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用嗎？」埃里克懷疑地問。

不過……今天是如此反常的一天，連從來沒有中斷過的遊戲也停服了，自己去見父親一面或許算不上多麼反常的事情。

他想起今天是周末，還是出門透透氣吧，可是……去哪裡呢？湯姆起身來到窗前，茫然地注視著外面陌生的世界。相比刺|激的遊戲界面，現實顯得異常乏味，這樣的環境讓他感到氣促胸悶。他迫不及待地將目光收回房間，視線不經意掃到身旁桌子上的一個大信封，這是幾天前學院發給他的最後通牒，由於期終考試掛科太多，他被強制留級並被踢出了法學院——這倒正合他的心意，他早就想著轉到計算機系。當初選擇法律專業只是為了遵從父親的意志，從小父親就希望他日後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大律師。

「好了，你們休息吧。」

想到這些，湯姆感受到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責任。

「埃里克叔叔，我說的都是真的。」湯姆哀求道，他快要哭了。

「為什麼這麼說？」湯姆驚惑道。

「歐陽，算你幫我一個忙。幫我守候著『甘道夫』成長，千萬不要傷害它。」湯姆請求道。

湯姆在屏幕上捕捉到了那一團顫顫移動的小黑點，黑點似乎還在逐漸變大。「它們離這兒還有多遠？」他緊張地問道。

這位老者正是湯姆一個月前拜訪過的埃里克。

「那你他媽的為什麼不一槍結果它？！」瘦高個兒高聲嚷道，但他的氣勢明顯減弱了一半。

一位穿著飛行服的高個子上校接待了他們，在與他們握手后，軍官自我介紹道：「我是里德。」

「大傢伙——」他扔掉粒子槍，鑽出蔓藤叢，忐忑地發聲道。

「甘道夫」的表情愈來愈猙獰，扭曲的目光中透著可怖的光芒，「上一世」被麒麟星座人戰艦消滅的瀕死記憶正在寫入它的腦中。

「外星孢子正在控制戰士的意識。」身處一公裡外控制中心的埃里克驚恐地意識道，這一刻，整個控制室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從大屏幕上的監控畫面可以看到，倒戈士兵很快扭轉了戰局，在鳥群的引領下衝進了基地。

湯姆漫不經心地操控著「昂」，按照遊戲劇情開啟了「時光流轉」魔法，身旁的景色開始隨時光飛一般蛻變。

在愣怔了幾秒后，湯姆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歐陽菲和歐陽雲，見到你們真高興。很抱歉，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們實情，讓你們捲入了這麼危險的事件中。」

他抬頭警覺地環顧四野，陰森的沼澤地依舊籠罩在一片黑影幢幢的迷霧之中。在短暫猶豫后，他還是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並不是NPC，而是另外的智慧種族。」

湯姆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埃里克的電話，向他彙報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深淵中的奇點》遊戲開服以來第一次暫停服務，看來該遊戲一直以來鼓吹的「一場永不落幕的盛宴」，也僅僅是個名不副實的噱頭。

只見他從衣櫃中翻出一把不知道從哪家玩具店買來的模擬高亮LED光劍，一道耀眼的綠色光束從他的手中躥出，他雙手緊握光劍，眉頭誇張地緊擰著，「湯姆，我已經準備好了，讓我們向邪惡的外星人發起絕地反擊吧——」

在自己沒上線的這幾天里，遊戲進程發生了峰迴路轉的變化。聯軍進入到了澤拉茲城堡，然而眼看勝利在即，孤注一擲的對手竟召喚出一隻擁有上古黑暗魔力的異獸。異獸口中噴吐出的魔法烈焰死死困住了聯軍，拯救黛婭公主的努力功虧一簣。

「這沒問題。」埃里克一口答應，「還有呢？」

「地球各地的情況都在惡化，不計其數的歐亞鴝正在向人類發起進攻，很多城市猝不及防地被攻佔，整座城市的人類都變成了外星孢子的寄宿體。」里德上校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擔憂。

「埃里克叔叔，在地球上我們只是一群足不出戶的宅男宅女，缺乏生活閱歷，沒有太多的途徑去尋找反擊外星人的方法。我想，其實所有地球人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吧？從已有科幻故事里尋找對策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湯姆認真地說。

「那就好，現在我要交代你們接下來的任務。」埃里克的表情嚴肅了幾分。

不會是……她的男朋友吧？湯姆心裏不由咯噔一下。

「老爸——」湯姆已是悲慟難禁，這一刻，壓抑了許多年的情感如決堤的洪水，他流著熱淚擁抱了父親。

每次從湯姆手中接過遊戲的玩家，都是一位中國女孩，名叫歐陽菲雲。

「是的，三天後超光速網路恢復時，淋浴間那把鎖將自動打開。」

就在此刻，一段背景文字出現他的眼前：「湯姆，該我接班了。」

「我想你可以去找埃里克。」

他回到浴室，一連用了三發子彈才將那把奇怪的鎖打掉。

湯姆的話讓蓋文愣了一下，但很快蓋文又恢復了淡定的笑容，「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對付。」

「看完《你一生的故事》后的那一番談論？」費雷德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天夜裡，費雷德在半夢半醒中起身去廁所。恍惚間他望見落地玻璃窗的窗帘已被拉開，一個瘦小而落寞的身影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佇立在窗前。

然而父親在短暫的相擁后輕輕地將他推開，「孩子，現在還不是感傷絕望的時候。」

歐陽菲接著用英語轉述道：「我弟弟的意思是，中國先祖在造字時或許有這樣的動機，但是我們現在使用的漢字是經過數千年簡化過的結果，已經很難如電影中那樣，將多層次語意都濃縮在一個字中。」

「不，我不是赫林星人的寵物，我們是真正具有自我意識的種族，是被赫林星人誘騙進這場遊戲中的。」湯姆激動地辯解道。

「我給了你靈感？」湯姆完全一頭霧水。

「原力與我們同在！」費雷德向著空氣用力地揮舞起了光劍。

費雷德一上來就饒有興趣地捉弄起了傻乎乎的「甘道夫」。他用一隻蔓藤枝丫輕撥它粗大的鼻孔，「甘道夫」終於難得地發出了幾聲低沉的哼唧，並懶洋洋地扭動了一下半陷在沼澤中的沉重身體，之後又一動不動地僵縮在原地。沒有盡興的費雷德又伸手拍了拍它軟綿綿的身體，接著如登山般攀爬起了「甘道夫」龐大的身軀。

三個月後，湯姆得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鸚鵡螺-Y空間站將帶著他們離開地球同步軌道，向太陽系外駛去。這是地球政府徹底拋棄對外星援軍的幻想，開始著手長期抗爭的一個措施。此舉能夠避免空間站遭受地面太空導彈的攻擊，也能將太空站變為未來人類可能退守的一個外太空支點。

蓋文的葬禮在五天後舉行。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父親與他最後告別時的笑容疊印在群星之上。

在遊戲中，「昂」擁有著不朽的生命，不過一旦失血過多，他還是會暫時死亡，隨後將在他的出生地復活，但即使搭乘最快的飛行器重抵艾斯坦山谷也要花上十天時間——這對戰役的結局已無濟於事。

沒有人回應他。

「你想想，『甘道夫』對我說的那些話是通過量子糾纏態從銀河中心傳遞至地球上的歐亞鴝的腦中，再由歐亞鴝腦中轉達至《奇點》遊戲的伺服器，最後方才送抵我們所戴的遊戲頭盔揚聲器中。既然我們操控的『魚人』能夠在遊戲中與『甘道夫』毫無障礙地交流，在42區的遊戲伺服器中理應存在著一種翻譯機制。如果能獲得42區伺服器的底層編碼，我們或許能夠破譯出銀河聯盟的共通語言。」湯姆急切地說道。

更讓湯姆感到難受的是，全球各地重返《奇點》遊戲的人類玩家也日益增多。「與其同麒麟星座人魚死網破地決鬥，不如放下人類可憐的所謂『尊嚴』，安心地生活在強者庇護下的伊甸園中。」這樣頹敗的言論也開始變得甚囂塵上。

「埃里克叔叔，怎麼會是你？」湯姆氣喘吁吁地問。

當埃里克聽完湯姆的敘述后，他圓睜的雙眼直愣愣地注視著湯姆，湯姆的話對他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在凝神半晌后，埃里克酌量著開口道：「孩子，我知道你父親的過世給了你很大刺|激。此刻你腦海中的畫面不一定是真實的……」

歐陽菲雲試著活動了幾下身體，儘管在遊戲中體驗不到疼痛的滋味，但她也能感受此刻自己肢體滿是瘀傷，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

費雷德也不甘示弱地回瞅了他一眼，那激凸的眼珠子像是快要爆出來了，只見他嘴裏嘟噥了幾句，便又將頭轉回到了電腦屏幕前。

半小時后，「黑鷹」直升機抵達了一處戒備森嚴的空軍基地，闊大的機坪上停降著數十架各式戰鬥機。

緊接著，「阿帕奇」疾速飛抵寢室的窗外。

湯姆顧不得多想，連忙與費雷德沿著繩梯爬進了直升機中。

「是的，我們為你們營造了這樣一個寧靜的環境，是希望你們能好好地梳理自己的思緒。特別是湯姆，作為唯一一位與異星人當面交流過的地球人，你或許可以從回憶中提取一些有用的線索，從中尋找到反擊異星人的方法。」埃里克說。

「你們能幫助我們嗎？」湯姆急切地追問道，他覺得留給自己的時間已不多了。

「你應該知道《奇點》遊戲的42區吧？」蓋文問道。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瘦高個兒怒不可遏地向湯姆嚷道。

隨著「水母」的消失，歐陽菲雲周圍的沼澤地又恢復一片朦朧。

「這個問題得問問我的弟弟，他的知識面比我寬得多，從天文地理到金融軍事，他被身邊的小夥伴們稱為『人肉維基百科』。」歐陽菲說完，將湯姆的問題用中文轉述給了歐陽雲，歐陽雲稍作思考後用中文回應了幾句。

他們就將變成麒麟星座人的提線玩偶！

費雷德惱怒地從地上爬起，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甘道夫」像是中了什麼魔咒，痙攣般掙扎著，張大的嘴巴發出痛苦的低吼。更讓人震驚的是，它闊大的前額變得透明起來，其中生長出了一條條美麗的斑紋，正火光電石般交錯飛舞起來。

湯姆拚命克制著眼淚，「你的意思是……」

湯姆默然站在第一排，身旁的母親比記憶中任何時候都顯得憔悴，他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

「你真的這麼想？」湯姆驚詫地望著埃里克。

「蓋文——」湯姆向著屋內叫了一聲。

「小夥子們，你們好。」埃里克微笑著開口道。

人類為自由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這你完全不用擔心，」「甘道夫」說，「事實上，銀河聯盟在包括你們太陽系在內的所有偏遠星域都安置有瞭望點，一旦獲得指令，這些瞭望點將定點掃描你們星球——」

激越的人潮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在頭頂鳥群的鼓噪下瘋狂地沖向警戒線。面對活生生的人浪衝擊，現場的指揮官也不敢貿然下令開槍。當人潮與警戒線猝然碰撞在一起時，士兵們只得舉起槍托狠狠砸向陷入癲狂的暴民。一時間，頭破血流的暴民、歇斯底里的飛鳥、奮力阻擋的士兵，相互撕打在了一起。

「我們現在正在沖向伊諾星人的警戒線。」「魚人」軍官輕描淡寫地開口道，「不過要不了多久，伊諾星人的『戰翼』反物質導彈就將呼嘯而至。」

真是掃興，除了葬禮，自己怕是不會和他再見一面了……

「歐陽菲雲，你好，我是湯姆，這位是費雷德。」湯姆走上前，努力表現出開心的樣子。

從埃里克一臉的倦態、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能夠感受到地球表面每況愈下的局勢。湯姆充滿愧疚地開口道：「埃里克叔叔，非常抱歉，之前我的推斷給了地球方面錯誤的指向，事實並不是我想象的九_九_藏_書那樣……」

「我願意冒這個險。」湯姆毫不猶豫地說道。

他倆無路可逃了。

「不，湯姆，我覺得我們的方向並沒錯。」埃里克疲憊地擠出一絲微笑，安慰起湯姆，「只是我們身處的宇宙太過廣袤無垠，而人類的力量又如此微弱。人類即使調用現有最大功率的無線電波以及核彈，也無法喚醒銀河聯盟的探測器。」

湯姆有一種想要立刻走上前與他交談的衝動，但他警覺地望了望四周，沒有行動。

「銀河系中心區域擠滿了高度發達的文明，這些文明組成了聯繫鬆散的銀河系聯盟，聯盟內部早已摒棄了現實戰爭，然而銀河系資源的總量是恆定的，資源的分配還是得依靠競爭解決，只是這種競爭演化成了通過虛擬遊戲來進行。」

如果沒有去看望父親，自己或許此刻也會瘋狂沉浸在遊戲中。也許有一天，眼前這顆蔚藍的美麗星球真的會淪為麒麟星座人的大型遊戲伺服器。

瘦高個兒一下子被鎮住了，在愣怔了半天後，他罵罵咧咧地開口道：「你這個變態狂，在地球上你一定是個虐貓虐狗狂人。」說完，瘦高個兒灰溜溜地端著槍離開了。

湯姆轉頭望去，窗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來了一大群鳥兒，密密匝匝地圍聚在一起，而且越聚越多，這些有著黑紅相間羽毛的鳥兒用尖利的嘴猛啄著玻璃窗——它們正是歐亞鴝。看上去要不了多久，這些瘋狂的歐亞鴝就將破窗而入。

此刻在控制中心裏，湯姆已換上了厚重的飛行服，呆望著地面的慘烈景象。

「你的意思是——」

他駐足在夜色迷茫的街頭，抬頭凝望夜空，黑沉沉的夜幕中布滿了點點繁星，這些星辰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不寒而慄，誰會想到遙遠的星海深處還暗藏著企圖操控人類靈魂的可怕敵人。

經過半個月夜以繼日的攻堅戰，密碼學家們興奮地向總部宣布了他們的成果。正如湯姆所料想，麒麟星座人的遊戲最底層語言確實隱藏於伺服器之中，甚至與人類計算機語言一樣是1與0的代碼。與此同時，密碼學家們還從這些1與0代碼的洪流中破譯出了他們的語言機理。外星人使用的語言並非人類之前所預想的那樣有多麼的玄奧、難以理解，恰好相反，這是一種極其簡單而原始的編程方式——使用1與0去編碼各種幾何圖形。多邊形、圓形、三角形……錯綜複雜的圖形相互疊加、組合，從而演繹出極為豐富而又富於變化的語言。

「同我們無法與歐陽雲直接交流一樣，在42區，我們與『甘道夫』流暢的對話一定需要經過某種翻譯機制。」

這一刻，躲在不遠處的湯姆的心猛然繃緊了，他雙手顫抖著舉起槍，對著瘦高個兒的腳下猛扣扳機。砰砰砰……粒子束擊中了瘦高個兒腳下的沼澤地，大片的泥漿隨之飛濺而起。

費雷德驚慌失措地轉身向遠處逃去，藏進了一叢茂盛的蔓藤后，緊張地注視著「甘道夫」的變化。

遮天蔽日的歐亞鴝盤旋在小鎮各家院子周圍，凄厲地鳴叫著，不明所以的小鎮居民們紛紛拿出家中的獵槍，向氣勢洶洶的鳥群發起了清掃行動。一陣猛烈射擊后，大片大片的鳥兒如落葉般墜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埃里克的頭像一下子消失了。

終於，在黎明時分他駛出了山區，又繼續向外開出一百多公里，抵達了一個小鎮，在這裏他找到一家汽車旅館。

「我在回味今天晚上與歐陽雲的談話。」湯姆輕聲說，並沒有轉身。

經過三個月的旅程，鸚鵡螺-Y空間站抵達了火星與木星之間廣袤的小行星帶，並沒有再向前航行，而是游弋在奇形怪狀的小行星叢林中。

「與歐陽雲交流的方式，我們與他的交流必須藉助他姐姐翻譯才能艱難地進行下去。」

一絲苦澀的笑容慢慢地浮現在蓋文的臉龐上，「你覺得我這幾年表現得怎麼樣？」

伊諾星人的幼體應該還不具備成熟的意識。

湯姆低頭環顧四周，自己身著一套銀色連體作戰服，帶鱗的雙手緊握一把粒子槍。雖然他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身旁環坐于圓形船艙內的十幾名同類的面容，還是讓他悚然一驚。儘管他們與人類一樣擁有著大致分明的五官，但他們的大眼睛呈凸起的球狀，嘴唇肉鼓鼓的，臉頰邊緣還生長著鰭一般的鱗片，他們就像是介於人類與魚類之間的某種混合體。

蓋文直直地注視著前方，眼眶中泛起了點點淚光，「湯姆，這些年控制我大腦的是另外的生命。」

「我已經在這裏守候了好幾天，一直在等著這隻小怪物慢慢成形，等它長出鰭和尾巴，我要一槍一槍地打殘它的器官，然後慢慢把它折磨至死。」湯姆用力表現出扭曲的表情。

「請講。」

然而「甘道夫」接下來的話讓湯姆心中猛地一沉，「但我們可能無法幫助到你，因為我們文明的勢力範圍遠未抵達銀河系偏遠的太陽系。」

於是，人類隨後孤注一擲地在外太空啟動了一項名為「拼圖行動」的浩大工程，兩百多枚核彈被秘密送抵地球之外的太空中，按特定的圖形排列在廣袤空間中，在同一時間引爆。

他撥打了父親的電話，該死，電話也關著機。

幾分鐘后，降落艙停止了搖晃。

他們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電影上面。《獨立日》《環太平洋》《黑衣人》《地球停轉日》《星際戰隊》《第五元素》《三體》……四個人一股腦把世界各國的經典科幻電影重溫了個遍。不過這些電影中的外星人五花八門的入侵方式與麒麟星座人還是迥然相異。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始終沒有獲得有價值的啟發。

女孩露出了一絲得意而狡黠的笑容，「與你搭檔遊戲的實際上是我們倆。」

為了掩護他，父親選擇了徹底毀滅自己和自己的記憶。

「是的……」湯姆難過地囁嚅道。

「甘道夫」沒有回應，而是用睜大了的眼珠直直地注視著湯姆。

在飛速瀏覽完錄像后，湯姆怯怯地開口道：「甘道夫，不，我親愛的朋友，我只是……對你們種族很感興趣。」

湯姆默默地點了點頭，腦海中想象著世界各個角落正在上演的瘋狂景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謝謝。」

他步入一片長滿深綠色蘚類植物的泥沼中。通過紅外線探頭，他發現泥沼之下有一團隱約的光亮，正在顫顫巍巍地向上潛行，這是伊諾星人的幼體！他激動得大腦一陣眩暈。

「別的種族？」湯姆一愣。

在這場戰役打響之前，數支傀儡大軍迂迴曲折地行進在歐洲大陸，突如其來地向LHC所在的山區疾速圍攏，於是，一場保衛LHC的慘烈戰役隨之上演。不計其數的瘋狂戰機在傀儡戰士的駕駛下如蝗潮般蜂擁而至，橫飛的炸彈紛如雨下，將LHC周圍的地區變成一片焦土，龐大的傀儡大軍一路長驅直入，直奔LHC總部。

湯姆點點頭，猶豫著囁嚅道：「我有兩個請求。」

「真的愛莫能助。」「甘道夫」充滿歉意地說，「不過，我們可以將你們的遭遇傳達給銀河聯盟。」

只有歐陽雲在聽完姐姐對湯姆的話的翻譯后，陷入了面無表情的沉思，突然，歐陽雲嘴唇哆嗦著開口道：「我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你他媽的鬼嚷個啥？」湯姆取下頭盔，抬頭狠狠瞅著他。

歐陽菲雲與同夥們並沒有在爆炸中殞命。實際上，在導彈擊中戰艦之前的萬分之一微秒，一個個體型微小的降落艙搭載著「魚人」戰士已經以亞光速彈射向了目標星。從太空中看上去，彈射而出的降落艙只是爆炸開的幾塊碎片，沿著極其偶然的軌跡落向了行星表面。

「是的。一旦天亮雨停，山谷中活躍起來的歐亞鴝可能會瞅見你。等外星人重新控制了這些鳥兒的意識后，麒麟星座人可能會從鳥兒的記憶中發現你來過這裏。」

他們的行動已經暴露，這些歐亞鴝正是被麒麟星座人遠程操控的幽靈，急匆匆地趕來攫取他們意識，湯姆驚恐萬分地意識道。

「是的，孩子，這些中了魔的鳥兒都是衝著你來的，似乎不攫取到你的意識它們就不會罷休。我已經緊急向國防部尋求援助，儘快把你轉移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嘿嘿，很久沒有試試和你一同戰鬥了。」湯姆說道。

「甘道夫」停止了沉思，「如果赫林星人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這將是非常嚴重的作弊行為，這在聯盟的虛擬星際戰爭中是絕對禁止的。」

就在這一刻，一道長長的閃電陡然劃破天空，將眼前粗糲的墓碑碑面照得一片明亮。父親的名字與生卒日期如此清晰可見。

「海妖號」全速駛向這些行星。

幾分鐘后，數架戰鬥機驟然升空，向基地入口方向俯衝而去。

八個小時后，湯姆迫不及待地接過了遊戲的控制權。

很快，全息畫面跳轉，一幅波瀾壯闊的宇宙圖景呈現在他們面前，在恆星之間那廣漠的黑暗虛空中此起彼伏地閃耀著炫目的光亮，遠遠超過了恆星自身發出的光芒。緊接著，鏡頭疾速拉近，原來這些閃光來自於一場星際大戰的猛烈交火。只見無數艘外形各異的戰艦星羅棋布地排列出恢宏的戰鬥陣列，在由脈衝星改造而成的炮塔的輝映下，戰線犬牙交錯地膠著在一起。

「這裏的環境真是太棒了。」湯姆感激道。

費雷德目瞪口呆地望著「甘道夫」越飛越高，他的心臟咚咚地跳動起來。他知道，一旦「甘道夫」就此離開，他們幾天的工夫就白費了，可是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與它交流，他盤算著自己還是得先拖住它，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換湯姆上線。

歐陽菲莞爾一笑，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頭對身旁的弟弟嘟噥了幾句他聽不懂的中國話，弟弟也噼里啪啦回應了好幾句中國話。

「是的，我們的求援訊息只需要一組簡單的圖形。」

「湯姆，快看窗外！」費雷德聲音顫抖地驚呼。

歐陽菲雲緊跟著進入了遊戲。

「說來話長——」蓋文喃喃地開始講述起了五年前自己在調查耀斑公司超光速交易過程中反被麒麟星座人控制的往事；他講到了自己淪為行屍走肉后內心的掙扎與痛苦，以及疏遠親人的無盡愧疚……

「因此你被禁錮在這裏？」湯姆追問。

「那要命的中國話——」費雷德抱怨道。

湯姆很不情願地退出了遊戲。

隨後的兩天中，湯姆與歐陽菲雲輪流上線守候著幼體。然而幼體的成長實在太緩慢，僅有的變化來自於它的外形：乳白色的表皮緩慢褪去，漸漸露出粉|嫩的新皮膚，同時它的身軀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膨脹開來，體型變得大如山丘。然而它的自我意識仍未蘇醒，每天只會一聲不吭地在原地打轉。

「是的，他應該值得信任。」蓋文說。

「此刻我們已經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態。」里德神情冷峻地說。

這樣的結果儘管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因為幾何圖形是宇宙間所有智慧文明在進化過程中認識外部世界必不可少的一環，以此為基礎建立的語言體系可以方便地實現形態迥異的不同文明間的交流。

湯姆最後擁抱了一下父親，然後轉身離開別墅，冒著大雨鑽進車內。陡然亮起的車燈刺向前方雨水密織的沉沉黑暗，他猛踩下油門，向著前方駛去。

「傻孩子，我一走事情就會暴露。」蓋文微笑著說。

一時間，船艙內的戰士驚慌失措得亂作一團。

埃里克流露出讚賞的目光，「你們如果需要地球方面提供任何幫助，儘管開口。」

他喜出望外地守候著，終於，一團黏稠狀的乳白色玩意兒破土而出，緩緩蠕動著，就像是一攤沒有捏合成形的凝膠狀物質。這隻幼體長了一張近似人類的臉龐：碩大的鼻子，誇張耷拉著的大嘴巴，一雙小眼睛茫然無神地望著自己。

費雷德頭也沒抬，不耐煩地回應了一句：「我他媽還能幹什麼？只有看看以前的遊戲錄像。」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歐亞鴝「龍捲風」並沒有徑直襲向基地，而是奇怪地拐了一個彎，停在基地外的一個小鎮上方。

老爸，他輕聲呼喚，現在只有兒子獨自承擔起你臨終的交託，踏上反擊之路ｈｔtｐｓ://ｒeａd.９９ｃsｗ.ｃｏm。

「因為我能感受到你的數據流非常微弱，你應該不是與我們交戰的具有強大意識的赫林星人。」

「埃里克叔叔，你好。」湯姆驚詫道。

你們好，這是來自一個渺小世界的微弱聲音。我們人類是一個生活在銀河系一隅的和平友善的種族，然而如今我們美麗的家園正在遭受來自銀河系中心強大異星人的蠻橫入侵！他們企圖將我們種族變成供他們在遊戲中消遣的傀儡，我們的文明不甘沉淪正在奮起反抗！如果你們能聽得到我們的吶喊，我們迫切地期待著得到你們的幫助。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那位『七肢桶』外星人的演技也很棒，只是認不出是誰扮演的。」歐陽菲笑著附和道，說完她把對話翻譯給了弟弟，歐陽雲也會心一笑。

幾個小時后，一枚攜帶核彈頭的遠程導彈破空而至，一舉摧毀了還未竣工的對撞機。

狹小艙體中的歐陽菲雲如嬰孩般蜷縮著，她眼前窄小的視界天旋地轉起來，一陣噁心的眩暈感隨之襲來。所幸的是墜落很快結束了，伴隨著一聲悶響，艙體猛然撞擊到了地面。

他趕緊躲進身後一叢糾結的蔓藤後面，再次進入到「隱身」模式。

湯姆選定好角色，第一次駁入了42區。

歐陽菲的話讓湯姆感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他走上前與可愛的姐弟倆分別擁抱。

「好吧，可是……老爸，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在想，如果我們的遊戲夥伴歐陽菲雲也能到這裏與我們匯合，三個人一起交流，成功的幾率可能會更大。」

他只得待在原地繼續守候下去。

「現在就離開？」湯姆震驚地問，他心中還有好多話想要對父親傾訴。

「你要去哪兒？」歐陽菲雲的聲音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昂」也停下了翼鳥，茫然定格在半空中。

「你這個白痴。」湯姆一下子笑出了聲來。

「對不起，長官，可是……我們的任務是什麼？」「魚人」戰士怯生生地喏嚅道。

「老爸，你的心愿已經完成，請安息吧。」湯姆對著小小的墓碑輕聲說道。

「可是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我們能看到如此清晰的雲圖是因為我們此刻距離地球如此之近，如果是從更加遙遠的太陽系之外眺望，地球只會是一個極其黯淡的光點，銀河聯盟的探測器真能探測到嗎？」

這一次搭乘蛇夫座飛船來到空間站的有很多學科的科學家以及軍方人士，其中還有他們的老朋友埃里克。

LHC最終在傀儡大軍的強攻下失守，控制大廳中留守的首席科學家在最後時刻按下了按鈕，引爆了一枚微型核彈，這座承載了人類無數榮光的對撞機在一朵壯麗的蘑菇雲中玉石俱焚……

慢慢地，濃濃的倦意開始朝他侵襲而來，湯姆感到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然而漸漸亮起的天色以及不時從林間傳來的鳥鳴聲讓他不敢有絲毫鬆懈。

「艾米·亞當斯的演技真棒。」費雷德還在回味那位漂亮的女主演。

「老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嚴肅了？」剛從遊戲中回到現實的費雷德疲憊地聳了聳肩，「無論什麼事，你儘管開口。」

「是的……我說，大傢伙，能不能等我兩分鐘，我告訴你問題的答案。」費雷德愣愣地說。

這位神情緊張的「魚人」佝僂著腰桿，平端著粒子槍，每向前挪動一小步都會警覺地環顧一圈，很自然地，他發現了露出大半個身體的「甘道夫」。

「湯姆，你在想什麼？」歐陽菲關心道。

湯姆與費雷德被美國軍方臨時轉移到這座太空酒店。這裏對於他倆來說無疑是最安全最合理的藏身之所，因為地面到太空站之間的真空層能夠徹底隔斷地球上無所不在的歐亞鴝襲擊，另一方面，太空站的密閉外殼和多重過濾系統也能抵擋來自太空深處的孢子侵入。

就這樣，四個人的談話在中文與英文之間來回切換，其中不乏靈感的碰撞，不過這樣的交流方式多少有些彆扭，討論進行得極為緩慢。

「我知道那裡。」湯姆遲疑道。42區是《深淵上的奇點》的一個遊戲分區，運行的副本似乎與其他區有所不同，那裡常年上演著波瀾壯闊的星際大戰，通常是兩個形態各異的陣營曠日持久的鏖戰。

那一刻，身居空間站的湯姆目睹了一場人類歷史上最為絢爛的禮花表演。人類的求救信號以如此激越的方式向太陽系外綻放開來。

「求求你們了——」湯姆哀求道。

「銀河聯盟……他們有能力制裁麒麟星座人？」

等到瘦高個兒最終消失在視線中，湯姆終於鬆了口氣。

這個身影是湯姆。

眾人都驚詫地望著他，儘管聽不懂他的中文，但從他的眼睛中閃爍的光芒能夠感受到他的欣喜若狂。

這是NASA的蛇夫座宇航飛船，由於鸚鵡螺-Y空間站並沒有裝配可供星際遠航的引擎，攜帶著當今最先進核聚變發動機的蛇夫座飛船將直接嵌入太空站的尾端，推動太空站開啟遠航之旅。

「這是一個深奧的問題——」費雷德緊張得語無倫次。

「你說得或許有些道理，」湯姆遲疑著開口，「可是我想象不出以人類的力量如何能改變大自然的形態。」

費雷德也沒等對方回應，就趕緊將遊戲設置為半離線狀態，摘下頭盔，大聲叫醒了正在打盹的湯姆。

此時此刻，他們的黛婭公主還被「暗冰封印」束縛在澤拉茲城堡中，命懸一線。

湯姆在哀悼人群中找到了埃里克。湯姆已有五六年沒有見過他，一臉肅穆的他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頭髮花白，然而眼神依然凌厲，身板挺得筆直。

「快跑！」湯姆如夢方醒地大喊道。

儘管這一次人類暫時阻止了麒麟星座人的企圖，然而這樣的事件還是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誰也不知道，麒麟星座人還會在哪個隱秘地點再次啟動粒子對撞機，突破人類的封鎖。

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在全球範圍擁有了「翻雲覆雨」的磅礴力量。

成年伊諾星人的體型比她想象的巨大，還不時從口中噴射出灼灼火焰。單兵作戰的她並不是敵人的對手，她能做的只是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緊張地注視著伊諾星人的一舉一動。所幸，「水母」全神貫注于向上攀升，沒有在意周圍的動靜。「水母」很快輕盈地駛離大氣層，進入了太空。這隻「水母」將隻身穿過虛空，游向位於伊諾星人防線的巨型船塢，與停泊在那裡的某艘戰艦合為一體。

船體劇烈顛簸了起來，飛船猛地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界面，透明的船身外面跳動起了光怪陸離的光線。

「這隻幼體是我的，快給我滾開！」湯姆狠狠地吼道。

「通過遊戲？」

「我已經在這個區待了快五個月，這裏的劇情讓我有些提不起興趣繼續玩下去，聽朋友說42區時刻都上演著帶勁兒的星際大戰，我想去那裡見識見識。」湯姆喃喃道，他並不打算告訴她實情。

「可是……」湯姆怔怔道，他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兩天後，外星人也應該能在你的大腦中搜查出你這兩天的記憶，你見過我這件事還是會暴露。」

混亂中有暴民奪取士兵的武器並開了槍，士兵們不得不開火還擊。

這些精準定向的高頻電磁波束如同紛亂的利箭，橫衝直撞地進入了地球大氣層，在徑直穿過對流層、同溫層、中間層后，進入到了電離層。在那裡，注入電離層的微波就如微波爐加熱食物一般，用聚束微波的方式將指定部位的電離層氣體迅速加熱。頃刻間，不計其數的晶瑩振顫的離子體光球被製造出來，如一個個球形閃電般遊走在指定的路徑上，流向了地球的對流層，與對流層的氣體激烈地相互作用——大氣中變化無常的雲霧正是存在於對流層。

「是誰把你鎖在了浴室里？」湯姆關切道。

她茫然抬起頭，透過薄霧可以看見這顆行星的太陽只是一團極為黯淡的淺紅圓盤。

深感失望的她又打開了作戰服上的紅外線探頭，可周遭的世界仍是一片了無生氣的荒涼之境。

「這是顯而易見的，可這又意味著什麼？」

「埃里克叔叔？」湯姆問，埃里克曾經是父親在FBI的老上級，目前在國防部擔任要職，以前常來他家做客。

半年後，一個雷雨大作的清晨，紐約市郊的一座公墓中，重返地球的湯姆獨自來到了父親的墓前。

「孩子，你放心，此前我們已經知會中國方面，他們對你的搭檔也採取了監控措施，相信此刻她也已被保護起來了。」

「海妖號」以炫目的速度行進在絢爛的多維空間中，經過了漫長的旅程后，終於有一塊熾白光斑閃耀在了飛船的正前方，那是蟲洞的出口！湯姆的精神一下子亢奮起來。

就這樣，人類求救的訊號如同大海中溺水的人拚命掙扎泛起的陣陣漣漪，以光速向外擴散。

三周之後，「神跡」終於幡然降臨。

這一天，湯姆在線上足足堅持了十多個小時（他沒有讓費雷德接他的班）。終於，他困頓得不行了，不得不下線休息，讓費雷德頂上來。

儘管LHC的守軍準備不足，但他們還是頑強地抵擋著傀儡大軍一波又一波如絞肉機般的攻擊。然而，北約緊急趕來的援軍被傀儡大軍生生阻擋在了外圍。

「你是指——」

「少校，情況變得嚴重了？」埃里克皺起眉頭。

對此，麒麟星座人只需要稍作道歉，告知「甘道夫」他們一個偶然的系統誤操作抹去了遊戲的臨時數據。對方雖不明所以，卻也沒有理由深究。

很多士兵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子彈射穿了身體。

他們走進一座巨型掩體的地下，步入一間明亮寬敞的控制大廳中。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緊張地忙碌著。

「明白了，長官。」所有的「魚人」戰士都挺直身子，大聲回應道。

湯姆怔怔站在變得透明的落地窗前，與埃里克的一番交談讓他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此時此刻，窗外的地球對著他的一面正處在黃昏時分，太陽的餘輝正緩緩地從地球表面移走，夜晚黑暗的潮水一點點地吞噬城市、鄉村、山野、大海……這樣的景緻讓湯姆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了正發生在地球上的那場人類與麒麟星座人的殊死決戰。此時全球都已陷入了膠著的戰爭狀態，為了阻止肉眼看不見的孢子通過空氣進入人體內，一款宇航服一般覆裹全身的特製服裝正在全世界範圍推廣。這樣一來，人類被孢子控制的事例便在逐漸減少，然而麒麟星座人遠程控制下的傀儡被整合成了組織嚴密的軍隊，在歐亞鴝以及無所不在的超光速網路的呼應下攻佔了一個個城市，繼而將城市中的居民都變成新生的傀儡。

三天後，湯姆迎來了下一班太空梭，這一班的乘客中有他的遊戲搭檔歐陽菲雲。

「原來如此。」湯姆恍然大悟，「難怪有時你對我在遊戲中的搭訕表現得不冷不熱。」

「大約二十分鐘后，它們就將抵達。」里德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不過電影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外星人的語言，那些富有生命力的奇特文字。」湯姆努力地把討論引回了正軌，「說起來，原著小說的作者特德·姜是一位美籍華人，毫無疑問他的靈感來自中國漢字。歐陽菲，你們的漢字真有那麼神奇？」

與其他區的駁入方式一樣，只需眼皮隨著眼前閃爍的視界輕輕眨幾下，再次睜大雙眼時，便會發現自己身處一艘輕微顛簸的星際戰艦艙內，熠熠星光從頭頂上方的透明穹頂傾瀉而下，還可以看到不計其數的閃亮戰艦凜然游弋在廣漠的太空中，如同輝煌燃燒的星辰陣列。

歐陽菲忙不迭地向大家翻譯了歐陽雲的話。

遊戲停擺了，他恍然意識到。

「湯姆，你不要嚇我，大半夜的，你一個人站在那幹什麼？」費雷德顫聲問道。

他沒有回應，而是重新坐在電腦前，手指顫抖著在鍵盤上輸賬號密碼，試圖重新登錄遊戲。

「我現在身處肯尼迪航天中心，read.99csw.com以後我將常駐在這裏，負責與你們的聯絡工作。來到太空站還習慣吧？」埃里克關心道。

此時夜色已降臨，雨還沒停。遠遠望去，他家的別墅龐然兀立於山野間，就像是黑魆魆的幽深城堡，他心中莫名地劃過一絲不安。

轉瞬之間，「昂」穿越到了十六年後，四周陽光明媚，廣袤的原野上長滿了令人應接不暇的奇形怪狀的植物。他接下來的任務是穿過原野去尋找重新轉世的黛婭公主，與其邂逅，重續前緣。

埃里克沒有回答，一路小跑著奔向了通訊大廳。

湯姆緊張地傾聽著，但突然，「甘道夫」的話語戛然而止，湯姆視野中的景物詭異地定格了。緊接著，他眼前一黑，被踢出了遊戲。

在轉瞬之間，飛船駛離了蟲洞，重新回到寂靜黑暗的太空。在飛船的前方極遠處，歐陽菲雲見到了無數微微閃爍的光點，如同是漂蕩在海面上的點點浮標。她打開眼睛中的瞭望功能，發現這些光點竟是一個個巨大的太空堡壘，銀色的外壁布滿了鋥亮的激光炮塔陣列與導彈發射窗口。

一枚枚閃亮的制導炸彈從低飛的戰鬥機底部呼嘯而出，流星般射向氣焰囂張的入侵大軍。轉瞬間，一團團耀眼強光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爆裂開來，歐亞鴝與入侵者在爆裂中灰飛煙滅。受打擊后的基地入口已變成一片焦土，地上滿是破碎的瓦礫以及黑乎乎的殘肢斷臂，寥寥幾隻飛鳥翻飛在彌散著滾滾濃煙的天空中，凄慘地哀鳴著。

「為什麼啊？」歐陽菲雲不解道。

湯姆微微一笑，繼續壓低聲音說道：「我記得『甘道夫』告訴過我，銀河聯盟的探測器隱藏在太陽系外不遠的星域中，一旦我們掌握了銀河聯盟的語言，我們可以通過無線電主動向太陽系周邊廣播，我想他們一定收聽得到。」

「是的，情況比我們預想的嚴重得多。你們看那裡——」里德將他們引向一面巨大的屏幕，屏幕呈現著地球某個局部的鳥瞰圖，白色輕紗般的雲霧緩緩流動在大陸之上。

呆若木雞的湯姆與費雷德方才回過神來，慌忙打開窗戶。只見一架「黑鷹」直升機停到了「阿帕奇」身邊，一道繩梯從「黑鷹」直升機上垂進了窗內，一位面容堅毅的銀髮老者精神矍鑠地站在敞開的艙門中，向他們大聲喊道：「趕緊爬上來！」

這樣的轉折無疑令所有玩家心有不甘卻又充滿期待，就像手法高超的電視編劇筆下一季劇集的戛然終結，令人預期情節更加刺|激的下一季。

在對接艙中，他見到了輕盈步入空間站的歐陽菲雲。身材嬌小的她有著一張秀麗精緻的臉龐，男孩子似的短髮，看上去性格活潑開朗。這與湯姆想象的差不多，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跟在她身旁的還有一位帥氣的中國小夥子，他倆的關係似乎很是親密。

半晌后，「甘道夫」眼睛中流露出些許鄙夷的神色，「你是NPC？」

「FBI高級探員蓋文·班克斯命殞自家山間別墅，」女主持人面容悲戚地播報著，「正在休假的他於今日中午引爆了煤氣罐，半棟建築在這次爆炸中變成了碎片。在自殺之前，他曾打電話到當地警察局，精神失控地抱怨了一通自己壓力太大悲觀厭世，因此警方初步認定其是自殺……」

一幅全息圖像浮現在船艙中央，一隻有著粉紅色光滑皮膚的生物歡快地遊動著，這隻生物除了頭顱上方有一塊半透明的、涌動著熠熠光紋的腦球外，身體其他部分很像是地球上的海豚。

一旦他們的計謀得逞，地球人將不再有任何機會翻盤。

「這就是我們赫林星人的對手——伊諾星人，不要小覷這些看起來獃頭獃腦的傢伙，他們連四肢都沒有，卻進化出了高度發達的腦神經，恰好能與星際戰艦的操控系統天衣無縫地匹配。」「魚人」軍官面無表情地講解道。

他行駛了三百多公里，來到紐約城中父親的住所，卻失望地發現大門緊鎖著。

太空站平穩地進入既定路線后，身著軍裝的埃里克來到湯姆的豪華套間中，與四位年輕人見面。

在這一刻，數以億計沉迷於《深淵中的奇點》遊戲的玩家驚恐萬狀地發現他們的視界毫無徵兆地定格，並永遠地停擺了。在真實世界中，被麒麟星座人控制的人類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幾下，空漠的表情一下子生動起來，他們的臉上浮現出噩夢初醒般的恍惚感。隨後很多人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他們終於不再是異星人操控下的行屍走肉，重新變回了活生生的「人」。而在廣闊的天空中，歐亞鴝所發生的變化幾乎讓人難以察覺，但還是有人聲稱自己見到這些鳥兒在那一刻全身奇怪地痙攣了一下，緊接著又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繼續飛翔起來，只是它們的動作看上去更加輕盈靈動，鳴叫聲也不再那麼凄厲刺耳。

在廣闊的艾斯坦山谷中，旨在拯救黛婭公主的聯軍戰士正與澤拉茲城堡釋放出的惡魔怪獸們捉對廝殺。山谷的盡頭，半隱於雲端的澤拉茲城堡巍然屹立，看上去觸手可及，卻又遠在天邊。

湯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湯姆和費雷德走進了特別為他們準備的套房中，寬敞的空間中錯落有致地陳列著超級豪華的各類生活設施。湯姆心情激動地來到落地窗前，就在他準備好好欣賞一下太空美景時，透明的玻璃上突然冒出一個頭像——是埃里克。

湯姆拿不準是否應該告訴父親自己留級的消息，雖然父親應該早已不再關心這一切。

然而當費雷德聽完湯姆的故事後，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臉上慢慢浮現出陷入白日夢般的恍惚神情，誇張圓睜的眼珠子像是快掉出來。他突然站起身來，著了魔似的轉身走向衣櫃。

在經歷了太空飛船一路難以忍受的顛簸后，倆人頭重腳輕地踏入了太空站的對接艙，頓時感受到了一種脫胎換骨般的舒坦。

面對岌岌可危的形勢，人類政府想盡辦法試圖與麒麟星座人進行交流，嘗試和解的可能。然而對方沒有絲毫回應，似乎已不屑與人類談判。與此同時，《深淵中的奇點》仍在大張旗鼓地高調運轉——只不過42區永遠停擺了。

湯姆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父親的模樣。父親蓋文是FBI的一名高級主管，自從他與母親離婚後，自己已經三年多沒有見到他了。不過蓋文每個月還是會給他的賬戶注入一大筆遠遠超過他所需的生活費，不知這是不是蓋文對疏於照看湯姆的一種補償。

「好好休息一陣子，最好接受一些心理治療。」埃里克站起身來，拍了拍湯姆的肩。

「事實上，在42區與遊戲玩家交手的一方並不是麒麟星座人，而是別的種族。」

然而，淋浴間像是能夠隔斷他們的話語似的，父親在說什麼，湯姆卻聽不見，但從父親的口型判斷……似乎是「地下室有槍」。

他們要去攻佔空軍基地。

湯姆再次進入《深淵上的奇點》。

在過去的三個月中，從南極到北極，從沙漠到海島，世界的很多角落都以最快的速度悄然屹立起一座座高頻短波天線陣列，每個陣列中如豎琴般簇擁著密密匝匝的天線支架。

湯姆心中一陣激動，「真的嗎……可是聯盟將如何取證？」

這張面孔很像電影《魔戒》里卡通版的甘道夫哭喪著臉的樣子，於是湯姆就叫它「甘道夫」。

「你的想法真是很奇怪。」

蓋文的親屬與生前的好友同事排成幾列，肅立在墓地前。

「你現在還玩《奇點》遊戲吧？」蓋文將目光投向了湯姆。

在無以復加的恐懼中，湯姆突然感到窗邊的聲響減弱下來，這是幻聽嗎？他不由將目光投向窗外。天啊，一架「阿帕奇」武裝直升機從天而降，如一隻體格碩大的猛禽，在鳥群中兇狠地左衝右突。飛機前端噴射出一束束洶湧的火焰，旋即點燃了大片大片的歐亞鴝。一條條彷彿具有生命的巨大火龍，在鳥群中疾速蔓延開來，無數歐亞鴝痛苦地扑打著燃燒的身軀，尖利地哀鳴著，相互碰撞，墜向地面。

當他走到浴室門外，見到有一絲光亮從虛掩的門內透出。他輕輕推門而入，天啊，父親被禁錮在了由全透明玻璃圍成的淋浴間中，赤身裸體，只穿了一條內褲！見到自己，父親開始雙手瘋狂地拍打玻璃。

「被誘騙？這怎麼可能？」「甘道夫」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湯姆這次沒有離開遊戲，而是將自己的意識「疊加」進了「昂」的操控中。

湯姆的心中一個激靈，自己苦苦等待的機會或許就在眼前。

半晌后，通信器中終於又傳來了歐陽菲雲的聲音，「湯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42區吧。」

沒過幾分鐘，「阿帕奇」就控制住了局面，此前密集的鳥群已被沖得七零八落。

他的外套已淋濕，而在他身後，曾經氣候溫潤的紐約城已徹底淪為了一座雨城。在過去的幾個月中，泛濫的暴雨接連不斷地侵襲著這座城市。如今的地球不僅在紐約出現了反常氣候，幾乎所有角落的氣候都變得極端惡劣起來——人類的「拼圖II」行動儘管成功了，但整個地球的生態系統卻遭到了極大破壞，氣候環境全面失控：有的地方颶風頻頻，有的地方冰雪肆虐，還有的地方乾旱無雨……

然而，麒麟星座人並沒有就此罷休，很快，人類的衛星發現一支人數浩大的傀儡軍團正在亞洲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中央區域悄然聚集，如螞蟻般一點點搭建著一項宏偉的工程——修建一座規模更為龐大的粒子對撞機。

隨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落地窗外正在逐漸變小的地球：蔚藍的海洋與陸地輪廓分明，壯麗的山河城郭阡陌縱橫，在其之上還縈繞著變幻莫測的雲霧，這一縷縷旖旎的白色氣流緩緩地流動，如夢似幻……

「你想想，在《奇點》遊戲中，任何玩家都可以選擇自己聽得懂的地球語言，我們與『甘道夫』碰面時聽到對方所說的是英語，而歐陽雲聽到的則是中文。」

「好吧。」歐陽菲雲答應道，儘管她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不情願。

歐陽雲露出了一絲微笑，「不，湯姆，你想一想我們這樣做的原理。是的，雖然地球放在浩渺的宇宙海洋中只是一粒極其微小的光點，然而這樣一粒光點是由地球表面積大小的固態圓球反射太陽光而形成。每一秒，地球表面接收到的太陽能相當於上千枚核彈，所調動的能量級別要比地球上所有射電望遠鏡高出不止上萬倍。也就是說，用地球表面發射太陽光傳遞訊號能使我們的訊息被接聽到的幾率提高几個數量級。」

就在「昂」心無旁騖地揮舞著光劍之時，周遭的視界突如其來地泛起了馬賽克般的波紋。泛濫的波紋飛快吞噬掉了他的戰友與怪獸，最後，他的身體也消融進這片詭異的波紋中。

由於早已數字化生存的伊諾星人所經歷的遊戲數據會暫時存儲在交換器中，這樣一來，這一段數據還來不及傳送回伊諾星人伺服器，就被永遠地從宇宙中清除掉了。

湯姆失魂落魄地走出埃里克的家，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魚人」軍官說完，用兇巴巴的目光環視了一圈，「還有一點，你們不需要活著回來，在你們翹辮子前儘可能多殺幾隻伊諾星人幼體，聽明白沒有？」

震耳欲聾的廝殺聲瞬間消退，世界墮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中。

被控制的那些人的表情一下子獃滯起來，空漠的目光中透出食肉動物般兇狠的冷光，他們默然扔掉獵槍，動作機械地走出家門，匯聚到小鎮的中心廣場上。隨後，這群面無表情的人形大軍步履整齊地移動起來，浩浩蕩蕩地向著小鎮外走去，他們的頭頂上烏雲般盤旋著上下翻飛的歐亞鴝。

「接下來的任務？」湯姆一下子緊張起來。

不過在此之後，人類期待的援軍仍遲遲沒有到來。

埃里克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投降般地聳了聳肩，「好吧，我尊重年輕人的想法。」

「它們是沖我來的——」湯姆恐懼地囁嚅道，他還有些不習慣面罩中彆扭的說話方式。

「我明白了，你應該是赫林ｒｅａｄ.99ｃsｗ•cｏm星人餵養的寵物。」「甘道夫」臉上浮現出一絲譏誚的神情，「什麼時候寵物也開始進入遊戲為主人效力了？」

在距離空間站兩點六億公裡外的地球上，「拼圖II」行動啟動了。

相比她之前待過的遊戲區，這裏的氛圍實在顯得過於單調、陰森。

「好了，新兵蛋子們都給我坐好了，馬上我們就將穿越蟲洞。」「魚人」軍官大聲呵斥道。

湯姆如同從噩夢中驚醒，惶恐不安地站起身來，怔怔地望著現實世界。

「是的，因此麒麟星座人在42區利用人類玩家充當NPC，與其他種族交手。」蓋文頓了頓，「據我所知，誘騙其他智慧文明充當遊戲NPC是不被聯盟允許的，如果人類能夠進入到其他文明陣營，向對方揭露麒麟星座人的罪惡，其他文明應該會出手制止。這或許是我們人類唯一的機會。」

但對於湯姆，這個過去令自己熱血賁張的遊戲此刻在他心中只引起反感與憎惡，遊戲創造出的世界看似無限寬廣繁複，實際上所有玩家都渾然不覺地生活在一個被設計好的世界中。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只是麒麟星座人黛婭公主的眾多化身之一，這一位麒麟星座人同時與成千上萬名地球玩家親密互動，汲取著無數迥然各異的人生經歷。

不過自己也需要幾個幫手，湯姆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很快有了兩個人選。

面對如此絕境，被禁錮的黛婭公主艱難地做出一個抉擇：獻祭自己的生命以換取所有聯軍戰士的自由，而她自己將墮入輪迴——在這個遊戲中，「墮入輪迴」意味著黛婭公主的成千上萬個分身將重新投胎轉世，而重獲自由的聯軍戰士們可以在茫茫塵世中尋找轉世的黛婭公主，並有機會再一次集聚起來向黑暗勢力復讎。

半分鐘后，幽靈般的反物質導彈精準地擊中了飛船，整個飛船在一道強光中爆炸開來。

事實上，這座龐大的太空站並不隸屬於任何宇航機構，而是一座純商業用途的太空酒店，可以容納五十多名旅客同時入住。當然，這些房間價格相當不菲，能來這裏的遊客大多是一擲千金過把太空旅遊癮的超級富翁。

「是啊，我們一起開始新的冒險吧。」歐陽菲雲欣喜地嚷道，她控制下的「昂」使出了簡單的召喚術，一隻身形碩大的翼鳥撲棱著巨大的翅膀從天而降，「昂」精神抖擻地翻身騎上了翼鳥。

從湯姆所在的太空視角望去，這一過程就如同無數支畫筆同時在圓形的幕布上信筆勾勒作畫，一個格點緊挨著一個格點，只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十余個並不複雜的幾何圖形由挾裹著熠熠光電的白色雲霧凝聚而成，最終赫然定格在地球表面。儘管這些幾何雲圖的造型看上去極為彆扭，線條相當粗糙漫漶，就像兩三歲小孩隨意潦草的塗鴉，但所呈現的圖像已足夠醒目分明，在太陽光的映耀下迸發出攝人心魄的力量感。

「魚人」軍官臉上浮現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你們要去伊諾星人的復活點。按照星戰的規則，在戰場中暫時熄滅的意識會在復活點再次重生，只是這樣的復活過程需要花費數天時間。」

「是的，有關電影內容本身的討論倒沒有給我多少觸動。」

「你怎麼了？」湯姆顫聲呼喊道。

「啊哈，有時候是我弟弟在操控遊戲，你發過來的一大堆英語他沒辦法理解，只能當作沒看見。」歐陽菲聳了聳肩，「剛才我向弟弟翻譯了你的話，他的回答與我一樣，你不必感到任何自責。聽了你的故事，我們都對你的勇敢充滿了敬意，即使事先你告訴我們實情，我們也非常願意……追隨你。」

他的詢問讓父親一個激靈，父親神經質地抬頭望著窗外急驟的大雨。過了許久，他那失神的眼睛才漸漸有了一絲光亮。

歐陽雲繼續激動地說道：「湯姆，是你給了我一個靈感，人類或許可以大幅提高太空廣播的強度。」

「湯姆，你真的要變態地折磨伊諾星人幼體？」一個充滿質疑的聲音傳入湯姆的耳畔，是歐陽菲雲來接他的班了，她一定是看過了遊戲的錄像。

正在她屏氣斂息之時，四周昏暗的沼澤地陡然間變得一片透亮，她的視線隨之變得無比清晰起來，一下子能夠看到異常遙遠的天際盡頭。乍現的強光來自飄浮在極遠處天空中一團銀白色的生物，就像是一隻閃閃發光的水母，正在搖曳著緩緩上升。她認出了這正是「魚人」軍官向他們展示過的成年伊諾星人。

「湯姆，快打開窗！」一個來自擴音器的聲音從「阿帕奇」中傳來，這個聲音聽上去似曾相識。

兩人的對話通過歐陽菲的翻譯磕磕絆絆地進行下去。

「請幫忙收集地球上有關外星人的科幻小說與電影。」

源源不斷向外溢出的無線電波編碼著一長串幾何圖形，承載著人類殷切的呼喚：

傍晚，湯姆造訪了埃里克的家。

可是，身居遙遠海島上的他們會聽到嗎？

一個小時后，他駛進了山區，天氣變得陰沉起來，很快，沉沉霧氣變成了濛濛細雨。

遠遠望去，鸚鵡螺-Y通體覆裹著銀色的太陽能矩陣。最外一圈猶如輪胎模樣的環狀軀體最為醒目，通過四條支架與中軸太空艙相連，如同一個巨大的摩天輪，能夠以緩緩自轉的方式產生重力。如此一來，身處鸚鵡螺-Y上的人們不需要再忍受太空失重的折磨。

「我們將要駕駛太空戰艦與伊諾星人作戰嗎？」湯姆身旁一位「魚人」戰士躍躍欲試地咕噥道。

「塵歸塵，土歸土……」在牧師莊嚴的誦經聲中，狹小的骨灰盒緩緩下葬，被潤濕的泥土覆蓋。盒子中只裝著蓋文生前用過的一隻煙斗和一枚FBI勳章。

「科幻小說與電影？這有什麼用？」埃里克皺起眉頭。

「然後呢？」

「是我自己。」蓋文終於開口道，聲音異常乾澀，像是來自某個遙遠的星系。

「地球表面真的可以成為一面特殊的顯示屏，我們能夠變換雲霧呈現出不同的形態，幫助我們向宇宙傳遞出訊息。」歐陽雲急切地說。

同一時刻，遍布全球的天線網路轟然開動起來，巨大無匹的能量注入其中，以最大功率向著大氣層發射出一束束短波電磁波束。

一天晚飯過後，四個人又開始了他們戲稱為「外星人電影巡迴展」的集體觀影活動。這一晚放的電影是《你一生的故事》。這部2016年上映的好萊塢科幻片與他們之前看過的影片並不一樣，裏面並沒有刺|激火爆的戰鬥場面，只是一位女語言學家與「七肢桶」模樣的外星人溫馨而又意味雋永的交流。

「對不起，我並不叫歐陽菲雲，我的名字是歐陽菲，這位是比我小十五分鐘的雙胞胎弟弟，歐陽雲。」

「實在抱歉，其實我上線是來向你告別的。」

麒麟星座人第一時間洞察到了地球人的計謀，他們緊急調動戰機向各處的天線陣列發動了一輪狂轟濫炸。然而他們的行動為時已晚，雖然很多天線遭到了破壞，卻隻影響到了圖像點陣中的一部分格點，對圖像的整體影響甚微。人類的求助信號早已搭乘著太陽光的波濤以光速馳向了太陽系外。

「魚人」軍官聽到了他的聲音，轉身劈頭蓋臉衝著他一陣怒斥：「你這個白痴，你以為你們這副熊樣一入伍就能駕馭戰艦？」

她邁開步子，更加警惕地搜尋起來。

「別嚇出尿了，」「魚人」軍官幸災樂禍地譏笑道，「你們馬上就要被發射出去，記住你們的任務。」

「再見，老爸。」

當《深淵中的奇點》遊戲停擺的那一刻，湯姆操控下的「昂」正手握一柄光劍，與一隻長著一張類似蜥蜴臉龐、渾身疙瘩的怪獸激烈鏖戰。

就在人們專註于向著天空中的飛鳥射擊時，外星孢子悄然從歐亞鴝身體中鑽出，如微小而透明的蒲公英般藉助空氣飄向人類，通過五官進入他們體內，最後控制了他們的意識。

湯姆呆立在電視機前，周遭世界一下子變成了黑白色，父親強作微笑與自己告別的畫面定格在他眼前。

他耳畔的通訊器傳來了里德上校的聲音：「外面的情況已暫時得到控制，但戰爭才剛剛開始，衛星發現還有大群歐亞鴝正向基地集聚。」

十幾分鐘后，「甘道夫」停止了痙攣，之前空洞的眼睛中盛滿了智慧的光芒，波光粼粼的大腦中涌動起了波瀾不驚的光潮。緊接著，它的身軀迸射出熠熠藍光，如氫氣球般輕盈地離開了沼澤地，向著天穹中朦朧的太陽扶搖而上。

就在湯姆掉轉車頭準備往回開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他家在附近一個自然保護區內擁有一棟別墅，小時候，一家人每年都會去那兒待上一段時間。

隨後，世界上所有的射電望遠鏡都被動員了起來，全天候地向地球之外的廣袤太空進行廣播。

「不不，歐陽，我只是嚇唬那傢伙。我覺得伊諾星人很有意思，想與它們交流交流。」湯姆費力地解釋道。

「甘道夫」聽到了他的聲音，猛地停止了上升，低頭向著費雷德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但在發現只有費雷德一個人後，「甘道夫」又合上了嘴。接下來的時間里，「甘道夫」懸浮在高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費雷德。慢慢地，它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友善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麼。

門打開了，湯姆小心地攙扶全身顫抖的父親走出淋浴間，來到客廳。父親動作遲緩地穿上堆放在沙發上的衣褲，然後如受傷的動物般蜷縮到了沙發上。

「噢，是歐陽菲雲。」湯姆恍然意識道。此前他已經與費雷德、歐陽菲雲達成了協議，他們三人計劃輪流上線，每人控制角色八個小時。

時間在煎熬中一天天過去，外星援軍並沒有從天而降。相反，麒麟星座人很快發現人類太空廣播的舉動，他們被徹底激怒了，發起了更加瘋狂的進攻。

還沒等湯姆完全適應新環境，船艙中央便氣泡般浮現出了一個人形，這是一位大腹便便的「魚人」軍官，身著高階作戰服，滑稽地緊繃著一張圓乎乎的臉龐，一開口就用咆哮的方式訓斥起他們來：「各位狗屎的新兵蛋子，這裡是『海妖號』星際戰艦，先讓我給你們普及一下我們42區戰爭的玩法吧。」

「你是說——」湯姆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一天早上湯姆醒來，透過房間落地窗見到一艘陀螺狀的飛行物正在緩緩駛向空間站。

隨後的日子，四個年輕人生活在一起。他們年紀相仿，思維活躍，又都是科幻與動漫愛好者，很快就混熟了。

他撐著一把黑傘站立在父親的墓碑前。如注的大雨傾瀉而下，咆哮的狂風讓他只有竭力握住傘柄才能讓雨傘不被吹走。

這一階段，麒麟星座人控制下的傀儡大軍改變了策略，他們不再滿足於按部就班地攻佔一座座城市，而是開始集中兵力強攻具有戰略意義的軍事設施。在奪取了幾個空軍基地后，麒麟星座人出人意料地將目標轉向了歐洲大型強子對撞機（LHC）。

湯姆沉默地點了點頭，埃里克所說的一席話，讓他在感到釋然的同時又很是惆悵，以人類目前的力量，又如何能激起宇宙級別的太空廣播？

她緊握著粒子槍，腳踩著鬆軟的泥漿，蹣跚走向了未知的前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湯姆愕然道。

很快，屬於湯姆操控角色的八個小時結束了，他退出遊戲，將角色的操控權轉交給他特定的「搭檔玩家」——這是《奇點》遊戲目前流行的方式，幾個身處地球不同時區的玩家以接力的方式主宰一個遊戲角色，這樣能夠保證每一個玩家始終操控同一個角色。

被驚嚇到的瘦高個兒驚慌失措地掉轉槍口，但當他見到是湯姆時，臉上浮現出「活見鬼」的神情。

就這樣，在距離地球表面二十公里的高空中，一團團波光閃亮的離子體光球如同無形的巨手，狂怒地攪動著混沌的對流層，絢爛而縹緲的雲團被創生、抹平、驅趕、拉長、崩裂、匯聚……

「我記得你，當我還是無知的幼體時，你曾阻止你的同夥殺死我，我弄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干？」「甘道夫」開口道。

「我想從已有的科幻故事中尋找抗擊外星人的方式。」

「甘道夫」似乎感受https://read.99csw.com到了威脅，痙攣般顫動起了渾圓的身軀。

在這些光陣背後的星域中，幾顆並不算亮的恆星次第排列成一個多邊形，每一顆恆星都被為數眾多的行星圍繞，這些行星表面看上去覆蓋著稠密的大氣層，那就是伊諾星人的復活星球。

瘦高個兒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毫不遲疑地將槍口對準了幼體。

湯姆與他的小夥伴們通過望遠鏡看到了一個面目全非的地球。

多名暴民中彈倒地，剩下的暴民卻全然沒有退縮，仍前赴後繼地向前涌。有的士兵突然僵住了，表情變得扭曲而猙獰，隨後掉轉了槍口，向戰友發起了攻擊。

「我該怎麼辦？」湯姆茫然道。

湯姆疑惑著想要再開口，但蓋文急迫地催促了起來，「孩子，你快走吧。」

很快，蛇夫座飛船與太空站精準對接，融為一體。隨後核聚變引擎轟然啟動，龐大的太空站向著遠離地球的方向加速移動起來。

「太好了。」湯姆欣喜道。

「我說，老兄，遊戲都完蛋了，你還傻坐在那兒幹什麼？」湯姆好奇地問。

不過讓湯姆失望的是，他無論怎麼與「甘道夫」交流，對方都只是無動於衷地用哀傷的目光望著他。

「你真的像變了一個人，」湯姆盡量壓制住情緒，「過去那個可愛的父親不見了，你對我變得漠不關心，更讓我無法原諒的是你與媽媽離婚——」

「這個過去一直處於休眠狀態的黑洞突如其來地活躍了起來，在瞬間爆發出的超高能粒子束狂瀾將有可能穿透遊戲伺服器防護盾，損壞遊戲的數據，因此麒麟星座人不得不對伺服器進行少許修復。」

「氣象武器？」湯姆疑惑道。

「我們可以辦得到，如今很多國家都悄悄囤積了很多氣象武器。」一旁一直沉默的埃里克插話道。

這一切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他漫無目的地在原野中轉悠起來。

他盤算著拉歐陽菲雲入夥，畢竟居住在地球另一面的她能夠與他和費雷德分時合作，填補美國的夜間時段，不過他拿不準對方是否願意接受邀請，因為自己曾在遊戲中多次向她搭訕，她的態度總顯得捉摸不定，有時很是熱情，有時則完全不理會他的問候。

幾分鐘后，艙門自動開啟了，歐陽菲雲支起身來，艱難地鑽出壓扁了的降落艙。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灰暗而潮濕的世界，淡黃色的沉沉霧氣彌散在荒蕪的沼澤地之上，在她的周圍有著無數大大小小、冒著泡的水窪，就像是一個個危機四伏的陷阱。視線很糟，但還能看見沼澤地中稀稀拉拉生長著一些奇形怪狀的黑色灌木，盤根錯節的蔓藤上掛著濕漉漉的水滴。

猶豫再三，湯姆還是開著自己的二手跑車上了路。

在默立了許久后，湯姆將帶來的鮮花輕輕地放在了父親的墓碑前，然而嬌嫩的花朵很快被瓢潑的雨水沖走，散落一地。

湯姆努力微笑著與父親作別，隨後他轉過身，孤獨而堅定地走向大雨侵蝕下的城市。

在遙遠的銀河系中央星域，42區的數據交換器隱藏在一片幽暗而混沌的星雲中，就在剛才，麒麟星座人埋植于遊戲中的高級演算法檢測到了一串違禁信息，迅速啟動了報警機制，交換器附近的一個量子點隨即被激活，迸射出的超能粒子束準確擊中了交換器的一個局部——這個局部寄存的正是伊諾星人與湯姆交談的數據。

「狗娘養的耀斑公司。」一聲憤怒的粗口穿透厚厚的遊戲頭盔傳進了湯姆耳中，將他拉回了現實世界——布法羅大學逼仄邋遢的學生寢室中。粗口來自他的室友費雷德，一位黑人小伙，也是這個遊戲的深度中毒者。

一周后，一支精銳的特種部隊突襲了耀斑公司位於休斯敦的分公司大樓，成功地搶得了42區的一台伺服器。這台伺服器迅速被轉移到了一處絕密的地點，世界最著名的密碼學家們被緊急匯聚到此，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破譯銀河聯盟語言的艱巨工作中。

所有的這一切都來得悄無聲息，從始至終，麒麟星座人以及別的外星人都沒有現身，就像是異星人的觸角並不曾真正抵達過地球。

「安全的地方……基地外面的情況怎麼樣？」湯姆緊張地詢問。

「你的意思是用地球表面的雲霧圖像傳遞信號……說起來，銀河聯盟的公用語言正好是一些幾何圖形。」

「深奧的問題？」「甘道夫」蹙起了眉頭。

「不，孩子。你很勇敢，但這絕不是一次簡單的冒險。麒麟星座人對超光速網路傳遞的訊號進行著嚴密的實時監控，你一個人貿然行動不僅危險，還非常容易暴露。只有動員足夠的力量精密策劃之後才能行動。記住，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魚人」軍官頓了頓，進一步提高了聲調，「好了，現在都給我把耳朵豎起來，你們將被送抵復活點。這些復活點是依照他們種族數億年前棲身的原始星球模樣構建而成，是一個個布滿陰暗沼澤、散發著惡臭的垃圾行星。如果你們墜落到星球表面僥倖沒有翹辮子的話，你們要做的就是在黏糊糊的泥漿里尋找正在復活的幼體，一旦發現目標，你們只需要對著幼體扣動粒子槍的扳機。」

歐陽菲解釋道：「湯姆，對不起，我弟弟不懂英語。」

湯姆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但很快他想起了歐陽菲雲。他驚慌失措地說：「和我一起操控遊戲的還有一位中國女孩，名叫歐陽菲雲，她會不會有危險？」

「太好了。」湯姆激動地說，儘管這是他早就想到的結果，但他的心中還是充滿了感動。

然而，湯姆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就在他靜靜觀察那隻幼體形態的變化時，他隱約聽到從遠方叢林里傳來了一步步向他逼近的窸窣聲——這是戰靴踩踏在泥漿中發出的聲響。

「當然，一旦取證成功。聯盟將剝奪麒麟星座人遊戲的資格，並強制他們的勢力退出地球。」

「甘道夫」認真地傾聽完湯姆的話后，陷入了思考。

湯姆點了點頭。

「所有活著的士兵馬上撤離。五角大樓已下達進攻命令，第一編隊戰鬥機立即起飛，殲滅所有入侵者。記住，你們面對的敵人已經不再是人類。」里德上校對著通訊器沉著指揮道。隨後他又轉身對大廳中的人員命令道：「所有人都帶上氧氣面罩，穿上全密閉的飛行服。」

費雷德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爬上「甘道夫」的背脊，就在他興高采烈地遠眺四周時，他身下的「山丘」突然劇烈搖晃了起來，費雷德狼狽地滾了下來。

「破譯出這種語言又能如何？」費雷德怔怔道，他已完全跟不上湯姆的思維。

湯姆話語中的意象讓大家的心情更為感傷了，不知何時他們才能再回到地球。

所有戰士驚奇地看到圍繞著自己的身體蔓生出了外形複雜的機械支架——眼睛看不見的納米機器正在進行3D列印，轉瞬之間，一個個外壁閃亮的圓柱形艙體最終成形，分別將所有的戰士貼身包裹起來，這就是他們將要搭載的降落艙。

與往常一樣，他們在看完影片后意猶未盡地展開了討論，由於歐陽雲聽不懂英語，通常這時候他只得一個人默默走開。但今天電影的主題是漢字一樣的象形文字，於是另外三個人把歐陽雲拉進了討論組。

蓋文轉頭望了一眼窗外依然大雨滂沱的黑夜，「好了，孩子，你儘快離開這裏吧。」

「42區。」

「費雷德，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湯姆目光誠懇地望著費雷德。

飛機關閉艙門，迅速扭轉方向，朝校園外飛去。

「這與遊戲有什麼關係？」湯姆驚異道。

十幾分鐘后，一位個子瘦高、臉色蒼白的「魚人」進入了他的視野。

「你們看到的是氣象衛星發來的圖像。」里德說道，「注意看，圖像上有一團黑褐色的小點正在快速移動。那不是氣流，而是不斷匯聚的歐亞鴝鳥群，它們正如龍捲風般飛向我們。」

「從太空中看地球就如同一面球狀的顯示屏。」湯姆眨了眨早已盈滿淚水的眼眶，耳語般說道，「你看地球表面那些氣流構成的斑駁雲圖，很像是上演在顯示屏上的動態二維節目，彷彿是在向我們莊重地告別——」

基地大門口，荷槍實彈的士兵排出一列由人牆組成的警戒線，正對來犯大軍嚴陣以待。

「當然。除非我們能動用宇宙級別的事件傳遞信息，要不然銀河聯盟的探測器恐怕很難從群星嘈雜的射線中辨識出我們的呼喚。」埃里克認真地說。

但就在他倆扭頭以最快速度沖向寢室大門時，門外傳來硬物碰擊的劇烈聲響——歐亞鴝已經飛抵門外！

「什麼事？」歐陽菲雲正專心駕馭著翼鳥展翅而起。

「我來自銀河系邊緣的一顆行星，我的意識是通過量子糾纏態網路聯入到這裏……」湯姆竭盡全力以最快的語速全盤托出了他的來歷。

「湯姆，你還好嗎？」他的耳畔傳來了費雷德緊張的呼喚。

「是嗎？可我怎麼沒有你這樣的感受，這裏每天的故事情節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還有，和你一起操控一個角色的感覺真的很棒——」歐陽菲雲頓住了，久久沒有再說話。

一周后，在距離地球表面六百公里的外太空，湯姆透過獵戶座飛船舷窗第一次見到了鸚鵡螺-Y空間站。儘管過去在電視上曾多次目睹它的模樣，但當這座空間站真正進入湯姆視野的那一刻，他還是被其恢宏的外表深深震撼住了。

湯姆一陣手忙腳亂地連入遊戲。還好，「甘道夫」還在等著。

湯姆不由笑了笑，看起來這個白痴準備靠回味錄像打發掉三天空白。那麼自己又該干點什麼呢？

她小心翼翼地轉悠了大半天，卻沒有搜索到任何一絲活物的蹤跡。就在缺乏變化的景色讓她心生倦怠時，從很遠的天際傳來了隱約的蜂鳴聲，她趕緊將自己修改成「隱身」模式——這使她身體散發的所有能量降至最低。

湯姆注意到有一把鎖從外面鎖住了淋浴間的門。

「菲雲，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湯姆遲疑著開口道。

這座世界上規模最大、能量最高的粒子加速器，坐落在日內瓦附近瑞士和法國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它曾經發現過諸如希格斯玻色子這樣具有里程碑式的微觀粒子。誰也無法知曉麒麟星座人此舉真正的意圖。有科學家猜測，麒麟星座人試圖將其母星遠遠超過人類好幾個數量級的科技移植到地球，LHC能夠調動對撞機巨大無匹的能量，在量子層面觸發某種人類尚無法理解的奇異效應，製造出某種超級武器，一勞永逸地令人類臣服。

湯姆走近別墅，從打開的門望進去，屋內一片寂靜，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你還在？」歐陽菲雲驚奇地向他發來訊息。遊戲中他倆交流使用的是英語。

在愣怔了半晌后，湯姆忐忑地回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會加倍努力的。」

「你應該知道最近三天《奇點》遊戲停服了，但原因並非系統升級，而是位於銀河系中央的黑洞吞噬了一顆大質量恆星。」

跑車沿著曲折的公路飛速穿過了茂密的森林，終於抵達了山林腹地的一片山谷。

「費雷德，你聽我說，你有沒有想過《奇點》遊戲的超光速通信信號鏈？」湯姆突然轉過身望著費雷德，眼中燃燒著熾熱的光芒。

湯姆慌忙向地下室跑去，在雜亂的物件中，他摸索出一把矇著厚厚灰塵的獵槍。

埃里克低聲說：「孩子，其實我們一直在悄悄跟蹤你。上次你告訴我的那些情況，我無法判斷其真實性。不過耀斑公司與你父親之死都有著諸多蹊蹺之處，所以我表面上拒絕了你，但私下還是通過隱秘渠道向國防部高層反映了情況。最後國防部決定組建一個特別行動小組，秘密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對正沉浸在遊戲中的「甘道夫」來說，能夠感受到的只是意識稍稍地頓挫了一下，一小段記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一覺醒來，窗外已是黃昏時分，雨停了。湯姆隨手打開電視機，被正在播放的實時新聞驚呆了。

「那又是什麼觸動了你？」

地球仍是銀河系獵戶座旋臂邊緣一顆砂礫般平凡而微小的星球，繼續圍繞著太陽孤獨地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