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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江湖

二人江湖

作者:江南
那個紙團還掛在色狼亂草一樣的頭髮里,我抓起來捻了捻,很準確的扔向了手持包子呵呵傻笑的包子。
「切!」我和謝童一起說。我就知道她會說這個字。
我說我是。她說《光明皇帝》是不是你寫的。我說是啊。謝童說我喜歡。
「煩死啦煩死啦煩死啦!」謝童呆了一會兒,忽然嘟著嘴抓腦袋,過了一會愁眉苦臉的對我說,「真的煩死啦,不要老跟我說這個。」
「青菜茭白湯啊。」
我的臉色不蒼白就見鬼了,東山劍廬那點工資是應付不了這個謝大小姐的消費水準的,她這輕輕鬆鬆的四個小菜,我一個月的房租就沒有了。
「玉笛誰家聽落梅呢?」
「那麼高興啊?」我說。
「不過華順老總身家少說五百萬,還不說他老爹的錢,你別美,人家還未必看得上你呢,」我說。
總之他後來洗心革面,從電子信箱一直換到手機號碼,這才慢慢恢復了新生。
「喂,明天正式開始測試了,」謝童跟我一起溜達到那個過街天橋上,那是我們每次吃完飯分手的地方。謝童家在三環里買了一大套房子,我租的房子在六郎庄,我往右拐再漫步一站路可以坐車,謝童左拐后顛顛的跑上十分鐘就可以回家。
(未完)
「是時候了,」我說。
其實我自己作弄那個男生倒並不覺得那麼好玩,不過謝童分明很喜歡。我本來以為女孩都有母性心理,喜歡弱勢的一方,也許謝童是個例外。謝童不看言情小說,天天翻著武俠,公司要做《江湖時代》那個網路遊戲的時候在北大招形象代表,謝童就這麼脫穎而出。公司開的薪水不高,但是頭獎的獎金不少,來報名的女孩還不少,不過謝童是我唯一記得的一個。
「什麼?是你自己不要點的!」
「喂,沒搞錯吧?怎麼是我去接謝童?你不是假傳你們家聖姑的旨意吧?」我揪住色狼的衣服領子。
「我閃!」包子縮了回去,「砸我不要緊,不要誤傷我的包子。」
我沒有說話,轉身走向青衣公子,鶉衣乞丐倒在他自己的血泊里。
謝童二十三了,她在我們公司是兼職策劃加形象代表,如果不是輔修了經濟需要多呆一年,她去年就該大學畢業。而那個大男生看起來最多二十。不過世界就是有這種小妖精一般的女孩,謝童二十三歲的時候,完全可以冒充大一的女生,她不暴露出聖姑那兇狠一面的時候,眯眯眼睛笑,眼睛象兩彎彎月,對這種大男生還是很有媚惑力的。不過為什麼色狼那種闖蕩花叢的資深情聖也會中招,我就不太明白了。
梆子聲越來越遠,風越來越緊,沙沙,沙沙,似乎有風吹落葉的聲音由遠處而來。青衣公子拂袖而起,一笑,面前那隻蠟燭滅去。他一枚銀刀在手。
「哦,」我摸了摸喉嚨,「不想嗆死我的話,下次不要在我喝茶的時候說這種豪富中年的名字。」
「誰說我被砍死了?」我算準他在我背後的位置,一個暴栗敲過去。
「因為,」我看著謝童抱著那本《笑傲江湖》在一邊幸災樂禍的看熱鬧,「這位姐姐是個俠女,而我一直的目標就是當個惡少,俠女遇見惡少,她自然要打。」
「你頭髮現在好像雞窩哦,」我說。
「你傻啊?」我拿指尖彈了彈謝童的腦袋。
「點吧點吧,反正是你一刀斬下,不如來個痛快,」我們找到位置坐下,我把菜單扔給謝童。
「啊!」謝童忽然站起來摸頭髮,然後抓起提包頭也不回的往洗手間跑去了。
揚州城,朱雀大道。更夫敲著梆子走過,幽風掃地而過,一片塵揚,客棧樓下唯一的燈籠火光搖曳。客棧對面的星風酒樓上,青衣公子端坐飲茶。我站在巷子的暗處,仰頭默默的看他,手中的長劍映著月色隱隱泛碧。
「不高興啊?」我發現謝童今天難得的老實。
我倒了下去,為了這五百兩,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玉蘭片燒肉,」服務生點頭,「我們的特色菜。」
謝童抱著她的筆記本跟在我後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她的書包接了過來。那個一直盯著謝童看的大男生很失望的瞟了我一眼。
手機忽然響了。「難道小丫頭餓了來催債?」我看了看號碼。我手機費一直很少,因九九藏書為我只接那麼幾個人的電話。
八點鐘,我趕到了北大。
我苦笑了一下,豪爽實在是要基礎的,謝童去相親的華順老總可以豪爽,我這個遊戲公司的文案策劃豪爽一次就得困窘很長時間了。
「哼,」謝童做了個鬼臉,「我還以為我們殺手富貴不能淫呢。」
謝童豎起指頭點我的鼻子:「看看這位先生的臉色是不是很蒼白啊?」
「呵呵,」二樓的公子一笑,「我也未曾想逃。」
「去死!」我站起來披上風衣,這些天北京的風沙又起了。
色狼的邏輯一貫混亂,我也有點糊塗:「你愛薩達姆和我去接聖姑沒有什麼關係吧?你移情別戀薩達姆,準備把聖姑託付給我?」
「你沒有被砍死,那麼我怎麼看見一個帥哥橫屍在地下?」色狼老練的架住。
我靜靜的聽著,猶豫了一會兒:「嗯,沒事兒,我今晚有空,你等著,我過一個小時到你那裡。」
「才一個?不是你吧?」梳頭的女孩扁了扁嘴。
「笑什麼笑什麼?」謝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相親很好笑么?」
「哼,那不就是腌篤鮮么?」謝童扁了扁嘴,「而且你們也沒有十八掌啊,就雞腳鴨腳。」
「喲?」謝童歪歪腦袋,「你那麼有良心啊?」
我哼了一聲:「我們這個是武俠系列,不是蠱惑仔,不要老用砍字。死的方式很多樣的,這次是中了七星海棠毒發身亡。」
「你寫稿寫瘋了?不看新聞?」色狼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布希在自家餐桌上看見本·拉登,驚詫莫名。
賣花女孩伸直胳膊把花遞到我面前:「惡少不想討好俠女姐姐么?」
不過我剛剛轉身,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走不動了!
「這個跟玉笛誰家聽落梅有什麼關係?」

第一節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哇,色狼約到郡主了,」包子感慨,「怪不得把夢中情人都交給你了。」
「你有多飢餓,我心裏就有多悲傷。」
「又被砍死了?」色狼從旁邊的椅子上「唰」的竄起來。
這件事情確實不該有我的份,公司里光棍多,追謝童的也多,色狼自己就兼職那個地下組織的領導——謝聖姑中央崇拜委員會主席,他自己的電子郵件簽名還是這個,按說輪不到我去跟謝聖姑獻殷勤的。
「喲,差點耽誤我的正事,」色狼跑過來關了我的顯示器,就著黑屏當鏡子用,拿我梳子狠狠的颳了刮腦門,把他那頭很有藝術家風採的凌亂長發梳得整齊起來。
我看著她噘嘴翻眼睛的樣子,過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
「玉蘭片就是筍片啦,和笛子是一個材料,我們的玉蘭片是上海梅林的罐頭,所以梅字也算有的,」服務生抓抓腦袋,「吃個熱鬧嘛。」
「測試?大俠?」我對著磨光的不鏽鋼垃圾桶,自己做了個鬼臉。
「重色輕友,」色狼點著我的鼻子,「嘖嘖,重色輕友。」
「哇,恭喜恭喜,你中頭彩了,」色狼說著對辦公室盡頭的隔間喊了一聲,「喂,包子,丐幫中人帶七星海棠的概率是多少?」
「原來那個是照著紅豆畫的,」後來色狼跟我說,「看來以後只好照著郡主的身材畫了。」
「什麼?」謝童瞪大眼睛湊近我。
「你啊你啊,」謝童說。
三月初九,宜祭祀安家,忌出行。月黑風高,是殺人的好時候。
謝童手腳麻利的收拾起她的筆記本,我往四周看了看,學生們都以一種看異類的眼光看我。我的目光掃過,他們馬上就扭過頭去。我忽然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三年前我也是在這樣的教室里看書的,現在被人看著,有種灰溜溜的感覺,好像是個不懷好意的傢伙來大學里勾引女孩一樣。
「請問要不要降龍十八掌了,」服務生殷勤的推薦,「很經典的新菜。」
「呸,騙誰啊?就是你了,」謝童哼哼的說,「你欠我的降龍十八掌還沒請呢。」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海灣又開戰了,我一個星期前確實跟謝童打賭,說要是一周內美軍不能佔領巴格達,我就請她去那家魚餐館吃他們新開發的名菜「降龍十八掌」,要是美軍攻佔了巴格達,謝童就把她那套中華書局版的黃仁宇作品集送給我。
「呵呵呵呵,」https://read•99csw.com謝童背著她的大書包跟著我,她好像已經傻笑了一路。
「算是為我們弟兄們預祝你攻克五百萬,」我說。
餐廳的環境總算還不錯,燈光柔和,裝飾簡單,白陶罐子里插著一束菖蒲。我摸摸肚子,還算飽,沒有在自己付帳的晚餐上挨餓,算是我的一貫準則。
「這次是三十三歲的大哥哦,」謝童頓了一下說,「不,大叔!」
「舒十七,見識我們丐幫的打狗棍法,叫你死而無憾!」鶉衣乞丐在灰塵中忽然拔地而起,竹杖高舉過頂!
「哇,」我讚歎了一聲,「是不是那種事業有成、風度翩翩、獨身未婚、需要感情慰籍他乾涸心靈的成功中年?」
「來!」青衣公子一攤手,七根竹杖急點地面,灰塵瀰漫,只聽不斷的呼喝聲和兵器破風聲。
我那時很詫異居然還有人記得這本武俠書,那是我寫過的唯一一本長篇武俠,出版上慘遭失敗。幫我做出版的同學虧本無數,於是洗手退出書商的圈子,現在改為批發盜版VCD,據說已經成為一方富豪。我也扔掉了打打殺殺的武俠夢想,去「東山劍廬」那個遊戲公司應聘,改行寫能賣錢的遊戲劇本。
「錯,」我搖頭,「我是富貴能淫貧賤能移,就是威武不能屈。」
當時她抱著一本課本在我面前跳了一下說:「你是江北吧?」
七道身影同時在黑暗中浮現,七根碧青色的竹杖揮舞的棒影交織起來,帶起層層疊疊的殺氣。「啪」的一聲,七根竹杖一齊點地,為首的鶉衣乞丐低聲喝道:「舒十七,你逃不了了!」
「魔教教主葉天羽,特點,勇武剛猛,行事狠辣。崑崙掌門魏枯雪,特點,天縱豪情,行事詭秘……喂,包子,勇武剛猛和天縱豪情他媽的有什麼區別?包子,包子……」
夜,寂靜,殘月如鉤,梟鳥的叫聲遙遙傳來。
「沒天良啊,我就四隻包子,你還偷走一隻肉的,」包子的暗器追過來砸在色狼腦袋上,不過對於紙團這種暗器,色狼是不太在乎的。
秒殺算個遊戲專業詞彙了,如果某人實力強悍到對面一秒就能把敵人殺掉,那麼就可以稱為秒殺。至於魅力秒殺,比如任盈盈在水池邊梳頭,令狐沖頓時神魂顛倒,這就是一個標準例子。而香香公主騎馬出場,轉眸一盼中秒殺了三萬清兵,純粹是神話級的高手了。
碧綠色的劍光劃破了黑暗,而後是一道半月形的劍弧,碧光縱橫,青衣公子長笑著盈盈躍出陣外。血濺落在地下,幾聲極悶的慘呼,我的最後一劍和鶉衣乞丐的青竹杖在半空交擊,兩人各退了一步。
「兄弟,」走過那個大男生身邊的時候我忽然想笑,於是壓低了聲音,「別看了,這個姐姐看起來年幼無知,其實已經是根老草了。」
「那寶劍斬青龍湯是個什麼東西?」
我看著她晃悠那隻經常作為兇器打我和色狼的黑皮包,一跳一跳的在路燈下面跑遠了。
這是經常聽見的聲音,色狼一個人縮在桌子上咬筆桿和慘叫的時候,包子肯定是樂呵呵的在某家茶店裡和他那個寶貝女朋友喝碧螺春。
「我發現你聖姑的外號真的名不虛傳,」我走過去胳膊一撐坐在她旁邊的桌子上,小聲說,「你已經秒殺一個了。」
話音落,笛聲颯然浮空,一道碧青的光芒閃過,和青衣公子手中射出的銀芒對擊,「唰」的一聲,青竹鏢被銀刀扎在地下。
「我和這位小姐是革命友誼,」我很認真的對賣花女孩說。
「嗯,誰跟你測試啊?」我問。謝童主要的工作是測試遊戲,公司里大部分人現在還在忙下一個遊戲,《江湖時代》的首期測試主要靠她做了。
我來得及發表意見之前,謝童已經把花接過去了:「大哥哥最豪爽了,他肯定買你的花。」
「你……你是舒十七的幫手!」鶉衣乞丐最後顫巍巍的指著我。
「革命友誼她為什麼打你的頭?」小女孩大大的狡猾。
「你能不能不要老跟我提那五百萬?你真是個拜金主義者,」謝童搖頭,「早知道他想我去見他爹媽,我就說最近感冒了。」
「啊?」謝童獃獃的看著我。
我推開了403的後門,把頭探進去四處張望了一下。或許是剛開學的原九九藏書因,教室里的學生不多,三三兩兩的分開坐。一個女孩穿著淡黃色的緊身絨毛衣,三月天的居然穿了條長裙,很囂張的把她的筆記本插在教室里唯一的電源上,然後在那裡梳頭。
「你掛了,」漆黑一片,有一個聲音很惋惜的說。
「你走桃花運了,」色狼說。
「呼,」我微微舒一口氣。一路打車飛趕過來,本來是擔心謝大聖姑心存不滿,故意在吃飯的時候瘋狂點菜。不過她要是發了性子,直接背包走人不等我,我倒沒什麼意見。現在看來她心情還不錯,把她自稱為「葛城美里」式的直長發不厭其煩的梳了又梳。
「改天送我一本簽名本吧,」謝童說著就簽約加入了公司。不過我手裡已經沒有那本書了,後來我只得請她吃了一碗大排面頂帳。
謝童拉我去的是新開的一家「俠客居」,她對武俠好像有天生的偏執狂。
「有的有的,」服務生彬彬有禮的回答,「九隻雞爪,九隻鴨掌……」
「喲,夠帥了夠帥了,梳個什麼勁兒啊?」我笑了兩聲。色狼一直以那頭長發自豪,不過我覺得他不梳還有點象個玩爵士樂的,梳整齊的背影看去反而象個新潮女郎。
「我天生貧血,」我正了正臉色對服務生說。
「我?」我搖頭,「老道說我還得新寫一個劇本,最好中西結合特色外加科幻色彩,我正在想是寫《超時空張飛列傳》還是《貂禪與織田信長》。」
「相親好啊,男大當婚女的當嫁,省得你老是勾引純情大男孩,」我喝了口大麥茶。
地圖美工紅豆「噗哧」一聲笑歪在桌子上了,色狼新畫的女主角滿身羽毛和鐵鏈,活象拉斯維加斯的艷舞|女郎,披一件全身通透的輕紗,持一把長劍。
夜已經很深了,路上靜悄悄的。
「哪裡是去看瓷器,這麼看他是要帶你給他家裡人看,」我擺足諸葛山人的風度,慢悠悠挑了一筷子肥的東坡肉,「要是那樣,他就是真的想娶你了,五百萬啊,賣了吧賣了吧。」
「唔,」謝童一捂腦袋,「別以為我不反抗啊,我是在大庭廣眾下要保持淑女風度。」
謝童吃得很少,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她藏在書包里的《笑傲江湖》,又去撥弄那束菖蒲。
「頭獎頭獎,請客請客,」色狼嘖嘖讚歎著。他現在徹底清閑,天天上網和女孩子聊天,然後許諾為人家畫肖像。不過色狼也確實言出必行,至少我知道的他已經給十七個女孩發過畫像了,當然這十七個版本都是他從自己的一張畫兒上掃描的。本來這是個非常省事又能討女孩子歡心的辦法,反正色狼畫的是漫畫,無論是蓋世恐龍還是絕代美女,在色狼筆下都是日本式的長發小嘴大眼睛,眼睛裏面兩個大亮點忽閃忽閃楚楚可憐。直到有一次兩個女孩在同一個論壇相遇,都把色狼饋贈的標準像作為自己的頭像大為宣傳,色狼才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後來聽說那家論壇的伺服器因為數據流量太大崩潰了。
「唉,那我怎麼辦?」那時候坐在角落裡的色狼長嘆一聲,把他新畫的女俠客造像高高舉起來,「今天諮詢了一下玩家代表的意見,孩子們說我畫的女人一點都不性感……」
背後那個抱一本《高等物理》的大男孩看來是被這番香艷的場面所感染,眼光直直的從課本上飛過去落在女孩的一頭長發上。窗口那個拉著男朋友吹風的女孩也不斷的把目光飄過來,他可憐的男朋友倒是不敢回頭,脖子比較僵硬。
「其實我也想屈,不過實在害怕影響我自己在女孩們心中的光輝形象。」
以前在這裏考過託福,環境還不算太陌生。在走廊里和本科的大孩子們擦肩而過,我忽然想起早晨忘記刮鬍子了,二十五了,有種直奔三十去的惶恐。樓門口的大爺看了我一眼,目光灼灼,也許是這身黑風衣太顯眼了,比較符合一個「社會上的」人物造型。
「丐幫的諸位豪傑大駕光臨,」公子依舊端坐在黑暗中,「恕舒十七不能遠迎。」
「有點地理常識好么?」我說,「北京這地面,桃花不過穀雨是不開的。」
「毒?七星海棠!」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丐幫的弟子居然帶著天下第一奇毒,就抹在他的竹杖上,而我唯一一顆可九*九*藏*書以解毒的傷葯卻留在客棧的房間里。
「為了防止那小子忽然反悔,五百萬做了飛走的烤鴨,我們一定要設下圈套,不如你勾引他去賓館房間看碟我和色狼包子埋伏在外,等待時機成熟你在裏面一聲尖叫,我們呼啦一聲衝進去,色狼現場開畫,包子記錄口供,我先沒收他的褲子然後抓住他的領帶勒索五十萬,然後逼他寫下婚書,以後他就不得不娶你了,」我微微點頭,「然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俠盜江北、色狼和包子遠走海外。」
我點上一根煙,開始算我多少年可以賺足五百萬。
「不會吧?」謝童好像被嚇傻了。
「呸!」
「喂,」謝童揮手把服務生招了過來,「你們那個降龍十八掌到底是什麼啊?」
「嘿嘿,有低年級男生看我,我老懷大慰嘛。」謝童蹦蹦跳跳的。
「五百兩銀子,」舒十七說,「請笑納。」
謝童忽然笑了起來:「買嘛買嘛。」
「你就夠色了,我要是重色輕友,今晚上就住你家了,」我不太想理他,色狼總是很神的。我卻沒有和人磨嘴皮子的閑心。
「孩子想砍人,我們就要讓他PK,孩子想泡妞,我們就要開放結婚功能,孩子想養狗,我們就要開發寵物系統!」我們公司的總經理老道在開會時候就這麼威風凜凜的說,「總之就是孩子想要什麼,我們都要給他們整出來!這就是網路遊戲的宗旨!」
「如今已經不是我們的江湖了,」做出版那個朋友臨潰退前跟我吃飯,發了一個很周潤發的感慨。
「北大三教403,」色狼丟下一句,樂巔巔的往門口跑去,一身精緻的紫色套裙的高個子女孩正站在門口。我們經理助理,被叫做「小郡主」的葉子瞟了色狼一眼,色狼嘿嘿賊笑的拉了葉子的手,兩人臨出門時候,色狼還衝我比了個鬼臉。
「拜金,非常拜金,」我點頭,「而且感冒也不成的,他肯定自己約私人診所的,正好是他獻殷勤的時候,你逃不掉的啦。而且你家裡還不跟公子通風報信,五百萬啊。」
「我媽又找人要和我相親了,」謝童拿《笑傲江湖》撐著下巴,兩個腮幫子鼓得圓圓的。
「華順的老總。」

楔子 清風殺人夜,劍碧血殷然

據說一個中世紀貴婦需要一個小時去化妝和梳理長發,而能夠看見她梳妝的男人除了丈夫就只有情人。洛克克藝術的代表布歇等人就好畫《維納斯的梳妝》之類的作品討好貴族皇室,想來是頗有點香艷的。
我沒有多說,這是我應該得的,為了這五百兩,我也受了鶉衣乞丐一杖。打狗棒法名不虛傳,我沒有想到會受傷這麼重。銀子到手,就應該離去,這是一個殺手的本色,絕對不要和僱主多糾纏。
「就是雞爪和鴨掌,都是腌貨,然後燉鍋仔,加豆腐、千張卷、筍片和高湯。」
他彷彿青鶴一樣躍出二樓的欄杆,七根青竹杖的棒影再次交織起來。一陣大笑,青衣公子的身影和青竹杖的棒影在空中融合,一串急促的爆響,七個乞丐各退一步,青衣公子長袖當風,盈盈落在陣中。
「會喂毒的是兩千五百分之一,兵刃上淬毒的是五千分之一,別吵別吵,我今天得把這組數據整完,」包子含糊不清的聲音從隔間裏面傳出來,想必又在啃包子當晚飯。
「我靠,不是你自己跟聖姑打賭,說美軍要是一周內不能攻陷巴格達,你就請聖姑吃降龍十八掌么?」色狼頗有羡慕的樣子,「伊拉克的弟兄們為了你能約到聖姑,硬是小米步槍扛住了美軍的飛機大炮,你真太有面子了。」
「哼哼哼,」謝童晃著腦袋,「誰看不上我?上個周末我們溜了一次冰,他還約我去他們家看瓷器。據說有元瓷,算個國寶。」
「你不是想賴帳吧?」謝童瞪了我一眼,「我等你三個小時了。」
「會的會的,」我小聲說:「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
看著大男生一臉驚詫外加羞澀的神情,我咧咧嘴,發現我還是蠻邪惡的。
我打量了一下色狼的桌面圖片,那是他比照謝童畫的,畫面上那個小丫頭穿一身硃紅色的箭衣,裙帶當風,吟吟淺笑著坐在屋檐上,看著遠處昏黃的落日,一縷青絲在鬢邊隨風飄起。九九藏書我想我還是履行諾言請謝童吃那個「降龍十八掌」好了,否則我以後的幾個月都會很難過,無論她在色狼的筆下多麼溫潤,公司里的人反正都知道惹火了小丫頭沒有好下場。
「反正你欠我的是降龍十八掌,」謝童跑遠了回頭跟我吐舌頭,「誰叫你傻乎乎點那麼多菜。」
我幾口把東坡肉吞下去,搭了搭嘴巴:「你想啊,他也三十三了,也快到結婚的時候了。他那麼有錢,又一直沒結婚,肯定是工作特別忙,自己要求又高。你這種小丫頭片子,他要不是真的有了興趣,哪有多餘的時間陪你看什麼瓷器?而且去哪裡不好,非要去他家裡?肯定是準備把你亮給他爹媽看看,然後三媒六聘納幣納雁,西里嘩啦把你娶了,改年生個大胖小子。你要是不嫌棄貧僧的法力小,我還可以做他的教父,我學過《聖經》的。」
「別急別急,」包子從他的隔間里探出腦袋,「美軍也是為了你啊。你今天約會到聖姑,給那邊發個郵件,他們明天就一鼓作氣攻下巴格達了。」
包子和色狼不同,包子是策劃,色狼是美工。每個遊戲案子開始的時候就是色狼的黑色時期,兩眼熬得和兔子一樣,趴在畫紙上,手持包子給他的人物設計,要從沒邊沒影的人物特點中構思出一個立體形象來。
「我發現伊拉克兄弟真的扛住了,那瞬間才是被慘痛的現實秒殺了,」我說。
當然包子也有包子的悲慘處,一到遊戲差不多成形了,各項數值設定的任務包子要承擔很多。此時他就徹底從一個揮文潑墨的才子變成了「包子」,也就是說他一周的晚飯將是二十隻包子外加兩頓麥當勞——在包子沒找到女朋友之前,情況有所不同,是二十八隻包子。
「切切,」色狼悄沒聲的溜進包子那個隔間里,捧著一隻熱乎乎的肉包一邊啃一邊跑了出來,「謝童說晚上叫你去接她。」
「你有多餓,點菜就有多瘋狂。帳單是唯一能讓我覺得想哭的文字類東西。」
華順說起來還是我們的大股東之一,連老道見了華順老總也要低頭哈腰,我開始想我要是生為女人也不錯,連謝童這種反覆無常的丫頭都能把華順老總勾上門來,以我的功力,一定叫他永遠拜倒在我石榴裙下不得翻身了。
「江北?我是兆祿。」
「唉,給騙死了,」謝童翻了翻白眼,「那不要別的了,來一個銀雪魚的鍋仔,一個小醉魚,一個蔥香野鴨,一個三文魚,一個東坡肉。」
「切,」色狼一口先把包子的肉餡給吞了,「你運氣好,伊拉克的將士們真是頑強,我愛薩達姆。」
「先生幫小姐買枝花吧,」一枝紅顏色的玫瑰在我鼻頭上撓啊撓的。
我依然站在小巷的陰影中,持著我碧色的劍。
「去死!」謝童的提包打在我腦袋上。
色狼自己供認說謝童比較象他老娘年輕時候,說他自己有戀母情結。不過謝童自己去過他家吃了一次飯以後打死也不承認。謝童說你媽原來是那個模樣啊,色狼只好很誠懇的說兒不嫌母醜。
滿屋子人都在互相吐舌頭,還是老道經驗豐富,走進研究了一下色狼的新畫,摸摸他的三疊下巴:「衣服是不能再少了,再少就黃色了,那……胸圍大一點怎麼樣?」
「夢中情人?」我抓了抓頭髮,扭頭看見謝童送我的那隻小流氓兔還掛在我的顯示器上,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晃晃悠悠。好像今晚我也確實沒什麼事,本來準備去一個書商朋友那裡看他做的幾本新書,他那套「健康時代」系列做得不錯,這次做續集,想約我幫他寫一篇《胡蘿蔔是健康之源》,還有一篇《菠菜讓你精力充沛》。我有時候疑惑這個世界上的人到底在想什麼,讀完了武俠讀傷痕文學,讀完了傷痕文學讀市井文學,讀到現在據說就是健康書籍最暢銷了,因為大家的理想開始變成「活得更長一點」。不過寫武俠的不練武,寫傷痕的不悲傷,市井文學作者賺錢做了上等人是很常見的,正如我學電子工程畢業去寫胡蘿蔔。好像只是隨著時間變化,人們需要不同的刺|激去滿足,不過生活,其實還是一樣的。
「哦?為什麼不能屈?」
「美軍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嘆了口氣,「真的沒攻陷巴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