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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這件事,我們都很業餘

犯罪這件事,我們都很業餘

作者:魏思孝
我欠了木頭一千,欠了朱力一千。他們湊了兩千塊把我從警察手裡弄出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出來后,他們都沒提錢的事,相反還給我安排了接風洗塵的酒。他們在觀賞我,想知道我在裏面的情況,有沒有被人打。
結賬后,蘇文斌來到路對面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盒煙,經過旅館門口他把頭往裡探了探。那女的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沒有發現有人在看她的大腿。蘇文斌走進去,問還有房間嗎。女的從沙發上下來說,還有,幾個人住。蘇文斌說,不住。女的說,那你想幹啥。蘇文斌笑了起來說,我看你挺面熟的。女的盯著蘇文斌看,你想幹什麼。蘇文斌說,不幹什麼。女的說,你到底住不住。蘇文斌說,不住。女的說,那你進來幹什麼。蘇文斌指著對面的大排檔說,我剛才在那裡吃飯,剛好能看見你躺在沙發上,但是看不見你長得什麼樣,只能看見你的大腿,然後我就走過來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你不會生氣吧。女的打量著蘇文斌,表情變得兇惡,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蘇文斌說,沒什麼,不吐不快。
半年前,王東和孟麗大學畢業從外地回來,一起在道庄租了套房子。王東和家裡人說是為了複習公務員考試。住在一起后,慢慢的兩個人的交往出現問題,大而化之來講就是性格不合,經常吵架和悶氣。愛情似乎不是想象中的樣子,對於他們的處境我深有同感,他們正處於一個相對來講非常尷尬的時期,愛情在他們心目中並不神秘,但卻還抱有一絲的幻想。再過幾年等到談婚論嫁之時,就可以相互容忍彼此的缺點,在被窩裡放個臭屁並強迫對方聞,也未嘗不是愛情的標準。從根本來講,只要他們再忍耐那麼幾年,一切都將明朗起來。
我們坐到凌晨,也沒見表弟的女友回來。我起身時發現自己的腰部有點腫,可能是在潮濕小黑屋的地面上躺的時間過長所致。我捂著腎髒的位置艱難走了幾步,疼得我不得不仰起頭。然後我就看到一隻破爛的洋娃娃掛在樹梢上,衝著我露出微笑。
魚不是一般的難吃,蘇文斌吃了幾口后就不打算再動一下。蛤蜊雖然小了點,但味道還算鮮。蘇文斌靠在椅子上喝著冰啤,想找個人說話。喝光一瓶酒,他對這個世界重新有了好感。世界變得不真實起來,腳下的土地變得鬆軟。
路對面也有幾家大排檔,人已經走空了,廚師和服務員圍坐在一起打撲克。有家小旅館亮著燈,透過玻璃能看到一個女的躺在沙發上。那女的穿著短裙,由於躺著大腿顯得有點粗。蘇文斌盯著看了會,那女的也沒有改變睡姿。蘇文斌想近一步看清那女的長相,可是由於躺著的緣故,臉部和地面幾乎平行,只瞧見下巴。蘇文斌假裝松皮帶,站起來往那邊張望了一下,還是沒能看清楚。
王東做過一個實驗,把西瓜放在地上,從五樓扔下一塊磚頭正中西瓜。西瓜分成許多塊,紅色的果肉噴濺到幾米遠的地方。磚頭沒有鐵板硬,人的頭骨比西瓜要硬,相互抵消,李明死時的頭部和西瓜大致相同,眼珠飛濺而出。
前台的服務員說晚餐已經結束,蘇文斌看著貨物架上的方便麵和麵包,沒有一點食慾。他走出酒店一時不知道去哪裡,便又回到前台問服務員,附近有什麼吃飯的地方。服務員想了想說,步行街上有很多吃飯的地方。但是這天晚上他並沒有去步行街,計程車經過健康街的時候,他看到路邊有很多大排檔,立刻對司機說,就在這裏停。
一輛城管執法車在旅館前面停下,車上下來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男的,然後一個女的跟著走下來。兩個人走進旅館,先前躺在沙發上的姑娘慌忙站起來,並用手往下拽了拽短裙。女的在前面帶路,男的和一起進來的女的上了樓。
在來這之前,蘇文斌就聽聞此地民風彪悍,一言不合九-九-藏-書便大打出手,身中數刀或者丟掉性命的大有人在。他有點後悔在這個地方下車。蘇文斌又喝了一杯酒,他的動作變得不自然,好像有個攝像機在角落裡對準他,他的四肢處在隨時應戰的狀態中,沒過多久他感到累,想念起酒店的那張床。通過眼睛的餘光,蘇文斌發現姑娘不見了,先前坐的椅子空了。
他們根據酒店的監控來到計程車公司,在等待的時間里。王東說,我今天見到孟麗了,也沒怎麼了,你知道我以為她失蹤了,今天總算讓我碰上了,原來她一直住在道庄小區。章小強問,然後呢。王東剛要開口說,然後發現章小強衣服上的警察編號和在孟麗住處制服的編號是一樣的。王東說,沒什麼,就是挺意外的。
後來木頭的表弟來了,說他欠了別人一千五百塊錢問木頭有沒有錢。我們笑了起來,我說我剛從派出所出來。表弟問我怎麼了,我沒說話。木頭說,嫖娼。表弟說,你怎麼不告訴我,我知道一個特別安全的地方。木頭說,你去過嗎。表弟說,我女朋友就在裏面上班。表弟看著我們說,你們別不信,她雖然是小姐但我們在一起是真感情。我說,你今年多大。表弟說,十八。我說你這麼小就這麼敢玩,我和你喝一杯。木頭問表弟你的性病好了沒。表弟說早就好了尖銳濕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表弟把手伸出來給我們瞧,有幾個肉|球長在虎口的位置。表弟又問木頭,你到底有沒有錢,我真的是需要錢,你要是有的話就趕緊給我。木頭問,你幹什麼欠人家錢。表弟低下頭沒說話。木頭說,你不說我怎麼給你。表弟說,前段時間我女朋友懷孕了。我說,孩子是不是你的啊。表弟說,當然是我的,不然能是誰的。我說,這可不好說。表弟說,她雖然是小姐,但是接客的時候都是帶套的,只有和我做的時候不戴套。木頭說,我沒錢。他指著我說,你跟他要,他欠我一千多塊錢呢。表弟看了我一眼說,人家剛出來我怎麼好意思要。我說,你怎麼不跟你女朋友要。表弟說,我這他媽還是男人嘛,多不合適。我說,真愛的兩個人不要這麼見外。表弟說,你說的也對啊,我這就給她打電話。一直沒打通。表弟說,可能正在接客,我一會過去找她,你們要不要去。話音剛落幾個人衝過來把表弟摁倒在地,小|逼樣的,昨晚吃飯沒給錢,今天還敢過來吃。
一個光著膀子的小夥子過來問他吃什麼,蘇文斌讓他把菜單拿過來。小夥子說,沒有菜單,菜都在桌子上,你自己過去點。家常菜裝在一個個塑料袋上,在桌面上排成一列,燈光有點暗,必須要低頭才能看清楚。廚師坐在椅子上抽著煙。蘇文斌問,有沒有特色菜。廚師說,菜都在這裏,你自己看。蘇文斌問,有沒有魚。廚師說,十塊錢兩條。蘇文斌說,魚怎麼做。紅燒,廚師指著附近一張桌子上吃得只剩下魚骨的盤子,就是那樣的。蘇文斌說,燉兩條魚,多放點湯。廚師說,紅燒,沒有燉的。蘇文斌說,不是活魚現做嗎。不是,廚師說,都是炸好了再紅燒。
旁邊的三個男的離開座位跑了出去。光膀子的小伙提著酒瓶子說,他們沒結賬。廚師拿著菜刀跟在後面。過了一會,小伙和廚師氣喘吁吁的回來,嘴裏罵著,我早晚砍死這幫逼養的。蘇文斌問,沒追上。廚師說,跑得太快了。蘇文斌說,他們欠了多少錢。不到一百塊錢,廚師說,連這點錢都沒有,怎麼不去死呢。
一共三個人,暫且叫做,甲乙丙。甲欠乙五百塊錢,乙欠丙一千塊錢,丙又欠甲一千五百塊錢。乙向甲要錢,甲向丙要錢,丙又向乙要錢。甲讓乙給丙一千塊錢,這樣丙就可以給甲一千,甲就有錢還欠乙的五百塊錢。乙不同意,他欠丙的錢是他的事,非要甲先把五百塊錢還給他。甲沒有辦法只好向丙要一千五百塊錢,丙也沒有錢就向乙要一read.99csw.com千塊錢。也就是說三個人都沒有錢,還互相欠著彼此的錢,誰也不想還。
這天晚上王東坐在沙發上由李明想到人世無常,又想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死掉。死沒什麼,想起自己還是處|男,他心有不甘站起來坐到孟麗身邊,舉起酒瓶敬酒。孟麗爽快地將酒喝光,幾滴酒順著她的脖子流進胸部。
文化局在人民路上,王東出門騎著電動車往東走。在人民路和步行街的交叉口等紅燈時,他看見對面有個熟悉的人影沿著綠化帶拐到步行街上。王東想大聲喊一下,但是又不太確定,只是張了一下嘴巴。紅燈變綠,他繼續向前走。走了沒幾步,王東還是拐了個方向。孟麗從超市裡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和一份早報。王東騎著電動車跟在後面,走進了道庄小區。
醒來時外面已經黑透,房間里沒有一絲的光亮,眼睛適應了幾秒鐘才隱約看到點東西,蘇文斌把手往旁邊一伸,空空的。有那麼一會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沖澡后,他把頭髮擦乾淨,對鏡子中的自己充滿好感。他看了下手機,十點多。蘇文斌穿好衣服出門,電梯打開,一對男女從裏面走出來。女的披肩發,穿著類似旗袍的長裙,屁股扭來扭去。蘇文斌對年輕女性缺乏了解,除了身材和容貌,其他的一概不知。結婚之後他以為對女人的了解更加深刻,如今看來是越來越不了解。
天快黑時火車到站,蘇文斌提著黑色的包下車。出站口圍著很多接站的人,他側身擠過去,來到乘坐計程車的區域,前面有十幾個人在等候。蘇文斌坐上了車,把入住的酒店告訴司機,幾分鐘後車在酒店門口停下。手續辦妥后,蘇文斌來到房間里,拿出手機給老婆發了條信息,已到酒店。

1、王東

蘇文斌歪頭看了眼坐在中間的姑娘,她低著頭,長發遮擋住臉。他等著姑娘能抬起頭目光交匯一起,等了幾秒鐘也沒見她抬起頭。蘇文斌有點著急,突然三個男的當中一個對著他說,操你媽逼的,你看什麼看。蘇文斌看著那個男的,沒有說話,同時一隻手開始找尋桌子底下的空酒瓶。另一個男的及時把那男的攔住,你裝什麼逼,趕緊還錢。那男的說,我沒有錢。又回到剛才無休止的爭論中。
李明的班主任是個女的,不知道是出於好奇心還是不相信人已經死了,上前掀開了那塊破布,然後蹲在一邊嘔吐不止,途中還失聲大哭,幾天之後才重新在學校中出現。據傳言,當時班主任已有幾個月的身孕,目睹了李明的死相后,肚子里的胎兒就流掉了。也可以說,這次事故並不是死了李明自己,老師肚子里的胎兒理應包括在內。
不是什麼大事。昨晚我們三個在夜間大排檔喝酒,木頭提議去找小姐。但他的身上只有三百塊錢。結了酒賬后大約有兩百左右,也就是說每個人七十塊錢。一百塊錢以下的小姐據他所知只有火車站附近的旅館一條街有,再也沒有比這更實惠的。去的路上我們經過成人用品店,買了最低廉的壯陽水。來到旅館他倆以藥水尚未起作用為由讓我先挑,我挑了個皮膚黝黑身材略瘦的姑娘。
蘇文斌告別馬文後,順著健康街往酒店的方向走,路經一個亮著紅燈的按摩店,他不經意瞟了一眼,發現在大排檔和三個男的坐一起的姑娘在店裡坐著。柔和的燈光照過來,姑娘捧著一本書在看。蘇文斌走進去問,你認識我嗎。姑娘說,不認識。蘇文斌說,不記得也沒關係,你在這裏幹什麼呢。姑娘問,需不需要按摩。蘇文斌問,多少錢。姑娘說,價錢不一樣有三百多的有六百多的。蘇文斌說,那就三百多的。在進房間的路上蘇文斌用手摸了下姑娘的屁股,她沒有任何的反應。也許如此,後來蘇文斌的狀態有點不好,面前總有一塊鏡子,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嘴臉,就算閉上眼睛也無濟於事。
九_九_藏_書按摩房裡只有兩個服務員,一個是為他服務的姑娘。大概你們也看出來了,也是木頭表弟的女友。另外一個服務員是這個姑娘的表姐,她當時沒在店裡,正和一個城管隊員在馬文的旅館里開房。這蘇文斌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他只見過背影的城管隊員和他能產生關聯。表姐由於睡眠不足在和城管交媾的過程中睡著了。城管發現表姐睡著了,認為這次白乾了,要重新再干一次。表姐不同意,兩個人吵了起來。最後表姐摔門離開。城管給派出所打了舉報電話。十幾分鐘后,正在按摩店接受服務的蘇文斌被抓。
王東在大學的最後一年認識了孟麗,並在確立關係后的一段時間里,紛紛感慨這就是所謂的緣分。這的確是命中注定,從出生到二十歲的相識,不論這兩個人在二十年間的生活軌跡如何的曲折和浮夸,終究交匯在一起。二十年中雙方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決定都會使兩個人永生不得相見。
在王東試著脫孟麗衣服的時候,王東的領導打來電話,問他到了派出所沒有。王東掛掉電話,發現孟麗正盯著自己的下面看。孟麗說,你變了。王東問,怎麼變了。孟麗說,比以前大了。王東繼續孟麗的衣服,遭到她竭力反抗。孟麗問,你知道強|奸會判多少年嗎。王東順著孟麗的目光望去,竟然有身警察制服掛在牆上,羞澀不失威嚴。

2、蘇文斌

王東表現出客人應有的樣子,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孟麗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王東很不客氣地一飲而盡,並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許久不見,孟麗像是犯錯,就這麼站著,這令王東逐漸恢復了優越感,開始放心端詳其身體,還是老樣子,可又是那麼的新鮮。王東抓住孟麗,把她摁倒在床上。王東掙扎了幾下后,感覺到疲憊不堪,就盯著孟麗看。王東說,打電話你也不接。說完,開始掉起眼淚。孟麗把手鬆開,王東把頭埋在被子里,整個身體顫抖起來。孟麗說,我剛換的新床單。王東起身將孟麗摁倒在床上,這次沒有遭遇到反抗。
旁邊的一桌在爭吵,蘇文斌歪過頭髮現一個姑娘也在看他。姑娘坐在那些人裏面,一言不發只是盯著蘇文斌看,其他的人伸著脖子在相互爭論。蘇文斌被姑娘的眼神嚇了一跳,慌忙收回目光,他喝下一口酒,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不過他仍豎起耳朵,那些人還在爭吵,逐漸他聽出了個大概。

3、章小強

第二天市文化局的王東聯繫不上蘇文斌,然後給蘇文斌的單位打電話。他們告知王東,蘇文斌在昨天已經到了張店。文化節馬上就要開幕,可是人找不到了。王東去報警,然後跟隨警察來到火車站,火車站車站口的錄像畫面中蘇文斌提著一個黑色的包,一個人出站,並上了一輛車租車。根據計程車的車牌號,王東和警察來到蘇文斌入住的酒店。酒店的前台說,這個名叫蘇文斌的客人的確住在這裏,但是他昨天晚上出去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根據酒店門口的監控錄像,警察找到計程車司機。司機說這個叫蘇文斌的人本來要去步行街,但是在健康街就下了車。
我被帶上車發現朱力和木頭並沒在車上,後來我才知道警察檢查時他倆一起去街口的超市買飲料,躲過一劫。
王東找到章小強說明情況,然後兩個人來到火車站,發現昨天下午六點左右蘇文斌提著黑包走出出站口。酒店的服務生打開房間,沒有人,服務生說蘇文斌只交了一天的房費,十二點之前就要打掃房間退房。王東和章小強來到房間,蘇文斌的行李還在。打開包,裏面有如下物品,一塊手巾,幾本書,一個黑皮本子,牙膏和牙刷,三件衣服。
鋼板是直接插入了李明的頭部,還是將其頭部一分為二,不得而知。當王東從悲痛中走出之後,想得最多的便是這個問題,他甚至還特地去工地看了一眼,沒有得到更多九*九*藏*書的線索,工人們對這次事故避而不談。
晚上章小強和王東來到健康街的小旅館。章小強問馬文,蘇文斌後來去了什麼地方。馬文說,我不知道,我要知道的話早就喊人砍死這個屌操的玩意了。

5、結尾

表弟和我們一行來到按摩房,發現店門緊閉。我們坐在台階上抽著煙等了會,晚風吹拂,還挺舒服的,只不過身上沒有錢坐在這裡有點底氣不足。我問表弟,你到底是真喜歡她還是假的。表弟說,當然是真喜歡。我說,那你還讓她當小姐,干點別的多好。表弟說,你知道這個按摩店是誰開的嗎。我問,是誰。表弟說,是她爸她媽開的,裏面另外一個服務員是她的表姐。我說,這他媽的算怎麼回事。表弟說,我要是有錢的話。他說到一半,低下頭沒再繼續說。
是孟麗提出要搬走的,她在網上找租房信息。很快王東先她一步搬走,孟麗一直沒搬,又在這裏住到現在。王東把電動車停在樓上,猶豫要不要上去,他點上一根煙來回走,想起和孟麗同居時的畫面。
大學畢業后,王東通過公開招聘成為市文化局的工作人員。對於這份工作,他沒什麼熱情,年紀輕輕進入事業單位,整日受一幫老頭的差遣,十年後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王東和蘇文斌沒見過面,但已經背地裡罵過他的全家老小,而且不止一遍。搞不明白這個蘇文斌為何要提前一天來到,而且沒有通知任何人,也不入住主辦單位安排的酒店。王東端詳著照片中的蘇文斌,單眼皮頭髮不長,一個白凈的文弱書生,看不出已經四十多歲。王東把照片放進公文包里,騎上電動車去派出所。在去派出所的路上,發生了一件事。
晚上在小黑屋裡睡不著。我同屋一個叫蘇文斌的傢伙攀談起來。蘇文斌問我叫什麼。我說叫趙飛。我問他叫什麼,他說是蘇文斌。大概和我一樣都是化名。我問蘇文斌,什麼時候有人來接你。他根本沒通知任何人。我問他怎麼進來的,他想了想沒說。坦誠相見,我就把在火車站旅館的事和他說了。蘇文斌說,我都沒來得及脫掉褲子。我不相信他說的。我看她是個小姑娘就沒下手,蘇文斌說,她脫掉上衣在我的臉上蹭了兩下。我替他感到委屈,我說你這不算是嫖吧。蘇文斌說,我也是這麼和警察說的,可你猜他怎麼說。除了你老婆和你媽誰沒事把乳|房放在你的臉上。
她走在前面領著我來到地下室一間隔板的小房間,裏面只有一個床墊,脫掉鞋子后她自然地背對我脫掉衣服,我看到她的身體,除了屁股之外其他部位沒有一絲贅肉,稱得上美觀大方。她拿出避孕套讓我套上,一切都很自然。我們先後採用了女上位男上位側卧式,當進行到老漢推車時門被人一腳踹開,我和姑娘一起抬頭。外面大塊的黑暗瞬間將屋內的燈光吸收。
孟麗說,你把窗帘關上。
章小強問,這個蘇文斌是幹什麼的。王東說,北京出版公司的。章小強說,你們領導幹嘛這麼著急。王東說,領導寫了本破書,想巴結這個逼。章小強隨即說,我還以為他是什麼領導幹部呢。王東問,你說他能跑到哪裡去。章小強說,這怎麼說,可能被殺了,或者掉下水道出不來了。王東說,不會真死了吧。章小強說,誰他媽的知道,說不準的。王東說,咱這地方治安沒這麼差吧。章小強說,狗屁,整天都有人被砍,你是在辦公室待著不知道,就前幾天步行街一個人被砍了四十多刀,死了,和他一起的胳膊砍斷了,躲在垃圾桶才留下條命。王東問,為什麼這樣。章小強說,屁大點事。王東問,人抓住了嗎。章小強說,第二天就逮住了,死刑,沒跑。王東收拾好蘇文斌的行李,走出房間。章小強說,也有可能他啥事也沒有,不知道跑那裡去了,來這裏找自己的情人也說不準,對了,他結婚了沒有。王東說,有老婆。那肯定是和小三約會,https://read.99csw.com章小強說,你不用擔心。王東說,那也不用把手機關了,就不怕老婆懷疑。章小強說,你說的也對,別想了,找不到就算了,這年頭找不見的人多了去了,前幾天我們找到一個失蹤了十年的女的,你猜她去哪裡了。死了。十年前的晚上開車在回家的路上,車胎爆胎側翻,剛好路邊有口枯井,連人帶車掉井裡了。路邊長滿了野草,誰能看見這口井,這不前幾天公路施工,才發現枯井裡有輛車還有個女的。
之所以講李明,是因為他在王東和孟麗的交往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方。如果沒有李明的死,王東和孟麗不會初次見面便有不合常理的親密舉動。回到章小強生日的那晚,在糖果KTV灰暗的包房裡。王東和章小強抱頭痛哭完畢之後,兩個人依偎在沙發上將一瓶酒喝光,然後相視一笑,邀請對方一起去廁所。出包房的時候,王東注意到孟麗正站在房間的中央唱歌。他看著孟麗渾圓的身體,下體砰地立起來。
讀高中,大家都是住校生,一個月只能回一次家。平時出校門要經過班主任系主任和副校長的簽字,李明請假說要出去配眼鏡,臨走前章小強和王東還要求他回來的時候帶份漢堡。他們兩個知道李明根本沒去配眼鏡,而是去見一個女網友。見完網友在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個正在施工的高層建築,一塊鐵板從高空墜落,打在李明的頭上。圍觀的群眾根據李明的校服找到學校,老師趕過去的時候救護車還沒有到。人已經死了,工地上的工人用塊破布蓋住了李明的頭部,主要是頭,身體其他的地方完好無損。
對於蘇文斌的失蹤,派出所的回應是,你再給他打手機,多打幾遍,或者等他給你回電話。王東沒有接到蘇文斌的電話,領導的電話倒是接了幾個。領導說,離明天的文化節開幕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再找不到的話只好報警。王東說他就在派出所但是他們不管,理由是時間不夠,要滿24個小時。警察說,很可能不知道跑什麼地方玩去了,手機沒電了,你再等等。
那天是王東高中同學章小強的生日聚會。高中時王東和章小強經常在一起玩,但沒有交過心。比如王東並不知道高中時的章小強就做過了包皮環切手術,現在說起這個,王東才突然想起有那麼一個多星期章小強的確不在學校。章小強也並不知道,高中的王東喜歡他當時的女友。多年之後,他們說起這些往事相互一笑,沒有尷尬更多的是彼此交心后的暢快淋漓。高中時他倆有個共同的朋友,李明。三個人經常在一起玩,也多是因為李明。但是沒等高中畢業,李明就死掉了。李明死掉之後,兩個人就不怎麼在一起,見面后也只是相互一笑。

4、趙飛

根據小旅館內的監控錄像,蘇文斌是在晚上不到十二點走進的小旅館,和名叫馬文的女子進行交談。由於沒有聲音,畫面中的蘇文斌一直面露微笑,顯得謙和有禮,兩隻手在說話的過程中一直在比劃著什麼,頗有成功人士的風範。後來他被馬文趕了出去。被趕出去之後,蘇文斌站在旅館門口,衝著馬文笑。馬文用身體靠著門,防止他再衝進來。然後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蘇文斌脫掉褲子露出下體,衝著旅館的玻璃門撒尿。在這過程中,馬文把頭埋在胳膊里,一直沒抬起頭。甚至當蘇文斌走掉后,她的整個身體還靠在門上。小王從監控錄像中,發現馬文屁股後面一部分裙角被掀了起來,露出光溜溜的屁股。旁邊的馬文看到這一幕,慌忙解釋道:我穿的是丁字褲。
大排檔一個接著一個,坐著光膀子喝酒的男人。蘇文斌有點膽怯,大排檔無疑更適合好友群居。對於孤身到此的外地人,需要做的事只是把頭盡量放低走過去,然後在一個安靜的快餐店裡簡單吃點什麼,不要長久的逗留。可是已經來到這裏,再走掉只能證明自己內心的怯懦,最終選擇了還有空位的大排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