐，救我！」蘇倩敏漸漸力竭。

「其實多認識一個朋友，挺好的。你不應該總是把自己關在家裡。」感覺到蘇斌瞪了我一眼，我趕忙改口九_九_藏_書，「不過還是要注意安全。他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你告訴菲菲姐，我替你……」

「菲菲姐，救我！」眼淚順著蘇倩敏的臉頰滑下。

「只有錢默是改造人，兇手並不是針對改造人作案……」

「擔心你的眼睛嗎？」

我如釋重負，蘇倩敏突然伸手拽住他，整個人滑出窗檯。

如此細小的傷口，錢默不可能同時被五個人謀殺，這就表示，他極有可能是連環凶殺案的第六名受害人。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車子再次駛入快車道。我低頭翻看六名被害人的基本資料，手機突然響起。我瞥一眼來電顯示，笑著接起電話：「敏敏，怎麼了？」

「小心！」我驚叫一聲，眼睜睜看著車頭歪向對面車道，一輛捷豹正飛速向我們衝過來。

「……死者錢默，35歲，是一名改造人，死因心臟驟停，室內沒有強行進入及打鬥痕迹，死因無可疑……」

他哽咽片刻，又低聲喃喃道，「你的家人，那是一段植入記憶。你的性格，自私自利，虛榮傲慢，貪婪憤世，好大喜功。你有野心，又喜歡推卸責任，把所有人當成自己的陪襯……『R-h3』計劃的推動者認為，你擁有人類的所有性格缺陷，又有程式約束你的行為，既能代入罪犯的思維模式，又能履行警察的職責，是完美的警察替代品。」

「你說什麼？」床上的女人緩緩睜開眼睛。突然間，她猛地坐起身，急道，「蘇斌，快，敏敏有危險！」

蘇斌微微一怔，我趁機揮開他的手，對著門鎖又是一槍，抬腳踢開銹跡斑斑的鐵門。

「哦。」蘇倩敏失望地撤去屏蔽門。

雖然鑒證人員和法醫已經做完初步檢查，但我和蘇斌還是默契地分頭行事。他仔細檢查屋內的指紋及DNA痕迹，我半跪在屍體旁邊，指尖輕觸被害人每一寸肌膚。

直至我們抵達兇案現場，蘇斌再沒有說一個字。

「走了。」蘇斌舉步往外走。

警方DNA攝取針筒內的納米機器人只是被用於分析被害人身份，事實上，納米機器人還可以記錄人類的基因藍圖。

他握住她的手，苦澀地說道：「根本沒有R-h3基因，那是代號『R-h3』的機器人警察計劃，你代表了政府最高端、最機密的機器人技術。你永遠不會知道，R代表Robot，H代表Human，而我是你的第三任Handler……」

「鈴鈴鈴。」蘇斌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按下揚聲器。

「快查美容公司的地址，相關人員背景資料！」我激動得聲音顫抖，可蘇斌只是不慌不忙翻閱新銳美容醫療公司的檔案及庭審記錄。

子彈正中張恆的眉心，緊接又一槍打中了他的心臟。巨大的衝擊力令他的身體猛地磕向窗檯。

蘇斌終於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惱怒，尖聲回答：「我們就算傾家蕩產，也沒有能力讓後代接受基因改造，改造人和我們這樣的芸芸眾生不同，更加不是那些愚蠢的機器人！」

「我們是搭檔，你忘記了嗎？」

「我不是人？」我失笑，高聲警示蘇倩敏，「你不知道敏敏壓根看不到，為了見她，你找胡一帆做基因整容手術。你每個月殺一個人，進行一次整容手術。你已經連續殺了六個人，我猜想，你是在半年前和敏敏約好的見面……」

蘇斌沒有理會我的挑釁，禮貌地詢問民警：「視頻有辦法恢復嗎？」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手指輕輕動了動，我便瞬間陷入了黑暗。

許久，我目視前方，看著擋風玻璃上的人影微微勾起嘴角。就在幾秒鐘之前，在我們幾乎車毀人亡的瞬間，https://read.99csw.com他狠狠把方向盤轉向他那邊。在生死的一瞬間，他選擇了讓自己受傷保護我。

「怎麼了？」我一邊說，一邊沖蘇斌輕笑，壓低聲音詢問電話另一頭的蘇倩敏，「不想讓你哥哥聽到？」

「敏敏！」我驚呼一聲，衝上前抓住她的腳踝。

「怎麼會！」我抬頭環顧四周。大概因為時間已過了晚上十點，咖啡廳空無一人。

「你在嫉妒我嗎？」我伸手，掌心輕輕覆蓋方向盤上的手背。

我心中急切，嘴裏喃喃道：「兇手單純收集基因藍圖是不夠的，必須有人替他做手術……兇手殺人的時間間隔是一個月，這就說明，他每隔一個月才能再次接受手術……」

改造人，顧名思義，就是經過基因改造的人類。在他們出生前，他們的每一對DNA都經過嚴格的檢測篩選，剔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遺傳缺陷。從出生那一刻，他們就擁有健康、美貌、智慧;進入社會以後，他們輕而易舉地獲得財富、地位、名譽，他們的人生註定是完美無缺的。

就像電影慢動作回放，我看著子彈射穿他的身體，看著鮮血噴涌而出，看著他的身體像木偶一般摔出窗檯。

蘇倩敏對著手機驚恐地大叫：「哥哥，你快過來，我好害怕……」

「敏敏，她不是人類！」張恆疾呼，驚恐地朝蘇倩敏退去。

「我可以打中他右手的！」我回頭瞪了蘇斌一眼。

「蘇警官。」民警急匆匆跑了過來，「您說得沒錯，全息攝像頭的畫面果然被人篡改過。對方實在太高明了，若不是您讓我找專家鑒證，差點就遺漏了這麼重要的線索。」他的眼中滿是崇拜。

我轉頭朝大門看去，一個熟悉的人影在玻璃門上晃動。蘇斌拉開了大門，我猛地縮手。

「他是好人，和我很像……我的意思，我們很多想法都很接近，喜歡的東西也一樣……我只是擔心……」

一年半前，新銳美容醫療公司被訴上法庭。他們聲稱研發成功了基因整形手術，但在臨床試驗過程中，多位志願者慘遭毀容，基因捐贈者死亡，死因全部是心臟驟停。

「張恆死了，你不記得了嗎？」蘇斌溫和地微笑，神色如常。

我緊抿嘴唇，在腦海中過濾各種可能性。「那些受害人呢？」

我用力把蘇倩敏拽上窗檯。我履行了警察的職責，轉而掐住她的脖子。只要我輕輕一使勁，她就會永遠閉上眼睛，再說不出一個字。

「基因藍圖！」我和蘇斌異口同聲。

我幾乎脫口而出，可是當我的目光觸及他的眼神，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我笑了笑，低聲說：「現在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沒有愛上我。」

「胡一帆，你的同夥呢？」我的槍口直指他的額頭。

「菲菲姐。」蘇倩敏緊張兮兮地回頭，雙頰微紅，一臉欲言又止。

「咦。」我輕呼一聲，目光停留在屍體脖頸上的小紅點，肉眼看起來像是昆蟲的咬痕。錢默在頂級辦公樓上班，住的又是豪宅，怎麼會被昆蟲嚙咬呢？

公安局人人皆知，我對蘇倩敏愛屋及烏，疼寵有加。事實上，我只不過想在她身上獲得優越感及滿足感。

我輕笑著拉下保險栓，食指扣住扳機。

「蘇警官，DNA攝取針筒裏面，除了死者的組織，果然還有一隻來歷不明的納米機器人……」

「你都知道了？」蘇斌的聲音平淡無波，他慢慢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我喜歡蘇倩敏，確切地說，我同情她。蘇倩敏是個盲人，依仗現代科技，她可以自由行走，但她至死都不可能看到這個世界。

蘇斌調出胡一帆整容前的照片，搖頭道：「他的相貌，很正常……」

我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明。這就是我接受的指令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