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誕生？」

「人類。」

那人拿著瓶子與總設計師碰了一下杯，然後猛灌一口。

興奮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人們開始散去，腦機介面項目首席科學家丁一也從興奮中平靜下來。

G搖搖頭，把手中的空酒瓶放進垃圾簍，彎腰拾起掃帚，一邊開始打掃經過幾天通宵工作無比凌亂的實驗室，一邊用夢囈般的聲音輕聲說：「與總設計師同志分別後，我在太空中漫遊，又探訪過無數的世界，那些行星，藍的、紅的、黃的……各種顏色的子宮，智慧文明在其中孕育，在現實中成長，飛向太空，卻在虛擬世界中熄滅，像荷塘中的螢火蟲，一閃一閃，最終消失在暗夜裡。你們看看星空，一片寂靜，知道為什麼了吧……哦，各位，很抱歉，我的笑話不可笑。」

科學家們互相看看，會意地點頭，丁一對G說：「有可能。你把這個節日叫什麼呢？」

「其實這個偉大的進程早已開始，」丁一說，「互聯網、移動互聯、可穿戴設備、VR、物聯網……記得嗎？幾十年前，父母們居然責怪孩子們沉溺於網路，而現在，斷開網路沉溺於現實是最讓人不齒的懶惰和墮落。今天的突破，讓人類邁過了IT伊甸園的最後一道門檻！」

G拿起垃圾簍，慢慢走了出去，他的背景顯得蒼老了許多。

「謝謝，你的笑話？」總設計師微笑著問。

「我之前進行了大量的考察和研究，發現那些都不是重要節日，事實上，真正的重要節日我一個都沒有發現。」

「當然不，尤其對布爾什維克而言。」

「各位老師，請接受一個普通人的祝賀。」

「科羅廖夫，謝爾蓋·帕夫洛維奇·科九-九-藏-書羅廖夫。」

「在這個偉大的時刻，能允許我講個笑話來慶祝嗎？」勤雜工說。

「總設計師？還是……同志？是誰？」有人問。

「但這些節日，我們是無法知道具體日期的。」科羅廖夫說。

最後一行顯示后，實驗室里爆發出歡呼聲。這些數據是從一個人的大腦直接輸入到計算機中，實驗者戴著大腦感應頭盔，第一次實現了人與電腦的直接連接。

「那你認為的重大節日是什麼呢？」科羅廖夫有些心不在焉，他轉身向不遠處的軍用吉普走去，他要回控制中心了，「東方號」飛船即將進行減速，開始再入過程。

「那可以隨便定一個，其實聖誕節就是在公元三百多年時由教會隨便定的，《聖經》上根本沒有記載耶穌是什麼時候生的。」

「哦，那你的收穫一定不小，只要你調查的範圍足夠廣，地球的每一天可能都是節日。現在節日的數量還在快速增加中，像雙棍節（注：一個同性戀者網路購物節）什麼的。」

2050年10月5日，北京中國科學院腦科學與人機工程研究中心。

「笑話？呵呵，你講。」

科羅廖夫也喝乾了杯子里的酒，伏特加像火箭燃料似的把熱乎乎的感覺傳遍全身。

「外星人先生，」有人說，「你能想象一下人類未來的IT天堂嗎？」

我是人類，我向系統輸入思維數據，3.14159。

1961年4月12日，拜克努爾航天基地。

「您再來點兒。」那人給科羅廖夫的酒杯填滿。

「人類早就誕生了。」

「你知道我們在做什麼？」有人問他，像以前創造歷史的科學家一樣，他們多少意識read.99csw.com到這個突破的意義，但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因為許多當時看似劃時代的成果都淹沒於時間之中，他們此時有的只是項目完成後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一個勤雜工居然對這個成果如此興奮，讓他們很好奇。

「我之前進行了大量的考察和研究，發現那些都不是重要節日。我是想說，今天才是人類的一個重要節日。」

總設計師的車開走後，G大腦中的通信單元把一條信息發往月球上的中轉通信站，由此發回母星：藍星紀年1961年4月12日有可能成為誕生節，目前評估可能性為52.69%，持續監測中。

「哦？」G露出很天真的疑問神情。

在實驗樓的大門口，G大腦中的通信單元把一條信息發往月球上的中轉通信站，由此發回母星：藍星紀年藍星紀年1961年4月12日疑似誕生節取消，2050年10月5日確定成為重大節日，暫命名：流產節。

「總設計師同志，請接受一個普通人的祝賀！」

我是人類，我向系統輸入思慰數據，3.141壺9，重試。

「我還沒想好。」G仰脖把瓶里剩下的一點酒喝了，「唉，上次喝酒是和總設計師同志，可敬的總設計師同志。」

「在這個偉大的時刻，您能允許我講個笑話來慶祝嗎？」

「原來是個文青耶……」有人悄聲說。

人們開始喝紙杯里的酒，北京二鍋頭把熱乎乎的感覺傳遍全身，像更新系統的數據傳遍網路。

人們回頭，看到一個腋下夾著根掃帚的中年男人在對他們微笑，這是實驗室的勤雜工，之前他們彼此沒說過什麼話。這人放下掃帚，從工作服口袋裡九-九-藏-書拿出一瓶酒，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一摞顯然是從門口飲水機上拿來的紙杯，分給大家后挨個倒酒。

科羅廖夫回過頭，看到一個身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對他伸出手來，從服裝看，他是基地級別最低的工人。科羅廖夫握了他的手。那人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個瓶子，又從另一個口袋摸出一個小金屬酒杯，「我們得喝一杯，總設計師同志，可我只有一個杯子。」他咬開瓶蓋給杯子倒滿酒。

謝爾蓋·科羅廖夫站在被燒黑的發射架旁，雖然火箭升空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導流槽中仍有熱浪湧出，給這裏的早春帶來盛夏的感覺。他抬頭看看藍天，尾跡已經消散，在那看不到的太空中，人類第一名宇航員已經繞地球飛行了大半圈。

「當然知道，這是一個偉大的時刻。」勤雜工說。

大屏幕上顯示：

「也不重要，這顆行星又公轉了一圈而已。」

「比如說分裂節。」

我是淫類，我向系桶輸入思慰數具，3.14一壺9，蟲試。

「哦，不不，」G搖搖頭，「今天是否能真正成為誕生節，還要等等看，還要等等看才知道呢，總設計師同志。」

「再比如登陸節，就是生命從海洋爬上陸地的那一天；下樹節，長臂猿從樹上下來的第一天；還有直立節、工具節、取火節等等。」

「未來的虛擬世界確實是天堂，在那裡面每個人確實是上帝，其美妙是任何想象都難以企及的。我只想像一下那時的現實世界。開始，現實中的人會越來越少，虛擬天堂那麼好，誰還願意待在苦逼的現實中，都會爭相上載自己。地球漸漸變成人煙稀少的地方，最後，現實中一個人都沒有了，read.99csw.com世界回到人類出現前的樣子，森林和植被覆蓋著一切，大群的野生動物在自由地漫遊和飛翔……只是在某個大陸的某個角落，有一個深深的地下室，其中運行著一台大電腦，電腦中生活著幾百億虛擬人類。」

「我是一個外星人，您就叫我……G吧，我來地球考察，我的興趣是地球的重要節日。」

「哇，好詩意！小李，再弄瓶酒去，哦，不用，外星人先生，和我們一起吃慶功宴去！」丁一摟著G的肩膀說。

「地球上生命細胞的第一次分裂，當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幾十億年前吧……」

「丁總，人家是外星人。」有人打趣道。

窩西淫累，窩向西桶鼠入自|慰鼠具，山.14一壺酒，蟲屎。

丁一點點頭，「人類第一艘宇宙飛船的總設計師，不過，他活著的時候還沒有你吧？」

「這個突破之後，腦機連接技術將走上康庄大道，將飛速發展。很快，互聯網上連接的將不是電腦而是大腦。接下來順理成章的是，人的記憶、意識和全部人格將能夠上載到計算機和網路中，人類有可能生活在虛擬世界中——虛擬世界，你想想，在那裡人什麼都可以做，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像上帝一樣。在那裡，一個人可以擁有整個星球！」

「聖誕節不重要嗎？」

「甚至整個宇宙，每個人一個宇宙。」G說。

「哦，那你的收穫一定不小，只要你調查的範圍足夠廣，地球的每一天可能都是節日。」

科羅廖夫準備上車，G拉住了他，「總設計師同志，我想說，今天就是人類一個重大的節日，我把它命名為誕生節。」

故事背景如下：2050年，人類和外星文明發生接觸，雙九-九-藏-書方同時表示和平友好的外交意願。為了更好地了解地球文明，外星使團派出觀察員對地球重要節日進行考察。兩個文明建交前，本該有一場因誤會引發的毀滅，儘管兩個文明的歷史學家都不清楚那場危機是怎麼推向爆發邊緣的以及是怎麼被化解的，但作為危機的親歷者，觀察員一囔勢想要知道真相。

「呵呵，這就是所有文青的未來，只有虛擬世界才能救他們。」丁一說，引起幾聲竊笑。

「那新年呢？」

「呵呵，我忘了。不過，G先生，」丁一抿了一口酒，「科羅廖夫、馮·布勞恩這些偉大的前輩確實值得敬仰，但我們今天的突破有可能使他們所有的努力變得全無意義。」

科羅廖夫接過那個髒兮兮的杯子。他現在疾病纏身，結腸上有腫瘤，不適合喝酒；再說在這個偉大的時刻，他完全可以無視這個人，但科羅廖夫這時可以怠慢官員和將軍，卻不會無視這個最底層的人——在西伯利亞的那些年，他的身份比這個人還低，餓著肚子在礦井裡搬石頭。

「哦，不，如果您此時處於加加林上尉——哦，他好像剛升為少校，是吧——的位置，就會發現地球是一個藍色的子宮，嬰兒只有出了子宮才能稱為誕生……哦，總設計師同志，很抱歉，我的笑話不可笑。」

「什麼？」

「我是一個外星人，您就叫我G吧，我來地球考察，我的興趣是地球的重要節日。」

「對呀，所以，飛出地球太空航行算嘛呀！」一個操著京腔的年輕人說。

科羅廖夫再次同G握了一下手，「很有意思。謝謝你，同志，我以後會每年都慶祝這一節日的。」

正要上車的科羅廖夫停下來，扶著車門回頭看著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