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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謀殺了愛情

我謀殺了愛情

作者:焦沖
我所有的熱情都放在了這個叫葉冰的男孩身上,每天跟蹤他成了我的必修課。其他的東西已經很難引起我的情緒波動,比如老大老三他們對我的語言和身體攻擊,我早已不當回事,也懶得再反抗。在他們的挑釁面前,我表現得異常冷靜。
他說,你不怕死嗎?
我轉過身,看見他躲在黑暗中,白色的牙齒說明他在笑。
我心頭一震,收回目光,看著他蹺起的腿,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我被自己嚇住了,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感覺周圍人聲嘈雜,似曾相識的屈辱感擊中了我。我攥緊的拳頭慢慢地舒展,我看不見他的臉,只有那雙腿不停擺動著。我抓住他的腿踝,迅速起身,他的身體隨著我一氣呵成的動作而倒立,那雙腳踝已不在我手中,他做起了自由落體運動,他的叫聲在窗外變得輕飄飄的。
我還沒說話,他又問,你為什麼跟蹤我?他聲色俱厲。
保持著一定距離,我緊緊地盯著他。我不能讓他再丟了,昨天晚上我也是一直跟著他和那個女生,直到他們在教學樓門口分手。然後我跟著他走向了男生宿舍樓,宿管會的值班人員並沒有為難他,說了兩句話就給他開了門讓他進去了。而我則被那個值班的傢伙詢問了半天才放行。這導致我跟丟了那個男生,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間宿舍,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就是想著這些問題走進了自己的宿舍,我沒有感到絲毫害怕,儘管老三見到我回來時大聲咳嗽了一下。我不知道老三為什麼沒有找我的茬,按說他不會那麼寬容,不應該放過我的。可我沒有精力去考慮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男孩。
這是兩個人的聲音,粗重的是男性,輕細尖銳的明顯來自女性。我的感覺很準確,透過階梯教室的門縫,我看見一個男生和女生在接吻,他們的手正在對方的身體上毫無章法地求索。很快,他們身上的衣服便不見了。那個男生結實的肩頭和手臂在黑暗中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光芒。女生靠在攏到一處的窗帘布上,兩隻手緊緊抱住男孩的后腰。他們不安分的身體像蛇一樣纏繞扭動著,在女孩的一聲尖叫過後,我聽見男孩發出了沉悶的類似獸類的低吼。相比之下,我覺得男孩的聲音更性感,它使得我周身像昨晚一樣燥熱起來,心底流竄著前所未有的快意,突然而至的口乾舌燥讓我覺得要自燃了。
可是這個夜晚我不是因為想他而睡不著,不,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想他,為他擔心為他憂慮。今天的課外活動時間以及晚飯他哪裡都沒去,只是一個人在宿舍里躺著,他受到了打擊。早操時,老吳當著全校同學宣讀了一個處分決定,是關於超常交往的。我們這所學校是不允許學生談戀愛的,男女生之間的交往如果太過親密就會受到相應處罰。學校給他們的處分是記過一次,處罰金每人500元,並且嚴令他們馬上恢復一般性的同學read•99csw•com關係。
他會去哪裡呢?我用心一想,就想到了階梯教室。像上次一樣,我從門縫鑽進大樓,往頂層爬去,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里。我是第一次在夜裡走進這裏,站在後門一眼望去,一排排桌椅次第矮下去。我走到窗前,看見了空中的月亮,手指觸摸到了男孩和女孩做|愛時倚靠的窗帘。我走遍了教室的每個角落都沒發現男孩,但我聞到了他的氣息。
那時,我還在上學。
晚自習后的操場寂靜得能聽見心跳聲,穿過一排直刺入黑夜的美人松,再往前走就是籃球場。我要穿過籃球場,到接近圍牆的一隅,那裡長出了構造簡單的體育器材——單杠和雙杠。我有些躡手躡腳,對此我習以為常,就像習慣自己的姓名和性別。我當時的狀態是渴望逃離的同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苟且偷安,並非我不想改變,而是我沒有能力。
每當這時,我都有一種衝動,想走過去撲進男孩的懷抱,想把自己獻給他。可我最終還是控制住了,我現在不能這樣做,因為他的懷裡有個她,他們正在甜蜜地看著對方。他們的笑容像刀尖一樣在我心頭不溫不火地舔著。
他鬆開手,我癱坐在地上,冷汗爬了一身。他靠著窗欞坐在欄杆上問我,你喜歡我是不是?我想他終於感受到了,於是點點頭。他繼續說,可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我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這個變態!我仰起頭盯著他,他的臉上除了唾棄和鄙夷,還有一點兒無賴的耍弄之情,這讓我想起了老大和老三慣有的表情。他說,看什麼看?不服嗎?我最討厭你這種打小報告的小人了,告訴你就算我會喜歡男人也不可能喜歡你,明白嗎?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單調的鈴聲響起,還有十分鐘就要熄燈關門,我該回宿舍洗漱準備睡覺了。我渴望熄燈時刻,它讓一切在表面上變得循規蹈矩;同時我又擔心剛剛進入黑暗的幾分鐘,這是我能否進入睡眠的關鍵時刻,相當於重症病人的危險期。
我趴在雙杠上做俯卧撐,抓住單杠做引體向上。我很吃力,胸部劇烈起伏著,肋骨似乎不堪重負,我真擔心它們會突然嘎巴一聲斷裂。但最終我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很久沒鍛煉過的肌肉被強制喚醒,酸痛逐漸蔓延。我告訴自己要持之以恆,這樣我才可以擁有強健的體魄,保護自己不會被侵犯。
男生葉冰因為失戀而跳樓自殺的事件迅速成為全校乃至全市的熱點。輿論和媒體藉此闡述了早戀危害的同時也對學校的做法給予了譴責。老吳作為該事件的校方代表不僅承受了來自葉冰親人方面的壓力與責難,也受到了教育局對其停職半年的處分。為此,他變得沉默寡言神經兮兮,同學們經常看見他圍著科技大樓轉圈,時而對著天空念念有詞,表情凜然。
老吳宣稱發現這次嚴重的違紀事件是源於他對工作極其https://read.99csw.com認真負責,他透露自己是在晚自習后的操場廢墟中像警察一樣蹲點才人贓俱獲。所有人都可能覺得老吳具有神探潛質,只有我不以為然。因為我知道老吳是靠了一封匿名信的指點才會去預先埋伏的,那封信正是我寫的。我寫它的時候忐忑不安,送出去的時候喜憂參半,等到它發揮作用后則悔恨交加。
我走到窗前,閉上眼睛自由地呼吸,享受這難得的只屬於我的時空。在我沉浸其中時,卻聽見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呼吸聲,它們逐漸變得厚重而急促。我摸了一下胸口,它的起伏很平靜,那不是我的呼吸聲。我有些緊張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屏住呼吸,豎起耳朵探尋著。
我走向他,右手下意識地按住左胸,那裡跳得厲害,像有一隻鳥在不停撲楞著翅膀。
我的手被男孩一把抓住了,他叫著女孩的名字,睜開眼看清后,他受驚似的推開了我。我勸他別傷心了。我的口吻里既有關心,又像在命令。他好像沒聽見,攥著已經見底的易拉罐往嘴裏傾倒,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我一把搶過易拉罐,扔了出去,沒有發出我想要的聲音效果。他一怔,緊接著站起來,一臉醉相地注視著我。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我脈脈含情地和他對視著。驀地,他抬起手扇了我一個巴掌,那力道振聾發聵。我想哭,可是最終我還是忍住了,繞過廢墟漫無目的地奔跑起來。
突然一隻手碰到了我的嘴唇,我張嘴咬住了某根咸澀的手指,並且使盡全力咬下去,牙齒在一點點滲入骨肉之中。一聲凄慘的叫聲響起,那聲音來自老三。他的叫聲像一道命令,所有的手指幾乎在同一時刻離開了我的身體,留下來的是顫抖的燥熱。我愣了片刻,然後才拉過被子蓋住自己,我的身體和臉發燙,手心裏濕漉漉的。
我把沒吃完的飯菜倒進垃圾桶,然後邁著輕盈的步子朝洗碗池跑去。在拐彎的時候,我跟一個人撞到了。強勁的反作用力使得我們碰撞之後即刻分開,我後退幾步,沒穩住,跌坐在地上,飯盆甩了出去,哐啷啷響著。我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心想真夠倒霉的,當我想起去撿那個飯盆時,男孩已經把它遞到了我面前。他說,對不起,你有沒有傷到哪兒?我抬起頭時便傻了。面對我的正是我在幻想的那張臉,漆黑如墨的瞳孔幾乎令我窒息。我忘記了回答,像個傻子似的盯著他。他被我看得不知所措,提醒我說,沒事的話我走了。我緩過神兒來,咧嘴一笑,我知道這是我發自內心的笑。
上到三樓后,男生拐進了樓道口左邊第一個房間。憑直覺我能斷定那個宿舍是304,因為我的宿舍204在二樓出口左邊第一個房間。我沒有貿然上前,而是躲在通往四層的樓梯上觀察著樓下的情況。過了一會兒,男孩走出來,外套已經脫了。他端著洗臉盆和暖九-九-藏-書瓶朝著水房走去,臉盆里有毛巾和一瓶洗髮液。他去洗頭髮了,我迅速走到304門口,看到三號鋪上放著他的外套。我壯著膽子靠近那扇門,看清了貼在門上的那張名單,三號鋪對應的人名是「葉冰」。我在心裏反覆念叨著這個名字,心滿意足地下樓,身後響起了嘩嘩的水聲。
等他打得累了,我抬起頭。他的臉正對著我,月光清亮,他唇上那層淺淺的茸毛像沾了露水的草葉。我忍不住親了上去。他措手不及,等他把我推開時,我正舔著嘴唇回味,有一絲甘甜和酒味兒。他狠狠地擦拭著被我吻過的嘴唇,並且吐了兩口唾沫。他把我拽到那扇拉開的落地窗前。我的腦袋被他強行按下去,溫軟的夜風讓我略微沉醉。
經過幾天的跟蹤,我基本掌握了男孩的作息規律以及每項活動開始的時間。早晨和上午自不必說,那時沒有人可以脫離集體活動,我的視線也不得不暫時離開男孩,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課,一邊想念他的動作和容顏。手中的筆不聽使喚地在書頁和本子上寫著葉冰葉冰……
挨過漫長如一個世紀的晚自習之後,我直奔操場,跑到他喝酒的地方。空氣中飄蕩著春天的氣味,綿長而曖昧。我在廢墟中轉了幾個來回也沒發現男孩的身影,只有幾個空易拉罐倒在土丘上。
老大是班裡男生中年齡和個頭最大的那個。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看我不順眼,總是不厭其煩變著花樣出我的洋相。昨晚熄燈后,我躺下來,將被子一直拉到下巴處,泛著模糊白光的屋頂朝我壓下來。我閉上眼,在心裏數著數,計算著時間的流逝。就在我的神經漸漸鬆懈,以為一切進入安全狀態時,響起了低而蠻橫的敲門聲,我的心一下子滑到嗓子眼。接著我聽見了開門聲,腳步聲以及老大的簡短低語。我睜開眼,一束手電筒的光柱穿透玻璃窗掃過各個鋪位便消失了。腳步聲在遠去,水滴聲從水房裡傳過來,我自己體內隨之發出了不安的訊號。
我跑到一堵牆跟前停下來,因為我實在跑不動了。我摸摸被他打過的臉頰,灼|熱地疼,但很痛快。我有些擔心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這是我第一次先於他離開操場。正想著要不要回去看他時,卻該上晚自習了。我機械地邁著步子,故意走得很慢,並且不時回頭眺望。夜幕雖然降臨,但人影還是能看清的,可直到我進了教學樓大門還是沒有看見他。
我什麼都沒說,彷彿看到了臉上的視死如歸。
站在樓下望向宿舍,一雙襪子掛在防盜欄上,滑稽而醜陋,它是老三的。我想起了昨夜老三對我的威脅和恐嚇,他忍著手指的疼痛警告我如果還敢回宿舍睡覺,一定讓我失去傳宗接代的能力。我停住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對面的科技樓上,那裡面沒有光亮。我轉過身,朝著它走去。我不清楚等著我的是什麼,莫名的興奮在我九*九*藏*書胸中如漣漪般漾開,讓我想起年少時被父親打罵后的忿然遠足。
他連珠炮似的質問讓我沒有一點兒解釋的機會。他以為我的沉默就是承認,飛起一腳踹倒我,雨點一樣的拳頭緊接著落在我身上。我忍受著,這是我欠他的。
這時,我聽見男孩的聲音。他說,你果然來了?
我厭惡他們的談話內容,我並不覺得他們赤|裸裸地坦誠心底的慾望是下流的,我只是不喜歡他們總在談論女生。因為我並未發覺女生像他們說的那麼可愛和充滿誘惑,不管她們如何天生麗質,我都沒有心動的感覺。我用耳機塞住耳朵或者用被子蒙頭,拒絕他們的雜訊污染。但這種方法並不奏效,夜越深,氣氛越濃烈,聲音也越大,很多時候都能穿透被子抑或高過音樂聲。對此,我不敢提出抗議,只能默默承受。
食堂里擺了很多桌子,卻沒有椅子,所有人都站著吃飯。我端著打好的飯菜走出食堂,我不習慣和一千多人一起吃飯,混亂的咀嚼聲能夠扼殺我的食慾。食堂後面是操場,我坐在發令台的階梯上一勺又一勺地往嘴巴里填飯,眼神無力地望著前方。恍惚中我看到了那個男孩近乎完美的側臉,鬢角的直發滑過我的心田,泛起濃濃的春意。我像個白痴一樣笑了。
我對著教室喊道:葉冰!這個被我在心底喊叫過無數次的兩個字終於破口而出,我感到無比歡欣,我又叫了幾次,但回答我的只有自己的回聲。我失望地走出教室,來到落地窗前。拉開那扇玻璃,我看見下面一片模糊,護欄硌著我的膝蓋,提醒我不要跳下去。
老大跟我們宿舍的老三說,老吳走了,一會兒老二就過來。老吳是生活部的主任,每周他都要查宿一次。老二和老大在同一個宿舍,此外老四老七多半也會尾隨老二而至。一干人到齊后首先聊女生,不管是身邊的還是校外的,都可能被談起。他們聊女人身體的各個部位,以及對它們的嚮往和感知;也會聊他們僅有的那點兒性經驗,往往會誇大其詞,不排除某些人在意淫。
大樓共有六層,兩個月前才開始投入使用,圖書館和各種實驗室佔用了下面五層,第六層是階梯教室。我穿著運動鞋,偶爾快走幾步,會和大理石地面摩擦,發出吱吱聲,像踩住了老鼠尾巴。我拾級而上,心跳隨著樓層的增高而加快,呼吸變得急促,彷彿空氣突然稀薄了。當我最終爬到頂層看到眼前的景象時,腦子裡冒出了別有洞天這個詞。巨大的落地窗外,多半個縣城盡收眼底,像一件鑲了夜明珠的黑色容器靜靜而卧,落落寡歡。
從此以後,老大老三他們再也不敢欺負我了,而別人與我說話時也都懼怕與我對視。他們說我的眼神變得乖戾,既寒氣襲人又讓人疼惜,他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我知道。我把所有人都當成了葉冰,所有的東西在我眼中都是愛的碎片。
我想說我喜歡他,可是我還沒想好要不九-九-藏-書要說,他又問,是你告訴老吳的?
關於女生及其身材樣貌的話題意興闌珊之後,他們就要回去了,而這也預示著我的劫難即將到來。昨天,老大就是在臨走時猝不及防地掀開了我的被子,不僅如此,他們還強行扯去我的背心和短褲,讓我一|絲|不|掛地暴露在黑暗中。燈關著,但這並不妨礙五個人的手在我身上肆意地遊走和抓弄,我像一隻完全失去自我保護能力的小動物被他們摸來摸去。
厚重的兩扇玻璃門加了鐵鏈鎖,我心有不甘地抓起它生拉硬拽著。奇迹發生了,鐵鏈鬆了,兩扇門之間出現了縫隙,雖然不大,可我側著身完全能夠鑽過。我像一隻軟骨類動物盡量減小身體的橫截面積保持蹲勢通過了那道縫隙,又從裏面把門關好。撲面而來的黑暗嚇了我一跳,有一種脫離了日常軌道的恐慌感。隨著眼睛漸漸適應黑暗,恐慌感逐漸被好奇心取代。我想摁下開關,但摸索到那個塑料鍵時又住了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大樓里。
他說,你去死吧!
在以後的日子里,男孩的臉龐不再生動,變成了美麗冷峻的冰山,讓我內疚得快要發瘋。聽說女生已經轉學,那個學校在另一個較遠的城市。男孩有時還會去后操場和階梯教室獨自傷心,我還是像影子一樣悄悄跟在他後面。這個時候他只屬於我,像一頭獵物在我的視野內活動,然而我也終於明白你可以殺死獵物,但永遠無法將其馴服,讓它們成為你的。
我搖搖頭,不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
那天他先去商店買了幾聽啤酒,然後去了操場。他一邊喝一邊流淚,還在自言自語,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自責和懊惱像毒蛇尖利的牙齒啃噬著我的心,我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他還坐在一塊磚頭上灌著自己,啤酒的氣味鑽進了我的鼻子。他無動於衷,不知道是沒有發現我還是發現了沒有反應。我蹲下來,和他保持同樣的高度。我伸出手摸了他的臉,揩著他的淚痕,我的動作很溫柔,像一塊柔軟的毛巾顫顫巍巍地在他臉上擦拭。我的心在無聲地尖叫,這是我渴望過無數次的臉,如今它距離我那麼近,近到可以看清上面微小的黑痣。
每個夜裡,我躺在床上一邊幻想著和男孩親近,一邊傾聽著來自樓上的任何聲響,那可能是他在走動,也可能是他的床搖晃了一下,欄杆撞在牆壁上,聲音通過牆壁傳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把耳朵貼在牆壁上,像一個得到滿足的小孩兒靜靜地睡著了。
他和女孩常去約會的地方並不是階梯教室,那裡不過是他們偷吃禁果的場所。操場去年就已準備擴建,那排青磚教室的廢墟已堆了很長時間,廢墟上的荒草又高又密,都是去年的枯草,新芽正在瓦礫中萌發。男孩和女孩在廢墟旁調情,而我躲在一棵白楊樹后激動地窺視著。男孩似乎很有力量,他摟著女孩的胳膊讓我感到被關懷的溫暖,讓我想起風平浪靜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