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巴頓偏了偏頭，「我記得，心電感應者是不準向他人透露讀心所知的內容的。」

弗蘭克海默先生髮出一聲哀嚎，「歸根結底，我究竟為什麼要襲擊你啊？」

未來殺人犯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沒問題。我殺他是出於正當防衛。」

「除此之外沒有理由可解釋了。對那夫妻二人來說，原本就絲毫沒有來報案的必要。」

島田巡查部長注視著弗蘭克海默先生。「沒用？為什麼呢？」

「此外還有少許的透視能力。這麼說可能有些失禮，但要沒收我的槍，再把我關起來，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丹尼爾所言不差。所以島田才那麼厭惡變異者。那些人壓根兒就不會遵紀守法。

看樣子，島田想，這位便是無法擺脫被殺噩運的丈夫了。為了阻止他滔滔不絕地說些沒用的話，島田舉起了右手。

對於瞬間移動能力者，不管是沒收鑰匙，還是加以監禁，都起不了什麼作用。因為他們可以在任意時間、任意地點隨心所欲地瞬間轉移，簡直可謂是所向無敵。

霍奇森巡查搖了搖頭，「原來她打算捏造千里眼看到的情景，再把編好的劇本灌輸給我們。這麼一來，等事發之時，我們也已經『確知』事情的原委了。可是，真有人會為了錢殺掉唯一的親姐姐？」

他也報上了自己的號碼，留作記錄。接著，島田還未及詢問，那名較為年輕的女子便迫不及待地開口了：「我叫鈴·巴頓，是她的妹妹。我的住址是斯庫蘭帕路25號，電話號碼是……」

也罷，就當是打發時間了。若不這麼想，這差簡直沒法當下去。

聽她的口氣，就像自己有過親身經歷似的。弗蘭克海默先生轉向了妻子，「你在搞外遇嗎？」

島田部長發出一聲慘叫。

「話雖如此，」島田巡查部長送三人走出警局，末了又添上一句，「提前數年得知自己未來的命運，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巡查部長再次嘆氣。這下子就湊齊超能力三人組了。比起自相殘殺什麼的，你們還是去拯救地球吧。

最近的變異者真他媽的多過頭了。

「感謝合作。那麼，我接著提問：夫人說自己將來會殺掉自己的先生，這是出於什麼理由呢？」

「那個……夫人，」島田巡查部長丟棄了去拿記錄本的念頭，轉而按下了錄音機的開關，開始詢問，「您為什麼認為自己會殺掉您的丈夫呢？」

鈴·巴頓點點頭。

男子坐立不安地回答道：「是的。」

好。這三人的身世背景總算都弄明白了，前提是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儘管到手的不算什麼重大信息，但總算是開了個頭。不管打算怎麼盤問，都要找個切入點才行。

這位妹妹的身後，還有一名年齡更長的中年男子，他有些傷感地開口道：「是真的。鈴的千里眼至今為止還沒有出過一次錯。九_九_藏_書」

弗蘭克海默夫人驚訝地看著巡查部長，「此話怎講？」

對於弗蘭克海默先生的話，夫人冷淡地否定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用槍把你打死了呀。」

「我也不知道啊。誰讓你突然間就亂來了呢。」

「哎呀，有這種事啊。」

未來殺人犯立即做出回答：「瓊·弗蘭克海默，也就是丹尼爾·弗蘭克海默夫人。」

島田咧嘴一笑，「我哪裡有什麼讀心術。就算不會讀心術，也能看出對方在撒謊。」

巡查部長目光犀利地盯住夫人。

「我大體上了解了。您打算殺掉夫人，夫人便開槍打死了您。那請問，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鈴·巴頓露出了不安的表情，「我不太方便……」

島田用銳利的目光盯著這位實在難以令人心生好感的被害人（預備役），質問道：「住址是？」

島田巡查部長用悲慘的語調說：「不……不必了。」

「看見未來的自己並沒被判處死刑，也沒被關進監獄，而是過上了富足的生活。這麼一來，她絕對會……」

巡查部長聳聳肩，「她並不知道這一點，她又不會讀心術。」

「住址是？」

「還是覺得？」

「你既然是瞬移能力者，那就可以躲開子彈……」

「我打穿了自己的太陽穴。」

「是您提出的？」

巡查部長甫一開口，就被弗蘭克海默先生給打斷了，用的是與他妻子相同的說法，「那是不行的。倉促之間無法瞬移，必須要在一定程度上集中精神才行。」

「不是我『認為』。」

弗蘭克海默夫人點了點頭。

鈴·巴頓一本正經地點頭稱：「我認為，基於市民的義務，還是來通知警方一聲為好。」

「會有效果嗎……」弗蘭克海默先生悲傷地搖了搖頭，「這麼做大概是沒用的。」

「我們首先來聽聽夫人的話。呃……」巡查部長掃視了坐在會議室椅子上的三人一眼，問道，「各位要先來點兒咖啡嗎？」

「北區喬治城第二大街3號B座。」

「說的也是。抱歉，我不該懷疑你。」

「您姐妹二人的父母如今何在呢？」

「念動力？」

聽到巡查部長的問題，鈴·巴頓撅起嘴回答道：「是的，巴頓也是姐姐未嫁前的舊姓。」

島田巡查部長只覺自己的偏頭痛快發作了，打斷他們道：「你們是說，在殺人事件之後，夫人自己也自殺了？」

「可是……」霍奇森巡查有點躊躇地反駁道，「我們並沒有她策劃了殺人事件的證據吧？倘若她的千里眼看見……」

島田巡查部長不安地追問：「喂喂，說呀，看見什麼？」

「這是命運。」

那個宣稱會殺死自己丈夫的女人前來報案時，當值之人正是倒霉的島田巡查部長。女人還思慮周全地把當事人——自己的丈夫（即她要殺死的被害者），以及娘家的妹妹九九藏書一塊兒帶來了。

「那麼，我就一件一件來問吧。這位夫人，您的名字是？」

島田巡查部長把之前那三人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一番。霍奇森巡查聽后說道：「還真是麻煩事。那麼，是千里眼能力者在撒謊咯？」

弗蘭克海默夫人瞪圓了雙眼，「怎麼可能。我也愛你呀。否則，我怎麼會在殺死你之後就自殺呢。」

還「絕不」呢，島田巡查部長壓下了打哈欠的衝動。

島田暗中咒罵自己怎會如此粗心大意，事先連攜帶物品都沒檢查。倘若在這裏爆發槍戰，那可真是天大的醜聞。

弗蘭克海默夫人搖了搖頭，「對於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念力是指望不上的，因為使用念力需要集中精神。還是槍比較可靠。」

「那麼，你們希望警方做些什麼呢？將那支槍沒收，再把夫人暫時收監保護，就行了吧？」

「遺產？」霍奇森巡查打了一個響指，「對啊。丈夫是個有錢人。而且，妹妹又住在貧民窟。」

「為了證實這起報案的可靠性，我還想把局裡的心電感應者（讀心術能力者）叫來，與你們當面談談，你們覺得如何？」

島田點頭，「郡條例是這樣規定的。但只要大家都到場，簽署公證書就可以了。你們覺得如何？」

「好吧，這樣也說得通。」島田又看向被害者（預備役）弗蘭克海默先生，「說到底，您究竟是為什麼要殺夫人呢？」

「我情願自己是時間跳躍者，那樣的話，就算我襲擊了你，也可以回到過去讓一切重新來過。」

弗蘭克海默夫人聞言，十分配合地將手槍收回了袋裡。巡查部長略加思索，再度開口詢問：「我能問一問理由嗎？不是您堅信自己會槍殺丈夫的理由，而是您殺他的理由——即犯罪動機，是為了什麼？」

「不，」弗蘭克海默先生搖了搖頭，「我們各用各的手機。」

弗蘭克海默夫人悄悄碰了碰先生的手肘，「沒關係呀，老公，反正我們沒什麼需要隱瞞的東西。」

稍逾盛年的棕發女人（即預備役殺人犯）略顯不滿地回答。她身邊的一名三十歲上下、同為棕發的女子（即預備役殺人犯的妹妹）替她說道：「請您聽好了，這可是絕對無法避免的未來。因為我擁有『千里眼』的能力。」

鈴·巴頓默默點頭，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不過，那對她而言的確是理所當然的事。巡查部長又補充道：「千里眼看到的東西，據說從來不會出錯。」

弗蘭克海默先生像在琢磨自己的話一般，自顧自點了好幾次頭。

島田巡查部長略加思索后，提議道：「那麼，你們看這樣處理如何？我們暫時沒收先生的家門鑰匙，為了保險起見，再把他收監保護。然後，就這樣待到下個月為止。等過了您穿印花連衣裙的時間，您和您的丈夫也就安全了。」

弗htｔｐs://ｒeａd•99ｃsｗ.cｏm蘭克海默夫人絲毫不減威嚴地說道：「這麼做大概也沒用。即便您沒收我的手槍，放進那邊的保險柜里……」

弗蘭克海默夫人求助似的將目光投向了妹妹。鈴·巴頓代替姐姐回答道：「具體的我也說不清，但應該是在一周之內。因為我記得，姐姐開槍的時候正穿著印花連衣裙。」

「和內人一樣。」

「電話號碼也一樣？」

夫人嘴上雖說愛他，語氣里卻聽不出絲毫撫慰的意思，「莫非是發瘋了？不然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那裡是高級住宅區。看來弗蘭克海默先生無疑屬於富裕階層。

「會不會是因為外遇？」妹妹此時說道，「能夠讓男人拿起刀捅人的，基本上都是這種原因吧？」

「不必擔心。」島田巡查部長將文件放進了紙簍里，「她以為我是心電感應者呢。」

「但你其實不是。」

巡查部長撓著下巴上的癤子，說：「弗蘭克海默先生先用刀襲擊夫人，夫人再用槍打死了先生。」

夫人揚起下巴說：「這可是正當防衛。」

「是鈴用千里眼看見的。她見我開槍打死了他。」

島田抬手罩住臉部上方，也就是本來能用警帽遮擋的部分。

她再度點頭。末了，鈴·巴頓又像突然想起似的補充了一句：「姐姐是用槍打穿了自己的太陽穴。」

「怎麼回事？」

島田勉勉強強地回道：「那好吧。雖然沒有前例，這次的報案我們還是受理了。但是，在你們回去之前，我有一言在先。」

她再次無言地點了點頭。真是要命，巡查部長想。現在的街上到處都是超能力者，就連警察局的人裏面，千里眼能力者也不罕見。自二惡英外泄引起暴動以來，本地治安混亂，郡內的酒吧基本上已經全部停業。然而，倘若這個女人只是看見彩票中獎號碼之類的倒也無妨，但她所見的東西卻比那麻煩多了。

「電話號碼呢？」

「話說回來，如今心電感應者也並不少見。即便連我這種人都時不時有點兒讀心能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請你們放心。就算我真有讀心能力，也不會侵犯諸位的隱私。畢竟我是公僕嘛。」他將目光集中在了鈴·巴頓身上，「你們的報案，我們已經確定受理了。雖然此前您的千里眼從未出過偏差，但我還是希望這次是您看走了眼。」

弗蘭克海默夫人報出了一串數字。

島田巡查部長撓了撓下巴上的癤子，「假設千里眼描述的未來事件真會發生，那現場就會留有兩具屍體、一柄刀和一支手槍。沒人會知道兩人當中先死的是誰。就算檢查硝煙反應，也只能證實是女人殺了丈夫，卻無法得知她這麼做的原因。就算最終能夠查清來龍去脈，也一定要花不少時間。倘若女人直接被判定為殺人犯，便無權繼承丈夫的遺產了。」

島田巡查部長聞言立即https://read.99csw.com作罷，「這樣啊。要請心電感應者介入，必須所有人點頭才行。您既然不同意，那就沒辦法了。」

島田嘆了口氣，「這麼一來，案情就有些複雜了。」

市民的義務？還有這種義務？巡查部長暗自想道。我們才不想要這種麻煩的報案呢。你們要是能悄悄地、低調地互相殘殺，別讓警方知道，對我們來說才最好不過了。

弗蘭克海默夫人堅定地點了點頭，「月末和月初的時候，我是絕對不|穿印花連衣裙的，絕不。」

霍奇森巡查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略帶憂慮地望向警察局的入口處，「身為千里眼也挺痛苦啊。她會就此作罷嗎？」

巡查部長又轉向了中年男子，「那麼，您就是丹尼爾·弗蘭克海默了？」

面對巡查部長的提問，弗蘭克海默先生慚愧地撓了撓頭，「是空間跳躍。瞬間移動。需要我展示給您看看嗎？」

島田沒有理會鈴·巴頓的話，繼續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又希望警察做些什麼呢？我們也束手無策啊。」

「畢竟會給警方造成麻煩。所以鈴說，我們還是事先來報個案比較好。」

聽這三人的陳情不到片刻，巡查部長便已覺煩膩。又是牽扯到變異者的犯罪案件。不，現在應該還只是犯罪預謀階段。不論怎樣，只要和變異者有瓜葛，警方就會頭痛。自G工廠發生那場大規模二惡英外泄事故以來，這個郡湧現的突然變異者已經數不勝數，以至於如今普通人反而成了稀罕貨。聯邦政府毫不負責地採取了鴕鳥政策，只管把受災地區隔離起來了事。拜聯邦政府所賜，郡警察局遭遇的稀奇古怪的差事與日俱增……

早就乏了的島田巡查部長把視線移向鈴·巴頓，「這個場面是您看到的？」

弗蘭克海默先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可我真的不覺得自己有發瘋的徵兆。」

三人都謝絕了他的提議，似乎並沒有放鬆的打算。島田拿起擺在會議桌一角的水壺，往紙杯里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啜飲著光有熱氣無甚滋味的咖啡，稍微恢復了點兒元氣，再次把視線投向未來的殺人犯。

他打開了會議室的門，正好遇上吃完午飯歸來的同事丹尼爾·霍奇森巡查，兩人用目光打了個招呼。

「對妹妹而言，這麼做卻是必要的？」

「我沒有查問你的意思，只是……」丹尼爾·霍奇森巡查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是讀心術能力者？我以前倒不知道。」

「您還未婚嗎？」

「夫人是念動力能力者，您的丈夫是瞬間移動能力者，所以警方對你們兩人都無法事先進行關押。根據千里眼所見的情況，幾天之內便會事發。這一切都已有定數，是無法避免的未來。」

夫人將目光投向會議室牆壁上的保險柜，盯著灰色的櫃門。島田巡查部長不禁也望向了那裡。只見櫃門上的密碼盤開始滴溜溜rｅａｄ.９9csｗ•ｃom旋轉起來，僅過了數秒，保險柜的門便砰的一聲打開了。

島田點了點頭。斯庫蘭帕路。那是緊挨公園的荒廢地帶，聚集了不少無家可歸的遊民，治安也不怎麼樣。

「正當防衛？」

「是空間跳躍，還是時間跳躍呢？」

「我了解了。這槍還請您先收起來，本來局裡是不準外人帶槍進入的。」

加害者打開合成皮革質地的手袋，從中取出了一柄小型手槍，「最近世道不好，所以我隨身帶著這東西。可是裝填著子彈的喲。」

島田用手指咚咚地敲擊著會議桌的桌面，「這就涉及防衛過當的問題了。您身為念動力能力者，就算有人用刀襲擊您，您應該也是可以阻止他的，根本沒有槍殺對方的必要。這麼說對吧？」

「之後，您就用同一支手槍自殺了。」

巡查部長皺起了眉頭。丈夫丹尼爾則轉向了他，從旁插話道：「也就是說，是我先拿起刀子要動手要殺內人的。於是內人從包里取出手槍射殺了我。這是正當防衛……唔，確實是正當防衛……沒錯。」

巡查部長把不太友善的目光投向了妹妹。

「開槍？是手槍嗎？」

「您的千里眼從未出過錯？」

弗蘭克海默先生低頭不語，夫人替他回答道：「因為他是『跳躍者』。」

弗蘭克海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我們都毫無頭緒啊。我實在想不出任何要傷害她的理由。我很愛她的。」

鈴·巴頓用微妙的目光回盯巡查部長，「是啊，雖然以前沒出過錯，但凡事都有第一次。」

「等等，槍還是別從包里拿出來了。」巡查部長制止了夫人掏槍的舉動，又看向鈴·巴頓，「這個場面也是您看到的？」

鈴·巴頓用裝模作樣的語氣說道：「而且，警察先生，命運是無法改變的。這可是無法避免的未來。」

弗蘭克海默夫人緩緩搖頭，「我們並不是要你們阻止這件事情。只不過，我們還是覺得事先來跟警察打聲招呼比較好。」

「二老都已經過世了。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弗蘭克海默夫人瞠目問道：「呀，還有什麼事？」

弗蘭克海默夫人確信無疑地一點頭，「是的，就是用的同一把手槍。」

「是.22口徑的手槍。就是這個。」

島田巡查部長點了點頭，「她若想繼承姐夫的遺產，就必須滿足幾個條件。首先，丈夫得先於妻子死去，妻子才能繼承遺產。然後，等妻子也死去，作為唯一親人的妹妹才能繼承她的遺產。此外，妻子還不能是殺人兇手。所以，她才打算事先把故事劇本上報警察局。」

島田巡查部長眨了眨眼，「她擁有千里眼的能力，卻住在臭名昭著的破地方。倘若她已經預見這樣下去等待自己的只有悲慘下場，肯定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弗蘭克海默先生低下了頭，「我是沒有關係。可是，這不會侵害個人隱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