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作者:劉浪
「啊!」
那天我百無聊賴,決定去找張博玩。自從他和李茹結婚之後,我就沒找過他了,轉眼過去了半年。我想,即便我們從小玩到大,親如兄弟,現在他結婚了,我也應該站遠一點兒,給他們空間。李茹是南方人,淑女模樣,說話細聲細氣的,張博娶了她,恐怕連爹媽都能拋到腦後,別說我這個朋友了。但男女那點事兒,就圖個新鮮,剛開始風景旖旎,美不勝收,過一陣子就清醒了:再好看也是一塊肉。我就是在張博差不多把李茹當成一塊肉的時候去找他的。
我有些後悔讓蘇曼參与進來,她那種橫衝直撞的性格,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脾氣,像野馬一樣,激動時能甩掉騎手,帶著拴馬樁飛跑。我擔心她會做出損害我們和張博李茹之間友誼的行為。因此,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沒有再提此事,也沒有帶她去張博家。我自己倒是去過幾次,無一例外,李茹都在睡覺,而我也已經習慣了那扇永遠緊閉的門,它就像牆的一部分,牢牢地矗立著,給我一種怪異的安全感。換句話說,每次去張博家,只要看到那扇門還關著,我就踏實了,正如李茹在門后感到踏實一樣。它緊閉的力度,足以把世界變成另一間新房,讓我藏在其中;或者說,足以把我變成另一個李茹。
我們到了張博家,正趕上午飯。張博在圍裙上擦著手,招呼我們坐下,他還有一個菜,馬上炒好,說完就鑽進廚房了。我朝新房那邊掃了一眼,門關著,一切如故。餐桌上擺了幾道菜,都用碗扣著。張博學過幾年廚師,燒菜很有一手,可以想象碗下的風景不同尋常。蘇曼好奇地揭開一個碗,蒸汽冒出來,香味撲鼻,是萵筍燜臘肉。又揭開一個碗,肉末茄子。蘇曼想揭第三個碗時,被我制止了。這時張博端著一盤清炒西蘭花,笑呵呵地走出來。蘇曼一口氣把剩餘的碗都揭開了,剁椒魚頭,糖醋裡脊,龍井蝦仁。「哇!」蘇曼兩眼放光地拊掌道。看樣子她的注意力都在這桌菜上了,我暗中鬆了口氣。
我按響了張博家的門鈴,出來開門的還是張博。看見蘇曼來了,他頓時打起精神,忙不迭地擦桌子,端果盤,倒茶水,還問蘇曼喝菊花還是茉莉。在他忙碌的身影中,我注意到那間新房依舊緊閉著。我和蘇曼對視一眼:不用說,李茹肯定又在睡覺了。
大白天來了客人,一個說「晚點結婚也好」,另一個躲在屋裡睡覺,我立刻看出貓膩了。儘管張博岔開了話題,一個勁兒地給我倒茶遞煙,顯示出一以貫之的殷勤態度,但我的心思已經完全飄走了。我嘴上應付著張博,眼睛時不時地朝張博身後張望,似乎在期待那扇門突然打開,李茹穿著睡衣,一綹頭髮慵懶地搭在臉側,走出來跟我打招呼。不,我期待的不是李茹,而是她走出來之後的那種效果:「小劉來了,吃早飯了嗎?」「他吃過了。」張博這樣接read.99csw.com過去。如此一來,至少藉著和我說話的機會,他們可以間接地對上話。
我的生活的確在發生變化,被那扇門,被門后的李茹。她像一塊磁鐵,遙遠地控制著我的行為。我不可能過上那種沒有李茹的生活。她必須在門后,在我世界的暗處,施加作用。正如我和張博聊天,而她在以另一種方式加入我們的談話,使我們的談話風向發生轉變一樣。她讓我的嗓音變低,讓我的動作變輕。她讓我活得更加小心。我時常感到,她在用隔著門的沉默壓迫我的嘴巴和四肢。這種壓迫感即便到了赤|裸的蘇曼面前,也沒有減少。我不敢大聲喘息和用力,而總是有所保留。我在用剩下的我、殘留的我,愛著蘇曼。也許蘇曼認為我愛她少了,但她不知道我在用僅有的部分,全力以赴地愛著。
我們跟李茹並不熟。她是張博在南方打工時認識的,屬於地下戀情。直到一年前,張博把她帶回家,我們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回來之後,他們就張羅著買房、裝修、辦理婚事,忙得不可開交,很少有空出來聚會。在有限的幾次飯局上,我記得她坐在張博旁邊,垂著眼瞼,細細地吃著菜,一件碎花旗袍襯出她靜美的身段。由於語言、習俗、性格等各方面的原因,她很難融入我們——也許更應該說,是我們很難融入她。雖然我們人多勢眾,但她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從容的氣質,能把我們胡吃海喝的粗俗場面,變成她周圍的陶瓷、玉器、畫舫、評彈……我的意思是,至少在結婚之前,我們和她沒什麼交集,也不存在任何芥蒂。她不想見我們,很可能跟後來鬧洞房有關。那晚我們都喝醉了,正在興頭上,保不準會有一些過火的舉動;加上新娘是個矜持的人,她越關緊自己,我們越有突破的慾望。我還記得我在微醉中揩了她好幾把油,她當時兩頰通紅,語無倫次,看上去像是不好意思,現在想來,她是生氣了。難怪第一次拜訪的時候,我提起婚禮,張博表現得那麼煩躁。他知道李茹不想聽這個,也不想看到我。此刻,她正以頑強的毅力坐在屋裡,那扇緊閉的門就是她咬緊的牙關。
由於我和張博之間的默契——都希望那扇門好好關著——我們的聊天氛圍越來越融洽了。我知道應該聊什麼,不應該聊什麼,也知道把嗓音壓低,輕手輕腳,像是生怕把李茹吵醒了似的。有時張博主動談起李茹,也會被我迅速轉移話題,彷彿只要聽到李茹這兩個字,我就像觸電一樣,神經質地避開。李茹成了一個敏感詞、一塊禁區、一種潛在的危險。她是最有可能打開那扇門的人。
討論李茹在門后幹什麼毫無意義,那扇門說明了一切。你可以猜測她在門后干任何事,重要的是,她不能打開門來干。但蘇曼的話,還是讓我琢磨了一會兒,因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張博也這麼說過。真的https://read.99csw.com說過嗎?我不確定。我對李茹的一切信息自帶過濾功能。在我琢磨之際,蘇曼透過發隙乜斜了我一眼,又閃電般回到手機屏幕上。我明白了,蘇曼也在撒謊。她看出我被那扇門搞得神情恍惚,所以聯合張博,說李茹在睡覺。真有他們的,連夜班編輯也能編出來。
「李茹跟我說了,她在一家網站當夜班編輯。」
我逐漸患上了一種名叫李茹的過敏症。在我和張博聊天期間,我時刻提防著那扇門,並且無數次地在大腦里演習:假如她突然走出來,我該怎麼辦。即使離開了張博家,在路上,在公司,在家裡,我也會設想李茹走出新房——她肯定走出來過——那情形就像有人闖進了我的私人領地一樣。
落座之後,基本都是張博和蘇曼在說話,我偶爾插一嘴,很快又被他們擠出去了。張博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密不透風。蘇曼應付之餘,往我這邊瞥了好幾眼,似乎提醒我該行動了。但我抽著煙,無動於衷。張博的問題像另一扇門,對我緊閉著,以目前的態勢,即便我提出去陽台抽煙,也不可能得到響應,反而有故意之嫌。我望著那扇門,像望著這個房子的盡頭,李茹會在門後面嗎?倘若她聽見我們來了,何以堅持閉門不出?也許她不想見的人不是張博,而是我們,她和張博什麼事也沒有。我吐了口煙,這樣喪氣地想。
直到我發現張博已經離開沙發,像一頭煩躁的獅子,在地板上踱來踱去時,我才意識到,我的話必須兩個人同時聽進去才有效。我住嘴了,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中站起身。張博抬頭看我一眼,問我怎麼了。我說我得走了。他挽留了幾句,把我送到門口。我剛走出沒幾步,就聽見了背後的關門聲。
「信不信由你。」蘇曼說著,又塞上耳機看劇了。
當我這樣向蘇曼解釋時,她並不買賬。從張博家出來,她抱怨個不停,為我的食言,為她沒有被滿足的好奇心。她甚至惱怒於那扇原木色的門所暗含的拒絕意味,對她構成了冒犯。她想衝破它,像拆除一切橫亘在人心與人心之間的藩籬。
我第三次拜訪的時候,帶上了蘇曼。考慮到前兩次不太愉快的經歷,我認為蘇曼的加入,有利於緩解現場的氣氛。當然,也另有用意。我之前說過,我不可能去敲李茹的門,但是換成蘇曼,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我的計劃是,由我負責引開張博,邀他去陽台抽煙,留下蘇曼在客廳活動。她會到處走走看看,時而欣賞魚缸里的熱帶魚,時而撫摸牆角的根雕,時而拿起一本娛樂雜誌,然後循序漸進地、似乎是不經意地走到新房門前,擰動門把手——我叮囑過蘇曼,動作一定要輕,最好別讓陽台上的我們聽見。
張博好像察覺他們的事情已經敗露,在我點煙的間隙,不安地回頭看,再回過頭來時,臉上恢復了笑容。這些都是我用餘光瞟到的。可以斷定read.99csw.com,張博很擔心屋裡的情況,而且李茹根本不是在睡覺。說不定他們剛吵了一架,吵到中途,我來了,他們不得不鳴金收兵,一個出來招待我,一個假裝睡覺,隔著門保持一種隱形的對峙狀態。我甚至敢說,一旦我走出這個房子,他們就會像失去屏障的士兵,再次激戰起來。
「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對蘇曼說,「如果那間新房是個潘多拉盒子,你還會打開它嗎?」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蘇曼拿了三個杯子,張博拎著一隻紫砂壺。他們走過來。蘇曼挨著我坐下,把杯子擺好。張博把壺坐上電磁爐,點開了開關。不一會兒,水就滋滋作響了。我們隔著水聲交談,每句話都像被煮過似的,只剩一些沸騰的語音,意義蒸發掉了。水聲越來越大,想到門后的李茹,我如坐針氈,恨不得用身體包住那水聲。張博仍在說話,望著他翕動的嘴唇,我漸漸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彷彿從那裡面冒出的只是一串咕嚕咕嚕的氣泡。整個客廳都在升溫。我感到燥熱難當,把外套脫掉了,緊接著又把裏面的襯衫解開。周圍的氣泡愈發密集。我看見無數個張博和蘇曼,朝天花板上升騰。我自己也好像離開了座位,浮向天花板,要把那個巨大的壺蓋頂開……
總之,我對原計劃喪失信心了。李茹若是有意不見我們,又怎會讓我們把門擰開?門肯定是反鎖著的,它堅決地嵌在牆裡,充滿寧靜的力量,像是鎖著一場風暴。我漸漸意識到,那扇門的作用是雙向的:不僅李茹需要用它來阻擋我們,我們也需要用它來阻擋李茹。打開它是對我們雙方的侵犯。
我恢復了對蘇曼的警惕,她到底是匹野馬,本性難改。之前她想推開李茹的門,現在又想推我的——讓我放棄對那扇門的遐想——沒那麼容易,我在心裏說。後來他們沒談這個話題了。飯罷,蘇曼幫著張博收拾桌子。我抽著煙,在客廳里溜達。隨後,我走到沙發那兒,坐在以往張博坐的位置上,守住新房門口。不管蘇曼耍什麼花樣,她得先過我這關。
蘇曼一定是故意去碰壺蓋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壺蓋燙手,但她還是去碰了。張博迅速關掉電磁爐。我,蘇曼,張博,我們所有人都聽見了門后趿拉拖鞋的聲音,一種塑料拖鞋撞擊木質地板的悶響。那間新房醒過來了。李茹像一個鬼魂越走越近,我甚至聽見她的指甲觸到門把手的聲音。她擰動它了。她將拉開那扇門,猶如撕開我身上的繃帶。想到這裏,我猛然起身,向大門外跑去。「劉軍!」蘇曼在背後喊我,但我沒有理會。我像一個滿身傷患的人,頭也不回地跑去。
在張博的身後,是他們的新房。結婚那天,新房布置得富麗華美,溫馨動人,好像床鋪、紗帳、妝匣,都染上了新娘臉上的那一抹飛紅。我還記得鬧洞房的時候,我和蘇曼,以及另外幾個朋友,變著花樣把一對新人折騰得死去活來。他們九-九-藏-書的求饒聲,夾雜在我們的笑聲里,把整個婚禮推向了高潮。此刻房門緊閉,寂然無聲,李茹在裏面睡覺,但我對那個房間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半年前,彷彿只要打開一條門縫,夾雜著求饒聲的笑聲還會從裏面傳出來。
我有意把話題引向從前,引向那次婚禮,好在他們心中喚起一些美好的記憶。我提高了嗓門,一邊大聲說話,一邊想象自己的話語穿過門板,在李茹蓋著被子的身上,造成一股怎樣的顫慄。我堅信這樣做是奏效的,正如我堅信,我們的很多矛盾都是源自遺忘。然而李茹有沒有反應我不知道,張博卻表現得頗不耐煩。他數次打斷我的話,見我沒有停下的意思,乾脆玩起手機來了。可是我的話不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我得繼續說下去。我的嘴巴像打字機一樣,啪嗒啪嗒地響著,一種愉快的工作氣息充滿了整個房間。我感覺我的每句話都充滿能量,它甚至會讓李茹放棄睡覺,走出房門,和張博抱在一起。
「張博可沒這麼說。」
如果說我的這次拜訪,只是一種偶然的巧合,那麼半個月後我的再次拜訪,就難以用巧合解釋了。是的,我看到了同樣的情形:只有張博一個人在客廳招待我,他們的新房依舊緊閉,李茹依舊如張博所說,在屋裡睡覺。由於我上次洞悉一切的表現,讓張博覺得無可隱瞞,所以這次他也不再掩飾了,自顧自抽著煙,目光在我臉上和空無之間流動。他越不掩飾,把所有的事實袒露于外,我越感到手足無措。正如兩軍交戰,對方防守越嚴密,我越敢鋌而走險,當對方賣個破綻,我反倒猶豫不決了。我不可能再談論他們的事情了,然而即便我談論別的事情,也像是對他們的事情的一種刻意的迴避。我也不可能走過去敲門,或者強行把門打開,讓張博和李茹的戰爭,徹底暴露在我面前,那樣不僅無禮,也難以收場。最後我發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張博一起抽煙,然後告辭離開。
有一天,我要去張博家,蘇曼說她想和我一起去。我不同意。蘇曼央求我說,她不會打擾李茹的,何況有張博在場,她也沒有機會。我想想也對,就答應了。畢竟我對蘇曼問心有愧,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會考慮。
李茹的避不見客和張博的諱莫如深,讓我對那間新房更感興趣了:它緊閉的內部會是什麼樣子呢?也許和所有新婚夫妻的卧室一樣,有寬大柔軟的床,有雕刻精緻的傢具,有梳妝台、鏡子、皮包,還有掛在床頭的巨幅結婚照。它的光線偏暗,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香味。它讓每個走進去的人,都有睡覺或做|愛的衝動。但是它緊閉著。它對外界的緊閉就像李茹本人對外界的緊閉。很有可能,連張博也在這種緊閉之外。它是這座房子守口如瓶的部分、羞於啟齒的部分、難以言說的部分,像太陽里的黑子,音樂中的停頓。這種緊閉對我構成誘惑,並且持續刺|激著我的想象力。我的想象九九藏書力就像一朵只有在那間新房裡才能肆意盛開的花。
果然,張博對我的到來十分歡迎。從我一進門,他就開始問長問短,鞍前馬後地伺候。我剛脫下外套,他立馬接過去,掛到衣架上。我正要坐,他趕緊收拾沙發上的雜物,然後擦桌子,端果盤,倒茶水,一根接一根地往我嘴裏遞煙。張博還是那個張博,熱情好客。我環顧四周,所有陳設嶄新如初,但氛圍跟半年前已經大不一樣了:鮮花和氣球不知去向,天花板上的彩燈換成了熒光燈,原來貼喜字的地方,現在掛上了鍾錶和日曆。一種高燒般的喜慶,被冷靜的日常取代了。再看張博,已經由西裝革履的新郎,變成了不修邊幅的居家男人。他後腦勺上那撮翹起的頭髮,讓我看著安心:他一定醒過來了。
等他忙裡忙外的身影,終於在我面前坐定,我們才正式寒暄起來。他問了一些我的近況,但我還是老樣子,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朝九晚五,平淡無奇。當他問起蘇曼時,我嘆口氣,說她還是不願意這麼早結婚,儘管我和我的家人都有些著急了。這是我個人的隱衷,不提也罷。可張博卻寬慰我說,晚點結婚也好。他說的時候若有所思,好像這不僅是一句寬慰我的話,更是他的肺腑之言。這就奇怪了,他們才結婚半年,即使張博把李茹當成了一塊肉,也不至於發出「晚點結婚也好」這種悔不當初的感喟來。我瞬間來了興趣,左右瞄一眼,低聲問他,嫂子呢。張博把頭往後一偏,說,睡覺呢。
一聲驚叫,把我騰空的身體,重重地砸回到座位上。
蘇曼無話可說,但是鼓著臉,像吃飽了風的帆。
想起婚前張博和李茹恩愛有加的樣子,真是恍如夢中。一直以來,他倆都是我們這群朋友中間愛情的典範:輕言細語,從不吵架。每次我和蘇曼鬧彆扭,我都會說:看看人家李茹。蘇曼則反擊:學學人家張博。我們一致認為,諾貝爾和平獎應該頒給他倆。可是才過半年,他們就撕毀了和平協議,變成和我們一樣的好戰分子了。
吃飯期間,張博不停地往我們碗里夾菜,他自己倒沒吃多少,還說要是李茹不睡覺,就能出來陪我們。聽到李茹兩個字,我把碗放在桌上了。蘇曼嘴裏含著食物,說李茹應該換個工作,老上夜班對身體不好。張博點頭稱是,說他也勸過她很多次,但她就是喜歡,沒辦法。這出配合巧妙的雙簧讓我恍然大悟:原來蘇曼來此的目的,是想當著我的面,和張博驗證夜班編輯這件事。還好我早就料到他們是一夥的,不然聽了剛才的話,我准上當。
蘇曼似乎已經淡忘了這件事,每天忙於追劇和美食,這符合她的一貫作風:三分鐘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後來我才知道,她給李茹打過電話,電話里李茹吐字不清,如同夢囈,她當即做出判斷:李茹真的在睡覺,張博沒有撒謊。當蘇曼告訴我這個結論時,我不以為然地說:「他們兩個都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