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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什庫爾乾的夜

塔什庫爾乾的夜

作者:馬洪湉
「其它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真好看。」達尼亞爾看著唐椒的眼睛。
「沒錯,也有人與內地女孩相愛,並一同回到塔縣生活。」
「現在就要走嗎?」男主人馬代蘇急忙站起身:「不如留下來吃午飯吧,稍後我和達尼亞爾宰一頭羊。」
「我也喜歡你。」達尼亞爾說。
說得興奮的唐椒話畢,而達尼亞爾卻久久地沉默不語,隨後露出完全沒有聽懂的愧疚和歉意。
停下了車,嚮導帶著攝製組走向旁邊的一戶院子里。上午的太陽明媚而熱烈,將這片高原和雪山照耀得格外溫暖。
唐椒忍著躁動不安的心跳,坐起了身。
一壺溫的青稞酒被兩個人分完,兩個人的談天也從塔吉克族的音樂聊到了北京的氣候。達尼亞爾被唐椒的描述所吸引,痴痴地帶著嚮往的神情發出感慨:「我還沒有去過內地。」
「內地女孩也一起來到塔縣定居?」
皮膚黝黑的巴基斯坦男孩走過來添茶,即便不懂中文,但還是帶著友好的笑容為唐椒的杯子倒入滾燙澄澈的茶湯。
「你大學是在烏魯木齊讀的,畢業後為什麼不留在那裡呢?」
——這是一個絕對無關電影畫展、珠寶古董、全球變暖、平權思想、北歐歷史、城市沿革的情境,而是一個惠農政策、核桃採收、葡萄除蟲、月薪稅金的思維;這是一個在地圖上與北京緯度水平呈直線的邊陲城鎮,卻也是一座宛如平行世界般的時空。
「taw meri hex.」唐椒用指尖擦了淚。
「是的,但是他們現在正在鄉里吃羊,看樣子——」唐椒看了眼製片人最新發來的視頻,笑了:「這羊吃得醉人,他們已經唱歌跳舞樂不思蜀了。」
在過去的半個月里,唐椒和攝製組沿著塔克拉瑪干沙漠公路進入了塔里木盆地。周遭是漫野的黃沙,灌木叢和胡楊在沙漠間昂揚怒立,走出去幾百公里都仍是同樣一番景象,只有黃昏時那輪千年弦月才能分辨出晨鐘暮鼓。
「沒有嚇到你吧?」看著唐椒被親吻臉頰后失措的表情,達尼亞爾打趣道:「這是見面禮,其實本應該親吻嘴唇的。」
火鍋里的氂牛肉已經沸騰翻滾,上升到冷空氣中化為白茫茫的霧。
徑自推開了院子的圍欄,採摘下來的核桃擺在角落。嚮導敲開屋門,用維吾爾語熱絡地與塔吉克族男主人交談。等待的途中,唐椒轉頭看著院子里的石榴樹,陽光在樹葉上泛出溫暖的光澤。
兩隻嘴唇開始觸碰到一起,泛著雪山、冰川和鹽湖在陽光下的波光,帶著高旋在帕米爾上空翱翔的蒼鷹旋律,唱著雪野和山谷間游弋的狂野,越過5000公里的平原、盆地、丘陵、高原和沙漠,掠過宿命般不可言說的遺憾,穿過同一緯度的水平直線時空,鋪天蓋地地籠罩在兩個人身邊。
「家裡來客人啦?」看著唐椒等人的相貌,他用漢語輕輕地問候。
read.99csw•com對,基本都在塔縣。」
「怪不得之前也沒有接觸過塔吉克族。」
「例行戒嚴。」武警的嘴唇剛毅而英武。
「《西域三十六國》那個選題,回頭還是要再考慮考慮。」製片人似乎已經忘記先前為去紅旗拉普立下的豪言壯志,而被眼前鮮嫩厚重的氂牛肉所折服:「龜茲、疏勒、西夜、精絕、莎車、姑墨這些地方咱們都經過了,找機會走走天山以北的那些古城。都說『一帶一路』嘛,我們也得積極響應。」
主人們簇擁著攝製組走出院子,正午的陽光比剛剛還要明媚溫暖。遠山的積雪經年不化,在碧藍澄澈的天空下反射出耀人的光芒。
在牆角坐下后的唐椒開始慢慢喝著一壺溫的青稞酒,酒吧里播放著塔吉克的異域舞曲。興許是樣貌的原因,周遭幾桌的塔吉克族客人紛紛向獨自喝酒的唐椒投來目光。
「你想要什麼活動?」維吾爾族嚮導被酒精浸紅了臉頰。
「是啊,沿著塔克拉瑪干沙漠去了和田。」
「怎麼樣?」
「很標準。」達尼亞爾說完,身後突然響起眾人的招呼,他轉過頭看向唐椒:「我朋友在那裡,要不要去認識一下?」
達尼亞爾微微皺眉,后又笑了起來:「有些漢語我聽不懂,不過大概能明白什麼意思。」
昨晚唐椒並沒有睡好,高原反應在夜深人靜的午夜捲土重來。她看著軟體上3000多米海拔的數據,心跳在翻來覆去中似乎要躍出胸膛。但經過了一夜,此時的身體機理開始逐漸適應了這片高原。
同齡人間基本都曾離開過塔縣外出,或都就讀過雙語班學習,都能用漢語進行簡單對話。幾個小時的飲酒歡慶讓他們微醺,就像剛慶賀完好友婚姻之喜般興奮。牆壁上畫著巨大的老鷹圖騰,又一箱紅烏蘇搬上桌。青年們在煙草和酒精的味道中聊起了曼班提艾力家去年剛剛脫貧,或是伏妮塔家種的瑪咖被內地商人重金收走,也或是阿孜木在庫爾勒交了一個哈薩克族女朋友,抑或是亞力坤在伊犁打工下個月回家。
「本來是想要告訴你的。」達尼亞爾抓抓頭髮:「告別時太緊張,我說過我漢語不好。」
聽后心滿意足的嚮導鬥志昂揚地繼續高唱起維吾爾族民歌。整車人似乎都恢復了精氣神,似乎只要有熱瓦甫、薩塔爾和手鼓,就可以興高采烈地辦一場即興麥西萊普。
「距離上來說5000公里,不自駕的話需要從塔縣到喀什,從喀什經烏魯木齊到北京,但我也是才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北京的緯度——緯度是什麼意思你懂吧?」
「很喜歡,像是走過了一場朝聖之路。非常喜歡古絲綢之路的歷史,我們甚至想克服困難專門做一個《西域三十六國》的專題,而和田就佔有于闐、皮山、渠勒、精絕和戎盧。我回北京后準備重新了解一下西漢的西域都護https://read.99csw.com府,有朝一日希望能將這片區域的歷史整理出來。」
「這也是見面禮嗎?」唐椒笑著抬頭,眼睛中已有閃耀跳躍的淚光。
「我們新疆是不是個好地方?」
「我們民族的人口太少啦,總數加起來都不到五萬人。」
「我就說天氣太冷啦,跟內地朋友進來討碗奶茶喝。」嚮導笑著,端起碗將奶茶一飲而盡:「好喝啊夏伊達,再來一碗。」
「當年你在這當兵的時候,估計肯定有個美麗又有風情的姑娘走進你心裏了吧?」
高原的晚風在窗外盤旋,唐椒突然緩過了神,也清醒地明白了這一切。
火鍋的湯汁已經失去原本滾燙的活力,氂牛肉也早已不見蹤影。唐椒夾起一片厚實的馬鈴薯,在高原的氤氳霧氣中吞入口中。
「不到五萬?」唐椒驚訝道:「都在塔縣嗎?」
在啤酒微妙的威力下,就連氂牛火鍋都閃現出動人的溫暖。飢餓感充盈了唐椒的大腦,驅散了高原反應后的頭暈耳鳴。當她再次緩過神的時候,發現攝製組早已酒過三巡,在寒冷的邊陲餐館里說起了不著邊際的玩笑話。
「已經很麻煩了。」製片人擺了擺手:「多謝今天的款待。」
「歡迎到首都做客。」唐椒發出邀約。
昏暗的光線灑向男人,在他深邃的輪廓上投射的陰影有著宛如黑洞般的吸引力。
「不,這次不是見面禮。」達尼亞爾說。

「我們塔吉克族基本都生活在塔什庫爾干,如果出去了最終也要回到塔什庫爾干。」
青稞酒將唐椒的臉頰浸染出一種動人的光彩。在五穀發酵后的餘韻中,旋律流暢得像是從北京到塔什庫爾乾的直線距離,還有血液里開始沸騰后註定不可得的宿命魅力。
攝製組轉身與主人們告別,達尼亞爾微笑著站在父親身旁,向唐椒揮了揮手。

唐椒看著通行證,目的地寫著「塔什庫爾乾和紅旗拉普口岸」。從沿著喀喇崑崙公路登上塔縣,再經過百公里就可以登上紅旗拉普口岸國門,從那裡出境便是巴基斯坦。
「唐編導,《冰山上的來客》講的就是帕米爾高原的塔吉克族哦。」嚮導邊開車邊回頭不時與唐椒聊天:「紅得好像燃燒的火,它象徵著純潔的友誼和愛情。」
「確實。」達尼亞爾笑了:「塔縣有些塔吉克去過北京發展。」
「比如異域風情的姑娘?眼睛大大的,水汪汪地看著你。當年王洛賓來新疆都要為這裏的姑娘所征服——『她那活潑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說話間,製片人已經唱起了民歌。
反應過來后,達尼亞爾大笑了起來:「來塔縣之前,你九_九_藏_書去了塔里木對吧?」
「那種眼神一輩子也忘不了啊。」在酒精的作用下,嚮導似是陷入往事笑了起來。
男孩是此家中獨子,名叫達尼亞爾·馬代蘇。從初中起就讀了雙語班,后考上烏魯木齊的大學,畢業后回到塔縣工作。今早天亮后結束了昨晚的夜班值守,正在例行補覺時被姑姑叫醒。
「確實,新疆是個好地方。」
星光下,高原的風寂靜而清涼。兩車人在夜幕中兜兜轉轉,終於趕在晚霞消失前聚集到了氂牛肉火鍋店。
「太遺憾了。」嚮導一臉惋惜:「除了羊羔子外,今晚還有鷹舞。」
整屋人開始在嚮導的翻譯下聊起了天,從塔吉克族的樂器、服飾、部落圖騰和婚喪嫁娶一直聊到了政府給予塔吉克農民們的好政策。餐廳中電視隱隱播放著中央電視台的新聞頻道,製片人甚至已經開始向女主人請教起塔吉克族帽子上的繁複工藝。
「我不喜歡和田,風沙太大了。」達尼亞爾說。
「北京的緯度和塔什庫爾乾的緯度相近,從地圖上以這兩點連線,這條直線基本上是水平的。」唐椒在手機相冊上示意:「看,這樣想是不是就近了許多?」
陌生的語言讓唐椒聽得不明所以,達尼亞爾的翻譯和用漢語交流的不時提醒下,唐椒勉強跟得上大家的進度並融入這個邊陲的情境。達尼亞爾興緻勃勃地與大家歡笑交談,偶爾大聲發出驚訝般的歡呼,唐椒久久地看著他琥珀色的雙眼。
在唐椒的解釋下,達尼亞爾點點頭。
「等他們回來就走。」她回答。
沙發和床都留給了客人,而主人們則搬來椅子坐在一旁。看著主人們熱情的招待,唐椒冷著手將熱氣騰騰的奶茶飲下肚。
「別笑我。」達尼亞爾察覺到了唐椒的視線,羞赧得不知所措:「我的漢語講得不好。」
在確定了經過慕士塔格峰的返程計劃后,製片人似乎全然忘卻無法登上紅旗拉普國門的遺憾。次日一早,當陽光剛剛籠罩雪山、冰川和鹽湖,攝製組就已經整裝待發。
車開始在顛簸的土路行駛,嚮導和製片人甚至開始唱起了《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傍晚前攝製組在塔縣七十公裡外的絲綢古道拍攝了落日後回到縣城,嚮導聯繫好提孜那甫鄉的戰友后,打算晚上鄉里吃羊。暈車的唐椒聽得頭痛,急忙申請今晚留在縣城等大部隊歸來。
唐椒看著達尼亞爾的側臉,睫毛在深邃的眼眶上閃動,白色的臉頰皮膚因久居高原而浸染上淡淡的紅色,而琥珀色的眼珠像是塔里木河畔的玉石一樣。
嚮導已經開始為攝製組和男主人馬代蘇翻譯起製片人提問的「塔吉克族歷史沿革以及歐羅巴人種血統」的問題,聊起了他們信仰遜尼派還是什葉派。達尼亞爾搬著椅子坐在唐椒的左邊,熱烈甚至有些嘈雜的環境中,唐椒和他用漢語聊起了天。
溫酒在喉嚨里留下辛辣而興奮的餘韻。正九九藏書斟完第二口時,一隻手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就在這時,唐椒右側的門打開了,一個年輕的塔吉克族青年走了出來。
「北京,從來都沒有敢想過。」達尼亞爾長長嘆出一口氣:「很遠吧?」
打開手機看到製片人傳送來的視頻照片,熱氣騰騰的全羊已經烤好,盛裝的塔吉克族男女正吹著納依唱歌跳舞。
朋友們打著哈欠依次告別,準備天亮開車回鄉。相識的酒吧老闆輕鬆地把鑰匙放在吧台,而唐椒得知了被昇平歌舞和威猛酒精擊敗的製片人已在提孜那普呼呼睡去。
「你上午說過,大部分出去的塔吉克還是會選擇回到塔縣。」
「不說這個了,明天帶你們去喝當地的瑪咖酒,帕米爾瑪咖可真是個好東西。」
達尼亞爾告訴唐椒下午他和朋友開車從鄉里來到塔縣參加同學的婚禮,唐椒聽得生趣:「那中午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來?」
送別了下鄉的攝製組車輛后,暈車藥後遺症讓唐椒在酒店中昏昏睡去。再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泛出夜幕下的晚霞色彩。
唐椒被這突如其來的歌聲逗得笑了出來:「我知道,阿米爾和古蘭丹姆。」
「吃完肉可謂是熱身,總要有些活動才不枉此行嘛。」
「我沒有問題,可你們明天就要離開了吧?」
「不,講得很好。」唐椒笑了。
「來。」達尼亞爾將一杯酒遞給唐椒。
酒吧里只剩下兩個人,達尼亞爾又打開一瓶酒。
「上學?」
深秋夜晚十點,塔什庫爾乾的夜幕剛剛降臨。傍晚時登上帕米爾高原的不良反應持續而劇烈,唐椒靠著牆擺弄著採訪稿。幾個小時前,他們沿著喀喇崑崙公路經過疏附、烏帕、托海和布倫口,隨著海拔計數的不斷攀升,終於趕在天黑前抵達這座邊境小鎮。夜晚靜謐的塔什庫爾干,守望著連接吉爾吉斯斯坦和阿富汗的國境線。
「taw meri hex.」達尼亞爾看著唐椒的眼睛:「很高興認識你。」
眼前綿延龐大的雪山和冰川終於開始變成一排排整齊的房屋院落,牆壁都被漆上明亮的紅和黃色,每家每戶上的小國旗在被積雪覆蓋的山峰和藍天下無比激昂鮮艷。
這是唐椒第一次踏進塔吉克族家中做客。床上鋪滿了塔吉克族花紋的毛毯,色彩在窗外陽光的照耀下濃郁而鮮艷。刺繡的壁挂圖案繁冗熱烈,像是圖騰般守護著高原上的馴鷹民族。
被熱情邀請在沙發上落座后,女主人端上來一壺奶茶,依次倒在了攝製組每人面前的碗中。唐椒聽不懂塔吉克語,面對這樣的熱情有些不適應。她碰了碰身旁的維吾爾族嚮導:「這樣不請自來會不會不太禮貌?剛剛您是怎麼跟他們說的?」
克服了獨自傍晚醒來的孤寂感,吃完抓飯後的唐椒走上塔縣街頭。
「到了帕米爾高原,不吃氂牛肉就可惜了。」維吾爾族嚮導笑吟吟地用筷子夾起一塊:「唐編導,來試試?」
九-九-藏-書米爾高原的風像是蒼鷹般嗚咽盤旋,很快今年的第一場雪就要來了。
唐椒點了點頭。
「taw meri hex.」唐椒跟著讀了一遍:「標準嗎?」
看著門口「Long Live PAK-CHINA Friendship」的英文招牌,唐椒走進了這家位於中巴友誼路的酒吧。
「上學的也有,但大部分還是做生意,可這個總數也仍然很少。」
昏暗的光線下,異域舞曲又切換了一首,而酒吧不知覺間已經只剩下這個熱鬧的角落。輪廓深邃體態豐腴的塔吉克族女孩們親吻著唐椒的臉頰,男孩子們則站起身歡唱起民歌。
唐椒沒有動,而是看向了窗外。身旁的玻璃櫥窗在高寒的夜晚凝結出冷霜,細密的水珠附著在「中巴友誼萬古長青」的招牌上。
縣城中心的觀光酒店門口停著幾輛旅遊團的大巴車,內地的口音讓唐椒親切不少。霓虹燈招牌在夜晚的高原小鎮閃耀著,商鋪偶爾傳來的港台舞曲在冷冽的風中飄蕩。
「紅旗拉普上不去?為什麼?」手中攥著通行證,製片人在寒冷的夜風中張大了嘴。
「我也是複員軍人,以前是武警三十六連……」
來吃氂牛肉之前,在複員軍人維吾爾族嚮導的帶領下,攝製組專門繞路經過了邊防局,準備打聽次日赴紅旗拉普的路線。靜謐的塔縣深沉而蒼涼,忠誠地守衛著這片廣袤的邊陲大地。門口的國旗下,年輕的武警禮貌地對攝製組搖了搖頭。
在消耗完一整壺奶茶和十幾枚包爾沙克后,製片人滿足地站起身準備告別。
「這輩子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塔縣。」製片人補充道。
還未等維吾爾族嚮導說完,武警稚嫩的面孔上出現了一絲浮動:「開通要等四五天吧,明天是肯定不行的。」
「taw meri hex.」唐椒舉杯。
還沒等唐椒準確認出面前這雙琥珀色眼睛,男孩輕輕笑了出來:「果然是你。」
「來都來了,雖然去不了紅旗拉普,但明天在塔縣轉轉也是好的。」維吾爾族嚮導的國語雖然不標準,但此時散發著寬慰人心的魔力。高原反應緩解了不少,隔著火鍋氤氳的霧氣,攝影師率先拿起了筷子。
「當然,塔吉克族結婚後還是要回來生活的。」
結束了在塔里木沙漠的拍攝后,製片人決定完成前往帕米爾高原的夙願。早在還在位於塔里木的城市中時,就已經聯繫好邊防支隊司令部,拿到了蓋著邊防局紅章的《邊境通行證》。
「明天什麼時候走?」他問。
「原來如此。」唐椒點了點頭,用食指敲了敲面前的酒杯:「還要喝一些嗎?」
「老闆。」製片人轉過頭招呼著,卻見戴著頭巾正在吧台的老闆娘,便低聲請求嚮導翻譯:「克里木,讓他們來上一箱紅烏蘇,今天我開車。」
「那你也可以教我塔吉克語。」唐椒收回手機:「就比如,『高興』的狀態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