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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的熱情

螳螂的熱情

作者:高木彬光
「他會找人幫忙嗎?」
「這是什麼意思?」惠子眨眨眼,低聲反問。
作家們絞盡腦汁設想出的完全犯罪之絕大部分,幾乎無法應用於現實之中,這是因為,推理小說本來就非犯罪的教科書或報告。雖然最近的現實主義推理小說中,也有描寫實行的簡易方法,但,那種內容若從完全犯罪的尺度來看,未免太糟了……推理小說的絕妙詭計,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需要太多繁瑣的操作,也要動太多手腳,以故事而論,這樣確實較有趣,然而,實際殺人時,照理應該儘可能採取簡單且確實的方法。
緒方誌郎只瞥了惠子一眼。然後,轉臉望向樓梯方面,又燃著一支煙。
吉澤惠子把舊襯衫、套頭衫、內衣等整齊摺疊好,然後,攤開行兇時使用的尼龍風衣,緩緩凝視著。
「隔著走道,往後六個座位處。由於全部是情侶,彼此不相注意也是正常,但,既然發生這種事件,還是需要深入追究。」
風衣已以很巧妙的方法處理掉。化裝用的襯衫在當晚就已剪開,一部分當抹布使用。水壺則打破,半夜裡丟進相距一町之外的垃圾桶內。華麗圖案的襯衫是在百貨公司特賣處購買的,同樣之物有很多,沒必要處理掉。至於眼鏡,也遭到和水壺同樣的命運……
對於山口探長的詢問,他以緊張的態度回答:「由於汽車喇叭連響好幾聲,我探頭出窗外看……發現研究所前停了一輛車,一位男人走過去,大概是由崗哨對面的入口進去吧!沒多久,就聽見叫聲……」
「緒方從來不擔心他會被什麼人所殺嗎?從他的態度里,不能看出來嗎?」
「嗯……」近松檢察官蹙眉,沉默不語。
山口臉上露出濃厚的疲勞和失望之色。
「不,對你坦率的態度,我深為敬佩……只是,你說要坦白說出一切,這點,能否請你再稍微具體的說明?」
「我們曾經碰過面。應該是八點左右吧!我們偶然在街上相遇。」
吉澤惠子覺得全身的血液似正逆流,全身如觸電般,無法自制的顫抖不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惠子提出殺人的具體計劃時,他選擇了「交易」。因為他也認為,這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完全犯罪」。
「我覺得奇怪,決定進去看個究竟。他的研究室里亮著燈,窗戶就在門口不遠……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那是一種預感吧!」
但,回答的內容完全相同。
「很遺憾……不過,被害者四周座位的客人似乎都未離去。其實,在那種狀態下,即使想離開也無法脫身了。」
最主要是,惠子明白自己的能力界限,她沒有設計出複雜的密室或殺人的機械方法之頭腦,也無巧妙的扮演一人二角的演技才華,更無搬運屍體的體力。若是勉強自己,絕對會產生某些破綻。
這「伊甸園」的二樓正是最合乎惠子希望的場所。樓面很大,客人擁擠,女服務生不隨便走動,目擊者很多卻不會觀察周遭發生之事——所有理想的條件都已具備。另外,一樓和二樓之間有化妝室,這也是最理想不過。
近松檢察官的問話自警方已問過好幾次的話題開始,包括和竹岡義則的關係,與緒方誌郎的關係,公司內部情事等等,惠子甚至感到厭煩了。
「他被殺的時間和你發現屍體時間相差不久,在此之前,你沒有見到人影或什麼嗎?」
「謝謝你。」惠子低頭致意。
「是因為有最佳動機?」
將殺人藍圖付諸實行的機會終於來臨了……
「你認識他?」
「為何忽然提到這種事呢?」
這次,她脫下華麗圖案的襯衫,換上親手縫製的藍、白兩色襯衫。這是店內女服務生的制服,她在經過仔細觀察之後,縫製而成,只有裙子因換穿較麻煩,從剛才就換上和制服相同的裙子,髮型和眼鏡則不變。
「原來如此。」探長沉吟片刻,接著反問:「情形我已非常了解。不過,你今夜要提及此事,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呢?」
「命案!現在可不是什麼約會時刻,快回去!」
在走廊上,見到鈴木檢察官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光,他敲門,心想,對方若有空,邀他去喝兩杯。
「因為,兇手不得不殺死緒方滅口?」
「彼此交談。會覺得時間很短……」
吉澤惠子在三個月之間,絞盡一切腦力,完成所有準備,就是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只要不碰上千分之一,不,萬分之一的無法預料到之不幸,若巧妙運用此機會,她自信計劃應該會成功!
「兩個人都否定了?」
此際,她腦海里突然浮現奇妙的想法。很奇怪的是,這三個月之間,她從未有過此種疑問。
剩下的十五人全部都是在這工廠上班的人,關於他們留下來之點,各有能讓人認定的理由,而且對於命案發生當時的行蹤,也都能夠明確答覆。當然,並不能算是直接的不在現場證明。
她只確實知道使殺意萌芽的種子。那是對於竹岡義則的背叛之怒,以及對於江崎京子的激烈反感和憎惡……
「我已經找私家偵探徹底調查過你。」惠子冷冷的說:「你暗中和西松化學的古橋總經理有秘密聯絡,而且和第二研究室的助理藤山綠也有一手……」
「應該沒有破綻才對……沒必要擔心……」惠子暗暗告訴自己。
「應該不會錯。他明天要和董事長見面……說不定也會提起你的事呢!」
「那件案子已經差不多了,不過,移送法庭之前,我大概還得埋首證據堆內整理一陣子吧!」
「還有一點是汽車的問題,在受到如此強烈衝擊時,一般人會跑步去告訴警衛或夜間巡邏警員才對。現場雖距大門相當距離,但是距夜間巡邏崗哨只有五十公尺左右。」
檢察官滿臉困惑的開始問其他問題時,惠子確信自己已大獲全勝。雖然檢察官繼續訊問,但,她的不安感已完全消失。
「倒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過來看看……不錯,你馬上就輕鬆了。」近松茂道忍不住嘆息出聲,掏出煙斗,燃著火。
這並非常聽說的團體,也不知能予以何種程度的信賴,但對惠子而言,這些都無所謂。她是在總公司大樓旁的大廈見到這個協會的分會之招牌,才決定加以利用。
午飯後,兩人邊抽煙邊聊天,不知不覺間,發展為深刻的話題。
「江崎京子和吉澤惠子?」
「當然,由於相當長期連續詐騙,沒辦法扣押全部物件,但……警方進入搜索時,就已扣押這麼多了,其中,只有這一件較難處置。」鈴木指著桌上的包裹:「這是在協會辦公室內未拆封的包裹……大概是警方搜索前不久才接到之物。若是平常人,一定會以為是善心人士匿名捐贈,但,調查這件案子的刑事卻很精明……」
這是非常殘酷的打擊,一想到投資在京子身上的錢,以及為此而背負的債務,即使抱頭大睡,都無法治愈頭疼。他急於想填補這些虧損,卻蒙受第二次的失敗。
「我瀏覽商店的櫥窗,四處逛著,等到想起約會之事時,已經超過時間,所以慌忙想搭計程車趕去,卻又攔不到空計程車……」
「可能的話,我也希望稍微幫你忙,但,再怎麼講得好聽說是檢察官一體同仁,像這種事也無法代勞。」鈴木檢察官開著職業玩笑,微微一笑。
她幾乎想大笑出聲。由此看來,即使石冢登是偶然來這家咖啡店,也只能認為是幸運之神眷顧自己了。警方一定會焦急的追究石冢登!
「嗯……我擔心的就是這點……你最近和緒方誌郎交往得很親近,是吧?」
「我最先考慮到的也是這點。如你所說,去那種地方,所等的應該是女人……他又是十足的花|花|公|子,與他有關係的女人極多,但,我首先想到的人物卻是在第一椿事件時就對你提過的那兩人。」
志郎當然答應了。他反問「有什麼重要事情」的語氣裡帶著不安的迴響,似乎神經緊繃。不過,對惠子而言,這樣更為有利。
又過了幾天。四處訪查的刑事們幾乎都是空手而回,調查陷入僵局。
當時三人之中由兩人正在下棋,另一人——飯田良一——則聽收音機的夜間節目。
她是從切斯特頓的著名短篇推理小說中得到靈感,絕非獨創的構想,不過,對於其應用方法,她相當自負,認為極盡巧妙之能事。
惠子心想,一切都完了。
和江崎京子的邂逅,從此種意義上來說,可謂最佳機會。他用盡所有努力去虜獲對方的心,夜投入全部積蓄,勉強買車代步,又不惜花錢買禮物送她。往常,吃喝玩樂他一向讓女性出錢,只有這次他沒有這樣做。而在征服對方肉體之際,他相信自己的投資已經成功了。
「關於石冢登,目前仍未查出眉目,連他是否有殺害竹岡義則和緒方誌郎的動機,也仍不明。當然,在第二椿事件中若依我上次說過的假設,是能夠說明動機,但……」
「是的。最初雖只見到背影,但……確實是他。」
「不錯……只是,若未發現有人接近被害者……」
「對了,你那邊如何?」
「竹岡是董事長最重視、倚之為公司未來希望的人物,江崎京子則是與敝公司有極深厚關係的公司董事長之千金,破壞這兩人的親事,對我這種拿薪水的人 來說,後果極為嚴重……我已覺悟要辭職。這點,你應該能夠體會得到吧!」
緒方誌郎之所以會被競爭的對手公司西松化學收買,成為企業間諜,主要原因也在此。當然,一方面也是他急於用錢,另一方面則是對於奪走京子的竹岡義則之反感。
兇手假裝發現者固然是常見的伎倆,但,這樣未免太單純了,何況,假如他是兇手,殺人之後必須先在某處處理掉兇器才行。
收拾好東西,和倉本良彥一起出了走廊,惠子迅速瞥了隔壁的第二研究室一眼。窗戶又燈光漏出。
「如果緒方變心,也可能成為殺人的動機,但,當時她確實未和緒方在一起。在緒方座位後方的情侶曾交談說,『那男人等待之人這麼久未來,大概被甩了』,另外,還有許多人證言他很不耐煩的樣子。」
「真是差勁!只好找加油站了。」
第二椿命案發生迄今已過一星期。這天,天色接近黃昏,而,調查則完全碰壁了。
「是的……我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那樣害怕……」
「冷靜點,膽量要大!」
「如果你們這樣的經驗豐富之人,應該一read•99csw•com眼即判斷是他殺,立即採取冷靜且適切的行動。但,像緒方那樣的人,最初應該呆怔住,不確定已成屍體而會設法想救助,結果衣服沾上血跡。這樣,豈非更為自然?否則,也該嚇得全身虛脫,甚至當場暈倒……」
「何不送去鑒定課呢?或許……」近松檢察官猛咽一口氣,腦海中掠過一種奇妙、漠然的預感。
「但是,兇手在這情形下,應該確知緒方會出現在這家店內才行,若是收買女服務生,必須有事前準備。」
「好像是。我立刻傳訊她!」
接聽過電話,山口對檢察官說:「這項報告或許和方才的話有深刻關係也不一定,調查緒方的車子之刑事,發現第一椿事件當天日期的加油站開立之收據,就趕去該加油站調查,證明車內有一女性共乘。」
「他的研究室內有電話吧!為什麼你要回到警衛室去呢?」
三位巡邏警員是以輪流方式由兩人巡邏,一人留守。不過,命案發生時,三人都在後門附近,研究所旁的崗哨內。他們在八點會隨便四處巡邏一次,等十點鐘大門關閉以後,才開始正式巡邏。
距兩人所坐的樹蔭下草皮數公尺外,正午的陽光投下炙熱的光影。
最初,吉澤惠子主動接近時,他以為是煮熟的鴨子,因為,惠子看起來頗潔身自愛,多少應該有一些積蓄才對,若能叫她拿出來……結果,比預料還快的,對方上鉤了,而且還是一副沉迷不禁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會變成老處|女?」
逃避掉罪刑又有何用?她臉上浮現微笑,喃喃說著:「我一點也不後悔!」
「話雖不錯,但,所謂的殺人動機都屬主觀性質,不是嗎?外人看來或許很可笑,但,本人卻是真的沒辦法忍受……殺人也是一種熱情,和戀愛一樣,外人看來也許像白痴般。」忽然,惠子站起來。「走吧!不可能一直在這種地方溜班……今晚八時我們再見,行吧?」
發現屍體的緒方誌郎向大門口的警衛通報時,兩位警衛的緊急措施無懈可擊。一位緊急趕往殺人現場,保持現場原狀,另一位封鎖大門,然後打電話向警局、後門附近的夜間巡邏警察崗哨、總公司經理、廠長、研究所長等通報消息。
英國古諺有謂「機會有前發,但其後腦部卻全禿」,惠子打算確依此實行。
「也許我的話只是單方面看法,但……他接近你是在竹岡訂婚之後吧!在此以前,豈非對你漠不關心?」
邊走,惠子邊喃喃自語:接下來是配角演出了,自己的戲已告結束。
惠子緊抿著嘴唇,敲著掛有近松檢察官名牌的辦公室房門。
「是的,該警員證實確實是她……本來以為只要知道被害者約會的對象,應該能有某些收穫,沒料到……」
「兇手很可能在這些人之中了?」
不久,惠子慢慢站起,進入一樓和二樓之間的化妝室,開始第二次化裝。
志郎跳下車,走向第二研究室。這中間,惠子上車,縮在駕駛座旁的車內地板上。
「原來如此……」
惠子小跑步繞過研究所轉角,從側門衝進建築物內。這中間,志郎將車子駛至研究所正面,踩煞車,將車門關妥,這才按喇叭。這是他和惠子的約定,每隔一分鐘按一次,直至惠子回來。
「八點過後去看電影,不會太晚了?」
惠子最初認為竹岡義則是除了自己專長的工作外,對人情世事毫不了解的單純青年,或許是這種個性刺|激了任何女性皆有的共同之母性本能吧!她夢想著能夠保護他,擁有家庭,讓他能遠離俗事,自己並成為他的研究助理。
「這個……如果被發現,反而會引人懷疑……」考慮片刻,惠子忽然以男人般的聲音回答:「你停車一下。到加油站之前,我要坐在你旁邊,這樣比較自然。」
「我……從未用這種態度去看他……」
「話是這樣沒錯,但……」
「沒有多久。我們只是將視線稍移開,點著一支煙,彼此交談一、兩句,再望向研究所時,緒方已經跑出來,跳上車了。」
志郎頷首,踩下煞車。
出了自己住處,六時二十分左右,惠子進入「伊甸園」附近的一家店內——販售衣料、洋貨、飾品、化妝品等的女性專用品的店面。這家店在下午九點前仍舊營業。
走在冷濕的檢察庭走廊,吉澤惠子終於無法抑制內心的不安。
最初,京子戴上貞淑的良家子女之面具,拚命否定她和緒方誌郎的關係,但是,要識穿這種程度的謊言,對探長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最後,京子終於邊哭泣邊承認她和志郎的關係,並表示志郎曾熱切的向她求過婚。
不管如何,缺乏是吉澤惠子下手之證據。這種事,其他任何人皆能做到。只憑一張與事件無直接關係的加油站收據和咖啡店從業員的不明確證言,任何檢察官都無法予以起訴……
為什麼呢?首先,第一理由是,發現屍體的時間和被害者的推定死亡時刻只有極短的差距,這點,沒必要經過仔細驗屍就能斷定了。而基於破案常識,屍體愈早發現,調查上就愈容易。
緒方誌郎多年來的美夢是,巧妙的勾引有相當地位或財產的人物之女兒,和對方結婚。像這種程度的夢想,現代青年誰都曾經擁有過,但,他卻很認真的想要實現!
她並未寫上寄件人的姓名、地址。
果然是自己預料中的回答。研究室里幾乎沒有人不知道,良彥之妻非常善妒,把丈夫控制得死死的。
惠子坐在後座,自準備好的大提袋內拿出深藍色的尼龍風衣。
虛脫感已消逝無蹤了——重要的計劃尚未完全結束。
「這中間約莫多少分鐘?」
有什麼方法能比這樣更適合處理掉行兇的證物呢?若丟棄在某處被發現就非常麻煩,而且,又無法輕易焚毀,再說,最近的大都市也找不到挖洞掩埋的地面……
「沒辦法!以『日本國民友愛協會』的名義,又標榜慈善事業,更列舉了許多知名人士的姓名,難怪一般人都會受騙。」鈴木檢察官也燃起一支煙。「藉最當然的理由欺騙善良的人們,用來搜刮財物,這種蹂躪人心的行為,可說最為惡意的詐欺。另外,他們也藉此一團體之名義,暗中銷售贓物,真是太沒有人性了。」
「等一下!到底經過多久?」
「他不應該恨我……」
這是進入建築物內,走到第二研究室之前,又再跑出來的極限時間,怎麼說都不可能有殺人之後又藏妥兇器的餘裕。
「完全沒有……我只以為是流氓或小混混打架,彼此追殺。」
「韌性嗎?」近松茂道苦笑。
準備工作已經妥當。她去過「伊甸園」數次,查看一切該看之物,買了白色和藍色布料,自己縫製,而且,三周前就買了水壺。還有連眼鏡也……
「是的,最近他在總經理介紹下,和一位叫江崎京子的女性訂婚,但,約莫半年前,她就和我親切交往至今,只是因為無法拒絕她的父母之命令,而我……當然是不死心了……」
惠子迅速自方才進來的側門跑向車旁,正好聽到最後一聲喇叭。
「江崎小姐和我到高校為止都是念同一所學校,也曾好幾次同班。」
一切幾乎是幾近可怕的順利進行。腦殼破裂、腦漿流出的男人,想必任何名醫也救不了……
「等一下!既然沒有其他證據,最好慎重行事。」隔了一會兒,近松檢察官堅定的說:「我親自見她。」
「石冢登好像也在場,他的座位在哪一帶?」
推理小說中也常出現嫁罪予人的手法,不過,實際上沒有此等必要。若嫁罪予第三者是行兇目的之一,那是另一回事,否則就不該多費工夫。即使認為若不另外塑造兇手,自己就有遭懷疑的危險存在,也最好是不要採用此種方法……
「我知道。那麼,請說明緒方工程師來時的情形。」
何況,以匿名方式協助慈善運動,應該不會被認為不自然……
「接下來叫警衛。」探長重新燃起鬥志。
「不錯。由於最近傳說有企業間諜活躍,所以上級吩咐要特別注意外人的進出。」
「你這可是奢侈的煩惱啊!我正苦於沒有證據……」
不管是警察或檢察官,都只是普通人,絕非千里眼——這是她如此推定的根據。更何況,向他們提供判斷資料的證人或事件關係者,通常不但不是千里眼,更只有平均值以下的觀察力……
「原來是這樣。那麼,請你說明發現屍體當時的詳細情況。」
「你不會害怕得逃走吧?」
「他和別的女人訂婚了。」
惠子回到方才的女性用品專售店,進入化妝室,換回離家門時同樣的穿著,解下髮帶,恢複原有的髮型,卸下重點化裝部分。
「即使並非這樣,他對你似乎也懷有敵意!大概是有人偷偷告訴他有關你和京子小姐的事吧!」
惠子曾徹底的研究過推理小說,彷彿有志於當這方面的專門作家一般……其目的則是:這次的殺人計劃。
「如你方才所說的,若從動機之點來說,我的比重的確大多了。」志郎扭曲嘴唇笑了。
山口探長數度訊問惠子,希望能找出其證言的破綻,卻未能成功。最後,他打算使用測謊器,但,近松檢察官對此卻堅決反對,畢竟,測謊器的測試結果,目前在法庭上仍不視之為證據,反而徒然讓對方加強戒心。
「能夠避開你們的視線,從正門偷偷潛進來嗎?」
「為什麼?」
志郎驅車前行。在廠內,時速限製為二十公里,但,他的車速更慢……
她是約莫兩個月前偶然見到「日本國民友愛協會」的稍顯誇大名稱的團體之傳單,由於上面還有——向困難之人們伸出愛之手——之類的字句,大概是和救世軍相同宗旨的慈善團體吧!
「但,檢察官,我不認為這會是自殺。所謂自殺者,幾乎全部選擇避開人群的場所,有的雖是從大樓頂樓跳下,但是……反正不可能在客滿的咖啡店裡,更何況,截至目前為止的調查,並無迫使他必須自殺的理由,雖說情場失意,手邊相當拮据,不過最近好像又寬鬆些,開始陸續還債了。」
「這倒是可能性很高,但,若如此,緒方對於對方應該抱持相當戒心才對,不可能輕易中圈套被毒斃。」
「不,也許是我愛管閑事,但,看著你,心裏總是很在意……如果你是男人,我什麼也不會說……」
「那是兩部read.99csw•com片子一起放映,看第二部片子正好來得及。第一部片子我已看過,何況,只看最後一場,應該可以打折……」
「萬一除他以外還有別人,我們只要中止計劃就行。但,即使中止,也不可就這樣退縮,而是再等待下次的機會……」
「那麼,命案發生后至你們到達之前,店方如何處置?」
惠子打電話給志郎:「我有重要事情告訴你,下午七點,能在『伊甸園』二樓等我嗎?儘可能選靠窗的座位……嗯,就在上樓梯后的座位吧!這樣也好,找起人來也較為容易。」
「嗯……這兩椿事件之間可能有某種關聯,兇手為同一人的可能性也極高……但是,決定性線索完全缺乏,兇手在第一椿事件中採取什麼樣行動也不能正確得知。至於第二椿事件,更是連行兇方法都猜不透。」
「沒有人見到被害者服用藥物?」
「是的。不過,絕對不會因此而未注意到是否有人進出大門。」
——全是謊言的內容警方絕對不可能相信,必須儘可能坦白的說出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實,這樣,說話時才能保持自然……
「糟了……」志郎不自禁咋舌。
所以,惠子從最初的殺人計劃中,就已決定殺他滅口。只不過,這次殺人比上一次行動更得小心行事。
如果,現在這兩人看穿自己的真面目……
在眾多報告之中,也包括研究所助理吉澤惠子曾被竹岡義則拋棄的事實。以探長而言,他也對此深表關切,不過,她並未包括在有關的二十二人之內,而且命案當晚曾邀主任倉本良彥看電影,所以,斷定她完全無關。
罪重要的,吉澤惠子想出的殺人藍圖是著眼於行凶的經濟性,儘可能單純、容易,又不費工夫的殺人計劃。她認為,以結果而論,這是最為安全。
「他發現竹岡屍體的時間,你曾分析他的行動,再綜合證人們之言,證明距行兇時間很近。」
關於緒方誌郎坦白說出的三角關係,也完全獲得證實。探長親自訊問京子,但,結果只不過證明了緒方誌郎的話之正確性。
但,兩人立刻又臉貼著臉,開始談些什麼話題。
「不,若是那樣,反而更為可疑,但是,吉澤惠子坦白承認和他約好要碰面。」
「是的。當然,這隻是一項假設……」
「是的……正確的說,是只見到緒方跳上車……」
「話是有點偏離主題,不過……」惠子以冰冷的語氣繼續說:「反正,他是為了這次的新產品而和董事長見面,所以,今天之內必須整理妥至目前為止的一切資料,依此可判斷,他今晚會留在研究室內至很晚。」
「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只是……竹岡義則似乎已經稍微察覺你的底細了。」
所以,在現實上,最好是非常單純,而且能完全觸及他人盲點的行兇方法,畢竟,花費愈少工夫,犯錯的可能性也愈小。
惠子穿上風衣后,從後座滑下,躺在車內地板上。公司的建築物很快就到了。
「能自最困窘的狀態中掙脫,除了薪水之外,應該另有金錢來路,但是,他並未兼職,也未向人借貸,更無在股票市場撈一筆的跡象……而,他在公司里是工程師,不可能和公司財務有關,以致能夠挪用公款……」
近松檢察官默默頷首。
「這麼說,緒方的行動是為掩護兇手行動的陰謀作戰了?」山口臉色轉為蒼白。
「這件風衣有點臟污,但卻是頂多穿過一、兩次的新品,而且商標被撕下,以此看來,似是贓物,但同一包裹的其他物件又都是舊貨,也有商標……這樣的組合很奇妙,對吧?警方也難以判斷,所以才送到我這裏……反正,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有或沒有都一樣……」
「我明白,我會仔細考慮,謝謝你的親切。」惠子低頭道謝。
探長首先單獨詢問發現者緒方誌郎。他的臉色仍是一片慘白。
「是的……你這麼一說也……」
「那麼,為何今夜會來接他?」
這之中,惠子已偷偷自車上逃出。由於志郎未關上駕駛座車門,正好擋住警衛室的視線,被見到的可能性應該沒有……
「但是,提出這項計劃之人是你……為什麼?」
「這樣的話,你的秘密就絕對不會泄漏出去。竹岡不會對任何人說出自己內心的懷疑,我也不會說,何況,你又因此能有再次奪回京子的機會。當然,這次交易之後,我不可能再纏著你。」
「最先注意到被害者的樣子怪異之人是誰?」
「我想去看場愛情片,研究一下男人心,如果主任能幫忙解說……」
山口探長也輕嘆口氣。「兇手不會是忍者或透明人吧?……無論如何,我覺得應從第一椿事件再徹底重新檢討。」
大門已近在眼前。
惠子心想:終於來了。
以公司為報復手段來影響到公司的經營,就必須有所覺悟。至於利用他為間諜的西松化學,也不可能會收容他。
另外,竹岡的訂婚對象是江崎京子,這隻能說是命運的捉弄了。吉澤惠子和江崎京子之間的關係是一般三流少女小說常見的關係——競爭對手,亦即是富家女和貧窮女孩、仗勢欺人和眼淚往肚子里吞……
即使是有九成的安全性,若連續使用兩種詭計,就只有約八成的機率,而若連續三種,就將近低於七成三了,所以,避免一切計謀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完全犯罪」。
惠子忽然緊張了。「是的……我很早就出門,沒想到反而糟糕,由於時間尚早,途中順路去了別的地方……」
山口探長夜間前往工廠,將假設予以實地測試。若利用共犯,藉光線明暗和車輛角度,可以很輕易的矇騙過警衛們的視線。證實這點之後,山口對惠子的懷疑更加重了。
「怎麼回事?」
「到如今……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他大致上已看穿和西松化學合謀想偷竊此次的新產品秘密之主角是你了……不過,對你之外的其他人大概也不會放心。」
「不會太長,頂多只是一、兩分鐘。」
山口探長開始焦急了,看來事件似乎不像他當初認為的那般容易解決。
「今後還是會再有的。我認為你應該稍微再研究男人的心理,培養觀察男人的眼光。」
惠子真想脫口回答:正因為這樣,我才會選他為共犯!
半年前,在保齡球館初次邂逅江崎京子時,他只認為對方是基於好奇,外出釣凱子的少女,是逢場作戲的最適當女性。等知道對方是相當大規模的公司之董事長千金時,他開始認真了。
她全身感到激烈的疲勞。不只是由於走了相當遠的一段路!她找到一家咖啡店,進入,虛脫似的坐下。
惠子進入化妝室,關上門,脫掉白襯衫,從手提袋裡拿出華麗圖案的襯衫換上,然後以一條髮帶將頭髮梳成高聳型,最後戴上寬邊眼鏡。
「無論如何都必須殺掉他……」
惠子回想起殺死竹岡義則后的那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一種熱情燃盡后,由此衍生的另一種暗鬱熱情,現在也已消失。從殺死緒方誌郎,完成最後的行兇計劃之瞬間開始,她已無事可做,生存下去的目的完全喪失了!
「沒有,完全沒有注意到。」
只是,和少女小說的不同點在於,惠子那柔弱的面具下,潛存著對對方的強烈敵意和無限的侮蔑。而事實上,或許京子對惠子並沒有多少反感!
在吉澤惠子的殺人計劃中,最大的缺點就是需要共犯!有共犯關係的犯罪,很容易因某一方面的微小疏忽而露出破綻,另外,被發覺的危險性也比單獨犯罪高出好幾倍,何況,只要一方認罪,另一方再何等縝密行動也沒用。
「除了問題的杯子外,未能發現毒物?」
「吉澤小姐,就這樣擱著,剩下的明天再做。」第三研究室主任倉本良彥說。
「糟了……不好了……」志郎大聲尖叫著。
惠子一面喝著咖啡,一面耽溺於回想之中,忽然,她想到一件事實,而,這似乎是針對自己方才疑問的答案——自己內心早就無數次想擊敗競爭者的江崎京子了。
「結束了。」
探長也想到用某種方法繼續按鳴喇叭,趁機下車行兇的方法,可是,至少在志郎的車上,並未能發現有動過手腳,讓喇叭在一定間隔自動發出聲音的痕迹。
「隔著走道的鄰座情侶。由於被害者突然開始劇烈嘔吐,他們嚇了一跳。最初,以為是酒醉或什麼的!但,情況有些不對勁,就找來店裡人員。這時,臨近的客人都站起來,亂成一團……」
「原來如此……這些都是證物?」
「對了,你和緒方約好在『伊甸園』碰面,好像遲到很久?」檢察官還是以同樣的口氣問。
當然,探長並不因此一結果而失望,這隻是調查初期活動的定石,反正,自始他就認定兇手在工廠有關者之中。所以,因加班或其他情事留在工廠內之人,全部被叫到辦公室的一個房間。
緒方誌郎畏怯的回答:「是的。他說八點半左右會結束工作,所以和我約好到時候來接他。」
「你不認為由此即可證明他的本性嗎?巧妙的對因失戀而懊惱的你示好……當然,他毫無打算結婚的認真態度……這是世俗常見的手段。」
尤其是,像緒方誌郎這樣的人物,對惠子而言,等於是抱住一顆定時炸彈。警方終會發現他的間諜行為,再說,他雖聰明,卻缺乏男人的強烈意志力,又不夠慎重,一旦深陷困境,很容易為了想逃避罪行而暗中動手腳。
「關於竹岡遇害之事……那天晚上,你沒在什麼地方和緒方碰面嗎?」
「為何會這般困惑呢?」
倉本良彥用力點點頭。「我很能體會你現在的心境,只是,不能急躁!」
檢察官要下有罪的判決,需要絕對的證據。在推理小說中,這點經常被忽略,但是,現實上,只要兇手不「俯首認罪」,只憑推測仍不能定罪。
而且,自和吉澤惠子認識至今夜的企劃殺人之過程,也導因於最初投資的失敗。不,毋寧說是必然性質的連鎖反應。
但,她並未特別感到震驚,這點,她也有了某種程度的預測。
緒方誌郎遲早會喝下杯里的水,於是,大量毒物流進胃內——這種化合物無臭無味無色,又易溶於水。不過,或許舌頭會有些許怪異的感覺吧!
第二椿事件就沒有這樣容易了。唯一的線索是:「伊甸園」的一位服務生曾見到一位女服務生,以為是新來九_九_藏_書的。不過,該服務生也非在近處見到,而是見到走在走道上的女服務生背影,所以不足信賴。
之後,過一段時日,志郎發現自己完全被惠子控制了,這麼一來,他能走的只有兩條路,一是接受和惠子的交易,另一是被公司開革,流落街頭。不管如今是何等需要技術人才的時代,一旦因當企業間諜而遭公司革職,很難再找到工作機會。
「可是,對方可不這麼想,當然,包括很信任他的董事長在內。」窺伺著志郎的神色,惠子說:「你不打算和我交易?」
「好,這點不會有問題。他自研究所出來時,你們也見到了?」
快七點時,緒方誌郎進入店內,快步爬上二樓,惠子目送著他的背影。又等了兩分鐘,確定無人跟蹤后,她仍不急著站起——在志郎坐下,女服務生送來飲料的這段時間,她必須冷靜的加以微妙計算。
「大門通常到這麼晚還開著?」
他再次開口時,語氣轉為堅決。「能否再調查一下包裹紙上的指紋呢?說不定能夠因此解開某些秘密……」
「和其他同事差不多,也算不上很親近。」
「他們約好七點見面,但,她在途中耽擱了,所以遲到相當久,等來到店門口時,發現停著巡邏車,而且警員阻止她入內。她只知有人死了,卻沒想到會是緒方誌郎。這一切,總覺得太巧合了些。」
放慢了車速,把車停在警衛室門旁,他打開車窗,對警衛說:「我來接加班的竹岡先生。」
警方很可能還懷疑緒方誌郎,無法斷定是否派人跟蹤他,搞不好被發現兩人在一起,那一切都完了。
山口探長似也有些愕然。「你的意思是,緒方誌郎已經預料到該處有屍體?」
「你見到之人確實是緒方工程師?」
翌晨,探長和幾個刑事仔細調查工廠四周。因為,兇手爬過圍牆逃出可能性無法完全否定。
所以,這次不可能採取誘緒方誌郎至無人跡之處,出其不意將他殺害的方法。
「所以我承認自己是愚蠢的女人……我無法原諒曾欺騙自己過的男人,這點,已告訴過你好幾次了吧!」
「我知道,好像是哪一家公司董事長的女兒,聽說是總經理介紹的。」
為了考慮及萬一,她把印有百貨公司名稱的布條撕掉。由於是一個月前在特賣區所買之物,實不可能由此被追查出,但,謹慎為要!
「是什麼?」
「我當主角,你只要幫忙就行……你明白吧?如果我不顧慮自己的性命,很難不泄漏你的秘密。」
「交易?」
「正好這是出現了全壘打,我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了……不久,大門的警衛室來了電話,說是發生命案。」
「還有,目前我命令手下徹底清查『伊甸園』的從業人員。譬如女服務生之類的店裡員工,最可能自然的接近被害者,所以不能忽視兇手在其中的可能性。另外,第一椿事件的兇手,也可能收買女服務生之一……」
水壺裡有銻化合物的粉末。惠子將水壺裝滿水,手提袋藏在化妝室角落放置打掃器具的櫃內,之後,把門打開一道縫隙,窺伺四周的情形,這才走出化妝室,盡量以冷靜的態度爬上二樓。
「我知道……還有,關於被害者緒方誌郎,我們已相當程度深入調查過,他的行動有相當可疑之處,說不定企業間諜就是他。真實內情雖然不知,但,觀察其財政狀態的變化,都會令人有此種想法。
「很簡單!只要殺掉竹岡就行。」
「你在開玩笑吧?」
「不行,現在不能進去。」一位警員慌忙阻止她。
再次進入化妝室,鬍子把水壺內剩餘的水全部倒掉,然後換回華麗圖案的襯衫,拿出手提袋,放妥水壺和衣服,再抱著手提袋,緩緩走下樓梯,付過帳后,離開「伊甸園」。
「我和人家約好……我遲到了,所以……發生什麼事嗎?」
「有一點小事……不,是重要問題,需要找他談談。」
緒方誌郎的恐懼感由這一瞬間開始轉淡,代之而起的是巧妙演戲來捉弄警方的異常刺|激快|感。坦白說,他只不過是依吉澤惠子所編的劇本動作之角色,但,他已經忘了這點,只認為她的話果然正確!
「你是否向阻止她的警員求證過?」
「是的。所以我立刻詢問這兩人,而出乎意料的……」
一樓是平常的咖啡店之座位配置,氣氛上並無什麼特徵,但是,隨著往二樓、三樓爬,氣氛愈轉熾熱。二樓是情人座,不過獨自一人也能進入,很多人利用為碰面地點。三樓則必須攜伴才可上去,在裏面,做什麼都行……
「夠了……我懂啦!」
「哦?那麼,她怎麼說?」
「但,交易什麼呢?」
警衛認識他,所以半點也不懷疑,轉頭瞥了研究所方向一眼,見到燈還亮著,立刻用力頷首。「辛苦你了,請過去……」
惠子脫掉風衣,放入手提袋內,迅速離開。穿風衣當然是為了從車上跳下時不會沾到泥土,以及被死者濺到血漬。只要把風衣脫掉,就再也不會留下絲毫可疑之點,能夠大搖大擺走在街上……
高大混凝土牆環繞的大東化葯神戶工廠建地相當廣,進入大門,左手邊是雙層建築的辦公室,右手邊是三棟工廠,正面是寬闊的空地,左右為一至六號倉庫,正面轉角有研究室的白色建築物。惠子以神鬼附身般的眼神凝視著研究室的正面玄關一帶。
「然後呢?」
「工作方面的事?」
在研究室旁的入口,兩人和附近速食店送貨員擦身而過。送貨員在第二研究室門前站住,這足以證明竹岡義則打算留到很晚了。
因此,三樓幾乎隨時保持客滿狀態,擠不進去的只好在二樓待機,所以洋溢著相當奇怪的氣氛,自然而然的,除了最低限度的必要之外,女服務生也儘可能不進入客人席之間。
「你比我更被逼得走投無路呢!」
「再過五分鐘……」志郎的聲音顫抖。
「然後呢?」
但,沒多久,又接獲吉澤惠子最近和緒方誌郎走得很近的報告,探長開始懷疑了。
「你應該還未到被稱為老處|女的年紀,但……最近你是否失戀了?」
另外,無其他證據而只是偽造不在現場證明,會讓嫌疑更濃厚,所以,盡量別亂動謀略手腳,只要未留下致命的證據,不需要不在現場證明。
這天下午,山口探長又來找近松檢察官。
惠子也馬上恢復冷靜。
鑒定方面也無可疑的發現,研究所內更是搜盡各角落也找不到兇器。
但,竹岡義則和江崎京子的訂婚,卻粉碎了她的美夢……而,這也暴露出他並非不懂人情世事,只是單純的學者。同時,這件事更意味著惠子已喪失對未來的希望!
無論如何,惠子無法忍受將竹岡義則讓給像江崎京子那種下三濫的壞女人手中,就算事實上是竹岡的本性粉碎了自己的夢想也……
志郎無法故作不知了,對此意料之外的奇襲,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麼……你是……」
「好的……」惠子在填滿細小數字的圖表空欄內記入五位數的數字,面露微笑,回答:「這樣應該不會錯。」
近松茂道沉重的點點頭。
檢察官緩緩說道:「這袖口的血漬和被害者竹岡義則的血型完全一致,內側衣襯附著的血漬則和你的血型一致,而且非簡單的ABO式分析,而是更精密的檢驗。還有,包裹紙上採集的指紋……」
「我把車停靠在研究室門口,按喇叭,這是我們事先約好的暗號。等了好一會兒,並沒有人回答。由於他是那種一旦熱衷工作,對周遭發生之事毫不會注意之人,所以我以為他沒有聽見,或是上洗手間……」
「原來如此……」倉本良彥滿臉困惑。「抱歉,提起讓你不高興之事……但是,你認真的努力過想抓住他的心嗎?吉澤小姐。你研究過如何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嗎?」
惠子不知如何回答。
「有勞你了……有點事情問你,所以……」
「什麼!」
「你真是可怕的女人……簡直就像馬克白夫人……」
——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麼呢?
惠子舉高手上的鐵鎚,用力揮下,一擊、兩擊……對方低聲呻|吟,倒在走廊,喇叭聲掩蓋了慘叫聲。
但是,江崎京子比他想像的還更滑溜,對京子而言,他終究只是玩樂的對象。三個月前,她明白地告訴志郎:已經答應父母替她安排的親事。
惠子又穿過座位之間,往樓梯方向走。有人叫著「也給我加點開水」,但,惠子假裝沒聽見。這也是常有之情形,應該不會特別懷疑才對……
探長決定以後再對這十五人進行徹底調查,就這樣,當夜的調查告一段落。不過,他確信這其中一定有真兇在內。
「在這之前,你們一定會在警衛室里?」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找私家偵探去調查他的素行……抱歉,我不該對你說這些,希望你不會介意。」
「哦!是你自己提議的嗎?你們的交情很不錯?」
說不定他們已識破兩椿事件的行兇方法了,只不過,自己對此已有某種程度的覺悟。檢察官必須實際證明自己是那樣行動才行,但,即使是警方,應該也不可能拿到其證物了……
「我邀他說,我想去看電影,要不要一起去,他表示今晚有事,拒絕了,不過,開車送我到電影院附近。我還記得途中曾到加油站加油。」
惠子又向前走數公尺,斜眼望著緒方誌郎不耐煩似的頻頻看表,同時鎮靜的在桌上的杯子倒水。從以前,她便知道一進入咖啡店,緒方誌郎就會拚命抽煙、喝水的習慣。這時也一樣,他面前的杯子都快空了。
「這不是我的疏忽!」惠子瘋狂般的叫出聲。
「理論上來講這樣沒錯,但……或許他是認為,如果掩飾得不當,反而會引人懷疑。」
「我當然無法否認完全未聽過有關他的那些謠傳,不過,他應該不至於被恨到遭殺害的程度。或者……他的被殺害和竹岡先生遇害事件有某種關聯……」
「你以為他現在會做這種事?研究室內的所有人都變成神經質,懷疑心強烈,這點,你不是知道得最清楚嗎?」
「今夜……真的嗎?」
「你認為呢?」探長問另一位警衛。
「血漬?」鈴木檢察官探身上前。「不錯,看起來很像……我並沒想到那麼多……」
「就算沒有這件風衣,也可能會在完全預料不到之處,發現你行兇的證據……不論事情準備得何九_九_藏_書等周到,人類所做之事總會有漏洞……你說不是自己的疏忽,但,撕掉商標卻是最大敗筆,因為,警方是由此才產生疑念。通常,謹慎過度也是疏忽之一。」近松檢察官自言自語似的說著:「這件風衣是你的掩蔽物之一,卻也成為唯一且絕對的證據,或許,世事總是如此……」
「嗯……這中間,你怎麼辦?還是躲起來嗎?」
所以,如果石冢登不是兇手,則真兇在山口探長他們趕抵之時,應該仍在工廠內。
緒方誌郎咬緊下唇,沉默無語。吉澤惠子再次緩緩眺望著眼前幾乎已看厭了的景物。
「開車要小心,進門之後放慢車速。」
「這中間,只有一位打擊者出局,所以應該很短,雖然不知道正確是幾秒……」
「到如今,你就別再諷刺了……」
山口探長接著說:「當然,他是竹岡義則命案的關係人之一,說不定以我們意想不到的方法殺害竹岡……不過,即使如此,在現階段里,卻很難認定他會自殺。由該命案當時的狀況判斷,我們不得不承認與他無關,所以他並未走投無路……但,在咖啡店喝咖啡時突然畏罪自殺,這種事可能嗎?」
「關於這點,吉澤惠子的回答也很坦率。她認為竹岡義則死了,緒方誌郎又再度想挽回江崎京子的心,就追問他,但,緒方表示要慢慢談,就指定時間和地點。」
「我以為和事件無關。」
惠子茫茫然聽著檢察官的話。不知不覺間,悲嘆不幸的心情、怒氣、遺憾、絕望感都逐漸淡去了。
兩人之間有相當親密的交往,這點,警方很可能已查知,這樣一來,如果緒方誌郎遇害,無可避免的,警方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警衛的證言和巡邏警員的證言並無任何差異。山口探長有一股輕微的失望。
「絕對不可能!連一隻貓也溜不進來。」
近松檢察官像忽然想起似的將煙斗重新燃著。「對了,被害者在『伊甸園』二樓究竟等誰呢?總不會去四周皆情侶的那種地方,只為了喝咖啡吧!」
「這件事你以前為何沒說?」
「是的……不……」緒方誌郎困惑似的蹙眉,嘴唇蠕動幾下后,說:「反正你們一調查就知道了,我就說出來算啦!事實上,我和他有情仇!」
「吉澤小姐,所以我才會說你缺乏觀察男人的眼光。確實,緒方乍看是一表人才的好青年,腦筋也不錯,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卻是很浪蕩、喜好漁色的人物,愛慕虛榮,奢侈浪費,卻又懦弱,優柔寡斷。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缺乏誠實性,對於他的個性,我比任何人了解。」
惠子直接走向緒方誌郎的座位。這時,她也免不了心跳急促……
近松檢察官的辦公桌上放著那件風衣!
但,這兩顆殺意的種子會幾乎毫無遭到抑制的急速成長,實際上很不可思議……
「被害者四周沒有可能有問題的其他人物?」
「四周的客人亂成一團,店內呈現混亂狀態?」
對竹岡義則的殺意,換句話說應該是報復的熱情,而殺人的藍圖乃是此種暗郁的熱情之結晶。
惠子眼帘里浮現江崎京子的側臉。到了現在,已經沒有憤怒和難堪了,只是,唇際自然的浮現一抹冷笑。「我根本沒辦法競爭。就算對方不是董事長千金,也比我漂亮幾十倍,又善體人意……」
探長覺得這男人的態度有某種奇妙之處,但到底是什麼,他也無法明白指出。
對緒方誌郎仍抱持懷疑的山口探長找來兩名警衛和三名巡邏警員做一項實驗。由一位刑事代替緒方,改變自下車后至從研究所出來的各種時間,尋求證人們的意見。但,實驗完全徒勞,證人們仍未改變頂多只是一分多鍾的意見。
「然後就發現屍體?」
「是的……店內使用的水壺全部調查過了,卻未能發現絲毫異常。如果有異常,被害者不可能只有一人!只能認為是有人偷偷將毒物放入被害者使用的杯里。」
「不錯。由於有位女客人歇斯底里的大叫『殺人了』,結果一至三樓的客人都沖往二樓……一位服務生未和負責人商量,自行打電話至110報案。這段時間內,未付帳就離去的客人也不在少數……」
利用洗臉台的鏡子確定過自己化裝后的模樣,惠子會心的微笑、由於不知累積多少次練習,不僅非常順利,而且效果出乎意料之外的良好。
對了,不是也明白告訴緒方誌郎了嗎?殺人,也是一種熱情!
「是的,也許有人未說實話……」
行兇後自車上跳下時曾跌跤,所沾到的泥土,她已用刷子仔細刷掉。當時,膝蓋碰地,流了一點血,在風衣內側形成小黑漬,袖口也濺到竹岡義則的血。她用髮油擦拭過好幾次,卻無法完全拭掉。不過,表面上看來卻不知是血跡。這樣就已足夠了。
鈴木檢察官被一大堆文件和證物環繞住,正和書記官埋頭工作。
惠子微笑回答:「就算我是男人,也不可能成為正式的研究員,這點,我自己非常清楚。我只是喜歡這項工作!」
「被害者四周的客人都徹底調查過了,但,答案完全相同——無任何人接近被害者。當然,或許因他們只熱衷於談情,沒有注意他人之事的餘暇也未可知……」
無論如何,這是一逝即失的機會。
接過警衛遞給他的水,一口喝光,深深吸氣后,他才沙啞著聲音,說:「殺人了……竹岡先生被殺死了……」
但,這隻是銻中度的最初徵兆,接下來會強烈噁心,之後嘴巴和咽喉會感覺如燒灼般刺痛,血液往上冒,手腳、胃都出現劇烈痙攣,等送醫急救,已經來不及了……
「那麼,我只好自己去了,之後再寫研究報告。」邊冷靜盤算著,惠子邊以天真無邪的聲音說。
「可是,只因這點理由……」
「不,那不敢當……只是,我剛才雖然嘴裏說得好聽,其實自己也不懂……何況今夜有點不太方便。」
「也不能算是交往,但……不可以嗎?」
「我只不過是個愚蠢的女人。」這時,惠子臉上首度浮現暗郁的微笑。或者,這才是她脫掉面具之後的真正表情吧!「為什麼說我是馬克白夫人呢?就算殺掉他,我也沒有任何好處。不管是物質上或精神上,別說益處了。甚且會有負面代價……有利的反而是你,他若死了,你可以滿足自己的野心……」
「沒問題……你住口。」志郎低聲叫著。
「是的,夜間有卡車送貨來往,也有人加班,所以平常在十點左右都還開著。」一位似極具正義感的警衛回答。另一位年紀較大,似較沉默寡言的警衛不住點頭,表示同意同事的話。
「殺人嗎?這……好可怕!」
腦中,似有某種聲音發出巨大聲響,崩塌了。不知不覺間,淚水奪眶而出。
進入研究室內的惠子跑向第二研究室,用力敲門。
必須在有多位目擊者存在之處,以不被任何人見到自己的方法,強行殺人!乍看,這彷彿不可能實現的難題,但惠子早已找出答案了。
「實在很不完全。最初獲知命案時,負責人沒想到會是殺人事件,只以為是急病發作,所以吩咐女服務生打電話給119叫救護車。」
「我是說真話,有生以來從未如此認真過……我無法原諒背叛自己的男人,一心想要報復。雖然動機不同,但,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倉本良彥前面的所有話,大概都只是為了說出這句話的伏線。
對於竹岡義則,大半數人都抱持著尊敬和嫉妒摻雜的感情。被害者在這工廠里是孤傲的存在,而且似乎並無較親近的朋友。
「我很困惑……到了今天,才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因而決定趁自己未改變心意之前說出。」
「反正你的韌性之強素有定評,再加把勁吧!」
為什麼必須殺掉他呢?
對於包括石冢登在內的十六人,也有各種報告。但,卻無決定性關鍵的線索。
「近松,有什麼事嗎?我這邊可是大豐收呢!目前總算整理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
「可是,他在懷疑你,而且,董事長對他可說是絕對信任。」
緒方誌郎邊在胸中咀嚼著這番話,邊繼續著:「所以,我打算告訴竹岡一切真相,希望他能放棄。當然,我說這些話,很可能被懷疑為兇手,但……」
突然,她覺得雙腳似被釘住一般,瞬間,感覺心跳幾乎停止。走道旁的座位之一,坐著兩位熟識之人——公司材料課代理課長石冢登和經理課的市川美沙子——而且,兩人忽然抬起臉來望向這邊。
女服務生走在咖啡店內,有何不可思議呢?誰都看著自己,但,絕非具有意義的觀察。在大多是對對情侶的這二樓上,沒有男人會以有色眼光看著女服務生。
「沒有。」
但,調查的結果,並未發現有這樣的痕迹。要爬過如此高牆,必須使用某種工具,照理應該會留下痕迹才對,可是,完全沒有。
說著,鈴木檢察官從包裹內拿出女用衣服及一件尼龍風衣。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與山口探長的聯絡。
「而且,又不是我直接下手……」他邊喃喃自語,邊拭著額頭的汗珠。
「接下來如何?」
「你只是開車而已。」
所謂百分之九十九的完全犯罪,當然並非指被發覺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一。而是,如果萬一誰推理出行兇方法,指出自己是兇手,若一切皆照計劃進行,在法庭上不會被宣判死刑!
近松檢察官和山口探長從各種角度進行檢討的結果,推定第一椿事件的行兇方法。
探長用力搖頭;「主要是他太坦白說出情仇之事。平常的話,應該儘可能設法掩飾,這才合乎人之常情。」
惠子眼中一瞬掠過銳利的光芒。「你剛剛也說我焦躁,我看起來真是那樣嗎?」
近松檢察官輕輕點頭。「山口,我這麼說或許稍偏離主題,不過,對於他的行動,我也有兩點疑問。」
「竹岡好像還在加班。」倉本良彥以略帶苦澀的聲音喃喃說著。
「沒問題。」緒方誌郎沉重的點點頭。
惠子唇際浮現驕傲的微笑,點點頭,摺疊好風衣,和其他舊衣服一起打包。然後,以鉛字般字體慎重的寫上「日本國民友愛協會神戶分會」幾個字。
「不可能吧……我尚未被抓住把柄……」
「之後,你們的視線一直未離開該方向?」
所以,當那天晚上,惠子突然態度遂變,指明他是企業間諜時,他驚駭莫名。
近松檢察官猶如見到某種九-九-藏-書恐怖怪物般,一直凝視著她。
惠子並未考慮百分之百的完全犯罪能夠達成,但,很奇妙的,她覺得百分之九十九的完全犯罪應該能夠做到。
「竹岡那傢伙……」
「是吉澤惠子嗎?」
「是的……但,若是他下手,敲門后,等對方出來,這中間最少也要三十秒,而且,沒有處理掉兇器的時間餘裕。另外,他的衣服上也沒有血漬。」
「今晚……他確實會獨自留下來嗎?」緒方誌郎以結巴的語氣問。
探長對有關的十五人之外,甚至連兩名警衛、三名巡邏員,以及緒方誌郎和石冢登都慎重開始調查。逐漸的,他手邊得到各種報告,也知道研究所全體人員確實籠罩在企業間諜的疑雲之中。
殺意一旦萌芽,眨眼之間就會紮根、吐枝,沒多久就成長為不可撼動的巨樹。此後,惠子滿腦子所想的都只是具體的殺人方法。
「是嗎?不,辛苦你了。那,今天就到這裏……」
緒方誌郎一面開車一面深深嘆息。從半年前開始,一切就不對勁了,到了最後,變成今夜的合夥殺人。
近松檢察官和山口探長只能下結論:理論上,兇手化裝成女服務生的可能性極大!
「不,我指的不是這事……。」倉本良彥拂高略帶斑白的頭髮。「我不太會說話,沒辦法完全表達,但……在這樣的研究室里,和我這種無聊的男人相處,你自己也會變得乏味了。所以你……」
「怎麼說?」
「你喜歡第二研究室的竹岡吧!」
竹岡義則探頭出來,吃了一驚似的睜大雙眼。
志郎口裡發出奇妙的叫聲,自第二研究室衝出。立刻跳上車,猛踩油門……這次,他再也不顧什麼時速限制了。車子經過大門后,在將接上馬路處,他才停車。然後打開車門,跳下,衝進警衛室內。
她選擇的殺人舞台是元町的一家名叫「伊甸園」的純沏茶。
「我忘了加油,這樣不可能支持到公司……」
惠子排開人群,快步走上前。
「情仇?」一瞬,探長眼中發光。
「那麼,石冢本人怎麼說?」
「我並不喜歡批評別人,但是,對那男人,我沒辦法欣賞。」
辦公室里似也有幾個人加班,幾扇窗戶亮著燈光。車子慢慢駛過,又經過黑暗的倉庫前,右轉,來到研究所門前。這一瞬間,惠子打開左側車門跳出。這裏正好是和警衛室背面的死角地帶。
緒方誌郎臉色蒼白,口中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在念些什麼。
「不,我的問題正好相反,亦即是,他行動的時間未免太短!」
「是的……」
「我可不像你們那樣常看到屍體!」志郎握拳,用力在桌上一敲。「他躺在門前走廊上……我實在沒有膽量進入研究室……而且,在那瞬間,我想到兇手說不定還躲在裏面。」
山口探長最初動員刑事和警察徹底搜索廣闊的工廠建地,包括建築物內部至停車場的卡車,約費了一小時,結果,此一搜索卻徒勞無功,未能發現任何可疑人物。
將方向盤往右切,立刻見到吉澤惠子站在約定的地點。他停車,讓對方上車……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
「聽到叫聲,我探頭往窗外看,見到緒方跑回來,跳上車內。」
與檢察官之名予人的想象完全不同,容貌似牛般忠厚的男人自稱是近松茂道,很誠懇的請自己坐下,惠子鬆了一口氣。
「太短?這是什麼意思?」
之後,她在店裡逛了一圈,這才再度走向「伊甸園」。店門前停著巡邏車,人群擁擠。入口處站著兩位穿制服的警員,神情緊張。
——這是我的命運……怎麼也無法抗拒!
惠子浮現扭曲的笑容,內心在想:這位善良的中年男人,只知道在研究室里的自己。他根本不知此刻自己心底的激|情何等澎湃!
「先不管兇手以何種方法將毒物摻入他杯中,對於此次事件。我是這樣解釋:我們將竹岡義則命案稱為第一事件,當時,緒方可能目擊真兇,只是企圖敲詐對方或有其他目的,才未告訴警方……」
「話是這樣沒錯,只是……」
知道事件概要時,調查一課的山口實探長的第一印象是,這似乎不是很難解決的事件。
「尚未對每一個人詳細檢討之前,還不能肯定,不過,依目前狀況,應該都和被害者無關聯。」
惠子口中喃喃自語的走出咖啡店,然後,以穩定的步伐邁向夜晚的街上。
「你和被害者竹岡約好,前來接他?」
「我成功了!你們不能動我一根汗毛……只是,這純屬可怕的偶然……太瘋狂了……」
近松茂道檢察官在神戶地檢處的自己辦公室里,仔細聽山口探長的報告。右手上持著的煙斗,不知何時,火已熄。
第二個理由是,涉嫌者的範圍相當有限。兇手是熟悉工廠內部情事之人物,這點,從行兇方法上即可推定,而且,似乎認為是當晚留在工廠里的人下手。
包括兩位警衛,三位巡邏警員,以及緒方誌郎在內,總共二十一人。
緒方誌郎兩頰肌肉緊繃,以畏怯的眼神凝視著吉澤惠子。
當然,在他的車內並未能發現疑似兇器之物,也未丟棄于現場和自研究所至大門之間……就算他把兇器藏在研究所內的隱蔽處,也沒有充裕的時間……
他開始進出自己並不內行的賭場,結果,更是一敗塗地。
緒方誌郎離去后,山口探長對同座的一位刑事低聲說:「這人有點可疑……」
不過,同樣是失戀之人在一種反射作用下結合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反應。另外,有唐璜的風流傾向之緒方誌郎設法巧妙虜獲惠子彷徨的心,也是十分可能。
「而且,內心有些焦躁,對吧?」倉本良彥似很難啟齒般的說。
這時,惠子忽然這麼想著。內心裡,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
「太不幸了……」他恨恨的喃喃自語。
惠子暗暗感到喜悅。自己和緒方誌郎的關係,大多數人可能會和倉本良彥同樣想法吧!那是再好不過的事,看來自己選擇緒方誌郎為共犯是正確……
「然後呢?」
「緒方向我們打招呼后,直接開車往研究所方向駛去,接下來的幾分鐘內,連續聽到按鳴喇叭聲……之後,緒方下車,走向研究所旁……」
「似乎是相當難解的事件。」鈴木信彥檢察官說。
警方的訊問她已有多次經驗,到現在已不覺得有何刺|激感,但是,檢察官的傳訊,意義多少有些不一樣……
「這……也就是我和京子之間已有肉體關係。」
本來,他以為多少需要一些演技,但,此刻他臉色慘白,全身發抖並非出自表演。
「兩人約定碰面純是為了約會,沒有什麼其他的特別意義?」
「你是想說天網恢恢嗎?若是這樣,就不該有陷入膠著、迷宮的事件了。」惠子自己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這點,或許是因在眾人環視之下殺人反而有效也未可知,緒方沒料到對方敢在這種地方下手,所以疏於防範。不過,無論如何,兇手一定採取頗為巧妙、有些幾近魔術的手段……」
「原來是這樣。那麼,你聽說『伊甸園』發生殺人命案時,沒想到可能是緒方誌郎遇害嗎?」
最重要的是,自己苦心化裝成讓緒方誌郎都無法識穿的模樣,他們更不可能會識穿。
「他表示不知道緒方來了,當然,自己未離座位一步。和他一起的市川美沙子也同樣說詞。」
只是,這項計劃有一個很大的缺陷,那就是需要有共犯。為了獲得共犯,惠子在這三個月間用盡所有努力,而在好不容易塑造出共犯的現今,對此,應該不必再擔心了,何況,她也準備妥了彌補此一缺陷的計劃……
「你說得沒錯,我也不認為是靠自己之力解決此事件。」近松檢察官靜靜接著:「對你來說,這實在是不幸的幾項偶然之重疊,在幾率上,可能性只有幾萬分之一,不,或許是幾百萬分之一。但是,無法否認的,它卻在現實中發生了。某作家曾說過『偶然若連續,只能視為天意使然』……」
近松檢察官苦悶不已,收拾好東西,走出辦公室。
「你……怎會在這時刻……」
惠子出發前重新紮好頭髮,同時強調性的重點化裝后,把水壺、兩件襯衫、眼鏡盒、化妝盒放入大型手提袋內,最後再穿上藍裙子,白襯衫。
惠子心想:最好避免偽造不在現場證明的方法。不在現場證明詭計愈巧妙愈麻煩,而且具有雙刃之劍的性質,一旦事機敗露,很可能反成為對自己的致命一擊。
她的 心情很冷靜,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沒有恐懼、不安、躊躇,當然,也沒有武士般面對決死之斗時的顫抖,甚至連憎恨也都消失了,只感覺心境輕鬆……
「但是,連一個人也未注意,就太奇怪了。」近松檢察官喃喃自語般說著。
由於他一向秉持「凡事慎重」的信條,以前曾被取綽號叫「躊躇茂」,如今改口說他「韌性強」,只是多少好聽些吧!
「什麼……」
看來緒方誌郎果然是清白的。不論動作何等迅速,也不可能在一分多鍾的時間內行兇殺人!
「讓我看看。」被激起興趣,近松檢察官拿起風衣,忽然,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語:「這奇妙的漬痕是什麼?難道……是血漬?」
「你的速度真快……有你這樣能力強的助手幫忙,實在太好了。」倉本良彥看過圖表后,凝視著惠子臉龐,略帶猶豫的開口:「只不過,吉澤小姐,這項工作對你是否合適,我有很大的疑問,像這樣一直盯視著精密天秤的指針…..」
「確實不像是自殺。」近松檢察官淡淡說。
環繞工廠建地的混凝土牆高度超過兩公尺,不是輕易可以爬過。後門和員工進出之門在下午六時就鎖上,這兩扇門又很牢固,調查后也未發現絲毫異常。另外,行兇時刻前後經過大門之人物,除了緒方誌郎外,只有一個人,就是材料課代理課長石冢登。他是緒方誌郎前來后不久才結束加班離開。
就算檢察官和警方仍未放棄對自己的懷疑,但只憑這點,還是無能為力!
惠子緩緩對倉本良彥說:「主任,今晚如果有空,能陪我嗎?」
惠子全身發抖的轉身離開。一切都照預定進行,只剩下將物證處理掉而已。精密計算的殺人藍圖,已經完全付諸實行了。
為什麼呢?惠子自己也不太明白。
六點四十分,惠子推開「伊甸園」的大門,選擇一樓角落的座位坐下,由這裏比較能清楚見到入口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