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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

似水流年

作者:不日遠遊
我又把眼睛移到說話的人身上,說話的人是一個拎著購物袋的老奶奶,她指著江南大道的一個方向,不斷說「那邊,那邊」,好像只要我足夠快,我就能追上池開。
風乾
5月底是我的生日,阿田和小主陪我吃完飯,我們又去了酒吧,酒吧是我選的,阿田待了五分鐘就待不住了,她迅速結了賬,興緻勃勃要帶我去另一個地方。
「他從小就有心臟病,一直在吃藥,小時候發病過一次,後來沒出過什麼大問題,然後哐當一聲就栽倒了。」我又補充說。
我穿著人字拖往樓下跑,我以為是車禍,或者大壯咬了人,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以為不是什麼大事情,我邊跑邊想,要先去小區旁邊的取款機取錢,要和人交涉。生活充滿種種意外,這是池開不斷告誡我的,他告訴我要坦然接受,出事了,就去想怎麼處理。
下酒
「《阿楚姑娘》,在爵士酒吧唱中文歌很奇怪吧。」
我沒有搬家,我害怕離開了這裏,就會裹挾進生活新的波浪,徹底與池開告別。
我沒有聽完整首歌,就跑出去抽煙,我看到系在樹枝上的氫氣球已經不見了,樹枝上空落落,像是從來沒有過氫氣球。看她向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本能的反應竟然是想要逃走。但她只是來問我借根煙,我也一樣面不改色打開我的煙盒,我問她要哪一種。我的煙盒裡一直有兩種煙,我抽萬寶路的爆珠,但是池開抽利群,他抽得少,也不喜歡帶煙盒,我就經常在我的煙盒裡塞幾根利群。兩年了,我依然在每個萬寶路煙盒裡塞利群,抽完了萬寶路就接著抽利群。她見到煙盒的當下就抬頭看了我一眼,但是也沒說什麼。
我扔了煙蒂打算先回去酒吧,手卻不由自主地摸出打火機又點了一根,然後我聽到自己在問她:「你認識于池開嗎?」
我說好的。她又把剩下的糖倒進我杯子里。
樂隊中場休息的時間,另外幾個樂隊輪流上台練手,水準參差不齊,不過每個樂隊演完下來,底下也都是一陣掌聲。我聽到中文歌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台上她唱的是《阿楚姑娘》,這是我後來才知道,我看到阿田也轉過了臉,目不轉睛地望住了她。她唱得是真好,哪怕我此刻看著這張臉像見了鬼,依然坐定聽完了大半首,她多少有些怯場,沒有黑衣服主唱那樣收放自如,可這個聲音好凄婉,阿楚姑娘,百轉千回。
我對阿田說好,立即就滿屋子收拾大壯的狗糧飯碗玩具等等,迅速整理出一個小箱子。阿田尷尬地看著我,這可能是我這一個月里做事情最有效率的一次,其餘時間我都半死不活縮在這個房子里,我知道如果可以,我可能想把這個房子里每件東西都這樣打包進一個箱子,就可以被拿走。
我擠進人群,只看到大壯抬著雪白雪白的臉在人群中急促打轉,看到我連忙跑過來蹭我的腿。我沒看到車輛,也沒看到血跡,那麼不是車禍,我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是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前。」我覺得很不錯,她今天問了很多我張口就能回答九九藏書的問題,我真怕她問什麼難的問題。
我脫口而出說的竟然是:我想再看看你沙發上那本詩集。
「特別好聽,我朋友甚至說不虛此行。」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乾巴巴擠出這句話。
我們一塊走出咖啡館,路口一輛出租停下來,她先走了。我想她在出租上應該就會打開書,接著就會看到池開的日記。沒有什麼人能說消失就消失,這兩頁紙對她,是不是就算交代。
她臉上的表情停頓了一下,然後轉過頭看著我,她說我應該認識。我以為會出現歇斯底里的場面,她或者我,搖晃著對方的肩膀,問你把池開怎麼了。但是誰也沒有,她臉上一絲驚恐稍縱即逝,隨即又是一張永恆溫柔的臉,帶點疑惑地看著我,等著我的下文。而我發現這或許是唯一一個人,我可以與她分享池開給我留下的這片荒野。
給她點火的時候我問她那是首什麼歌。
我們約在假山路上的咖啡店,我到的時候她已經在店裡最裡面的一張桌子上坐下了。我在她對面坐下,她面前放著一杯熱咖啡,小小的藍色杯子,杯口落了一圈口紅印。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樣面對面地坐在一起過,有好一會兒我把自己想象成池開坐在她的對面,望著她的臉她的嘴巴與耳朵,想象哪些會令他心動。
2014.11.1
她終於笑了起來。
半夜裡我醒了,幾分鐘之後,才意識到她躺在我旁邊,她側著身體,面朝著我,因為熟睡,呼吸又厚又熱。我快速去想昨天晚上的黃樓酒吧,她在台上唱的歌,以及最後是怎麼來到這裏,地板上的藍色檯燈彎著腰,燈光照不亮我們,我看不清她的臉,也想不清楚昨晚的事情,我的身體一點點蘇醒,又醒不過來,我轉過頭,閉上眼睛就吻到她,她伸手來抱住我,我們的身體都很熱,可能是因為酒。我想起小漁的眼睛,我在酒吧里給她發信息說我劃破了手指,可是小漁沒有回我,我其實很想說小漁你救救我,救救我。
他們的共同點是每個人都和池開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我牢牢盯住台上這個人,她的表情溫婉,還有一些羞怯,她穿著米色半裙,寬大的紅色T恤就罩在裙子外面,渾身都在散發著溫熱氣息。溫熱,柔和,女性,我在那個日記本里讀到過,「她好像是一個沒有冬天的人」。如今我會贊同這句話。她的臉和照片上那張臉重合起來,我沒想到這麼快我會見到她。我這才記起,下車的時候我看到門口路牌上寫的是「柳營巷」,這個酒吧應該就是池開日記里那一個。
我沒有進去,在門外等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十二點,對面西湖邊僅有的幾個人也已經走掉,西湖進入冬日獨有的昏暗睡眠,一點點聲息也沒有。這裏只有這幢樓渾身金黃地亮在路邊,我離得遠了點望過去,就像一個巨大的幻覺。她和樂隊人員一起走出來,幾個人都有說有笑,聲音嘈雜。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如果不是她看到了我,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她在我面前停下來,讓身邊那幾個人先走。
她沒再接話,我想她可九九藏書能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她望著馬路對面的西湖,這個點已經沒什麼人,路邊不斷有計程車停下來,接走幾個醉酒的人。我沒怎麼抽煙,手上的煙灰一大截落下來,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她的黑色高跟鞋。
池開是出門遛狗的時候死的,在小區樓下的馬路邊上,死於心肌梗死。是他姐姐阿田打電話給我,路人把電話打到阿田手機上,阿田又立即打給我,電話里她什麼也說不清,我只聽到她不斷重複著「池開出事了,你快下樓看看,你快下樓看看」。
「我看到你煙盒的時候,就猜想會不會是你。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他也常常提,小漁愛抽什麼煙,小漁愛吃什麼。」她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舒展開來。
早上醒來時她已經不在。我坐起來,一眼就望到廚房檯面上有一個切開的三明治,門上她貼著紙條:桌子上有三明治,你離開時關上門就好。我打開窗抽煙,順便打量她的房間,她住著一個酒店式公寓,但是她自己應該添了不少傢具,靠窗擺著一張很大的工作桌子,幾壘書橫著壘在桌子上,一大束桔梗花開得茂盛。坐在她的紅色沙發上吃了三明治,翻了幾頁沙發上攤開的書,夏宇的詩集,她用自己的拍立得照片做書籤。我關上門,才發現她在門外也貼了張紙條:阿姨,1408房間今天不用打掃。又加了一個笑臉。真是可愛啊。
我熟悉起這個房間。每晚都喝了酒,每晚都從黃樓過來,下計程車,拉著她的手搖搖晃晃走進這個房間。越過她的臉,我有時候在黃色的檯燈燈光下一個一個讀過她桌子上書的名字。她的頭髮在檯燈下面散開來,她常常閉著眼睛,這樣我就可以看她的臉。這是一張任何時候都柔情萬種的臉,具備足夠的溫度讓人想去觸碰,這張臉好像沒有見過冬天。我每一次去黃樓都以為,我只要看到她的臉就好了。
那天我想找一本設計圖冊,書櫃里翻了半天沒有找到,想起可能是混到了池開的書裏面,他的書一早就被我收拾在箱子里放在了床底,那都是一些攝像頭,掃地機器人的構造圖,反正我也看不懂。我不太想打開,想不如就再買一本,可是工作上要得急切,只能把池開那一箱子書又打開。
腌起來
2015.2.4
這樣的日子要多快有多快。半年,然後是一年。一年之後,小主和阿田參加各種聚會總要叫上我,有意無意地把我介紹給樣貌英俊的男孩子:銷售,程序員,醫生,小說作者,有時候弄錯也會不小心介紹給了gay,那是唯一一個聊得不錯,又體貼又衣品良好的男孩,握著我的手對我情深意切講:好姐妹!我也是這個想法!
她接著又說對不起。
但是我覺得我養不動大壯了。
每天被舊物包圍,用一直在用的水杯,檯燈,碗筷,床單,沒扔什麼,也沒添什麼。它們每天都鐵證如山圍繞在我周圍,提醒我曾經日夜承受過另一個人的目光,甚至面對一隻布偶兔子,我都像做賊心虛一樣低下頭。
我對這樣的聚read•99csw•com會並不反感,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池開是我的初戀,我們從高中就在一起,原本再往下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然後突然之間,他死了。路被攔腰切斷,我往左往右往後,但是不知道往前應該是什麼走法。兩年過去,我可以適應身邊再沒有他,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接受身邊換另一個人。
是阿田先注意到,23病床的燈亮了起來,阿田像個彈簧一樣跳了起來,拔腿就往樓上跑,小主跑到樓梯口,回過頭來對我喊「小漁你跟上我」。可是我的腿軟透了,像長腿的布偶兔子一樣無法站起來,我對著他們喊你們先上去,你們先上去。
2014.11.7
「我等過他的,這個酒吧,或者我家,他再也沒有出現過。兩年了我時不時還去黃樓駐唱,也沒搬過家。我以為沒有人可以說消失就消失的。」
我把夏宇的詩集還給她,連同那張照片。她沒有打開的意思,我也不想在這裏看她讀那幾張紙,可能今天的目的就是把書還給她。我打量起這間咖啡館,這間咖啡館真明亮,哪怕牆上掛了不少裝飾物,依然到處透露出亮堂堂的氣息,和黃樓完全不同。她背後掛著一組馬格南的照片,卡帕的,布列松的,甚至有尤金史密斯那張《樂園之路》。非黑即白,物與物之間都是邊界,清晰明了。
一個人可以同時愛兩個人嗎?還是少年時候小漁問過我,那時我們還在豌豆街上的高中,她坐在我對面背著單詞就抬起臉來問我。我說不會,我說一個人總是分得清楚他在愛誰。她又繼續埋頭背單詞,我知道她只是隨口問問。我現在仍然分得清楚我在愛誰。我著迷上這張臉,靠近時頭髮的氣味,早上醒來空房間里留下的早餐。可是我不會離開小漁,她是我少年時代的戀人,在那些坐在她旁邊做數學題的日子里,我就知道我會永遠陪住她。
「哦……」她看著我說完,又低頭喝了口咖啡,然後說咖啡有點苦,拆了杯子旁邊的糖往咖啡里倒,又抬頭問我:「你要不要加糖?」
我們從車上下來,我剛剛把阿田給我買來的氫氣球系在門口樹枝上,就被推進了門,這是個爵士酒吧,阿田來了很多次,一直推薦我過來,一路上她都在跟我吹噓樂隊演出水準如何高,坐定五分鐘后,看我讚不絕口,阿田終於鬆了一口氣,快樂地搖晃著身體:怎麼樣來這裏沒錯吧,那個靜吧怎麼能待,除了我們就兩桌人,悶死個人,你真打算坐那看一晚上文藝片呀。我垂下頭,其實很多個晚上我都是這樣度過,但我哪敢說話。
每一次走進這個房間,我都不斷對自己講,做個混蛋吧,做個混蛋吧。
小主知道我在找工作后,問我願不願意去他現在的公司,他有內推名額,只是互聯網公司,工作節奏會非常快,也需要加班。我考慮了兩天以後就去面試了。面試到了最後,人事主管放下筆,問我有沒有男朋友,近期有沒有打算結婚。我看著一臉期待的人事主管,說沒有男朋友,近期也不會結婚。人事的表情很滿足,臉上的期待落到了實地。
我注https://read.99csw.com視著她,我知道我會撞見感情。貨真價實的、我躲也躲不過去的感情,證明那幾張紙都是真實的。
「我知道,那之後他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是死了。」
老的時候
我們沿著南山路走了一會兒,她一路上都在踩地上的枯葉子,又向我討煙,我打開煙盒問她要哪種,裡邊一半是我抽的利群,一半是小漁愛抽的萬寶路爆珠。她臉上露出驚訝,我就說,一半是我女朋友的煙。她的表情並沒有多大變化,拿了一支爆珠,又從我手裡拿過火機自己點煙。
我翻開夏宇的詩集,她的拍立得照片還留在那一頁:
「我最近才知道你。」我說,「他拿走了你一本書。」
除了那些冷冰冰的設計圖紙,池開的書裏面,也混著一些小說和詩集,馬爾克斯的《枯枝敗葉》,三島由紀夫的《天人五衰》,夏宇的《Salsa》,我抽出來翻的是夏宇詩集,那張照片也是從詩集里掉出來,是一張拍立得照片,一個陌生女孩子,口紅很淡,不那麼聲勢奪人,整個人身上,卻有一種柔和的氣場。
把自己像一件破衣服一樣四處扔了兩個月後,終於又爬起來投簡歷。一周面一個試就彷彿任務完成,回來繼續在這個房子里躺屍。我接受不了,但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說我接受不了。
二樓等手術的人非常多,很多都是一家人連著小孩在一起等,男人基本都站在欄杆旁邊,女人和孩子坐在座位上,有時候一些話題被打開,男人說起小孩上學的事情,期末考試,升學等等,一些討論的聲音,一些過於爽朗的笑聲,然後又迅速歸於安靜。小主時不時向我們這邊望一眼,我沒有去看阿田,我知道那是一張和我一樣茫然的臉。
我又翻了翻詩集,沒再掉出來別的東西,但是詩集前兩頁空白頁上都寫滿了字,落款有日期,是池開的日記。
我把書拿走了,連同這張照片。我知道說不定哪一天,我就不會再來了。
酒吧在南山路與柳營路的交叉路口,是一幢民國風格的獨立小樓,很像是一個小教堂,幾盞地燈黃色的光被圍起來,照得整幢樓都是明亮黃色。
我從地上拾起大壯的繩子,像大壯一樣轉了一圈,但是我找不到池開,我只好拉住一個中年大叔問,「這裏怎麼了?狗的主人怎麼了?」
池開給我留著這扇門。
我幹不了活,一周以後就辭了職。阿田每周來看我一次,往我的冰箱里放蔬菜牛奶,有一天她看著我黑洞洞的眼睛,甚至往我桌上放了一瓶褪黑素。一個月後她看著縮在籠子里的大壯說,小漁,大壯我拿去養吧,你什麼時候想養了再拿回來。大壯是只小博美,才半歲不到,我們當時準備去寵物店買一隻貓,大壯當時小小一隻,被圈在小角落裡,才看到我們就露出「和你們已經是好朋友」的表情,仰著臉一直打圈,我們沒再看貓就買下了大壯。
對話又停頓了下來。
「你們一起多久?」我還是問出口了。
「心肌梗死,遛狗的時候死的。」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句話怎麼說都有一些喜劇色彩。
舞台背後暗紅色幕布從三樓一直掛下來,鋼琴與鼓也都是暗紅九-九-藏-書色,主唱穿了一身黑色長裙,比吉他手還高,幾乎是台上最高的一個,臉上的笑容像她的聲音一樣流淌出來,我忍不住想,她可真快樂啊。我順著阿田的目光看過去,很快就明白了阿田常來這裏的原因,其實她也無心喝酒聽歌,目光一直落在鼓手身上。鼓手是個清清瘦瘦的中年男子,穿著一件海魂衫,行雲流水敲著鼓槌,表情永遠一臉堅毅,這張臉和池開太像了,阿田拚命把我拖來這裏,也許是想帶我看看池開的中年。我看著阿田,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幾個月了,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那幾張紙給阿田看。
「心臟病,應該是心臟病,就倒在那了。」大叔看著我,表情像一個慈悲的上帝。
「兩三個月,他大概每周來黃樓一次,我以為他會和你分手,後來知道他不會。當然我們從沒討論過這個話題。」
「120剛抬走了,小姑娘你趕緊去,武警醫院。」
池開的臉冰冷,這個房間里一點他的氣息也沒有,我有點後悔來了這裏,我覺得池開的靈魂還在小區門口,在夏天的江南大道上一點一點升在空氣中,他望住過我望住過大壯,然後我沿著江南大道奔赴他的肉體,我什麼也沒有留住。
很久我的咖啡也沒有來,店裡又不能抽煙,我握著手機,不知道應該先說些什麼,恍惚間我以為我的任務是要打破沉默,差點兒就要再提一提那首《阿楚姑娘》。還好她先開口了,她問池開是怎麼死的。
回家我開始整理行李。池開的大部分東西我寄給了阿田,那隻胸前掛著四葉草的布偶兔子我還是帶走,池開有一次提過,它能保佑我好運,我想我接下來的人生中,可能真的需要好運,畢竟都是全新的路。死亡沒能讓愛情永恆,我在衚衕里徘徊了半天,才發現對面有門。這對我是好事嗎?我不知道。我在讀那兩頁紙的時候,知道我可以往前走了,也知道我失去的太多了。
一頭扎進工作,承擔著工作中間的一環,每天被前後兩個人催,互聯網公司名不虛傳,晚上七八點小組裡基本還沒有人有下班的意思。小組裡大家都待我挺好,大概小主已經拜託過大家關照。
那位中年大叔把我送到了醫院。我到的時候,池開已經進手術室了。手術等候區在二樓,我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到處都是茫然又疲憊的臉。世界上最公平的地方應該就是醫院了吧,再精確一點,就是集中在這個手術等候區,豪賭,赤手空拳地賭,誰的命運都不在自己手上。一個小時之後,阿田和她男朋友小主也來了,他們一人一邊坐在我旁邊,小主常常站起來,站在我們對面靠著欄杆抽煙,他和那些抽煙的男人混在一起,表情疲倦又冷靜。
加點鹽
我聽到一些七嘴八舌的聲音說心臟病,我知道完蛋了。我拖住大叔問他人呢,人現在在哪裡?我說我是他女朋友。
兩頁紙很快就讀完了。你知道嗎?像是走在死胡同里的人,她發現前面從來都是有一扇門,只是那扇門長得太像一堵牆了。但是當它是門的時候,也意味著你花費在這個衚衕里所有的時間都是白費了。
把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