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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話

不要說話

作者:李維北
「在我們家鄉,一個人一輩子可能只會和伴侶說話,我們家鄉很安靜,安靜是思考的環境。」他說起家鄉時語氣緩慢,「垂頭星人永遠是一個人,和伴侶生下下一代后雙方就會分居,因為過多的群體行為會影響獨立思維。」
老戴鼻子和嘴巴這一塊能夠自動左右收縮,裸|露出來的部分和正常人沒有兩樣,他細嚼慢咽著,獨自坐在角落。
一個簡單的算術,普通人一個大腦,老戴兩個腦子,老戴拿高工資沒問題。涉及到競爭激烈的項目,細微差距就能夠決定勝敗,所以老戴多了個腦子絕不只是1+1=2這麼簡單的加成。
「當時我做了一個蒙特卡洛模型,準備計算一下兩種選擇之間的有效增益估值。」老戴說著我聽不懂的術語。
垂頭星上,任何機械單位都是單人座。公共交通系統也分成一個個小格子,住房是,餐廳是,商店是,衛生間也是,將他們每一個人分隔開來,讓所有人在任何環境下都能繼續思考種族命運,醞釀智慧。
然後就像是不斷罩杯提升后導致胸下垂一樣,脖子不堪腦袋重負。
我好奇問:「老闆,老戴這種人才怎麼會願意在我們這樣的小公司?」

2

5

公司周年慶時,老闆包了一個酒店的大廳,讓大家很振奮。
我原已放棄深究老戴的秘密,可有天移民局人找上門來,老闆在外應酬,老戴還在醫院躺著,就只有我這個人力資源配合他們了解情況。
啊——啊喲——
這是一首粵語老歌,叫《李香蘭》。老戴粵語發音不準,不過聽起來有一種奇特低沉的蹩腳動情感,把我們在場人都聽傻了。到了間奏時我們都鼓起掌來。
老闆反問:「你知不知道垂頭星人是怎樣的?」
經過移民局的人解釋,我才知道,老戴在垂頭星總是嘗試和人聊天,哪怕只是打個招呼,問一問對方吃飯了沒,就諸如此類的正常行為在垂頭星卻是嚴重無比的道德問題。在那裡,男性找女性說話是被歸屬於性騷擾罪,男性找男性說話可以被對方告你侵佔私人空間,非法交談。
前台的孫倪表演了一段民族舞,她們盆栽星人男帥女靚,肢體柔軟,光是儀態和那張臉就能夠得到一群直男打出高分。
垂頭星人就得垂下頭,這是沒辦法的事,違反自然規律就得進醫院。
戴邏輯是為了來地球體驗異域生活,他聽說地球上重力比家鄉要弱,在這裏行走可以抬起頭來,不用垂下腦袋。抵達地球時,老戴停駐在一架自動販賣機面前,陷入了抉擇難題。
是杯酒漸濃
我和老戴的第一次深度接觸是源自於工資條,老戴一直沒有找我報銷單據,我只能主動上門找他。
這大概是由於垂頭星人害怕受傷,習慣孤獨的天性。
那天在機場,老闆的確遇到了老戴,也幫助他解了圍。
老戴一邊做一邊有些吃力地講給我聽,他的中文雖然一直在學,還是有些咬字不對。
老戴點頭說是啊是啊。
老闆這一句話表示我們的交談到此為止。
啊……九九藏書
老戴說:「想家。」
頓時人人爭相踴躍。
有時候我也會想垂頭星到底是怎樣的,城市是什麼樣的,人與人之間是不是都離得遠遠的,頭盔避免直接眼神,保持空間防止了肢體接觸。不過至今垂頭星沒有開放民間通道,只能官方互相往來,垂頭星到地球是面簽,地球到垂頭星卻不行。
哪怕頭盔遮掩著老戴的眼睛,我還是從他略略異樣的語氣中聽到了某種救贖感。
夜雨凍 雨點透射到照片中
老戴並非是「青萬計劃」人才成員之一,他只是跟著那一航班一起到地球來的旅人。垂頭星到地球是免簽,所以老戴來也沒有阻礙。可到了機場他卻迷失了方向,在這個完全陌生、比垂頭星擁擠了無數倍、到處都是交談聲的奇特星球,老戴興奮過後是害怕。
老戴勺子停頓了下。
那時候外星人才和地球初步接觸,大多數人還沒見過真實外星人,只是在新聞里聽到,還不具有生活的實感。
當然這並沒有任何科學根據,老戴說的是,垂頭星人從文明萌芽時期就是垂著頭,並沒有存在所謂的地球人時代。不過他也不百分百肯定。
像花雖未紅
我聽得有些懵:「那你們總不可能什麼話也不說啊?」
老戴寫代碼的手指在鋼琴琴鍵上流暢順滑地移動,他頭盔下的嘴對準了麥克風。
我記得上班的第一天,一進門就看到辦公室里有人戴著頂羅馬頭盔,坐在角落被四周桌子圍起來的「堡壘」中。頭盔人左右前後都是電腦,24個顯示器將他環繞,他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沉默而迅速,和周圍其他閑聊的同事畫風截然不同。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最後就剩下老戴沒上去,我以為他不會去,沒想他站了起來,用手扶了下頭盔,一步步走到台上,在鋼琴旁邊坐下來。
老闆橫了我一眼:「你又胡說八道什麼?」
當時到處尋找人才的老闆一眼就看出老戴的特殊,既不是「青萬計劃」,又沒有人來接機。於是和老戴聊了起來,發現對方的確是個人才,於是當即招攬。
我趁機順棍往上爬:「老闆,老戴的事情絕不是什麼硬幣能解決的,他這個樣子肯定有隱情,我去查一查。」
故而垂頭星人天生工作狂。
老闆所說的我也知道,不過還是沒能猜到她怎麼吸引老戴過來上班。
「你好,馬燁。」老戴說。
女人湊到他旁邊,看到老戴電腦屏幕上花里胡哨的各種曲線函數,她瞄到兩個熟悉的縮寫字元,tea茶,coffe咖啡。
「你說你一男的,怎麼這麼妖里妖氣的,一天到晚挖人八卦。」老闆橫眉冷目。
我明白老闆這是給我上了一課。
不過很多軟體本身就很昂貴,加上年費和授權金什麼的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老戴有一部分經費許可權,可這個額度還不夠。
病友說:「哥們你脖子咋了?」
高智商的世界里,感情這種東西顯得冗餘而影響他人。
來人直接問:「垂頭星人戴邏輯有無反社會行為?」
垂頭星人可以說是生下來就是天才,不過自身缺陷也因此而起,首先是頭部很脆弱,骨頭和軟組織都比普通人更差,再一個是九_九_藏_書擁有雙大腦的他們很容易陷入選擇困難。一號大腦和二號大腦常常陷入選擇性打架,糾纏不停。
他話里一帶而過:「那天晚上,老闆和我探討了選擇和命運的命題,讓我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選擇地球,來到這裏,都是有原因的,都是自我意識的一種對外表現,也就是命運的結果。」
老戴點點頭,繼續算模型。
那時候老戴正在樓下餐廳里吃土豆泥喝牛奶。垂頭星人吃東西時是不用取下頭盔的,因為這是他們的專屬特製裝備,設計師早就想到了這些需要。
老戴的任務就是保持這個子模塊不斷增多的同時繼續高效運行,控制錯誤率。這操作起來很麻煩,因為每增加一部分數據維護難度就會再上一個台階。
計算模型中,原本咖啡和茶之爭已經變成了兩個黨派競爭執政黨的對決,是兩個國家國力的綜合衡量,是兩個文明世界之間選擇和平還是戰爭的宏大命題。
老戴聲音變得嘶啞,進一步高亢起來,已經破了音。
老戴這個自稱垂頭星「話嘮」在我們公司里簡直是安靜的美男子。周遊他們這群銷售崗一回來就是嘰嘰喳喳,我也愛說話,就連前台盆栽星的孫倪也喜歡和我們談八卦。老戴是我們之中最內斂的人。
這事引起了老闆高度重視,立刻給他隔斷出了一個專門定製版的辦公室,裡頭地板、桌子、椅子都是用特殊材料製造,柔軟舒適,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超人專用的電話亭。另外還有一個專門的硬幣占卜機,搖一搖就能夠出正反面,再也不用擔心滾在地上。
在垂頭星,交頭接耳閑聊、陳述自我是一種違反傳統、低素質的表現,被人不齒。他們用模型互相展示,不說話,互相隔閡,互相思考,保持距離。
他脖子不能動,旁邊的小護士給他檢查身體,嘴上不停叮囑這個那個,老戴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聽。
畢竟我專業是修復古籍,也就是挖掘歷史,挖掘每個人的過去嘛。
之前那個女人再次出現幫助老戴解了圍,讓他去自己的房間睡覺。老戴的暫住證還沒有下來,相當於沒有身份證核實,酒店都住不了,還得等移民局流程走完。
「這邊來。」老闆把花籃放在門口,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處,「你不就是想知道老戴的事兒嗎?我告訴你。」
「老闆在這時候出現了。」
老闆手一揮:「今天年會表演,只要上場就有獎金,最亮眼的我有大獎。」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啥好。
叫做「戴邏輯」這位員工工資單老長,月薪更是其他人的十倍。
「我是小馬,人力。」我怕他不認識,就再次介紹自己。
老戴興在頭上仰頭高唱時突然慘叫。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戴仰起頭的樣子,彷彿是某種詛咒被音樂力量打破。
我看了看,全都不懂。我又不是專門搞人力畢業的,說來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專業是古籍修復整理,充其量和行政崗沾邊——也擅長整理分類卷宗文件。由於圖書館唯一的一個崗位競爭失敗,在家裡親戚催促下來到這家公司,老闆是親戚的一個好朋友,據說人靠譜。
對方給出的信息讓我大吃一驚。
這種不平等的社會意識形態卻是足夠公正的,是規則明確的,這是垂頭星人的理性思維某種社會https://read.99csw.com映射的表現。
我驚呆了:「就這樣?」
卻像有無數說話
原來在垂頭星,老戴被他們星球政府拘留過很多次,可以說是案犯累累。每次被抓都是同樣的理由——違反治安管理,干擾公共場所秩序,影響很壞。
老戴就這麼進入了我們公司。
老戴說唱歌唱的。
老闆略過了很多關鍵性細節,我可是專精細節的男人,立刻追問:「老闆,他為什麼會來地球?既然過來旅行,又怎麼會在這裏上班?據我所知,垂頭星人其實優越感很高,我們大多數人智力在他們眼裡就是智障……」
同樣固定著脖子的病友說:「他媽的醫院真不是人來的地方,到處都是擠來擠去的人,住院排期排至少一周。真倒霉。」
「這是老戴。」老闆說,「他這份工資也是正常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佯裝手機來電溜出去。恰好撞見老闆提著花籃從走廊過來,我趕緊喊住,人家正在傷感的時候,不要破壞氣氛。
因為垂頭星是一個高度效率化的社會,無意義語句就像是程序中的bug一樣只會給人增加計算負擔,毫無實際作用。
啊——
他用勺子將盤子上最後一點土豆泥刮乾淨,把牛奶盒四個角拉平壓好,吸出最後一點牛奶。擦嘴的紙巾也摺疊得四四方方,四方形牛奶盒、乾淨的圓餐盤、小正方形紙巾組成了一副奇特的標準幾何組圖案。
連錢的事情都忘了,可見他絕不是衝著我司的錢來的。
我抑制不住好奇:「戴老師,你是青萬計劃的特殊人才吧,為什麼會選我們公司啊?」
迷住凝望你 裉色照片中
老闆那時候還對我很溫柔,在辦公室門口招手:「馬燁你過來。」
她恍然:「我請你喝,兩個都買不就行了。」
地球上大多數人沒法計算出一個文明的精度,不過如果你想聊天,總會有人願意聽聽。
一號說,當然喝茶了!地球上茶是最出名的!

1

周遊上去表演了一手魔術撲克,這是他的把妹技之一。大家給出噓聲。

4

「你沒有去過垂頭星。」老戴將盤子放在回收履帶上,洗了手擦乾。
由於太過於專註推演和完善自己的模型,老戴錯過了飛機,滯留機場。他嘗試改簽,卻看不懂很多文字,與工作人員說話,反倒是被人認為是頭戴鐵盔的恐怖分子,差點報警。
老戴沒理她,這根本就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一種博弈,如果只能在茶和咖啡中選擇一種,到底做出怎樣的選擇才是最有利的。往大了說,是兩個總統候選人之間如何選擇左右派爭取選民的博弈,甚至可以是一場戰爭中選擇宣戰對象的決策……
啊——
我翻到下面員工個人信息欄目,發現老戴居然是外星人,來自於「垂頭星」。我頓時瞭然,老戴必然是老闆根據政府「外星青年萬人計劃」親自去引進的特殊人才。所謂「青萬計劃」就是地球和其他星球簽訂的人才引進條款,付出不菲的九_九_藏_書代價以吸納各路英傑加速地球建設。
簡單來說,就是被老闆忽悠過來的吧?
未來人的大腦使用率越來越高之後會讓大腦開發到一個新的台階,肢體能力弱化,智力槓桿進一步強化。人腦之中的左右腦開始再度發育,變成了兩個新的單獨個體,並聯在顱骨內,增強思考能力。
「我教了他一個方法,一個選擇的辦法。」說著老闆從抽屜里摸出一塊硬幣,對著空中一丟,手法不慎落下來時砸到我腦門彈到地上沙發下面。
老戴是我司引進的高科技人才。可以這麼說,若我司只能保留兩個人,一個是老闆,一個就是老戴。老闆有錢有資源,老戴一個人當幾個人用,只要把各種數據線插到頭盔上,他就無所不能。
可惜我聽不懂
雖然我是新手,卻也一眼看出工資表單上的一點異常。
我們公司做的是貿易平台代理,是給某個大型跨星球商團做勞務分包業務的,平時要負責某一塊平檯子模塊的數據維護和統計,還得繼續推銷這個東西給更多的供應商。
垂頭星在什麼星雲星座位置我這個文科生不知道,不過我曉得垂頭星人天生聰明,先天就比地球人多一個大腦,所以他們腦袋負重很大,保持自然下垂狀態符合他們的生理,所以叫做垂頭星。地球上的重力比起他們家鄉已經要弱很多了,不過還是得佩戴頭盔支撐頸部保護脆弱的大腦。
老戴在垂頭星待不下去了,所以才到了地球。哪怕他有兩個大腦,也無法自己和自己聊天,他能夠計算每一個參數的變化,卻無法思考出孤獨變數函數的極限。
兩人都笑了起來。
遇事不決拋硬幣?
「你是垂頭星人?」一個女人在旁邊有些沒禮貌地問,說的是垂頭星人官方語言,雖然結結巴巴,還是能讓人聽懂。
老闆淡淡道:「選擇才是最難的。」
不過我還是很佩服他。
畢竟只是一個才成立兩三年的公司,老戴這樣的應該去各種龍頭單位才正常。
腦子裡兩個聲音不斷爭吵。
二號說,現在經歷了長途旅行,需要咖啡因來提神,對身體才是最適合的。
回頭似是夢 無法彈動
「查個屁,就你事兒多。」老闆作勢要用花籃砸我頭,我抱頭防守。
垂頭星人總是能夠以小見大,將一點不起眼的小事推演成宇宙戰爭!
不過對於老戴這個具有「雙核」晶元的天才來說,不過是將電腦從兩台變成四台再到現在的二十四台環繞立體聲,他總是能夠在要求時間內完成所有數據核查。
說不出 借酒相送
我倒是沒啥表演天賦,總不能上去說一段單口八卦,估計要被老闆用高跟鞋給踢下來。
我開門見山:「戴老師,你的報賬發票都還沒有交回來,這樣我沒法給你報賬啊。」
老戴啊了一聲:「我差點忘記了這事……之前我每天出門都記得記得,到了公司后一做事就忘了這回事。」
高智商天才居然也會使用這種方法嗎?
我根本不相信老闆靠一枚硬幣就拐了這麼一個技術大牛到公司。要麼她動用了美色——老闆至今單身,身材容貌都不錯,有錢的女人保養大都很好。要麼就是達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私下交read.99csw.com易,才留下老戴。
「交流通過模型展示而非陳述,我們每個人通過頭盔的信號交流。」老戴指了指頭盔,「需要幫助,需要急救,上面有相應的按鈕,只需要按下就有專門人士趕到。」
或我心真空
老戴很靦腆,和每個人說早上好,下午好,再見,客氣到古怪。
病友說:「高,唱美聲的吧?我脖子被打的,我老婆夢遊里用擀麵杖打的,以為是在揉麵糰呢。」
惱春風 我心因何惱春風
老戴戴著頭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也能感受到他很投入,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觸這麼深,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唯有當垂頭星人專註做事時,兩個大腦兄弟反而能夠齊心協力共同合作。這麼說吧,垂頭星人是一個寶貝員工,一個技藝高超的工程師,可一旦閑下來就會開始懷疑人生。
我來到醫院看他時,老戴正在和隔壁一個病友聊天。
等護士出門我打趣說:「老戴你現在腦子裡想什麼?有沒有腦子打架?」
進去后她給了我一堆文件,這是我們公司的工資標準、計算係數、各崗位津貼、加班費計算公式等等。「你看看有什麼不懂的。」
他慌張放下叉子,擦了擦嘴說你好。
然而事情卻遠不止如此。
講到社會規則,老戴好像意識到自己有些離題,他停下來:「不好意思。在我們老家,我就是因為太過於話嘮,經常干擾到別人的私人空間,被罰款了好多次。」
我湊過去:「戴老師。」
如冰雖不凍

3

他被送往醫院,脖子再次骨折,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后醫生告訴我們,這次得至少一個月留院觀察。
這是老闆當著我的面說的原話。
經常出差的那些市場崗的人,比如周遊,各種車旅費發票搞一大堆,積極無比,我反而得控制額度。老戴是我司首席技術總監——至少職位一覽是這麼寫的,所以技術方面需要的資源購買都是他操作把關。
垂頭星這樣的高智力星球人才成熟度極高,是萬青計劃中排名很靠前的地方。
「你知道那麼多幹什麼。」
我進公司后不久,老戴受了一次傷,原因是他丟硬幣時落到椅子下了,爬下去撿,導致頭盔卡在椅子和桌子之間的縫隙里,脖子就骨折了。
有這樣一個說法,說垂頭星人其實就是若干年後的地球人,是未來時間線上的我們。他們五官四肢和我們毫無區別,是外星人中最類人的一種。哪怕盆栽星人也有變成盆栽的時刻,他們不,永遠是人形態。
我去看望老戴時終於看到他頭盔下的面容,那是一張白得不像話的男人臉,我沒有看過殭屍,不過大概屍體的臉就是這種樣子,毫無血色,頭髮柔軟,眼睛里充斥血絲,像是一個旅途疲倦的歸人。
於是老戴將自己的箱包拉平,變成了一張椅子,坐在上面,翻出筆記本電腦。
和地球建交,是因為垂頭星的發展到了一個公認的瓶頸。它們有完善的福利和個體評估系統,根據每一個人的智力、貢獻、潛力進行數據化標示,比如說一個人評分是15,另一個可能是10,前者能夠得到的社會福利就遠大於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