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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狼星》(節選)

《土狼星》(節選)

作者:艾倫·斯蒂爾
「舉起手來!別想逃跑!」
就在此時,前後的探照燈光同時照到他們身上。
「別擔心,」李說,「我們正在處理……」汀斯利握拳咳嗽一聲,他的右腳輕輕踢了一下李的鞋。船長看了汀斯利一眼,發現副船長的目光正越過他的肩膀向後看。身後傳來一陣裙擺的沙沙聲,然後一隻溫柔的手碰到他的胳膊。
「好的。Lima Cherokee十號完畢。」
在他頭頂上方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陣柔和的顫聲。一隻監視球正在追蹤他們,跟著他們穿過了酒會。他很想坦率地回答:謝謝你,但實際上這是我自己努力的結果——不過,現在並不是時候。「對於這一點我很感激,」李說,「而且,我當然不認為這是包袱。」
「隨你怎麼說,公爵。」李故意叫出了參議員的綽號,這立刻引起圍觀者更多的笑聲。沒有人曾經對這位來自弗吉尼亞的參議員說過不。公爵知道李不想被叫做鮑勃,可他也不想被稱為公爵。以牙還牙而已。
「很快就完。」豪爾赫之前已經把房裡的燈光關了,因為那樣他們的眼睛才能更好地適應夜晚。他差點讓房間的主控電腦把燈重新打開,但是轉念一想,也許關著更好。他摸索著來到黑暗中的辦公室。一絲藍色的閃光透過窗口照亮他的桌子,讓他稍微輕鬆些地走到桌子前。鈴聲第四次響起,他趕緊拿起電話,「喂?」
當參議員開始講述自己的另一個故事時,李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頭頂上方的屏幕。「亞拉巴馬」懸浮在近地軌道上,空港碼頭聚光燈的光線模糊地反射出飛船淺灰色的機身。一艘拖船將一隻圓柱形大型運輸船調整到飛船球形主燃料艙的下面,準備裝載從月球山脈中開採的上萬噸氘和氦3。「亞拉巴馬」預定在明天午夜零點發射,而裝載燃料的操作將一直持續到出發的十個小時之前。
透過閣樓的窗戶,在長滿青草的林蔭小道對面,便是獨立廳。酒會早已開始,不過,儘管它是為了向他和他的機組成員致敬而舉行的,李並不急著加入。能夠獲准參觀自由鍾絕對是一種特權,因為大革命后政府首先施行的舉措之一,便是對公眾關閉此處。國家安全局以恐怖襲擊危險為由,聲稱因為自由鍾過於珍貴,不能在國家緊急狀況下處於無人守衛的狀態。然而大革命已經過去將近十二年,自由鍾除了對黨內精英之外,還是未對其他人開放。李禁不住懷疑:自由黨之名得自於自由鍾,是否政府害怕普通民眾在看到這件手工藝品及其上雕刻的話之後可能會想到什麼。
丹娜·門羅在H5平台上巨大的窗戶前盤旋,注視著分離艙和穿著太空服的空港工人。他們正沿著「亞拉巴馬」移動,逐一檢查著星際飛船五百英尺長的外殼。這扇窗戶位於中心艙的最底層,剛好在一級密封艙和對介面之下。它是唯一一面朝向後面的舷窗。所有運載區域的其他窗戶,包括圍繞中心艙的七個環形艙上面的,都只提供側面的視角。沒有窗戶朝前,因為所有的視角都會被主燃料艙和巨大的巴薩德衝壓漏斗遮擋住。
「謝謝您,總統先生。」李還保持著他看到首席指揮官后自動採取的僵硬姿勢,「我希望無愧於您的期望。」
「馬屁精。」伊莉斯挎著他的胳膊,目光轉向夏皮羅和汀斯利,「對不起,先生們,我可以借用一下你們的船長嗎?有人想見他。」
總統縮回手,衝著他笑了笑。就在這一瞬間,李的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了。不再有猶豫,不再有其他想法……
「『讓美洲人不屑於成為歐洲貴族的工具』,」總統終於開口,「『讓十三個州緊密地團結在一起,成為一個完整而不可分割的聯邦,共同建立一個偉大的美洲秩序,凌駕于所有大西洋彼岸的勢力或影響之上,並且能夠制定新舊世界的關係。』」他停頓了一下,「船長,你能理解嗎?」
卡洛斯沮喪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向陽台門。豪爾赫剛要跟上他,卻注意到一個橢圓的陰影滑過陽台。
「我弄錯了。對不起。」話筒里傳來咔噠一聲,然後是撥號音。
他的脖子後面禁不住升起一股涼意,「抱歉,不是。你打錯了。」
豪爾赫向他點點頭,讓他放心,然後靠邊讓麗塔帶著瑪麗進入房間。小女孩仍然埋怨著錯過了餘下的焰火,但是現在沒有時間來安慰她了。豪爾赫走到陽台邊上,向下掃了一眼。公寓後面的院子里沒人,他的雙門轎車仍然停在充電器的前面。「下面有人嗎?」他看到卡洛斯走過來,低聲問道。
自由鍾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它差不多十五英尺高,超過兩千磅重,由橡木臂懸挂在兩根混凝土立柱上,天花板的燈光在它青銅色的表面投下黯淡的光澤。李船長站在自由鍾前,對著那條一直延伸到邊緣的長長裂縫沉思著。摘自《聖經》的銘文雕刻在它的頂部:宣告所有土地、所有居民獲得自由,Lev. XXV:X
丹娜看了看牆上的計時器:美洲東部時間24點——正和她所期望的一樣。所有正確的代碼都已經出現:一帆風順,不用回言,附件,再見。
「聰明的想法。」羅謝爾馬上贊成道,「我很高興我們能夠在上一次會議里延長了《外國人與煽動叛亂法案》。看一下我們目前的情形,就知道那樣做很明智。」
「我的先祖……也是隔了好些代的……在差不多三百年前寫下了這些話,就在這個偉大的國家在這間房間建立不久之前。」總統說,好像李什麼也沒說似的,「那時候的戰爭和今天並不一樣,但是仍然有很多相似之處。美國命中注定是偉大的,在群星之間追尋它的命運則是我們的責任。就在那裡,共和國將會永恆。不朽。」
「Charlie Eagle,Charlie Eagle,這裡是Lima Oklahoma十號。收到了嗎?」九九藏書
丹娜輕輕敲了敲耳機,「Charlie Eagle在。什麼事?」
李的脖子有些熱,雖然總統並沒有直視他,但是他卻感覺到了房間里所有人的視線。總統的身後,肖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李的臉。
外側的壓力門已經打開。丹娜按了一下艙壁上的按鈕。內側的艙門向兩側分開,露出通往另一個艙門的短淺通道。她停下來再次敲擊了一下耳機。「我在環形艙里,離線幾分鐘。」她在公共頻道宣布,「馬上就回來。」她隨即關閉了耳機。沒必要再解釋什麼,大家會以為她在洗手間。
「討論出什麼東西了?」李悄悄看了一眼頭上的胡桃樹,想要確認一下監視球沒有藏在樹葉中間,「有什麼我必須知道的事嗎?」
「是時候了。」他平靜地說。
「還行。」在看到樹下矮牆上的空香檳酒杯之前,李就知道面前的副船長已經喝多了,「你們別玩得太高興了。查德,扣上外衣扣子,戴上手套。這裡是公共場合。」
「實際上,」總統雙手背在禮服后,一邊走向欄杆一邊微笑著,「船長,我一直期望和你見一面。你的岳父告訴了我很多關於你的事情。」
「晚上好,船長。」夏皮羅說。
豪爾赫放下電話的手一直顫抖著。他獨自在辦公室里站了一會兒,兩眼放空,心臟怦怦地跳著。然後他轉身走到門前,打開了門。樓上走廊的光線讓他的眼睛眯起來。他使勁閉了一下眼睛,然後迅速地穿過大廳,來到卡洛斯的房間。幸運的是,孩子已經關了燈。豪爾赫走到床邊的窗前,碰了一下讓玻璃重新透明的按鈕。
「當然不是,我只不過是沒在人群里看到你。」李握著她戴著絲綢手套的手,很快地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你看起來很艷麗……這是新禮服?」
不過李並沒有開口,他也不需要。他要做的僅僅是在參議員把他介紹給一些男人和女人時保持微笑和鞠躬,而那些人的姓名在他和他們握手的時候便已經忘記了。伊莉斯一直站在他們中間,扮演著忠誠女兒和溫情妻子的角色。這就是面上文章。當這一切結束時,李又一次意識到他當時選擇妻子,並沒有像她選擇丈夫時那麼重視,她父親的現實考量是其中的主要因素。參議員需要一個出身共和國學院的女婿,一個嶄露頭角的共和軍軍官。他可以暗中推動後者的事業,從而讓自己的政治野心更上層樓。今晚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獲得巨大報酬的時刻。
麗塔從側面抓住他,「豪爾赫……我……」
總統沒什麼幽默感地乾笑幾聲,「放鬆些,船長。這裏都是你的朋友。」他看了一眼參議員羅謝爾,「公爵,你早應該讓他知道我會來這兒。畢竟,這個酒會是為了給他慶祝而舉行的,沒必要搞什麼驚喜。」
康羅伊總統正在和一個憔悴的中年人交談。聽到參議員的話,他轉過身來。矮胖的身體,一雙棕色的小眼睛長在胖臉上,總統看起來比他在政府電視上要瘦小。而現在這間房間本身也讓他顯得更小了。歷史上的偽君子,李想道,一個騙子卻要追求偉大。
「先生們……」
「羅伯特,如果我不夠了解你的話,」伊莉斯說,「我一定會認為你在躲著我。」
中巴仍然停在樓前,不過那兩個人已經站在車前面的人行道上。兩個人都沒有穿監察員的灰色大衣。但是在蒙泰羅一家走下前梯,轉向通往後院的小巷時,他們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就在豪爾赫他們快要繞過樓房的側面時,一輛警車悄聲滑行過來。
丹娜的左眉毛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有一次,她以前的男朋友告訴她說,當她緊張的時候便會如此。「那是我的舅舅。請接通……只要聲音。」
再見,確實如此。無論如何,她現在已經決定了。
「長官,酒會玩得愉快嗎?」汀斯利舉起手掩住一個飽嗝,他的手上並沒有戴手套,「他們給我們舉行的歡送會還真不錯。」
丹娜頭朝下順著一道梯子爬到下面的平台,然後進入一條通向鄰艙的水平通道。C3是分配給機組成員的兩個卧艙之一。狹窄的雙層卧鋪緊緊地擠在儲物櫃之間。她可不喜歡和其他機組成員住得太近。幸運的話,他們在脫離維生狀態之後,不會在「亞拉巴馬」上待得太久。她找到洗手間,沖了一下零重力馬桶。其間氣體壓力的變化會告訴當值官員:有人剛剛使用了C3B平台的廁所,這會提供自己不在現場的證據。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剛才想說等到下一次會議,然而會有下一次嗎?酒會之後,他們將被直接送到機場。那裡會有一架噴氣機把他們送到金里奇空間中心。明早六點,他們就將和其他機組成員一起進入隔離區。他們沒有任何機會可以不冒著被監聽的風險交談。如果他們一直等到進入「亞拉巴馬」,那時候再想改變什麼可能就太晚了。也許湯姆的想法是對的。
卡洛斯的視線從城市上空移開,穿過陽台,落在他父親的身上。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儘管相距很遠,但豪爾赫知道男孩已經猜到了真相。他的兒子雖然只有十四歲,但是卻要比實際年齡成熟得多。幾個星期之前,豪爾赫就已經告訴了他所有的事情——至少是所有他需要知道的事情——並且提醒他這個時刻可能很快來臨。因此現在,卡洛斯僅僅是點了點頭,「好。」他輕聲說,「聽起來不錯。」
當船長轉身看到伊莉斯·羅謝爾·李時,他對離開她絲毫不感到後悔。他們的婚姻持續超過十七年,然而她仍然和他們在學院交誼會初次相遇時一樣冷艷。一直到最近這十八個月,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在合法分居很久之後,她仍然保留著他的姓氏,這一點也再次說明伊莉斯當初並非因為愛情,而僅僅是為了獲得社會聲望才嫁給他。為了自己的某種目的和意圖,她仍然是URSS「亞拉巴馬」號指揮官、船長羅伯特·李的妻子。
中巴靠著路邊停下來。它的后燈閃了一下,排氣管旁的擋板在它停下來時鼓動著,但是車門卻並沒有打開。這輛車靜悄悄地停在那裡,似乎司機在等待著什麼。
「謝謝,長官。」他說,「我會儘力的。」
還有時間放棄。悄悄告訴相關人員幾句,用平淡的編碼短句小心地打幾個電話,這個陰謀就不大可能被拆穿,因為它將完全不復存在。每個相關人員都會停下正在做的,進入已確定的退守陣地。如果幸運的話,監察員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曾經存在這樣一個陰謀。
豪爾赫嘟噥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向著玻read.99csw.com璃門噔噔地走去。那裡通向一間閑置的卧室,豪爾赫把它改成了辦公室。麗塔在他經過時沖他笑了一下。瑪麗蜷縮在媽媽的大腿上,腦袋偎依著她的肩膀。「快點回來。」麗塔低聲說,「你要錯過焰火了。」
那他到底還干不幹?
一個人影蹲下來,警棍又向豪爾赫揮來,手柄上的紅燈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麗塔在尖叫,瑪麗在尖叫,而他卻沒法看到或者聽到卡洛斯。
「當然。」肖的左邊嘴唇向上抽搐了一下,「我們剛剛正在討論類似的事情。」
「很好。我也希望不是。」她的手滑下來抓住他的手,「另外,他要招待你一下。」
參議員羅謝爾在房間後部的木欄杆前停了下來。「總統先生,」他很正式地說,「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亞拉巴馬』號的執行官,船長羅伯特·E·李。」
「好的。」卡洛斯遲疑了一下問道,「可以帶什麼東西嗎?」
「是的,長官,總統先生。」
丹娜顫抖著呼出一口氣,「不用,謝謝。我把它下載到我的掌上電腦,下次有機會的時候再看。」
目前的情形,共和國總是處在外部和內部敵人的圍攻之下。新英格蘭共同體依然在康涅狄格、馬薩諸塞和佛蒙特州的邊界布有重兵。太平洋國的游擊隊每天都在北內華達山區有爭議的地區跟共和國軍隊發生小規模衝突。歐洲共同體則繼續強制實行貿易禁運,除非共和國同意移除在同步軌道的核武器。與此同時,從城市到鄉村乃至整個國家,每天都有所謂的間諜被逮捕。昨天晚上,一個高中教師在休斯敦被公開除以絞刑,因為她從前的一個學生聲稱她使用了一部衛星電話向法國傳遞信息。儘管被告在審判中一再聲明自己是清白的,而且那部衛星電話也從未找到過,但那個學生是某位顯赫的自由黨官員的兒子,所以他的話也就無可置疑。教師的死刑在審判結束後幾個小時便被執行,並且在政府電視上進行了直播。
「讓我抱著她。」麗塔抓住瑪麗的夾克,「讓我抱著她。」
康羅伊總統抬頭看著李,冷冷地凝視著他。雖然只有幾秒,李卻感覺很長。總統右耳下的脖子上有一根小血管在跳動著,李發現自己正以一種莫名的興趣看著它。
他們已經太晚了,監察員正在逼近。
丹娜把抓住窗戶橫欄的左手換成右手。空港的腳手架上沒有陽光造成的陰影,這意味著高門空港沿著它的赤道軌道再次進入地球的夜晚一面。如果她正在空港外面的某個範圍執行艙外操作,她就有可能辨認出大熊星座。如果她看不到即將離開之地,那麼至少她可以看看正要前往的地方……
「亞拉巴馬」號上有兩隻冬眠艙,C2正是其中之一。四座平台從上到下堆疊著,每座平台有十四個維生間,它們嵌在壁內的蓋子向下摺疊,處於打開的狀態。那些玻璃纖維構成的隔間看上去有點像棺材,這讓她感到膽怯。通過平台對面的一扇窗戶,她可以看到空港的灣區。
走廊里安靜而空曠,只有一個士兵站在門裡。當羅謝爾招呼李和他的女兒走向右側的雙扇門時,他們的腳步在古老的石灰牆間引起微弱的回聲。羅謝爾迅速向後看了一眼,似乎在檢查他們的著裝,然後他輕輕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咔噠一聲,門被裡面站著的另一個士兵打開了。

第一章 竊取「亞拉巴馬」號

豪爾赫把玻璃調成不透明的狀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穿過走廊沖回辦公室。從城市的另一端傳來又一道焰火的閃光,幾秒之後是陣陣的轟隆聲。「嗨,控制台。」他一邊說,一邊小心地讓室內的燈光維持在關閉狀態,「賬號:豪爾赫;密碼:totem pole。」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一個尖尖的老年人聲音響起:「丹娜,我是你舅舅阿特。我知道很久都沒跟你聯繫了,但我想讓你知道我是多麼為你驕傲,還有家裡人希望你一帆風順。你現在應當很忙,所以沒時間的話就不用回了,不過記住,我們非常愛你……我就想說這些。哦,我還給你發了一張照片。再見,上帝保佑你。」
她說對了一半。如果李早知道她會來的話,他肯定會躲著她。不過當他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意識到這次特別的碰面是不可避免的。她參加這個酒會很自然,不僅僅因為他們曾經是夫妻。
亨茨維爾 2070年7月4日 / 倒計時26小時30分38秒
她把自己推離窗戶,滑過隔間,來到房頂的艙口。她急匆匆地進入中心通道,向上飄過飛船的內核,幾乎都沒怎麼碰那些爬梯。她相繼經過指揮台H4,維生中心H3,還有工程區H2。她的團隊將在工程區為自己的工作而忙碌。最後,她抵達位於中心通道的頂部、連接著H1的艙口。
正如她所希望的,當值官員已經把她從「阿特舅舅」那兒收到的聲訊卡片下載其上。她把掌上電腦連接到控制台的串口上,然後打開附在聲訊后的圖片。掌上電腦屏幕上的照片是阿特舅舅一家的合影,那是幾年前在潘薩克拉市舉行的一次團圓野餐中照的。不過,再仔細的人也看不到的是,這張圖片實際上包含著一個加密文件。
明天,他要把「亞拉巴馬」偷到手。
「是的,長官,總統先生。」李的眼睛依然向前直視著,「羅伯特·E·李是我好些代之前的先祖。」至少別人是這樣告訴他的。在弗吉尼亞,幾乎每個姓李的人都被視為南北戰爭中領導南軍的李將軍的後代。李對自己血統的宣稱並不比其他人更有根據。
今晚是他退出的最後機會。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路,除了成功之外,別無選擇。失敗意味著叛國,而叛國意味著死亡。這也是他要來到這個特殊地方的原因。這並非大家認為的那樣是一次具有象徵意義的愛國表演,僅僅是給他自己幾分鐘時間來思考一下而已。
他們公寓的前面停放著幾輛雙門轎車,不過沒有任何一輛車看起來讓人覺得陌生或者不順眼。然而,就在他觀察時,一輛深藍色的中巴沿著聖克萊爾街慢慢駛來,並且在靠近他的家時變得更緩慢了。當它經過一盞路燈時,透過擋風玻璃,他捕捉到兩個人的視線。他們正在盯著他的公寓。
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臉上掠過一絲恐懼。不過在瑪麗注意到之前,她已經恢復正常。「好了,孩子們,」她說,一邊把女兒從大腿上放下,一邊站起來,「焰火看夠了。爸爸要給你們一個很大的驚九-九-藏-書喜。」
他趕緊抬頭,正好看到一個飛行球從鄰居屋檐的燈下經過。
李立刻認出他從小就在歷史書上學過的這個地方:獨立廳的會議室。就是在這裏,《獨立宣言》被簽署,而《第一憲法》也在爭論后得以起草。放著墨水壺和鵝毛筆的一些小木桌,圍著低矮的平台形成了一個半圓。平台上放著一張長桌,後面是三把高背椅。而在這個鋪設著橡木地板的房間中間,一個人背對著他們站著。他就是漢密爾頓·康羅伊,美洲聯合共和國的總統。
「爸爸!他們在幹什麼?」
一陣迅速的敲擊之後,其中的信息便被調入計算機的備用內存中。丹娜花了一會兒工夫解密文件,重新檢查了一遍它的內容。屏幕上出現了一條條密密麻麻的信息。確認這些信息可靠之後,她把它存儲在系統里,加上密碼保護。她把掌上電腦從控制台拔出,推入鍵盤,然後關閉了控制台。幸運的話,沒人會知道她曾經來過這裏。
「不,一點也不。」眼角的余光中,李注意到伊莉斯正在盯著他,「就是觀察一下加油過程,僅此而已。」
他的兩位高級官員都沒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長地相互看了一眼。「沒什麼我們以前沒討論過的,長官,」夏皮羅最終開口了,「只是……我是說,點火鎖定……」
總統對參議員輕輕點頭以示他知道了。目前這個時候,他對政治並不感興趣。他向欄杆走近一些,嚴肅地盯著李肩章上的金色編飾。「船長,我們有一個共同點,」他平靜地說,「我們都以有名的祖先作為名字。」
在他的上方,公寓的窗戶都變得透明。一些身影出現在窗戶旁邊。那是他的鄰居們,豪爾赫認識那些臉,但卻並不清楚他們的名字。他們向下看了一眼,然後窗戶又變黑了。
「當然可以。」夏皮羅退後一步,試著很正式地鞠了一躬。汀斯利依樣照做。李無法不注意到後者的眼睛一直盯著伊莉斯的乳|溝。那胸部曾經也吸引過他。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發現,那下面的心臟是冷的。「船長,女士……」
「可能吧。」她帶著他緩步穿過人群,臉上露出難以捉摸的笑容,「怎麼?難道最後再見他一面對你來說是個很大的包袱?畢竟,他在你被選拔|出|來這件事上還是幫了不少忙的。」
汀斯利開始不是很情願,嘀嘀咕咕地否認著。「僅僅是一些細節。」夏皮羅平靜地說道。他看了一眼他們上方低矮的樹枝,「我們覺得監視球沒法透過這些偷窺我們。」
總統緩緩點頭,「船長,你即將為國家做出偉大的貢獻。因為這一點,共和國欠你一個感謝。」他的左手從背後抽出,越過橫杆,「上帝保佑你,孩子。好運。」
「是的,請操作。密碼是:二-九-厄普西隆。」控制台現在會給鏈上的下一個人打電話,重複他在幾分鐘以前聽到的同樣的暗語,並且以警告他的相同方式來提醒下一個人。豪爾赫希望剛才給他打電話的人已經成功逃跑了,而這條線上的下一個人也能夠及時收到信號。
「多享受享受這裏的熱吧,很快你就會冷了。」李上前一步,緊了緊這個年輕人制服上面的黃銅紐扣。而夏皮羅的著裝至少還很得體,而且人也相當清醒。「你們沒說什麼不該說的事情吧?」李趁著湊近的空當,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更多的笑聲從參議員身旁的人群中發出。李也強迫自己露出表示欣賞的微笑。當「亞拉巴馬」還在建造的時候,在議會中便有一番暗鬥,爭論的焦點是應該用哪個州來命名飛船。總統的最終決定結束了這場辯論,他將這一榮譽賦予了曾經負責飛船大部分研發的NASA中心的所在地。這真是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選擇,因為NASA早已經不再存在。它在國家改革計劃中被拆分成了民用機構,其主要職能併入了聯邦空間局,聯合共和軍的一個分支。
「羅伯特沒有擔心,他是學院出來的最冷靜的船長。」參議員對他前女婿的誇獎聽起來像很慈愛,除非有人正好湊近看著他的眼睛,「他只想離開這裏,看看他的飛船。我說得對不對,鮑勃?」
「對不起,長官。」汀斯利的臉紅了,他從褲兜裏面掏出手套,「今晚有點熱。」
URSS「亞拉巴馬」號 2070年7月4日 / 倒計時24小時01分00秒
「好了,中尉。」他平靜地說,「我完事了,我們去宴會吧。」
「真的?」參議員羅謝爾試圖重新加入談話,「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們分享嗎?」
「豪爾赫……我……」
他們在屏幕前找到了站在那裡的來自弗吉尼亞州的參議員約瑟夫·R·羅謝爾。和平常一樣,他的身邊圍繞著他的助手、自由黨內的下屬、當地的政治夥伴,還有那些各式各樣的諂媚者。他個子不高,親切得像是伯父。激素療法讓他差不多年輕了二十歲,使他看起來僅僅比他的前女婿年長一點而已。李和伊莉斯靠近時,他正好轉過身。他一定是剛剛講完了自己的一樁軼事,因為所有的人都在大笑。不論在亞特蘭大以內還是之外,參議員羅謝爾從不缺乏聽眾。
總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僅僅是些國務,」他轉向剛才和自己交談的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否見過國內安全局局長……肖先生,這是李船長。」
為了慶祝七月四日國慶日,總統的酒會在獨立廳后的鵝卵石廣場舉行。一旦賓客們通過安全檢查,他們就會看到在殖民地政府大樓的整個紅磚后牆上所展開的一塊巨大屏幕,上面投影著「亞拉巴馬」號飛船的實時圖像。李緩步穿過人群時沒有去看那塊屏幕。他戴手套的左手握著一杯還沒喝過的香檳,而右手則很正式地背在背後。在這個潮濕而溫暖的七月傍晚,他白色的禮服緊緊貼著皮膚。他故意在高級官員們到達后才姍姍來遲,因為參加這個慶功宴是他最不想做的事情,但他必須出席。而且,還有最後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解決。
又一次,李發現自己在猶豫是否應該放棄。每一件事情都按照時間表嚴格執行,在此時和下一刻之間不能發生任何錯誤……然而有一百種方法讓事情整個土崩瓦解。
儘管她正在檢查預備發射的工作進度,但她清楚自己僅僅是在消磨時間。作為總工程師,她手裡有幾百項不同的工作——準確地說,是二百三十九種。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內,她需要完成所有這些任務,而其中一半的時限甚至僅僅只有十二小時。通過耳機,她可以聽到手下在主公共頻道里相互低語的混合聲音。不過此刻,她守在這裏,等待著一條信息,一條能夠讓她開始一項最關鍵的工作的信息……
「哦,太好了!你找到他了!」參議員羅謝爾在他女兒領著李船長走進圈子中心時眉開眼笑。然後他轉了半圈,對著他們https://read.99csw.com上方巨大的屏幕做了一個雙臂張開的手勢,「我剛好說到,在亞特蘭大的某人……當然,我不會說是誰……他堅持要把你的飛船命名為『弗吉尼亞』。」他故意眨了眨眼睛,而每個人都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是當然,那個人並沒有從另外一個州來的先生有影響力。」
豪爾赫把瑪麗從肩上放下,後者嚇得號啕大哭。她的左腳踢到了他的臉。豪爾赫剛把她放到妻子的懷裡,就有人抓住他的手腕扭到了身後。
「是的,正如我是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的後代。」總統伸手抹平了李制服左肩上的一小道皺褶,「我有些好奇……李將軍有沒有說過什麼話引起你的共鳴?譬如,有沒有哪句話鼓勵你奮鬥到今天的位置上?」
「是啊,當然如此。」總統幾乎難以察覺地向參議員點了一下頭,示意他離開。他的注意力現在都集中在李的身上,「船長,很抱歉把你從晚會中叫出來,我只想親自和你見一面。以前我沒有找到機會,而過了今晚,我也永遠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刺目的光線之外,很多人影正在向他們衝來,他們的腳步重重地跺在馬路上。而從他們的後面,一輛警車鳴叫著衝進巷子。
「我沒怎麼認真看。不過,我想沒人。」少年的身體瑟瑟發抖,「爸爸,那個電話……」
酒會上,男人們打著領結,穿著雙排扣禮服;而女士們則身著緊身馬甲和晚禮服。李混在這些先生和女士之中,一邊微笑一邊鞠躬,時不時停下來和一些陌生人握手合影,同時他還要注意一直保持移動,以免被逼在角落裡過長時間。沿著人群的邊緣,他可以看到共和軍士兵的制服:黑色貝雷帽,塞在皮長靴里的馬褲,以及放在檢閱休息處的鋥亮步槍。壘球大小的紅色監視飛行球在賓客上方盤旋,觀察著,竊聽著,掃描著。安全措施很嚴密。總統按計劃應該是從亞特蘭大直飛過來參加這次酒會,不過,李毫不懷疑他將不可避免地被阻止。如果美洲聯合共和國的總統希望他自己百分百安全的話,費城離新英格蘭的邊界有點太近了。實際上,很少有人曾經在首都以外的地方看到他,儘管新聞媒體會定期報道他出席各種活動的鏡頭,甚至包括遙遠的南加州。
「Charlie Eagle,這裡是Lima Cherokee十號。你現在在哪兒?」
當豪爾赫·蒙泰羅的電腦台嗡嗡作響的時候,第一炮熾烈的禮花剛好在田納西河的上空如花朵般綻開。一開始,豪爾赫並沒有聽到。他和家人一起正在陽台上享受著白日將盡時的涼風,觀賞著焰火從幾英里之外的河邊升起。延遲的煙火隆隆聲幾乎完全蓋住了屋內的電話鈴聲。還是他的兒子先注意到了。
「是的,長官,總統先生。」李的手背在後面。從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伊莉斯正在一旁生悶氣。她為了這個時刻可能等待了好幾周,但是她現在卻被忽略了,沒有人操心要把她介紹給總統。「如果因為我而使得您離開了緊急事務,我很抱歉。」
「對不起,只能背幾件衣服。」
「Charlie 3 Baker,有問題嗎?」
Lima Oklahoma代表發射控制室,空港主灣外面藥盒形狀的建築物。而Lima Cherokee十號則是當值官員的呼號。「丹娜,我們剛剛從休斯敦收到給你的聲訊卡片。從潘薩克拉市轉發過來,發件人是阿瑟·門羅。」
「是的,長官。」李握了一下肖的手,「太空梭起飛前最後一分鐘的任務。安全程序……」
她呼出一口氣:又一項任務完成。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中會有更多任務,有些比這還要難,但是現在……
通過鍾后玻璃的反射,李可以看到護送他到這座閣樓的共和軍中尉。他們碰到的公園管理員很年輕,而且也很緊張——他和李握手時,手心全是汗。他結結巴巴地背誦了一段冗長的自由鍾歷史,直到李禮貌地請求不要打擾之後才停下來。現在,他們耐心地在李後面等待著,給他一些時間,讓他一個人待著。
「國安局要求我對您的出席保密,」羅謝爾說,「安全考慮。」
李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往他臉上啐上一口。沒人能阻止他,甚至站在他身後的士兵也不能。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握住了總統的手。後者的手掌在亞麻手套中讓人覺得小而柔軟。李幾乎無法忍住想要比平常多加一點力的衝動。
沒時間浪費了。如果她離線太久,發射控制中心的人可能會產生懷疑。她來到窗戶下的一個控制台前,拉出鍵盤,迅速鍵入一些命令,進入指令艙的次級計算機系統。一塊純平屏幕亮起來,顯示出主菜單。她碰了一下標記著程序安裝的按鈕。在密碼提示的下方,屏幕上列出各種選項。丹娜輸入她的確認數字,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掌上電腦。
「爸,電話。」卡洛斯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天空中綻放的橙色花朵,燦爛的花瓣閃閃發亮地從亨茨維爾朦朧地平線上的共和國全息國旗旁飄然落下。
羅謝爾一邊呵呵笑著,一邊拍了拍李的肩膀,然後抓住他的胳膊,「請大家原諒,」他對其他人說,「我想和船長私下聊聊。」其他人一邊點頭,一邊說著客氣的話。羅謝爾領著李首先走開,伊莉斯則跟在後面。「只會花一點時間,」當他們離開其他人聽力所及的範圍時,羅謝爾低聲說道,「有個人想見見你。」
「是的,長官,是有這樣的話。」李的嘴巴有些干,「『責任是我們的語言中最崇高的一個詞。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要履行你的職責。不能多一分,更不能少一分。』」
尖銳的嘟嘟聲在她耳機中響了兩次,有人在試圖呼叫她。她重新切換到公共頻道,「Charlie Eagle,我在。」
「文件找到並刪除。」控制台停了一下,「這個命令附加著一個電話子程序。你希望我激活它嗎?」
穿過通道,她來到一條圓形的走廊,這裏通向環形艙。丹娜飄到標記著C2的艙門前。打開艙門之後,她從入口處滑了進去。
她看不到星星。沿著空港的桁架結構排列的聚光燈太亮了,除了它們之外,就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廣袤太空。甚至地球也不在視線之內,它位於船read.99csw.com身主體的長圓柱形尾桁之下,後者延伸連接到巨大的主引擎室。真可惜,她很想最後再看地球一眼,可是發射前,她獨自一人的機會已經不多。
對方猶豫了一下,「啊……是的,是有個問題。我們在Charlie 2的備用計算機中發現了一點小故障,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麗塔已經打開大廳的壁櫥,從裏面找出一件淺色尼龍夾克披在瑪麗的肩膀上。他的女兒現在靠著自己的雙腳站在地上。五歲的她發著小孩脾氣,一邊生氣地跺著腳,一邊堅稱自己並不想吃冰激凌。不過他的妻子沒有理會,而是注視著從辦公室走出來的豪爾赫。她注意到他的左肩挎著一個帆布袋子,正隨著他的步伐晃動著。卡洛斯也從他的卧室衝出來,手裡抓著件背心。豪爾赫看見他的兜里好像藏著什麼東西,可能是掌上電腦,他到哪兒都帶著它。豪爾赫期望那裡面沒有任何違法的信息。不過其實這根本無所謂,因為法庭總是會先得出一個結論,然後才檢查證據;而且僅僅在它自己願意的時候,才會遵循《修訂憲法》的文字。
「焰火馬上就完了。現在我們出去吃冰激凌。」麗塔重新把瑪麗抱起,轉向卡洛斯,「快點,你也是。我們都得去。」
警棍碰到他脖子的側面,他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李看到一棵胡桃樹枝幹下有兩個穿著白色軍服的人。他穿過人群,發現「亞拉巴馬」的大副湯姆·夏皮羅和副船長查德·汀斯利正湊在一起悄悄地說著話。直到走得很近,他都無法聽清他們在說什麼。汀斯利看到李走過來,挺直肩膀,同時輕輕碰了碰夏皮羅的胳膊肘。
「好了。」為了瑪麗,豪爾赫努力顯得快樂一些,「我們去吃冰激凌。」然後他帶頭走下通往門廳入口的樓梯。
一根警棍重重地砸在他的肚子上,就在腎的上方。一道電流通過,他渾身劇痛,所有的肌肉都鬆軟下來,隨即摔倒在地,後腦撞在有裂紋的瀝青路面上。他躺在車道上,全身癱瘓,精神恍惚,隱隱約約地看到從中巴上下來的一個人追逐著卡洛斯。卡洛斯想要給那個人一拳,但是卻沒有打到。他們之間的混戰逐漸轉移到他的視線之外,他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晚上好,豪爾赫。」桌后的牆上顯示出開機屏幕,然後是瑪麗和卡洛斯的合影,那是去年秋天的一個下午他在大泉公園照的,「您要看信嗎?」
「在此以前從未見過,總統先生。」羅蘭·肖快步走下過道,伸出手來,「不過,我相信我們明早都會參加在航天角的那個會議。」
「停下來!」大喇叭里的聲音像是同時從四面八方傳來,「不許動!」
「你的父親?」李在伊莉斯帶著他離開時低聲問道,「我就知道他會把你派出來找我。」
一個沒有特點的聲音,「對不起,是傑克遜的家嗎?」
「開始了。」已經有人猜出國安局會選擇今天作為大規模逮捕DI的日子。所謂DI,指持不同政見的知識分子。在七月四日這一天來採取行動,顯然可以讓每顆愛國之心充滿自豪。「我們得快點。幫你媽媽看著瑪麗,好嗎?」
李相信,參議員是想把他介紹給另外一個政客。當羅謝爾領著他經過人群的邊緣時,他勉強忍住才沒有嘆氣。不過公爵還是讓他驚訝了。他領著李走到屏幕後面,那裡通向獨立廳的後門。門邊站著兩個士兵,他們的槍已經上膛。在他們後面是一個監察員,穿著長及腿肚子的暗灰色大衣,戴著飾帶鑲綴的帽子,那正是國安局官員的制服。士兵看到參議員之後站到一旁,但是監察員卻並沒有動。他靜靜地等著羅謝爾出示他的證件夾。伊莉斯不情願地照做,但在遞給情報官員證件時,她傲慢地瞪了對方一眼。沒有人理會李,很顯然監察員已經認出他,因為當李伸向口袋時,他搖了搖頭。確認無誤之後,監察員轉身打開了通向大樓狹窄的木門。
「可是我想看!」瑪麗哀號著說。在很遠的地方,五顆流星焰火分成兩個和三個一組相繼升起,傳來交錯的爆炸聲:砰!啪-啪-砰!砰!「我不想走!」
肖皺了皺眉頭,「沒什麼可說的。」他說,眼神和李的眼神交匯了一會兒,「一群持不同政見者可能會反對這次任務。僅僅是預防而已。」
想法不錯,但並非萬無一失。「時間地點不對,」李說,「等到……」
「快點。我們別晚了。」豪爾赫一下把瑪麗抱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孩子高興地咯咯笑著,「冰激凌……我們就要吃冰激凌啦……」
李的視線離開自由鍾時,仍舊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中尉啪的立正,管理員也自覺地做了相同的事情,儘管這並無必要。
「不。」豪爾赫打開壁櫥,拿出他一個月前裝好的帆布旅行袋,「找到所有以02打頭的文件並刪除。密碼是:一-九-伽瑪。」
費城 2070年7月4日 / 倒計時28小時25分03秒
豪爾赫抬起手試圖擋住刺目的白熾光。坐在他肩上的瑪麗尖叫起來:「爸爸……我……」
「船長,怎麼悶悶不樂的?」一個剛剛才被介紹給他、但他已經叫不上名字的男人輕輕捅了一下他的左肩,「擔心這次任務?」
他懷疑了?他知道這個陰謀了?兩天前,李寫了一封信,地址是伊莉斯和她的父親。那封信他保存在控制台電腦的存儲器中,要到明晚零點之後才會發出。不過,也許有人——伊莉斯、參議員或是國安局——很可能把它破譯了。如果他們真的……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當值官員的聲音重新回來,「就這些。你希望我打開卡片嗎?」
現在沒時間擔心這些。「再打一個電話。電話本上的第十二個號碼,密碼六-○-六。送出內存的聲音卡,加密附加前綴030的文件。然後清除存儲器上所有的數據。就這些了,控制台。」他並沒有等待控制台回答。豪爾赫把袋子扔到堆滿書籍和光碟的桌子上,然後穿過房間走向陽台。他的妻子和孩子仍然在觀賞焰火。他打開門時,麗塔回頭看向他。
「是的,長官,總統先生。」
「謝謝。Charlie Eagle結束。」她咔嗒一聲關閉通訊,然後靜靜地透過窗戶凝視了一會兒。阿特舅舅是家裡最年長的,是她剛剛逝去的母親最小的弟弟,年齡大得足以回憶起小時候南方的黑人們有時候還被冠以侮辱的稱呼。他還活著,不過只有很少的家裡人和好朋友才知道他現在住在潘薩克拉市的一所養老院里。他幾乎記不住自己的名字,更別說給他喜歡的外甥女送一張條理清晰的聲訊卡片了。
「等一下!」他本能地想把胳膊抽出來,「住手!我的孩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