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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棄

不棄

作者:邁克·雷斯尼克
7月7日,星期天。我覺得藥劑已經開始起效了。當時我在樓下休息室看書,好長時間我都想不起我的房間在哪兒。很好!起效得越快越好。我已經落後她很多了。
第二天,我把她送到了老年痴呆症專業療養院。
我感謝上蒼,祂讓我們在這六十多年裡相濡以沫。我也詛咒上蒼,我們還沒來得及說完想說的話、做完想做的事,祂就要帶走那個我愛的格溫多琳。
「我還有多久?」格溫多琳問道。說話時,她神情嚴肅,牙關緊咬。
「是是是,給給給。」我把盒子遞給她,「生日快樂,格溫多琳。」
我聽不下去了,站起身,大步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入月,星其一。這人說他是卡思額曼一生,他說我認識他。他不停地說,哦,包羅你為十么要這樣對自己。我告訴他,我不計得了,但我知道肯定有元因,而且和格溫多琳有關。你還計得她,他說。當然,我說,她是我的最愛,我的生命。我間,我什麼時候能見她,他說很快。
「那我會有感覺嗎?」
她一直在與病魔抗爭,嘗試著用填字遊戲、數學題以及任何能讓她思考的東西來刺|激大腦。但填字遊戲和題目的難度在逐月遞減,她答對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她依然熱愛音樂,依然喜歡在院子里撒上米粒兒,看著鳥兒來啄食。但是,她再也不能跟著旋律哼唱,也沒法認出那些鳥的種類來了。
已經弟八天了我在這,好相是九天。我還是不計得。今天,我看到了一個票亮的女孩在大廳,她有一頭票亮的白頭髮。女孩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但我不zhī dào是誰。明天如果我計得,我要給她帶個李物。
而現在,我們中的一個,一天天、一點點地在消失。
我不記得肯尼迪遇刺時我在哪裡,也不知道9·11發生時我在幹什麼。不過,我清楚地記得噩耗降臨的那一天,記得每一個細節,每一分、每一秒,我全都記得。
「是在大腦里嗎?」
「我們共同走過了一生!」我厲聲說道。
「我還有多久就得去……去保羅沒法一個人照顧我時,我該去的地方?」
「我們肯定能做些什麼,我們可以和它戰鬥……」我喃喃地說。
但隨後變化就開始了。一切都和平常一樣,找不到任何誘因,但它就這麼發生了。那天下午,她把吐司放進烤箱,可我們直到吃晚飯時,才發現她忘了按啟動鍵。兩天後,我們又一起看了看過無數遍的《馬爾他獵鷹》,但她卻突然不記得是誰殺了亨弗萊·鮑嘉的夥伴。她「開始」喜歡讀雷蒙德·錢德勒的書,而實際上她喜歡這個作者已經很多年了。除了暴躁,卡斯爾曼醫生全都說中了。
7月26日,星期五。我是太幸運了。最後guān頭,我想起我最初為什麼去診所了。我等到天黑偷溜了出來。我到了機場才發現我沒有錢。他們看了我的錢包,拿出一張素料卡,擺弄了一下,說了聲可以了,然後給了我一張票。
他搖了搖頭,「蛋白質各種各樣。這一種是人類與生俱來的。」
我每天總會拿著槍在手裡把玩好幾次,考慮要不要乾脆一死了之。可轉念又想:萬一有奇迹發生呢?醫療、宗教,隨便哪種都可以。萬一她再次變回我深愛的格溫多琳呢?如果我死了,就相當於拋棄了她,那時就只剩她獨九九藏書自一人在這世上,身邊是一群陌生的老頭兒、老太太。
她從不讓我在家裡放槍。她說,與其被小偷一槍打死,還不如讓他把家裡偷個精光。那些不過是身外之物,我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六十年來,我一直尊重她的意見。但現在,我買了一把小手槍和一盒子彈,把它們鎖在我書桌的柜子里。我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她喪失了太多的記憶,不再記得我是誰,當那一天真的來臨,我就先用一顆子彈打死她,再用另一顆打死我自己……但我知道,我做不到。殺了我自己,沒問題;殺了她,我永遠做不到。
這就是今晚事情的始末。今天早些時候,我買了這台筆記本,以上是我的第一條記錄。
「治得好嗎?」我問道,竭力維持著鎮定。
7月3日,星期三。整整一個星期,他們都讓我玩兒超級簡單的拼圖遊戲。他們告訴我,我的認知能力已經喪失了百分之六,而且速度還在不斷加快。他們似乎非常高興。我才不信。我覺得,只要他們再多給點兒時間,我就能把這玩意兒拼得更好一點。我已經很久沒玩過這種東西了,只是缺乏練習而已。
我心裏開始發慌,正準備到停車場去找她時,一位警察輕輕牽著她的胳膊,領著她走了進來。
我jīn tiān又看了吶個票亮女亥了。我一多花從pén里拿出來給她。她笑了,說謝謝。我們liáo了佷多。她說,我很高興我們遇見了,我最後很開心。我說,我yě是。我想我們會成為很好的péng yǒu,因衛我們喜歡,還有佷多共問點。我間她叫什麼名字,但她不計得了。我相叫她個溫多令。我相我在很久以前,認識一位個溫多令。這是一個非常羙的名字,給一個很羙的新péng yǒu。
7月16日,星期二。今天我們又挨罵了。他們說注射過量了,正狀發展得比他們預想得更快。這麼久了,也該記點有趣的事兒了。「有趣」,是這麼寫吧?
我們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其中一個兒子死在了越南戰場;另兩個孩子一直與我們保持聯絡,但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住在好幾個州之外。
「不能直接把它取出來嗎?或者想辦法中和它?」我問。
我苦澀地想,她血壓當然正常。她不用整日擔心和自己過了大半輩子的人突然不認識自己了該怎麼辦。
「再過多久,她就會連我都不認識了?」
我開始幫她計算藥片。她要吃五種不同的葯,其中三種一天兩次。她從沒忘記吃藥,但也沒記清楚過具體數量。
「有禮物?」她的目光落在用彩色禮品紙和紅色蝴蝶結包裝的盒子上,「是不是要送我禮物了?是不是?是不是呀?」
兩個星期後,我們去商場購物。逛著逛著,她走開了,去拿什麼東西,我猜應該是冰淇淋吧。當我挑選好需要的東西,走到冷凍食品區去找她的時候,她卻不在。我環顧四周,查看了相鄰幾個貨架的周圍,還是沒能找到她。
這次,我也找到了解決辦法。雖然之前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地方,用這種方式解決,可她已經八十二歲了,時日無多,我沒時間猶豫。
「恐怕不行。」卡斯爾曼打斷道,「據說,當人得知自己快死了的時候,心理上會經過這樣幾個階段:先是抗拒https://read.99csw.com,然後是憤怒,接著是自怨自艾,最後是接受現實。沒人為老年痴呆症做過類似的研究,但最終,你還是得接受它,並學會適應它。」
7月27日,星期六。我把家裡的地址寫下來了,這樣就不怕忘了。我在機廠坐上出租,但我不知道要跟司機說什麼。我們一路開一路開。太幸雲了!最終我想起來我把地址寫下來了。我到家后,卻發現沒有要shi。我開始在外面敲門,但沒人開門。後來,想起了警笛聲,很大聲,他們把我代走了。我不能待太久。我得找到格溫多琳,不然就來不及了。但我不記得為十么會來不及。
她哭個不停,不斷告訴我她有多抱歉。很快,大伙兒都盯著我們看。商店經理問我要不要把她帶到辦公室,讓她坐下歇會兒。我對經理和警察的好意表示感謝,但還是決定帶她回家會更好些。我領著她走向我們的車,一輛五年前換的福特,開車帶她回家。
她撕破包裝紙,把賀卡扔到一邊,拆開了盒子。隨即,她發出一聲愉快的尖叫。她拿出一個布娃娃,大聲宣布:「這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天!」
他難過地搖搖頭,「目前,我們只能減緩病情的發展。」
這其實不算意外。就是因為我們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兒,她才來做檢查的。但檢查結果出來還是讓我們震驚了。
他們將實驗的預期結果全盤托出,正因為這樣的結果,他們只接收臨終病人作為志願者。可他們太缺志願者了,所以當我告訴他們我有癌症的時候,他們也沒仔細核實。我簽了一份讓渡協議,這份協議在瓜地馬拉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沒有法律效力,但這份協議允許他們在我身上為所欲為。
我彎下腰,輕輕撫去她臉上黏著的糖霜,說道:「你怎麼這麼不愛乾淨!難不成拆禮物前還想先洗個澡?」
格溫多琳把手指戳進蛋糕里,又抽了出來,笑嘻嘻地舔著。
「你的身體沒什麼問題。」卡斯爾曼回答,「還能再活十到二十年。」
卡斯爾曼做了一個深呼吸,抿了抿嘴唇說:「每個人都不同,可能是五六個月,可能是兩年,也可能更長。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你自己。」
後來我才意識到,她根本沒有擔心過任何事。她的思維和記憶正在加速消失,我為之前的自怨自艾感到愧疚。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她漸漸地忘記了自己有老年痴呆症。她不再讀書了,但喜歡看電視,尤其喜歡兒童節目和動畫片。我一走進房間,就會聽到這個我深愛的八十二歲的女人跟著米老鼠俱樂部哼唱著。我甚至覺得,如果電視上是一片雪花,她也會看得津津有味。
「目前什麼都不能確定。」卡斯爾曼醫生說道,「但醫學界認為老年痴呆症與β-澱粉樣蛋白有關。我們發現,阿爾茨海默症和唐氏綜合征患者的體內都存在超量的β-澱粉樣蛋白。」
「也有可能不是阿爾茨海默症。」卡斯爾曼醫生說,「阿爾茨海默症已經逐漸成為各種老年痴呆症狀的代名詞。我們最後會確定她究竟是哪種痴呆症,但毫無疑問,格溫多琳得的是其中一種。」
「沒人說這公平。」他回答說,「她來的時候我給她做了檢查,慶幸的是,作為這個年紀的女人,她的身體狀況算很好的了。心肺功能都不錯,https://read.99csw.com血壓也正常。」
她轉過身來對我說:「保羅,對不起。」
「她四處找她的車。」警察解釋說,「說是一輛1961年產的納什藍巴勒。」
「隨著記憶的退化,你會越來越像個孩子。對周圍你不再認識或不再記得的東西,你會充滿好奇。保羅告訴我,你非常有探究精神。在保羅睡覺或是干別的事兒時,你會不會滿足於乖乖坐在電視機前?你會不會想出去走走,卻忘了怎麼回家?你會不會好奇廚房電器的那些按鈕都是幹什麼的?兩歲小孩兒打不開門,也夠不到櫥櫃,但是你可以。所以就像我說的,這取決於你自己。沒人能預測得到。」他停頓了一下,「另外,你可能會非常暴躁。」
我讓女營業員幫忙看了看女廁所,空的。
「暴躁?」我重複道。
「那就不能把它吸出來嗎?」我追問。
鑒於卡斯爾曼醫生已經沒轍了,我決定去其他醫生那兒試試。可他們說的都和卡斯爾曼醫生大同小異。其中一人甚至帶我參觀了他的實驗室。他們在實驗室里對β-澱粉樣蛋白和其他物質進行化學實驗。這確實鼓舞人心,但這些都來不及治療格溫多琳。
「她沒什麼可說的,保羅。」
6月23日,星期六。實驗開始了。我以為他們會往我的脊椎里注射藥劑,結果他們選擇了頸動脈。這也有道理,頸動脈是連接脊柱和大腦的重要渠道。蛋白質要想去它能搞鬼的地方,這兒是必經之地。我以為會疼得要死,實際上卻只有一點兒疼。除此以外,我沒什麼感覺。
「歸根到底,是蛋白質的原因。」我說,「它是不是來自哪種食物?有沒有什麼要忌口的?」
卡斯爾曼嘆了口氣,說:「我真的不知道,保羅。你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也是陪伴她最久的人。按理說,你會是被最後遺忘的。」他又嘆了口氣,繼續道,「可能是幾個月後、幾年後,也可能就是明天。」
6月22日,星期五。這段時間,我一直儘力學習與這種疾病相關的一切知識。期間,偶然聽說了一個私人診所。政府裁定這個診所為非法機構並強制關閉了它,使得整個機構只好搬到了瓜地馬拉繼續運作。其實它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不過反正我也沒期待太多,只是希望另一種奇迹出現。
「多數情況下。」他回答說,「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暴躁。當然,你知道,但你沒法改變什麼。如果事情真的發生,可以通過藥物緩解。」
那天早晨,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我正在幫她準備早餐——她在電視廣告里看到的那種麥片。她抬頭看我,我看得出來她不記得我是誰了。幸好,她不怕我,只是有些好奇,但眼神中沒有透露出一絲熟悉。
「對不起,竟然讓你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年輕時,她很漂亮。當然,她現在也很美。容顏會隨著時間而衰老,美麗的心靈卻歷久彌新。六十年來,我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一起工作,一起玩樂。我們相處融洽,能接下對方沒說完的話,了解對方的喜好勝過自己。我們也像其他夫妻一樣吵架,但床頭打架床尾和。
我只能嘆氣,竭力忍住淚水。
一天早上,她把自己鎖在了衛生間里,卻忘記了怎麼開鎖。她驚慌失措,完全聽不進我在門外的指示。我正打電話,準備找消https://read•99csw.com防隊幫忙,她卻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問我為什麼要給消防隊打電話。是什麼東西著火了嗎?
我們說話時,格溫多琳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盯著牆壁。她已經出神到離我們十萬八千里的地方去了。
「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這點。」卡斯爾曼回答道,「你現在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隨著退化越來越嚴重,你慢慢會無法意識到自己正在逐漸喪失認知能力。最開始,你肯定會很痛苦,我會給你開些抗抑鬱的葯。但總有一天,你將不再需要它們,因為那時你根本不記得自己也曾心智成熟過。」
「我不該這麼快就把她送過去的。」我說,「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和她交流。」
6月27日,星期三。連續四天都安排我們聽無聊的演講,無非是解釋我們中的一些人會死,但也有人會得救,然後會造福全人類,等等。現在,我大概知道實驗室里的小白鼠是什麼感覺了。它們並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我猜過不了多久,我們也沒什麼感覺了。
郵輪旅行一切順利。旅行期間,我們還坐火車前往了位於牙買加中心的朗姆酒工廠。飛回家之前,我們又在邁阿密停留了幾天。一路上,她看起來非常正常,完全就是她自己,我甚至開始懷疑,也許是卡斯爾曼醫生做出了誤診。
「你是個成年人,儘管她的外表沒變,但她實際上就是個四歲小孩兒。」卡斯爾曼緩緩說道,「你們沒有任何交集。」
「取決於我?」格溫多琳很驚訝。
他嘆了口氣,說:「等我們確定它會對個人健康造成影響時,已經太晚了。它會在大腦里形成斑塊,而且,這種病一旦發作就是不可逆轉的。」他疲倦地停頓了一下,「至少在今天,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醫學在不斷發展,總有一天人類能治好它。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減緩退化的速度,如果二十五年內可以徹底治愈它,我也不會感到驚訝。未來甚至可能實現在受精卵階段就檢測出β-澱粉樣蛋白是否失衡,並直接在子宮裡進行修正。」
「那還有多久我就認不清人了?」她追問道。
「我很抱歉,保羅。」卡斯爾曼說,「但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她需要專業的護理。你瘦了很多,也一直沒能好好睡覺。老實說,現在誰喂她吃飯、誰給她洗澡、誰監督她吃藥,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麼差別了。」
「這不是你的錯。」我安慰道。
「她的腦子已經不是她從前的腦子了。」卡斯爾曼說,「你要面對現實。」
有時我會提起我們共同認識的某個人、一起去過的某個地方、一起做過的某件事,大約每三次里就有一次她想不起來。如果我告訴她是她忘記了,她就會生氣。一個月後,三次中有兩次她都想不起來了。後來,她就不怎麼看書了。她抱怨眼鏡有問題,我把她帶到眼鏡店重新驗光。驗光師測試后告訴我們,她的視力與兩年前完全相同,並沒有變化。
這,就是她面對人生中最大噩耗的反應。
「最初,是在脊髓液里。」
醫生無奈地聳聳肩,「情況因人而異。一開始,你根本察覺不到記憶在退化。但過不了多久,退化就會變得明顯。你自己可能感覺不出來,但周圍的人會感受到。記憶的退化過程不是呈線性發展的。也許某天,你會突然發覺自己喪失了閱讀能力。而過幾個月,九_九_藏_書你卻又能像今天一樣看報、點菜,沒有任何問題。保羅到時候一定特別開心,他會誤以為你的能力恢復了,會打電話告訴我這個好消息,但這一切不會持續太久。再過一天、一小時,或是一周,閱讀能力就又消失了。」
「是這樣的。」他說。
「是的,來不及治療她。」
「但是,來不及治療她。」
「已經整整兩個星期了,我一次都沒看見過他們正兒八經地嘗試著與她交流。」
「她現在就是個嬰兒。」
「這不公平。」我喃喃道。
格溫多琳今天八十二歲了,我們結婚已經六十年了。
漸漸地,我們的社會交往越來越少;除了對方,我們別無所求。而現在,我竟然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唯一愛過的女人一天天地遠去,直到只剩一個軀殼。
「沒關係。」我安慰道。
所以我不能自殺。我幫不了她,但也不能袖手旁觀。不管是什麼,不管在哪兒,肯定有辦法和她建立聯繫,讓我們又處在同一水平上進行溝通。我們一起面對過那麼多難題,我們失去過一個兒子,一起經歷過她的流產,目睹了雙方父母相繼去世。可只要我們還在一起,我們就能解決一切問題。這不過是又一個問題而已,只要是問題就都能解決的。
我太難過了,當時甚至想到了協議自殺。格溫多琳卻轉身對我說:「保羅,看來,未來的幾個月我們得好好計劃一下。我一直想參加一次加勒比海郵輪旅行。回家路上,我們順便去趟旅行社吧。」
「如果有這麼簡單,我們早就做了。」
星其三。他們給我弄了個單間。但我不相要單間,我只相和格溫多琳在一起。中於,他們讓我見了她,她依然羙麗。我想擁抱她,親勿她,但我一走到她面前,她就開始哭,戶士把她代走了。
「她有。」我說,「就在她腦子裡。」
我們是在大學里認識的。她是優等生。而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體育生,足球隊的三流防守邊鋒,籃球隊的後備大前鋒,大塊頭,肌肉男,沉默寡言。但她卻看到了我身上的閃光點。我總在學校里看到她。她那麼漂亮,真的很難忽視。但她總和那些聰明人在一塊兒,我們的道路幾乎沒有交集。我第一次約她出去,也是因為和兄弟們打賭,他們賭十塊錢她肯定不會答應。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她就是答應了。而在接下來的六十年裡,我再也離不開她。我們有錢就花,沒錢就窮開心,我們只是活得不那麼精緻,也沒有四處旅行。我們養大了孩子,帶領他們進入社會,經歷了一個孩子的死亡,目送兩個孩子離開,開始他們自己的生活,終於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模樣——生活里只有彼此。
「我太喜歡過生日啦!」她一邊說,一邊咯咯直笑。
「不,對我來說不一樣。」我氣憤地說,「他們把她當個嬰兒!」
我把車停進車庫。下車后,她站在一邊,端詳著車子,說道:「這車真漂亮!是誰的?」
「四十年前我們就換掉那車了。」我回答道,接著轉身問格溫多琳,「你沒事兒吧?」
她的臉上布滿淚痕,說道:「對不起,我不記得我們把車停在哪兒了。」
「她不記得把自己鎖在廁所里了。」第二天,我向卡斯爾曼醫生解釋,「前一秒,連三歲小孩兒都搞得定的鎖,她都打不開。可下一秒,她就打開了門,完全忘記之前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