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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說那個讓人靈魂附體的VR機

說一說那個讓人靈魂附體的VR機

作者:糖匪
但另一方面,由於VR過於逼真地把具有極強感官刺|激的圖像近距離投射在眼前,這也引發了一些擔憂。試想一枚燃燒彈在你眼前爆炸的景象,或者是如牆一般的巨浪迎面撲來,這可能對觀眾造成過大的心理衝擊。VR紀錄片並不是單純追求視覺刺|激,而是希望藉助臨場感和沉浸感去改變我們對世界的印象。在虛擬世界中,我們原本擁有的一些東西被剝奪,比如和平的生活、健康的身體,重要的不只是體會不幸有多深重,更是思考面對苦難我們該如何積極地生活下去。
然而北京大學心理健康教育與諮詢中心副主任徐凱文博士提醒我們,只有在實際的相處中產生的感情才是真實的,當與另一個人在一起時,才可能真切體會到快樂、悲傷、憂愁、幸福。現代科技產品的一個問題就是讓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機和電腦屏幕上的信息爆炸把我們注意力分散成碎片,越來越不願意去和另一個人坐在一起認真地感受彼此,如何把產生在虛擬世界里的情感力量投射到生活中,從而去幫助像西德拉一樣的人,是一個需要我們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眼睛不能幫助我們變得更溫暖。隨著人類進化,同理心似乎將要變成退化的那根尾椎骨。科技似乎及時為我們提供了一套同理心復健工具——VR。虛擬現實提供的不單單是看到,而是能夠將旁觀者放置到當事者境況,甚至是當事者的身體,讓他實實在在地以當事者的視角去感受發生的一切。
集體冷漠是一種比暴力更加可怕的事。和頤酒店並不是個案,這樣的事件一次次迫使我們直面自己封閉的內心。心理學九*九*藏*書上有一個著名的「旁觀者效應」,指的是當旁觀者數量增加時,每一個人提供幫助的可能性就會降低。在女生遇襲的時候,許多同住旅店的人都以為這是情侶吵架而沒有出面干涉,即使是酒店服務員,也是以「影響不好」為由溫和地勸阻。即便是家庭糾紛,也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施以暴力,難道就可以坐視不管嗎?
VR帶來的視覺和心理體驗遠遠超過其他任何媒介,我們不再是通過一扇窗戶看「那裡」的人,而是與他們一起體會「這裏」發生的事。在2015年的TED大會上,電子藝術家Chris Milk帶來了一部名叫《烏雲下的西德拉》(Clouds Over Sidra)的8分鐘紀錄短片。《烏雲下的西德拉》是世界首部VR紀錄電影,由Chris的團隊VRSE與聯合國高級顧問Gabo Arora合作拍攝,展示了約旦難民營中一個十二歲的敘利亞女孩西德拉的生活。隨著鏡頭,我們走進了屏幕,和西德拉一起坐在地上,看到了她眼中充滿戰爭和苦難的世界,聽到了四周日夜不停的槍聲。
以上答案都對,但還有一個作用不該漏掉。
許多人——包括Chris Milk——把VR稱為「共情機器」,因為它解決了一些傳統紀實媒體所面臨的困難。觀看紀錄片時,我們是旁觀者,故事發生在電影院或者家門以外的世界中,因此我們也許很難在影片結束后還保持強烈的情感共鳴。而通過置身於擬真場景中,突破了屏幕的限制,虛擬的景象變成了身邊的「現實」,我們與故事主人公分享著read.99csw.com同樣的情緒,建立了更深層次的情感紐帶。
VR試圖改變的不僅是我們看世界的方式,還有我們理解他人的方式,通過把戰爭、災害等場景搬到虛擬世界中,讓觀眾直面苦難,引起更強烈的情感共鳴。像《烏雲下的西德拉》這樣的影片用新的敘事方法,讓觀眾去探索圖像和動作之外的感情信息,無論性別、年齡、種族和地域,這一刻我們都是西德拉。共情不再是一種需要刻意培養的情感力量,而能在我們與主人公相處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地產生。
同理心不僅僅是同情另一個人的遭遇,更是在他人需要的時候提供幫助。當北京和頤酒店女生遇襲無人阻止的新聞在網路上引起強烈關注的時候,在指責歹徒的同時,更深刻的詰問指向的是警方介入的滯后、同住旅客的冷漠,以及酒店安保和服務人員不溫不火的勸阻。我們傳統觀念中「息事寧人」的態度在面對個人安全問題時不僅無力,還會助長暴力事件的發生。
最近火到不行的那個VR到底可以用來幹什麼?
人能感受他人之感受——這是在VR技術人員的口中被承諾的美好未來。這個未來是否真的能被兌現呢?技術還需要走多遠才能實現?讓我們拭目以待。
不同於傳統紀錄片中跟隨拍攝者的視角,虛擬世界里的我們就像生活中一樣能自己選擇看世界的角度。去電影院看一場關於戰爭的紀錄片,畫面和聲音雖然會讓我們覺得不適,但隔著一道屏幕坐在沙發里,跟著攝像機去被動地接收信息,所有的苦難看上去都與我們無關。在VR這樣三百六十度的沉浸式體驗中,突破九-九-藏-書了屏幕的限制,我們走進了他人的世界,只要偏一下頭,我們就能像現實生活中一樣,從各個角度看到不同方位的景象。這一刻我們和西德拉的家人一起坐在房間里,下一刻就置身球場中看著正在踢球的孩子。我們不僅可以主動地選擇去看什麼、怎麼看,還能把這種體驗最大化,更直觀地感受戰爭和貧窮帶來的巨大影響。從眼鏡里看到迎面飛來一枚燃燒彈,我們會下意識地轉過身或抱頭蹲下,因為這副景象太過逼真,以至於大腦認為這是真實迫近的危險,從而做出了躲避的反應。
無論如何,願意為恢復人類彼此之間的紐帶而努力的人們並沒有就此停步。在過去的一年中,類似的VR項目還有許多,並且涵蓋了越來越多的領域。VRSE在《烏雲下的西德拉》之後繼續與聯合國合作,製作並推出了展現加沙地區生活的My Mother's Wing,加拿大數字娛樂公司Secret Location也參與制作了幾部紀實短片,包括關於埃博拉病毒傳播的Ebola Outbreak和關注文盲問題的Project Literacy:A Life Unseen。越來越多的公司和機構開始探索VR技術在紀實媒體上的新應用,希望把同理心這種隱形資本轉化為慈善捐款、公益行動,甚至政策方針。
糟糕的是,人們並不只是對遠處的大災難無感。對於近在眼前的求助者,我們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冷漠。北京春季上演的和頤賓館女生遇襲事件是一樁,小悅悅被車撞倒碾壓又是一樁,不需要太費勁就能找到無數起「冷漠罪」案例。
以上的https://read.99csw.comVR項目正在突破物理空間的限制,試圖以自身特性去消弭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真心地希望它不會像紀實新聞攝影那樣最後僅僅淪落為提供視覺衝擊的載體,而是真正成為一台共情機。
一個人的死亡是悲劇,數百萬人的死亡是數據。大數據時代,當大規模自然災害和人為災難剝奪無數人的生命時,在遠處的人們似乎更能體會到這句話可悲的「正確性」。即使有充當他人眼睛的紀實攝影和新聞錄像,在最初震驚的幾十年過去后,人們也漸漸變得麻木。面對他人的苦惱和死亡,人們的大腦興奮閾值增加,一方面科技提供給圖像增殖的溫床,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圖像並不能喚起更多的同理心。
畢竟生活在這顆小小的星球上的我們,都仰望著同一片夜空,雖然星星之間可能有著好幾光年的距離,但遠遠看去,它們就組成了一個充滿光明的世界。
「這種新的新聞形式將讓觀眾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感受敘利亞戰爭。」美國廣播公司(ABC)在推出VR新聞后,新聞部負責人James Goldston如此說道。

遇襲的女生事後以長微博配以監控視頻的方式,讓不在事發現場的人更直觀地看到了她的不幸。這也讓我們開始思考,究竟要多大的震撼才能讓我們走出自己的世界去幫助其他人?一張反映戰爭的攝影作品越來越難喚起情感共鳴,一段展現貧困山區的紀錄片並沒有讓我們更願意提供資助。在傳統紀實媒介的影響力日益下降的今天,我們其實並沒有失去同理心,只是在其他更強烈的視覺衝擊下被奪走了注意力,他人的不幸變成了僅僅停留于九九藏書膠片上的影像,是一個凝固了的故事。如果我們能置身他人的生活,通過另一雙眼睛去感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也許就更有可能去做些什麼來改變這個世界。
VR能幫我們做到的,正是打破這個情感麻痹的怪圈,讓我們與他人真正聯繫起來。2015年5月,英國一家非政府機構在倫敦街頭進行了一項公益活動,用VR頭盔給行人展示幾乎被戰爭摧毀的敘利亞城市Aleppo。一周后的統計顯示,直接捐款人數比以往活動中增長了16%,而且這一活動也吸引了更多人的主動參与。其中一位募捐者Nina Franklin說,自己不由自主地把看到的敘利亞街道與自己所在的街道對比,發現其實心理上的距離比實際距離要近很多。
聽起來殘酷又荒謬。一項新技術為坐在家裡的美國人民提供三百六十度關於苦難與死亡的體驗。這似乎又是一個拿悲慘視覺奇觀餵養中產階級百無聊賴精神生活的壞案例。但別著急下判斷。我們的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老爺爺說過:媒介即信息。也就說,當我們用VR看戰爭場面的時候,事情變得不那麼簡單了。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與西德拉相隔遙遠,但在觀看這段VR短片的過程中,我們就像是走進了她的世界,苦難和不幸就發生在我們身邊,把我們變成了屏幕之外的「親歷者」。在Chris Milk看來,通過一部沒有感情的機器,我們能變得更有同情心、更有人性。而當我們能更好地與他人產生情感共鳴時,日常生活中也能少一些類似「和頤酒店事件」的不幸。
打遊戲?看小電影?遠程教學以及醫用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