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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

倒計時

作者:林庭
我回來經過你家門口,你家也很乾凈,畢竟孩子在這個年紀是很搗蛋的。
說難聽一點就是打自己嘴巴,響亮響亮的。幸而在時間的磨合下,他那種急躁的性子改了不少,唯獨吃飯快一直改不掉,仿若一個專屬他的標記穩穩噹噹地烙印在他身上。
以前發誓不會做的事情,到最後都不知不覺地全做了,像是一個有計劃的蓄謀一樣不落,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時,還有一套安慰自己的說辭: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我又不是木魚呆瓜。
中途經過一所幼兒園,最大的那個小女孩指著說,我就在這裏上學哦,那裡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哦。
這個時間段的他們是一天當中精力最旺盛也最鬧騰的時候。402房與我家斜對門,她家有兩個女兒,年紀與兒子們相仿,精力也與他們相仿。
我知道,那些是不屬於我的,我只能蹬著拖鞋,在這方寸土地上,以一種高傲的姿態丈量出屬於自我的、不容他人詆毀的光輝榮耀。
孩子們總會被402房的玩具吸引,或者是被異性吸引,誰知道呢。趁這個當會,我會盡我所能打掃衛生。
也是,習慣了,很難改過來。
阿松常說我是少數既能從冗長的一天當中尋找樂趣,而又善於將自己推入遐想懸崖邊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並不否認。
排骨湯已好,我剛將高壓鍋的蓋子擰開,那位寶媽就進廚房了,我來幫忙吧。我將勺子遞給她,有點燙。
有些人獲得了百分之九十九仍舊不滿足,甚至為了得到那剩餘的百分之一而失去了全部。一個人所能擁有的東西是有限的,有時扳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而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在力求達到百分之九十九,我也不例外。
光線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我如何動作,都不能將它從牆上揩拭掉,一度令我芟除無術。此去經年,或許它都長在那面牆上了,成為牆的一部分,成為污濁的一部分。
也就是跟這裏差不多?那你就是房東了喲。
後天吃就後天吃,只要媽媽不在後天的時候又說後天吃就行了。
翻了個身,牆上的鍾顯示1點59分,是凌晨。窗外面傳來滴水聲,一滴兩滴三滴……像是擺鐘在噠噠噠地行走,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分與秒的進度。有時則是連續兩滴,打破了那種秩序。但無論如何,我失眠了。
我翻了個身,主街A2棟三樓的那個租客應該快下班了,衣服上的水滴落在鐵皮塊上的聲音也即將穿透我耳膜,因此我務必要在那之前入睡。

12:14:59

這個深夜過得真是愜意啊,連同別人的那份愜意也剝奪了。我不知他們是否真的在享受,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聲稱願意委身自我去體驗生活的真正意義,然而只有少數人給這次體驗打上滿分,其中還夾雜著些許不情不願。
暑假的時候我還經常去看店,那時很悶熱,沒有空調只有電風扇且只有一架。我蹺著二郎腿躺在長椅上看著牆壁發獃,沒有壁虎,只看到牆上裂開了一條縫隙,光線從外面跑進來。
我蹲下身子,告訴我的大兒子,明年就要到這裏上學了,你要乖哦!
豆腐花,涼粉。
是有點難了,幾年了?有六七年了吧。剛認識阿松的時候就是通過飯局認識的,那時候在飯桌上,男男女女的酒杯推搡之九*九*藏*書間,我並未對他有過多的關注,而對他真正有一些實在印象的,是他扒了兩口飯急忙起身告辭時,不小心把紅酒灑在鄰座姑娘的裙子上露出的窘迫神情吸引了我。
當然這隻是我的異想天開,我不能像一個傻X一樣站在那裡,更不能以指點江山的氣魄站在那裡,畢竟我身後還有人。為了避免成為別人眼中的傻X,我只好直接進去那個吵雜又充滿人情味的世界。
最終,我將電腦屏幕上的光線效果用橡皮擦工具擦掉,畫成了壁虎。
我曾想過用白紙黑字給對方寫明白:你衣服的滴水聲影響到我的睡眠了,能否明早再晾出來?但轉念一想,好像行不通,畢竟我沒辦法把這張紙貼到那個租戶的窗戶上,不能讓那個租戶帶著好奇的想法接到這張紙,也不能讓那個租戶以一種理解的心態把濕衣服收回,然後我日日好眠。
今夜是第幾夜了,我不知道,但這種情況還得持續好幾夜,甚至長長久久的。只要我們還租在這裏,一個被嚷了好多年即將要開發的工業區里。
以前是和公公婆婆一起住的,那時候剛新婚,胸腔里有一股熱血,柴米油鹽醬醋在我眼裡都算不上事兒,所有的熱情都交付于青春的瞎折騰里,濁暗浮躁的事實掩蓋在我的無所顧忌之下,一切都被我摁得嚴嚴實實。
四個小孩跑了過去,雙手攀在圍欄上觀望,而我在後頭背著小雙肩包獃獃地看著他們。包里裝著小水瓶、小褲子、小飛機、小火車……
豆腐花,涼粉。
估計三樓那個租客上的是夜班,每每到了深夜,就會聽到衣服的滴水聲,滴落在那一棟二樓窗戶的鐵皮上。
我放下手機,到窗台上收衣服,才發現衣服上半部分已濕了一大片。透過被卸下鐵皮塊的防盜網往上看,五樓出租屋的窗外掛著的衣服正濕噠噠地往下滴水。
朦朧中,我看到自己在豪華寬大的客廳里穿梭,孩子們在地上堆積木,阿松躺在沙發上打遊戲,遊戲里發出怪物的嚎叫聲,伴隨著這聲怪叫,我突然間看到房東太太開門進來了,她呵斥我,說我怎麼在她家。我端著胡蘿蔔玉米餡的餃子問她,你是來交房租的嗎?

17:51:59

已接近零點。外頭的青年男女還在打撞球,球與球之間的碰撞聲像一記耳光打在我臉上。他們高喊著,我內心在撕扯著。隔壁棟某出租房裡傳來嘹亮的歌聲——
夢境搖搖欲墜支離破碎,窗外傳來衣服的滴水聲,一滴兩滴三滴……
已接近正午。廚房的高壓鍋傳來巨大的泄氣聲,釀油豆腐的香味蔓延了一層出租屋,我邀請402房的寶媽和孩子們一起過來吃飯。那位寶媽原是培訓學校的英語老師,後來生孩子后就再也沒回去上班,只有利用空余的時間在網上教授英語課程,好在收入還挺樂觀。
但隨即我就被我的下一個動作給驚嚇到了。我伸出右手食指,像是挑選衣服一樣,手指一塊塊地掠過掛著的豬肉。我左手慌忙抓住右手,並且安慰自己,這樣做只是為了更能貼切生活的本質。

23:01:59

像是正面和裡子,我熱衷的永遠是反面帶給我的感受,他們經得起咀嚼和深究,他們非比尋九九藏書常又無比親近貼切,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向我訴說著哀情,我以此來將自身的情感託付于目睹的真相之上,並且沾沾自喜。
我能把它理解成一種另類的排外嗎?

14:46:59

給我十五元吧,肥一點也沒關係,我要攪碎。我指了指那台絞肉機,麻煩大娘幫我洗乾淨再攪。在攪碎的過程中,大娘會問上幾句,幾個人吃啊?你是XX家的媳婦嗎?
哦,對了,天亮買菜的時候記得買過濾網,我這麼提醒自己。
安卓機自帶的電話鈴聲響起,是阿松,我接起。
我指著那束光線大喊,都怪你。
路途很遙遠
阿松說,忘了,一樓還有一個落地窗,高三米的那種。我說,對對對,最好前院還配一個花園,再不濟小型的也行。然後我們忍不住笑了起來,起初是偷偷地笑,後來變成了捧腹大笑。
阿松也去市裡上班了,好混歹混混到了一個主管的頭銜,養家是足夠的了,畢竟孩子明年才上學。
明天依然看不見
三套房打通成的一套房,我無法預計這是多少平米的房子,只覺得看到了很多轉角和房門,對了,還有旋轉樓梯。我記得房東一家住在外面,極少回來這裏居住,偶爾歸來一次也是為了確保租客沒有因拖欠房租而偷偷搬走。
最近也沒有回去的打算,畢竟文泰的工作人脈什麼的都在這邊。
那位寶媽蹭蹭地跑回家去又跑過來。吶,這個。孩子喝骨頭湯的時候一定要用過濾網過濾一遍,萬一嗆到骨碎那就真的一萬個後悔莫及了。我點了點頭,果然是一位心細且有條有理的寶媽。
刷洗碗筷的時候,阿松說今日看到房東回來了,要去房東家歸還吹風機。我記得那是剛搬來沒多久的時候借的,那時還不認識402房,與這座出租屋唯一的聯繫點就是房東了。去借的時候還未走到六樓,是在樓梯上碰到了房東的女兒,她聽說后當即從行李箱里把吹風機拿出來遞給了我。
而我在抵達這個不情不願的過程中,獲得了一些東西,擁有了大概百分之六十,剩餘的那些我將觸摸不到。我不可能全都能得到,更不可能覺得這百分之六十的東西玩膩了,能不能和你交換那百分之四十?
這是我最常聽到的一句話。起初我和那位寶媽還會著急地給他們講交友規則,到後期互相熟悉了,便由著他們鬧騰。
豆腐花,涼粉。
對此證明了大人們總是擅長於兩件事,一件是裝腔作勢,一件是若無其事。這兩件事我明白得比較晚,但好歹也做到了,更能準確無誤地踏入成年人的世界,雖然我也曾臨陣棄逃。
下來的時候,阿松看到我神情恍惚,問我怎麼去了這麼久。
明明自己吃了,還說是別人偷的,該打。
主街上有公交車到菜市場,兩站的距離。說是兩站,其實並不遠,一般我都走路過去。大部分都是走第一街小道穿過去,兩邊的出租樓將本就微弱的光線遮了一大半,偶爾經過那些貼滿招聘啟事的樓梯口時,還能看到光著膀子的中年大叔提著買好的菜蹲在那裡抽煙,或者看到紋身女孩剛夜宿歸家,臉上的妝容暗啞浮粉。
在畫著的時候,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才想起九*九*藏*書,我爸媽也曾開過小店,小店是那種地下抹了一層灰色水泥、頂上用藍色鐵皮蓋起的那一種小店,很寬很空很簡陋。靠里的地勢比較高,被架起了樓梯,用來放居家物品。
我對著那束光說,你怎麼就進來了呢?外頭多熱鬧啊,偏偏擠進這污濁之地沾染人氣。
我說,四個人吃,偶爾會有六個人吃。當然,我不是XX家的媳婦,我是外地來的。這時大娘就會『哦』一聲,接下來就是大段大段的沉默,直到付款提肉。
他說建五層,一到四層租出去,五樓自己住,現如今應該封頂了吧。又沒電梯,我覺得太高了,孩子也不願意爬上爬下的。
時針和分針連著一條線橫在鍾框內。在這之前,每家每戶的勞力者皆從自家門口踏出,或去往附近的工廠,或去往個體戶商店,或去往市中心打卡錄指紋,無一不是以愁眉苦臉的面容撲向這個世界,將自己的體力腦力在這一天中消耗殆盡。好在這個世界能容納各色各樣的物什。
並非是真心想歸還吹風機,只是想藉著這件事去看看房東的家,哪怕是透過門邊一條縫往裡瞧。在我眼裡,那是神聖的六樓。
他們蟄伏在潮濕又陰暗的地方,雖然對我視覺上造成了衝擊力,但於我本身並無傷害,早習以為常,或者說我已不知不覺地淪陷於那樣的人間況味。以至於讓我產生一種錯覺,認為這條逼仄的小道並非通往菜市場,而是延伸進一個無以名狀的國度,如是想,每次的所見所聞,便都充滿戲劇性和新鮮感,並且時刻敦促著我在生活這條道路上往前撲棱。但聽說那裡最近出了情殺案,所以我迫不得已改道走主街。
叫賣聲準時在下午四點十分穿過耳膜。工業區出租樓的好處就在於這一點,在忙得撒不開手的時候,並不需要特意去看時鐘,勞動者自會告知一切。不好的一點就是,孩子們聽到后總會要求我去買。
我站在門角看著他們,面無表情、無動於衷。或許外人還能從我臉上抓到几絲微妙的幸福感。如果外人真這麼做了,那我也無可否認。

07:51:59

不行哦,昨天才吃了,要後天才能吃。
所以,我能將外面那些吵雜聲當做是他們在追求極致時的一種努力嗎?這大概是最好的自我安慰了。
姐姐,弟弟又在打妹妹了。
好不巧,我們租在第一街B2棟四樓,我們這間房間的窗口正好臨近A2棟四樓房子的洗漱間,我們尾尾相接,中間不過1.5米的距離。偶爾能聽到對面傳來刷牙時的嘔吐聲,聲音劇烈且同時在考驗人的忍耐力。這種情況我還能勉強接受,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衣服的滴水聲。
市場的味道輪番奸佞著我,我掂量著手裡的東西,那種輕微的重量感在手裡形成另一種生活要素,覺得差不多了。
整理好一切之後,我會帶孩子們去附近的兒童遊樂場玩,偶爾會帶402房的那兩個小孩去,而那位寶媽鑒於不好意思,在她下次去的時候也肯定會帶上我的兩個孩子。按道理作為一個母親不會喜歡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他人,不可靠且不安全,但我卻熱衷於這種令我神清氣爽的「禮尚往來」。

05:43:59

三輪車上空空九九藏書如也,看來今日的收穫並不理想。我打開電腦,拿出手繪板,繼續給一本兒童讀物配插圖。讀物講的故事簡潔明了,大概是講一個小女孩放學后給爸爸媽媽的小店幫忙,而後在店裡的牆壁上遇到會說話的壁虎的治愈故事。
她端著餃子走過來,說是胡蘿蔔玉米餡的。
一天又一天
……
那時同他在一起時,他身上所有的東西在我眼裡都是閃閃發光的優點。有一次我們站在一塊空地上畫地為家,細竹棍在地上捯飭起來。你看啊,這個是進門,左拐有一條長廊,然後是客廳,你會看到最里側是寬大的廚房,敞開式的那種,接著是旋轉樓梯,二樓全是卧室,大的小的,主卧客卧。
回到家的時候,阿松剛起來。等我做好早餐時,兩個孩子也起來了。他們整齊一列地坐在餐桌前,像是一個大小孩帶著兩個小小孩。我將碎肉雞蛋麵條一一端到他們跟前,不用我囑咐,他們就開吃了。
阿爸摔到腰了,小妹已經回去看了,我抽不出空,你打一筆錢過去吧。
阿松每月的工資大部分都交到我手裡,除去孩子的日常生活費用,餘下的並不多。我掛了電話,轉了一點錢到小妹的微信里,覺得不太夠,又轉了一點。囑咐她給阿爸找好一點的醫生,以及買一些補品。雖是花錢,至少心裏鬆了一口氣。
是房東太太開的門。剛想找你呢,進來吧。先坐一會兒,我裡邊煎著餃子哩。

00:17:59

一年又一年
我去最靠邊的豬肉鋪那裡挑了兩塊排骨,也不能用『挑』字來形容,頂多是拿。畢竟我還未達到那些婦人用一根手指翻了整鋪豬肉后,最終一臉嫌棄地選擇在別家購買的境界。
這種聲音又不像雨,雨是有厚度的,落下來的聲音是循序漸進淅淅瀝瀝的,有時還挺動聽,有時還有助眠的效果。
七點過十八分。阿松吃飯很快,像是急著去趕什麼事一樣。我說,你慢一點,免得讓孩子們學你,最近他們模仿彼得兔仿得有模有樣的。
六點過十分。滴水聲終於停了,我伸了伸懶腰,假裝自己擁有一個好眠的夜晚。兩個兒子還沒起床,阿松也還沒起床,他們是不可能這麼早起的,畢竟一個家中有一個人早起就夠了。
我說,你家房子真大真乾淨。
來了這麼多次,每次都覺得無所適從。我站在菜市場路口,定定地看著裏面,像一個局外人審視他們的人生戲碼,然後分別做出評價,這個是有趣的,留著,那個是無趣的,可以摒棄。
午飯撤後,402房整體回歸巢穴。孩子們看了一會動畫片和圖冊也逐漸睡了過去,這一刻仿若世界坍塌下來的前一秒,是如此的清靜。遠處的高壓電纜架下停了一輛三輪車,喇叭里傳出一口不太標準的方言普通話:回收舊彩電、電腦、冰箱、空調、熱水器、舊手機、電飯煲……
你家有過濾網嗎?
一直以來,我都不能理解人與人之間所謂的關係,日常接觸中,透過種種微妙的動作,似乎能看清對方的故作姿態。只有一點能確定,那就是我不能將我的人生消磨在那些滾動著搖搖欲墜的天秤上,不能終其一生使它達到平衡。如若這般,毋寧read•99csw.com將心血摺合在光線里,那樣反而不痛不癢。
但我們總會在言語上強調育兒的不同法則,常常在內心深處把對方比下去。對於這種想法,我們彼此心照不宣或者通過孩子們的打鬧裹挾而去。
我說,下個月開始漲房租了。
如果你也租過房子,而那間房子正好沒有陽台,你又正好沒有洗衣機,正巧你還洗了衣服,那麼你就一定會把剛洗好的尚未擰乾的濕衣服掛在窗外。外衣啊,褲子啊,內褲啊,襪子啊,憑著風來把它吹乾。
對了,聽說你老家在建房子,你真打算回去住?我碰了碰她的手肘。
我媽曾說我,你啊,就不知道生活的艱辛,不然我和你爸也不至於老守著那家店了。一度以為那是他們拿一個信手拈來的玩笑來考驗我的領悟能力。那時候我沒懂,但如今懂了之後好像也沒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大抵是我始終不聰明,或許覺得生活還得繼續。歸根結底,道理即道理,生活是生活,它們並非是一路子的東西。
那是主街A2棟三樓出租屋窗外傳來的聲音。這裏的房東總是會在窗戶頂端裝一塊鐵皮,不大不小,寬度剛好過窗沿一指,也不知是用來擋雨還是別的什麼作用,依我看,純屬浪費。說浪費也不合理,畢竟它起到了干擾我睡眠的作用。
我說,那不一樣。寬敞亮麗的乾淨跟舒適擁擠的乾淨是兩碼事,這句話我沒說出口。
沒有,用來做什麼?
那一個星期之後再吃吧。
我奪了過來。你刷碗,我去還。
不是明天就可以吃了嗎?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像洶湧的河水沖洗著河床,起初並未沖刷起潛藏在深處的不安,突然就有那麼一天,河水發出決堤般的威力,將河床折騰了一番,攪啊攪,第二日河床如澄凈碧空般清澈,而我才幡然醒悟。
家中有洗衣機,是搬進來之前就有的,房東說是他自家的,因為買了新的所以把舊的搬了過來。我左右看了看,並不覺得舊,用半濕的抹布擦一擦還是挺新的。衣服晾好后就得去買菜了。
那時我還同閨蜜咬耳朵,告誡她,這種毛毛糙糙、火急火燎的男人就差把自己給丟了,絕對不能交往。
市場對面是一所初中部和高中部合併的學校,放學期間這裏總是熙熙攘攘,但現在是早晨,讀書聲並不屬於這裏,這裏只有大媽大叔們的吆喝聲。
我卻不想,逃脫了那種樊籬,面前又豎起了一堵高牆,實實在在地阻礙了我。就如再給一次機會讓我回到當年那樣,我到底該如實說我偷懶睡覺導致冰棒被偷了,還是該謊稱冰棒被我吃了。南牆都快被我撞塌了,我仍舊找不到那個救贖的出口。
都這麼久了,她該不會忘記了吧,那不就真成了我家的了?
房間的垃圾袋裡裝著昨晚用過的避孕套,阿松總想要個女兒,三番五次地折騰之後我會不耐煩地將他連同被子一起踢下床,並給予嚴厲警告。你或許會覺得我像一個到更年期的教導主任,如果你真這麼覺得,那我也不可否認。但事後我會耐著性子告訴他,等過一段時日吧,過一段時日咱們再生女兒。
沒有人來買東西,於是我與這束頑皮的光線互相消磨著時光,緩慢地睡過去。醒來時發現冰箱里的冰棒被偷了一大半。在父母的盤問下,我說是自己吃了,以此來證明自己並沒有因睡懶覺而失職。沒想到撒謊的後果更加嚴重,我只好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