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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作者:寶樹
「那天,她在樓上都看見了……看見那個送貨的在後面跟你揮手,你也跟他點頭……」
「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除非送我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否則別來見我嗎?」沈琪見躲不過,無奈地說。
這是什麼玩意兒?我心裏嘀咕著,繼續看下去。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也有些火了,其實更多是對自己惱火,「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倒說我被未來人操縱了?難不成這樣就不用還錢了?」
不少人過來鼓勵大勇,也有人陰陽怪氣說著風涼話。有人好奇地問花在哪裡,大勇機械地敷衍了幾句,心思自然不在他們身上。我抬頭向樓上的女生寢室望去,沈琪宿舍的窗帘拉開了一條縫,正有人從裡向外看,依稀正是沈琪本人。她看到我,好像嚇了一跳,立刻合上窗帘離開了。
「你打什麼啞謎呢?」
「既然你承認是可能的就對了,」大勇說,「在無數可能的歷史分支中,這件事必然會發生。」
「為什麼?」
大勇不甘心,還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長嘆一聲,倒在床上發起呆來。我知道他一定還不死心,但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有讓他自己先冷靜一陣了。
有那麼一秒鐘,或者五秒鐘,或者十秒鐘,仍然一片安靜,除了水聲,什麼也沒有。然後——
本來我是設法撮合他們的,可看到沈琪和大勇歪打正著,真的漸漸接近了,我心裏又有些空蕩蕩的。特別是想到自己說不定被未來人操縱,當了他們的媒人,更覺得不是滋味。兩周后,在食堂里偶然碰見竇樂樂,順便就坐一起吃飯。她問我姜大勇和沈琪的進展,我不是很想提這個話題,簡略說了幾句,然後就聊各自的專業。竇樂樂的學年論文的研究方向是關於彗星的,她告訴我,其實流星雨是進入大氣層的彗星碎片造成的。彗星每次接近近日點,就會因為受熱而分解出一些碎片,散布在其軌道上。當地球每年穿過它們的軌道時,就會定期出現流星雨的現象。
「那……那不是一回事。我就是當時看你站在那裡,我想……我一時不忍心……正好看到門口有一家花店打五折……」我解釋著,不知怎麼卻覺得力不從心。
……
我還在琢磨剛才和大勇的討論,一路都在思考關於時間旅行的問題,完全沒認真聽老大在說什麼。看了看表,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七點二十九分。太陽剛剛落到地平線以下。我抬起頭,仰望著黃昏暮色初現的天空。忽然之間,有一種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渺小之感。
大勇沒有說話,像在凝神思索什麼。我忍不住又說:「聽著,你這完全解釋不通。如果未來人能夠通過遠程操縱主宰我們的思維和意識的話,為什麼要這樣曲線救國,讓我去買什麼花?他們直接讓沈琪對你投懷送抱不就行了?」
大勇呵呵笑了起來,「因為……因為那些玫瑰花出現了。」老大和老四莫名其妙,只有我明白他的意思:玫瑰花的出現,就意味著在這條歷史分支中,他和沈琪將終成眷屬。
「啥意思?」大勇撓頭說。
沒有什麼是預先註定的,我想,也沒有誰會來幫你。我們這些在慾海情天中掙扎的凡人,仍然必須自己決定如何抉擇,如何生活,如何去——愛。
「那後來呢,有沒有約下次?」老大問。
「下一顆?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沈琪帶著笑意說。
我早已為你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別別,給我看看!」我好奇心大增,伸手去搶,一把將信紙抓到手裡,大勇見狀忙往回搶……自習室的其他同學不滿了,「你倆鬧什麼?出去出去!」
送千朵玫瑰的事,在大學里本來並不罕見。但這次的主角一個是籍籍無名、其貌不揚的貧困生,一個是校園裡風光無限、眾所周知的系花(更有人評為校花),因此在網上越炒越火,也越傳越走樣。
……
「你知不知道,」他一字一頓地說,「沈琪為什麼到我們宿舍來?」

「什麼?」
來到女生樓前,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女生宿舍都熄燈了,站在小噴泉前,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再次消逝。也許大勇根本就是喝醉了瞎說,沈琪對我能有什麼意思呢?我站在這裏,又能做什麼呢?再說,也不會有人幫我送玫瑰來了。

「他怎麼了?」

一個人的時候
沈琪笑了笑說:「想不到你真辦到了……說吧,我們去哪兒?」
我是我,又不是我。我是遠古恆星燃燒的餘燼,是億萬年進化的產物,也是未來無盡歲月凝望的窗口,我就是我自己未來的遙遠後裔,我是時間的起點,也是時間的終點。
「不過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跟我說,要想約她,除非送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也沒多想,就說好,她笑了笑就走了。我這一路都在想,怎麼能攢夠錢,買到那麼多玫瑰呢?」
又不知過了多久,樓門開了。
我步行著向校門口走去,今天烏雲密布,沒有星星。學期末到了,路上經過的行人大都在說著關於考試、工作、畢業的話題。想起前一陣我胡思亂想的什麼時間穿越,什麼操縱意識,簡直像夢話一樣可笑。如今,該回到現實世界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這是時間旅行上的費米悖論。」大勇嘆了口氣說。
改造?不,或許整個世界都是他們所創造的,而這個他們所創造的世界,出現了他們自己。
「四塊。」
她總是只留下電話號碼
但我們仍然是自己,百分之一百的自己。我們的愛與友誼,青春與熱情,可笑與笨拙,完全真實不虛。而唯有凝聚了過去未來無數時間的自己,才是我們最真實的自己。
是的,沈琪。我喜歡沈琪。從開學第一天見到她起,直到現在。一直是。每一天都是。
「中年女士,」大勇喃喃地說,「戴著面紗……」顯然想不出什麼端倪來。
「我怎麼辦不到?」大勇不服氣地說,「不就是幾百朵玫瑰花嗎,就算四千五千,我打工,我賺錢,我省吃儉用,過個一年半載的,就不信攢不下這個錢!」
「這是一個首尾循環的因果鏈……」我沉吟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不過邏輯上好像確實沒有矛盾。」
店員為難地搖搖頭,「這個……顧客說,讓我們不要透露……」
然後是第三顆、第四顆、第五顆……一顆比一顆明亮,一顆比一顆絢爛,它們匯成壯麗的流星雨,穿過夜空浩瀚的繁星之海,穿過不知多少世紀的無盡時空,帶著我們這個時代不可能理解的神秘,墜入我們的腦海。
這些想法讓我很不舒服,沒有人喜歡自己的意識被|操縱的感覺,但這種可能性既無法證實,又無法證偽。直到那一天——

那麼我們這個世界,在何種程度上已經被來自未來的力量所滲透了?是否我們的整個世界,在某種意義上只是那些未來人——毋寧說超人神明——的遊戲?
沈琪身材高挑,長發飄飄,眉目如畫,生得那叫一個漂亮。她還能歌善舞,是好幾個社團的骨幹,走到哪兒都會把男生的目光吸引過來。大家雖然口頭上不免刻薄,其實心裏誰沒點想法呢?只是我們比大勇多了些自知之明,知道沈琪眼高於頂,不會看上我們這種普通男生的。有時候我還挺羡慕大勇的,畢竟他敢於表達自己。沈琪雖然煩他跟煩蒼蠅似的,但至少她心裏記住了這個人。而我許琛呢?她可能連我名字都不記得。
沒過多久,一輛小麵包車倏忽而至,在噴泉前停下。車身上印著「京華晚報」幾個字和圖標,一男一女兩個記者拿著話筒跑下車來,很快在旁人的指點下鎖定了目標,向姜大勇奔來。他們人還沒到跟前,一連串問題先滔滔不絕而來:「同學你好,請問你就是今天送花的男主角嗎?你的花呢?聽說你家裡條件不好,你有沒有申請貧困助學金?你父母都下崗了對不對?你花那麼多錢送花的事他們知道嗎?你覺得這樣花錢值得嗎?你是否——」
「不能夠吧?」老四懷疑地說,「沈琪能看上他?難不成你跟她聊《科幻世界》把人家打動了?」
「為什麼不信?」大勇說,但眼神很快黯淡下來,長嘆一口氣,「我不知道,也許你說得對,這是不可能實現的狂想,但我真的……真的不能沒有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吧。」
「我願意。」大勇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又仰頭看著沈琪的窗口。
反正無論如何,這一切是否可能,我們在一個多小時后就會知道答案。
她隔著玻璃紙輕輕撫摸著它,「很漂亮呢,謝謝。」她低頭嗅了嗅。
「未來,我和沈琪有沒有未來。」
想到最後這個字的時候,我的心顫抖了起來。
「也許吧。」大勇嘆了口氣,「不過還有一種方法可以間接證明……」
「我說未來人!」大勇激動地說,「他們來了,他們以一種我們根本沒想到的方式來了。他們當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也不會從什麼時間機器里鑽出來,這些太膚淺了,太低級了,太沒有想象力了。有了不可思議的超級技術,他們完全沒必要這麼做。就跟我們發射偵察衛星,不需要人親自上去看一樣。想想吧,如果要影響過去,用什麼方式最方便?他們只需要在這裏——做一點小小的手腳——」
「還沒開花,就便宜給你了。」小女孩說完轉身走了。
「你不會是說……那些玫瑰……難不成是你……」
「不跟你扯了,」我搖搖頭說,「總之這是不可能的。大勇,說到底,你自己真的信嗎?」
「流星都能拍下來嗎?」
來到長椅前,我苦笑了一下,剛才亂成一鍋粥,忘了鎖車,自行車早已不翼而飛。我不死心地左右望了一圈,根本沒看到車的影子。
「『花解語』花店的收據。」我說,「玫瑰呢正好他們促銷,打了個五折,一朵兩塊,我要還到一塊八,他們不幹,不過另外便宜給了我三百根小蠟燭,我就一起買下來了。加上送貨費,一共兩千零五十七塊。你每個月還我一百,兩年之內差不多能還清。實在不行的話,畢業以後再還給我好了。」
「不會有人來的,大勇,你……清醒點兒吧。」我覺得他已經有些神經質了。
「我是花解語花店的。這裡是給您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還有三百支小蠟燭,請您簽收。」
大勇忽然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抓住了我的衣領,一把將我拽向他耳邊。
大勇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我張了張嘴,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
此事一了,我們都鬆了一口氣,就等著周六齣結果了。現在,我已經完全參与到這個怪異的遊戲之中,但心底對他那套理論仍是難以相信。當然,網上的時間囊已經創設了,將來他的子孫——如果有的話——多半也能看到,屆時他們大概只會對祖先的愚蠢哈哈大笑吧。
大勇反倒得意地笑起來,「老琛,你完全沒有理解,這才是最關鍵的部分!當然,在絕大多數未來的歷史分支中,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和沈琪什麼關係也不會有。但是總有一個可能的歷史分支里,我和沈琪會因為來自未來後代的幫助而在一起。」
記者繼續糾纏著,我和同寢室的兄弟們好不容易才把那兩個饒舌記者拉開。這時候,學生已經越聚越多,有些是過路的,也停下來看熱鬧,後來總共差不多有一兩百號人。不知是誰起的頭,大家開始亂鬨哄地唱歌,歌聲此起彼伏,在春夜的校園裡回蕩著:
第二天一早,大勇就把我拉起來。「幹什麼!」我嘟囔著說,「昨天那麼晚才睡……」
沒有從天而降,也不是從虛空中冒出來,只是一個送貨的店員,蹬著一輛三輪車進了校園,從林間小道上悠悠騎了過來。三輪車上放著一筐筐紮好的玫瑰,火紅一片,煞是好看。
「說了,什麼都說了!哈哈哈!」大勇又是哭又是笑,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我忙讓竇樂樂去叫輛計程車。大勇一邊笑,一邊指著我說:「你知不知道……因為買了那些玫瑰,沈琪她根本打從心底就瞧不起我?我在她心裏九*九*藏*書本來是零分,現在都變成負數了,我還一相情願地以為她喜歡我了……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竇樂樂搖頭說,「我晚上上完英語班經過這裏,就看到他倒在地上,吐了一地,好不容易給扶到椅子上,想叫計程車,可也不知道你們具體住在哪兒,而且我自己也搬不動他,所以只好叫你了,他……沒事吧?」看得出她挺關心大勇。
從不肯讓我送她回家
沈琪走了半天,大勇還失魂落魄地呆立著,目送已經轉過拐角的沈琪。我問他:「你沒毛病吧?你的計劃就是假裝送花,先騙沈琪出來約會?」
「你這完全是多餘的假設!」我反駁說,「用奧卡姆剃刀原理就能剃掉了,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證明這不是我個人的意志,而要外加一個外在的力量。」
我躺在黑暗中,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
我接過報紙一看,兩行醒目的標題躍入眼帘——「貧困生一擲千金,千朵玫瑰打動燕大校花」,禁不住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原來是本市《燕京晚報》記者道聽途說,把幾件不相干的事糅在一起,寫出了一則花邊新聞,說燕大某系貧困生薑某某花大錢買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女生樓下等了一夜,終於感動了燕大校花沈某……旁邊配了一張不知哪個大學的男生求愛、和女友熱情相擁的照片,周圍都是玫瑰花,看上去倒很合拍,而且那女生的背影也有幾分像沈琪。下面還有一段編者按,道貌岸然地批判當代大學生的愛情觀、消費意識等,雖然沒有點名,但對男女主角略有描述,本校知道沈琪的人不知有多少,很容易看出裏面指的是誰。
「沒問題,」大勇說,「我已經預訂好了,本周六晚上七點半,你等著,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準時送到你宿舍!」

後記

「這也能叫成功?」老四譏笑說。
我心中一動,「多少錢?」
「那倒不是,不過只要能和你約會,大勇肯定願意傾盡一切。」
「喂,你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呢?別騙人啦!」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我看到此人正是李佳。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整個過程中,大勇仍然半清醒著,睜著眼睛,但再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再哭笑。我也沒有再說話。
「不是因為你嗎?」
竇樂樂第二天打電話告訴我,一定出了什麼問題,那天沒有任何火流星的記錄,后一天凌晨倒是有一顆,可時間、方位又完全不一樣,不可能是我說的那顆。
異象出現了!
等姜大勇回來之後,我跟他說了這事。大勇連連叫冤,說這事他巴不得越機密越好,怎麼可能跟記者亂說?當時就急著要找沈琪解釋,我告訴他,沈琪現在正在氣頭上,空口無憑,不如等沈琪問清楚了再說。
寫這篇文字,是受到Robert C. Wilson的啟發,他能夠將平淡瑣屑的日常生活與最遙遠不可思議的科幻意境融為一體,有時候這比起直接描寫宇宙太空更令人遐想無窮。雖然並非每個點子都特別出彩,但閱讀他的作品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閱讀體驗。故事最後那場流星雨,也是向他的《英仙座流星雨》致敬。
可如果他們曾改變了我的意識,那麼一定也曾改變過其他人的。但有這樣的證據嗎?我苦笑了一下,還是奧卡姆剃刀原理。即使人們的意識被改變了,你也不會知道,因為你永遠無法區分這是他們自發的決定,還是意識被改變的結果。
荊軻,燕太子丹千方百計找來的劍術名家,費盡千辛萬苦混進秦國王宮,最後圖窮匕見,拿著匕首刺向手無寸鐵的秦王嬴政,卻不知為何表現拙劣,追了半天也傷不到嬴政分毫,最後擲出的匕首也失了準頭,反倒被嬴政拔出佩劍刺死。如果不是這樣,日後的秦漢、三國或許根本不會出現。

「那怎麼辦?」大勇乞求地看著我們,「你們可得幫我啊!要不這樣,我……我先跟你們借錢,去買玫瑰,這筆錢回頭我慢慢打工還你們!」
店員把好幾筐花和蠟燭搬下車,朝大勇點點頭,便騎車回去了。三輪車從我身邊經過,大勇還在極度震驚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三輪車已經走了。
流星消失了。
「沒什麼,瞎說的。」竇樂樂說,帶著笑意看著我。
周六到了。天氣很好,陽光燦爛,藍天白雲,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一天。
這天晚上,當我們回到宿舍時,大家不由得嚇了一跳:房間里已經沸反盈天,隔壁好幾個寢室的傢伙都來了,黑壓壓的一大堆人。他們看到大勇,一擁而上把他拉進了屋,七嘴八舌地問他是不是答應在周六送沈琪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當眾示愛。看來這事全班、全系、全樓都知道了,也不知是從哪兒傳出來的,連玫瑰的數目也給誇大了十倍。
「大勇,你休息一下,我……還得去拿自行車。」我不敢看他,轉過頭囁嚅著說,「其他的事——」
「也就是說,你承認這是可能發生的了?」
到了一點半,大勇終於回來了,不免又被我們拉住問了半天。大勇帶著幸福的傻笑,先是一句話也不回答,倒在床上,像是在腦海中又咀嚼了半天,然後在我們已經問累了的時候,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我想起了和大勇有過的一段對話:
「你說……說……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你學不會假裝瀟洒
古巴導彈危機,1962年,當時美蘇陳兵海上,劍拔弩張。一艘蘇聯核潛艇受到美軍炸彈攻擊,以為核戰已經爆發。艦長決定發射核導彈,其他船員也都同意,但大副卻拚命反對,最終阻止了一次似乎無可避免的核戰爭。就在同一天,一架美國偵察機在古巴上空被一枚反空導彈擊中墜毀,肯尼迪總統事先警告過,在這種情況下必須開戰,但不知為何,又臨時改變主意,尋求和平解決,並同意撤回在土耳其的導彈。
我明白了他的邏輯,如果這隻是我一時衝動,當然不會創造什麼歷史,只能泛起一時的漣漪,沈琪說到底還是不可能和大勇在一起。但如果真是大勇的後代通過什麼神秘的方式操縱了我的意識,那麼這一束花必將改變一切,大勇和沈琪將成為幸福的一對。
對了,謝謝你們。
「這我也不知道,但我怎麼都不信,未來的無盡時間中,人類始終無法找到跨越時間的方法。」他目光炯炯地說,「或許他們的確以某種方式來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非常隱蔽,我們不知道而已。」
我們是時間自身,是那個擲骰子的兒童。
就這樣,在那個深夜,我和沈琪兩個人,我們一起坐在噴泉邊,看著那場只有我們才能看到的流星雨,直到天明。
「這個……」我覺得好像被他繞進去了,躊躇著說,「也許吧……」
「怎麼會呢?你費盡心思給她買那麼多玫瑰……」
「不,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就是我未來的後代找的人,也許他們——在這裏。」他指著我的腦袋說。
玫瑰事件以後的一個月里,沈琪和大勇雖然談不上確定關係,但沈琪對他的態度顯然已經從反感轉為好感。他們又約會了一兩次,沈琪偶爾也來我們宿舍坐一下,讓老大老四他們嘖嘖稱奇,感激大勇帶來如此福利。大家漸漸熟絡起來,沈琪還組織了一次宿舍聯誼,我們宿舍和她們宿舍一起去郊遊了一次,晚上還去唱K,玩得很開心。路上偶爾碰到李佳、孫凱等人,一個個對我們怒目而視,恨不得把大勇吃了。
「一開始和上次差不多吧,我叫住她,把夜場的電影票給她。她先是不要,我又說了幾句,她就接過去直接扔進垃圾桶,轉身走了……」
大勇是個真正的勇士,他可以碰得頭破血流依然無怨無悔,而我呢?我算什麼?我又在幹什麼?
「喂,你怎麼不說話?」沈琪微嗔著,「你叫我下來,沒話跟我說嗎?」
不過,大勇也就這樣了。他的經濟狀況我清楚得很,每個月就靠家裡寄的五百塊錢,加上自己打工賺的一兩百緊巴巴地過日子,用的電腦手機全是二手的。他是個孝順孩子,不至於讓下崗的父母給他寄棺材本來。另外能借錢的,就是我們幾個哥們兒,但大家自然也不想借錢讓他做傻事。殺了我也想不出,他能從哪兒弄到好幾千塊錢來買玫瑰,就是賣血也賺不了那麼多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起身,出了房門。在跨出房門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和大勇的兄弟情誼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本周六,」他認真地說,「五月十九日,會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也許更多。」
陌生女孩捧起一束花,放在鼻子邊上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啊!」
「我的事,你們他媽懂個屁啊!」大勇忍無可忍地罵了出來,「滾開!」
我忙跑下樓去,騎車到了竇樂樂說的地方,果然看到竇樂樂遠遠在跟我招手。我到了跟前,下了車,發現大勇躺在路邊一張長椅上,渾身酒氣,地上全是穢臭的嘔吐物。
我一時好奇,躡手躡腳走到他背後,從他肩膀上望下去,只見他正在一張信紙上奮筆疾書:
就這樣,我們幫大勇把那些蠟燭擺成「沈琪」兩個字,再加一個心形,點了起來。燭光之中,我們每人捧著一束上百朵的花,仰頭叫著:「沈——琪——」
不是不想你
「啊?」
「一千年前,人們也不知道會發明電話,隔著半個地球都能說話;一百年前,人們也不知道會有電腦,一個小本子就能裝下整座圖書館;愛因斯坦還以為光速最快呢,而今天呢,中微子都超光速了!還有……」
承認吧,許琛,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承認吧,你心裏的那個秘密。
但顯然,六個站點的監測網的數據更不會錯。如果有什麼東西出錯,那麼只可能是我的眼睛出了錯。為什麼眼睛會出錯?難道真的是我意識被侵入的表現?
我木然轉過頭,看到一襲白裙翩然出現在門口,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深深地看著我。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老套的故事。整個故事都是從一個科幻迷耳熟能詳的思想實驗出發的:如果時間穿梭是可能的話,那麼我們以某種方式約定未來人在某時某刻出現在我們面前,他們會出現嗎?如果他們不出現,是否就證明時間旅行不可能呢?但這個故事追求的不是新意,從來不是,只是儘可能深地沉浸在這種可能性的氛圍中,儘可能地感受這種生活的可能性。
從分手的那一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我也有些黯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我當然也會儘力幫你。不過這事你先別跟別人說了,否則鬧大了不好收場,你再仔細想想,後悔還來得及。打飯去吧。」
當然,還有那逝去不久的青春和那些或溫馨或感傷的回憶。時間旅行和青春記憶,謎一樣的時間是二者永恆的主角,也許二者是一回事。
大勇見我啞口無言,有些得意,繼續發揮說:「其實早上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很猶豫,覺得自己簡直瘋了,這怎麼可能呢?但在邏輯上又無懈可擊!我跑到圖書館去找了幾本關於時間理論的書看,結果越看越迷糊。可在見到沈琪的那一刻,我心裏忽然有一個念頭,覺得今天碰到她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不叫住她並讓她等著玫瑰,那麼這事就無疾而終,我和沈琪就算完了。因此,我必須自己選擇進入那個讓我們後代非幫助我們不可的可能歷史分支里,我必須告訴她,我會在周六那天送給她那些花,這樣一切木已成舟,才會確定下來。」
「我……我……我是。」大勇結結巴巴地說。
「你說什麼啊?」
「喂,」我在他們後面叫道,「這些玫瑰怎麼辦?」
「你又拿不出玫瑰,她不會下來的。」女生說。
「去找她吧。」
花到凋謝人已憔悴,千盟萬誓已隨花逝湮滅
「他不會是跟你們借的錢吧?那也太……」
如果下起了雨
read.99csw.com七點半也不會有任何人來的,你醒醒好不好?」我忍不住說,「如果因為你這種小事就要勞煩未來人出現的話,那以前什麼世界大戰、導彈危機、刺殺政變,早就讓未來人來了不知多少次了!」
我不想再打擾他,但也不想離去。其實我也想站在那裡,看一眼沈琪的窗戶……
沈琪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我和樓長阿姨已經說好了,你們幫我把它們放在會客室里吧!謝謝啦!」
大勇對於外星人以及時間旅行之類科幻世界觀的執著,正如同他對沈琪的痴戀一樣,充滿了不切實際的狂熱。以前我經常笑話他,但這次不知怎麼,我竟有點被他打動了。當萬戶指著月亮、說將來人們要飛到那上面去的時候,不也被人嘲笑過嗎?但這最終變成了現實,誰知道未來的千萬年中,會出現怎樣在今天看來不可思議的奇迹呢?
流星!我忽然福至心靈,覺得內心深處某個最重要的閥門打開了,醍醐灌頂,一切豁然開朗。
快七點的時候,大勇換上了他最體面的一套衣服——其實無非是白襯衫、牛仔褲,揣著他打工好不容易掙來的兩百塊錢,雙手空空如也地下樓去了。不管怎麼說,我們宿舍兄弟自然是他責無旁貸的後援團,於是都跟著他去了。

然後他「嗚嗚」地哭了起來,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哭得這麼傷心,簡直是號啕大哭。我隱隱猜出了幾分端倪,「是不是沈琪跟你說什麼了?你們——」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我睜開眼睛,看到一顆光華燦爛的火流星從眼前劃過,穿過銀河,墜向天邊。
也會學你把傘
手心一陣刺痛,讓我清醒了幾分。我不知不覺間攥緊了那枝玫瑰,被玫瑰的刺扎到了。玫瑰的刺,我想,這就是愛的代價。如果害怕受傷,就永遠無法真正抓住那朵玫瑰,最後只有更受傷。
「我……」我不知說什麼好,好像喉嚨失去了應有的功能。終於想起來,將手中握著的玫瑰遞給她,「送……送給你的。」
我和竇樂樂道別後回到宿舍,老大他們又問了我半天。我告訴他們真的有人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來,而大勇也和沈琪成功約會,他們驚訝得合不攏嘴,拉著我問了半天。可惜,我也說不出什麼有用的。
周三晚上,宿舍里就我一個人的時候,忽然有人「咚咚咚」敲門,又急又快。我詫異地打開門,發現竟是沈琪俏生生地站在門口。她仍然那麼美麗,臉上卻充滿敵意。
沒有觀測到火流星!那是怎麼回事?可當時那劃過天空奪目異常的流光溢彩,我絕不會看錯。
「哼,你們不知道,難道是我跟報紙說的?」沈琪氣鼓鼓地說。
或許不是他們,而是祂——宇宙盡頭的某個最終的觀察者和遊戲者。「時間是一個擲骰子的兒童,兒童掌握著王權。」這是哪位哲人的話?想不起來,但這句話令我毛骨悚然。
但我們不知道,已經太晚了,事情開始向著難以收拾的局面發展。
我好像看到沈琪的窗帘動了一下,定睛看去,又恢復了原狀。錯覺而已。
大勇拉著我一邊往沒人的地方走,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老琛,說實話我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以為他們會用什麼不可思議的高科技手段。其實很簡單,他們只要穿到我們的時空來買下那些花就可以了,自然不用暴露自己。還記得我昨天說的嗎?費米悖論!也許答案就這麼簡單,未來人就在我們身邊,只是我們認不出……」
「但這確實很可能啊!」
第二天,我意外地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請問是許琛嗎?我是沈琪。」聲音柔柔的,非常好聽,和昨天判若兩人,我半天沒回過神來。
「尼瑪國際歌都出來了,再這麼下去真hold不住了!」老大憂心忡忡地說,「再喊兩句抗議食堂漲價、宿舍漏雨之類的口號,咱們得當成組織非法集會給學校處分了……」
我和大勇,或許我們都錯了。時間的秘密,比我們想象的更為深奧。
「明白就好……」我如釋重負,可看他神色有些古怪,忍不住又問,「不對,你明白什麼了?」
緊緊攥著玫瑰的那一剎那,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我大步流星,轉身向學校走去。
「這……」老大有些為難,看了看我和老四,老四冷冷一笑,扭過頭去玩電腦。我想了想說:「大勇,不是大家不肯幫你,而是不想害你。這次沈琪擺明了在整你,你還借錢給她送玫瑰,無端背上一身債,那不是傻嗎!再說,就算你東拼西湊地買到了那麼多玫瑰,沈琪也答應和你約會一次,看完電影吃完飯,人家還不是說聲byebye就走人?你那麼多錢不是白費?放棄吧,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
這幫看熱鬧的傢伙以為大勇撈了什麼外快,不住地打聽著。大勇一開始還想充面子,最後纏不過這幫人,只好老實告訴他們,自己根本沒有錢,正打算跟同學借呢,既然大家都來了,要不然就在場的每個人都借他個一兩百的……眾人一聽到「借錢」二字,馬上打哈哈說還有事,一鬨而散。
「象徵著天長地久。」沈琪輕輕地說。
又或者我只是一時眼花。我想,也許就是一時眼冒金星,不能被大勇那套給整暈了。這些事情也許本來就毫無聯繫。
我想象著,或許面前會忽然出現一道發光的拱門,會有一些奇怪的機械體捧著一束束玫瑰花從門中魚貫而出;或許會有千萬朵的火紅玫瑰莫名其妙從天而降,將整個大學淹沒在花海中;或許在一瞬間,那些玫瑰會像施了魔法似的從地下瘋長出來,開遍整個校園;或許天邊甚至會出現一顆比滿月還亮的超新星,然後膨脹成一朵玫瑰色的星雲,中間好像孕育著無數玫瑰……誰知道呢,在遙遠的未來,誰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能力?我們無法想象他們能做什麼,正如古人無法想象我們一樣。
「為什麼?」我傻傻地問。
人人都看得出,他和沈琪無論家庭背景還是生活方式,都處於兩個世界,他們完全不搭調,沈琪不可能喜歡上他,但他仍然固執地一頭栽下去,成為沈琪最忠實的裙下之臣。我們也勸過他好幾次,可他就是不聽。接連三次表白失敗,也沒動搖他的決心。今天是第四次,他既然能從沈琪的一個託辭中就看到希望,那這個執念便只會越來越重,不會自動消失了。
前提是:如果他們來的話。
「沈琪,我有話跟你說。」大勇完全無視李佳的存在。
我罵了兩聲,不過現在也沒心思管什麼自行車了,只覺得心裏亂糟糟的,思緒萬千。我站在馬路邊,望著如時間之河般穿梭不息的車流,悵然若失。
「是你,許琛,從頭到尾都是你。」
大勇回頭看見我,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就要把信紙藏起來。
「你說什麼呢?」我完全莫名其妙。
——如果因為你這種小事就要勞煩未來人出現的話,那以前什麼世界大戰、導彈危機、刺殺政變,早就讓未來人來了不知多少次了!
這類事件不勝枚舉,更不用提其他怪夢、異象、幻聽之類,只是我從未想過背後的原因。畢竟歷史總是充滿了各種偶然和錯誤,它們乍看之下也並不很出奇。但這些事件,其中任何一件如果不是當事人多少有些反常的舉動,都會給世界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將生活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大哥哥,買枝花嗎?送給喜歡的姐姐吧。」
「老琛!」大勇一把抓住我的手,「你來看,這些花,是我……我的後代……他們……我們……真的,這是真的!」他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到了女生樓下,我們嚇了一跳,雖說算不上人山人海,至少也有好幾十人在那兒等著了。圍觀者里有男有女,大部分是我們的同學,也有些不認識的,全都聚在樓門口的小噴泉前。看到大勇來了,大家歡呼起來。大勇儼然成了校園名人。
「這怎麼可能?」我笑聲漸止。
我的愛情。
「喂,是許琛嗎?這是你的號碼吧?我找你老鄉問的。」
我不敢大聲叫沈琪,也不願就這樣離去,只有傻傻地站在那裡,凝望著沈琪的窗口,好像自己變成了一棵樹。周圍一片靜謐,只有噴泉在路燈下吐著幽幽的水光,水聲汩汩地響著,如同時間的流逝,不舍晝夜,嘲笑著人類的一切徒勞。
「老琛,有事跟你商量!」他顯然還沉浸在昨晚的興奮中,不由分說,把我從床上拉下來。我無奈地披上衣服,跟他出去了。
就這樣,我成了大勇召喚未來人的同謀。第二天,大勇想到一個重要問題,於是找我商量:如何把這封信交給他的後代呢?我跟他指出,從邏輯上講,他完全沒有必要趕著寫這封信。無論如何,他的後代收到這封信已經是上百年後了,他完全可以在和沈琪結婚以後再慢慢補寫,然後一代代傳下去;如果他最後沒有和沈琪在一起,自然也不用多費工夫。
「我……說實話沒有。就是當時一時衝動,早知道你這麼疑神疑鬼的,我才不幫你呢。」
……
那天正當黃昏,還沒出來幾顆星星,我根據回憶,又在網上查了一下星圖,然後打電話告訴竇樂樂,我要查的火流星出現在五月十九日晚上七點半左右,在東南方向,大概是從室女座到長蛇座的天區。
或者說,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一個早已被改變的世界里。
「許琛!」三年來我跟她沒說過幾句話,沒想到她還能記得我的名字,「姜大勇在不在?」
「傻啊你!」老四立即指出,「怎麼話都聽不明白?沈琪是擺明了讓你知難而退!」
那一刻我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渾身的血液卻如同沸騰。
「去你的!」我沒好氣地說,「老子花大錢幫你,你還佔我便宜?我是未來人?」
滑鐵盧會戰,1815年,拿破崙正和威靈頓公爵鏖戰時,他的忠實幹將格魯希元帥帶著一支可觀的軍隊在不遠處追擊普軍。格魯希麾下幾乎所有的軍官都苦苦哀求他立刻去滑鐵盧和拿破崙會合,或至少分出一部分軍隊前往增援,但格魯希愚蠢地拒絕了,將一場唾手可得的勝利變成慘敗,也葬送了拿破崙帝國。
「你不會是說——」
「沒這回事!」我忙澄清說,「這兩天我都跟大勇在一起,我們……在忙別的事。我敢保證,他沒有上網發帖,更沒有找什麼記者,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
沈琪——
「你這不是扯淡嗎?!」我笑夠了之後嚴肅地指出,「既然你不可能送給沈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麼你和她的那些虛擬後代當然也不可能存在。既然沒有那些後代,又哪裡有人會穿越時空來幫你?洗洗睡吧你。」
「這個……」我有點尷尬,知道跟她說真話她也不會信,「我那天看到一顆火流星,特別亮,特別美,想知道是屬於什麼類型的。」
大勇根本沒留意背後的三輪車,等車到跟前停了下來,大勇驟然看到滿滿一車的玫瑰,頓時目瞪口呆。
當然了,九九九,天長地久。永恆的時間。我想。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還是什麼都沒有出現,一切平淡如常,平淡得無聊。那時候,在喧囂的人群中,我感到一種深深的絕望,對時間自身的絕望。我忽然明白了,不會有什麼時間旅行,永遠不會有。這一切不過是我們青春的瘋狂和愚蠢,一切都毫無意義。我們的熱情會冷淡,夢想會破碎,愛戀會忘卻,我們只會庸庸碌碌過完這一生,然後老去,死掉。將來的時代也不會有人想起我們這些平凡的人。我們將在歷史深處腐爛,如同從未存在過一樣。
那個天使一樣的女孩微笑著,又有些靦腆,裊裊婷婷地走下台階,一步步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如空谷回音般悠遠,每一步都似乎要凌空飛去。走到離我大概還有三四米的地方,她停下了。我們在噴泉前面相對而立。
「就是,沒花你折騰個屁啊!」
尤里烏斯·愷撒,古羅馬共和國末期的統治者,共和派陰謀刺殺他。他遇刺前曾接到過多次警報,加上身體也不舒服,決定取消去元老院參加會議,卻無端改變主意,異常大意地孤身前往元老院,結果遇害,羅馬政局大亂,影響深遠。九九藏書
「成功了?」我忙問,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加速了。
聽說你也曾經愛上過她
卻叫我別太早放棄她
我不知道大勇玩兒的是哪出,先約會,後送花,卻請人家女生去食堂吃飯?虧他想得出。
「什麼?」沈琪以為耳朵出了毛病,「你不會真的去買花了吧?」
「好啊。」沈琪說,「那先這樣,我們戲劇社還要排練呢,先走啦!」說完不忘向我點點頭,轉身翩然而去,讓我也覺得心頭一暖。
鬨笑聲越來越響,我再也看不下去,轉身離開了。
「什麼辦法?」我好奇地問。
「好吧,是位……中年女士,戴著面紗,口音有點奇怪,付的是現金。」
我向她道謝,又俯身問大勇:「大勇,你怎麼了?怎麼喝成這樣?」大勇是北方漢子,平時偶爾也喝酒,但從來沒醉成這樣過。
「他們當然沒有必要現在來驗證!」大勇抗議說,「他們為什麼要來見我?這和他們毫無關係,但我說的事情就完全不同了,這關係到他們自己的存在!如果他們不來進行第一次推動的話,那麼他們自己就沒法存在!」
「她說我不該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沒錢,還……還亂花朋友的錢……害得你連飯都吃不上……」
「這麼說吧,你想想,假設你是我的後代,有一天你看到了老祖宗的來信,然後穿越時空,回到幾百年前,幫助老祖宗和他愛的女人在一起,戀愛結婚,生兒育女,然後才有了自己的一代代先祖,有了自己。這邏輯不矛盾吧?」
大勇倒嚇了一跳,「那當然沒有!手都沒拉過。」
要為真理而鬥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轉向那對夢裡才敢正視的眼睛,「下一顆流星,我們一起許願吧!」
牆壁當然無動於衷。
我至今仍清楚記得大三的那個周日。正當暮春,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天氣暖洋洋的,卻也不至於酷熱。到處都是婉轉的鳥鳴,空氣中似乎散播著花香。草木紛紛抽枝拔芽,生命的活力已經四處迸發,猶未盡情綻放。似乎許多美好的事物即將來臨,一切卻還尚未開始。我們的心中常常被莫名的熱情所充盈,卻又不時感到說不出的憂傷。那天晚上,我們宿舍的老二姜大勇走進宿舍的時候,步履輕快,哼著歌兒,臉上還帶著一種奇特的興奮,顯然和以前每次表白后垂頭喪氣的樣子大為不同。
這才是生活,我們一團糟糕的生活。我想,誰也不知道未來它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知道,」我說,「其實我們一直都在勸他。」
「但是你們並沒有這樣去做,」大勇說,「甚至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只有我這樣去做了,所以是我姜大勇進入了這個歷史分支。因為這封信,我和沈琪的命運已經聯繫在一起了。」
她看了我一眼,抬腳便走,大勇跟了上去。人群給他們讓開了道,有人開始鼓掌歡呼,簡直跟送新郎新娘入洞房一樣熱鬧。
我一顆心狂跳起來,似乎一個瞎了很久的人忽然復明,一下子被光明嚇住了,踉蹌退了幾步,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事情卻在往另一個方向發展。

大勇卻沒有笑,正色道:「所以我不想告訴你。早就料到你會是這個反應。」
大勇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這你不用管,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大勇雄赳赳地說,可下一句話又露出了本性,「那個,快中午了……一起吃飯吧,我請你吃學一食堂的排骨,好不好?」
男生女生們還在唱著歌:
「……沒有我們的婚姻,也就沒有你們,孩子們,你們要意識到這一點。但我和你們祖奶奶之所以能在一起,是因為我送了自己買不起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這在你們的時代或許不算什麼,但現在我卻難以負擔,而如果沒有這些玫瑰,我和沈琪就不可能在一起。因此,我必須向你們請求幫助!人類科技的發展日新月異,我相信時間機器在你們的時代應該已經實現(如果還沒有實現,就請把這封信一代代傳下去,直到時間機器問世的時代),請你們設法返回我這個時代,將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送到公元2012年5月19日7點30分的燕華大學三十六號樓樓下,那是你們的祖奶奶沈琪住的地方,我會在那裡等著……」
「看看你身上的破衣服褲子,」老四刻薄地說,「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塊吧?誰不知道你是半個貧困生啊,哪兒來的錢送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少說得四五千,抵得上你半年的飯錢了。沈琪這不過是找個理由拒絕你而已。」
就在這時候,那些玫瑰出現了。
或許……並非沒有蛛絲馬跡可循。
「不是我說的……她看見了……」
「是的,這也是為了讓我自己下定決心。」
「老四說的沒錯。」老大介面說,「老二,你追沈琪這麼多日子了,兄弟們也不是沒提醒過你。她這樣的女孩,大城市出來的,家裡又有錢,嬌生慣養的,根本就不適合你。你再怎麼努力她都不會接受的。你也碰了好幾回釘子了,就是不死心,她是怕你再繼續纏著她,才故意出個難題給你。你要是辦不到,下次當然也就沒臉再去找她了。」
遙遠未來的後裔們,這就是我和你們的祖奶奶開始第一次約會的故事。下次我再告訴你們,姜大勇爺爺和竇奶奶怎麼在一起的故事吧,那也是一個甜蜜的故事。當然,或許你們早已知道了……
「我在等他們。」大勇說,然後對著牆壁,帶著幾分乞求的意味說,「差不多是時候了,你們……如果來了的話,就出來吧,好不好?」
大勇沒有再說話。我們尷尬地僵在那裡,老大和老四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好像覺出了什麼,又不便多問。
「但是我其實並不喜歡,你知道為什麼嗎?」
然後是另一顆流星,跟在它的後面,同樣光芒奪目地劃過天穹。
「後來她慢慢套我話……我本來還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還吹牛說自己接了個活兒賺了不少錢……結果讓她揭穿了……我真他媽傻啊!」
「嗨,你跟她提這茬兒幹嗎?」
「行了,別跟我在這兒講科學史了。」我說,「那你為什麼不做個驗證?首先呼喚你的後代在——比如說——下午四點半出現在這個樓道里,和你見面,等到證明成功了,再讓他幫你送玫瑰花吧。」我說著,望了望四周,心裏不知怎麼有些發毛,好像那些未來人真的會在下一秒從牆壁里冒出來似的。
無論怎麼說,結果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
——或許他們的確以某種方式來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非常隱蔽,我們不知道而已。
「當然了,我去那兒參觀過。用的是高靈敏度的微光監測攝像頭,上面還添加了類似單反相機的鏡頭,能夠自動控制焦距。每個攝像頭負責的區域只有天空的六分之一,但六台同時運轉,可以拍到整個天空,北京一帶出現的流星都逃不過它們的法眼。」竇樂樂如數家珍。
「是這意思?」大勇如夢初醒。
歌聲漸漸止息。一陣微冷的風吹過,各種幻影都消失了,露出了無從迴避的冰冷現實。
「你們別打岔。」我說,「大勇,究竟咋回事?仔細說說。」
「那……當然……」我勉強說,心裏卻也不自信了。說真的,我當時確實感受到一股衝動,如果這些玫瑰根本不打折,我會不會仍然買下來去幫大勇?那還真說不好。
過了十二點,大勇還沒回來,我們自然也無心睡眠,開始猜測他們幹嗎去了。老大和老四唾沫橫飛,開始描繪大勇和沈琪在一起的可能情形,兩個人怎麼在電影院里相依相偎,或者在湖邊摟摟抱抱,沈琪怎麼欲拒還迎,好像親眼目睹一樣。我又好氣又好笑,「你們這幫傢伙,不加點X情節會死啊!」
「啊,流星——」沈琪說,「又飛走了。討厭,還來不及許願呢!」
「車叫來了!」恰在這時,竇樂樂跑來解了圍。我們倆無言地扶起大勇,把他攙進計程車。我告訴了司機地址,計程車徑直向燕大開去。我又給老大打了電話,他和老四從樓上下來,一起把大勇扶上樓。竇樂樂下了車后,囑咐我們好好照顧大勇,然後跟我們告別。我們把大勇弄進了房間,幫他脫了鞋,讓他躺在床上。
沈琪懷疑地看著我,「就是你們跟記者爆的料吧?今天好多人都打電話問我,是不是收了人家幾千朵玫瑰,是不是跟一個貧困生好上了,這不是毀我名譽嗎?許琛,我本來覺得你這人不錯,想不到你居然和姜大勇一起——」她說著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當然不會。」他苦笑了一下,「說好了,要等到七點半的。」
「那未免改變太多了,」大勇說,「這可能需要更大的能量,或者會對當事人的心智造成什麼負面影響……具體我也不知道,但對你的行為,可能只需要在原來的心理基礎上,輕輕推一小步就可以了。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我忽然想到一些歷史上發生的重大事件。那些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某些時候會突然一反常態,做出匪夷所思的舉動,從而對歷史產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影響。以前讀過的書上的內容一一浮出腦海:
我還想再問,這時候沈琪來了。她穿著天藍色的大擺連衣裙,白色的長襪配上棕色的短靴,亭亭玉立,光彩照人。隔著幾十米遠,我們就感到她的光環,好像周圍都亮堂起來了。
「為什麼?」
「這不好說,沒有一定的規律。不過火流星都是較大的流星體造成的,是天文觀測的重要對象。比如北京正在建設一個火流星監測網,」竇樂樂說,「在北京周邊有六個站點,對火流星以及一般的流星都有記錄。」
一個人的時候
把過去全說成一段神話
整個白天都沒什麼異常,天上沒有出現飛碟,也沒有人從空氣中冒出來,更沒有人報告在校園什麼地方出現了神奇的閃光或其他異象。我開始對自己有些惱火,還真被大勇那套給蠱惑了?六點多的時候,我看到大勇一個人在樓梯拐角處站著,點上了一根煙,雲煙繚繞的。
「所以你高調宣布要送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是為了選擇進入這個……讓你們後代穿越時空來撮合你們的所謂可能歷史分支里?」
終於,宿舍樓的大門開了,沈琪娉娉婷婷地走了出來。她上身穿著一件粉紅色的T恤,下面是牛仔短褲和運動鞋,戴著一頂小巧的針織帽,打扮得又青春又活潑。在燭光映照下,紅撲撲的臉蛋更顯得嬌美不可方物。

「沈琪!跟你說件事!」大勇忽然叫住她,快步走了過去。我猶豫片刻,也跟了過去。
「我……睡不著,在樓上看到你,所以就下來了。」她說。
「對呀,為什麼?」
看起來,歷史正在向大勇所預言的方向發展,竇樂樂的斷言落空了。
沈琪撲哧一笑,「好啊。」
我摸了半天口袋,掏出一堆鋼鏰兒,攤在手上一數,只有一塊六,只好抱歉地向她一笑,「對不起,哥哥的錢不夠……」
我給晚報社打了電話,指出他們報道的訛誤,敦促他們發更正聲明:首先,送花的事還沒有發生;其次,女主角也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他們完全不了解情況……但報社的人技高一籌,他們輕描淡寫地口頭表達歉意之後,從我嘴裏套出了送花事件的確鑿時間地點,而那篇應有的更正啟事,我等了好幾天也沒看到。
「那太好了!」我說,「我想查查某時某處天上出現的一顆火流星,可以嗎?」
「費米悖論:如果宇宙中處處都是智慧生命,為什麼我們觀察不到它們?同樣,如果時間旅行是可能的,為什麼我們沒有看到任何未來來客呢?」

我向那朵玫瑰看去,頓時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它正在怒放,每一片花瓣都完全舒展開來,層層相襯著,嬌艷欲滴。這怎麼可能?剛才它不是還——
六月中旬,學期末到了,天氣也漸漸炎熱起來。那天晚上,大勇說沈琪約了他,七點多就在我們艷羡的目光中出門了。到https://read•99csw.com了十一點過,我忽然接到竇樂樂的電話,說看到大勇倒在校外的路邊,好像喝得爛醉的樣子。
「其實我覺得不成。」竇樂樂說。
「我知道,」大勇嘶啞說,「不過我就想站在這裏,站到深夜。」
大勇沒有回答。
我心裏「咯噔」一下,當時確實不動聲色地跟送貨員打了個招呼,但想不到都給沈琪瞧在了眼裡,並在心裏對大勇有了成見。
我聽得心煩意亂,猛然從兜里摸出一張紙條塞到他手裡。大勇莫名其妙地打開紙條,「這是什麼?」
我想起大勇說過的「時間旅行上的費米悖論」。也許答案就是,那些未來人,他們根本不需要親自到來,只需要用某種方式遠程連接我們的大腦,就可以通過我們的眼睛去看,通過我們的耳朵去聽,也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改變我們的意識,左右我們的行為……
竇樂樂疑惑地看著我,大概覺得這理由有些牽強,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我們相互留了手機號。
「對,對,是我。」我忙說。
我又看了看表,已經七點半了。又向天上看去——
人與人之間,也不知是緣是債,反正姜大勇自從在新生晚會上第一次見到沈琪,就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當然,那時候十個男生有九個被沈琪吸引,放膽去追的也有三四個,大勇並不算特別。但兩年下來,其他人都慢慢知難而退,班上男生里也就大勇一個人還在堅持了。

「這個……」我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更不好把姜大勇純屬空手套白狼的計劃告訴她。
如此這般打發了那些傢伙,我打開電腦上網,卻發現學校BBS上已有了消息,說我系某貧困生(沒有點名)要一擲千金,送幾千朵玫瑰追女孩子,還被頂上了十大話題。網上的「水軍」們激烈爭論著,有的說這麼做究竟值不值得啊,有的說女生是不是都虛榮啊,還有的說鳳凰男和城市女在一起有沒有好結果啊……一堆亂七八糟的。
我聽到了沈琪輕輕的驚呼聲。
「去……去東門如家賓館……」
大勇死活不肯把他的計劃告訴我,不過到了下午,我還是知道了。說來也巧,那天我上一門冷門的選修課,下課後經過一間自習室,無意中向里看了一眼,只見大勇正在自習室的一個角落裡埋頭寫著什麼東西。我有些奇怪,一般大勇去的幾個自習室我都知道,他從不到這裏來,今天怎麼會跑到這麼遠的教室來自習呢?難道是要躲開認識的人?

「你在幹嗎?」我問道。
「也許吧。」我打了個哈欠,懶得和他討論這種無聊的問題。
「好吧,」大勇說,「那你周六在宿舍等著,玫瑰花會送到你樓下的,到時候你一定下來啊!」
「因為,」沈琪抬起頭,帶著狡黠的笑意看著我,停了停才說,「少了最重要的一朵。」她從我手裡輕輕抽出那枝玫瑰,「如果沒有它,天長地久也沒有意義。」
「告訴我!」大勇忘乎所以地抓住他的手說,「你一定要告訴我。說啊!」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一顆絢爛得詭異的火流星,劃過頭頂暮色蒼茫的天穹,消失在東南方向的天區。光芒燦爛奪目,如煙花般美麗。
只是怕想你
「我不是那意思,不過……當時還有別人在吧,你為什麼不問問其他人?」
「什麼悖論?」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老琛,想想,你為什麼要解釋?如果這一切都是出於你自己的意志,你完全沒必要解釋。」
「為什麼會有那麼一個歷史分支?這壓根兒就不可能!」
我們商量了幾種辦法,比如隨身收藏著信,以後傳給後代,或者把信放在袋子里找個地方埋起來,但都覺得不保險。誰知道信會不會丟失或者被其他人挖走呢?即使放在銀行保險柜里也不保險,何況要是有那麼多錢去保存這封信,不如直接拿去買玫瑰了。最後我想到一個主意:只要科技繼續發展,網際網路在未來必將穩定地存在下去,並且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會變得越來越牢固,也許可以把信發到網上,進行長期保存。
「什麼?」我驀然回頭,大勇沒有看我,扭頭向著床里,好像話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一樣。
然而大勇覺得我的想法不對。他邏輯異常嚴密地分析說,按照他的歷史分支理論,在寄出信之前,他還沒有進入那個和自己的後代發生聯繫的分支世界中,因此仍然不保險。他如果不幸先進入沈琪沒有收到花的歷史分支中,那再寄信也沒用了。只有在寄出信、並且確保後代能夠收到信之後,他才能保證自己處於那個分支里。不用說,這一切必須在周六的玫瑰之約前完成,聽起來頗為有理。
「行了,」我大度地揮揮手,「感謝的話也別多說了。兄弟一場,事到臨頭能不幫你嗎?不過你可得想明白,下次再有這種事,我也幫不了你。沈琪對你有多少意思,你自己也該明白了,要是不行就別再浪費時間了!」
我下定了決心,抬起手臂,指向天空,如同在指揮天地宇宙,「來吧,流星。」我決然地說,然後閉上了眼睛——
然而大勇的理論至少到目前為止無懈可擊。那些未來的後裔,他們確實不用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和麻煩親自坐時空機器來到我們的時空,只需要通過某種遠程操縱的手段,微微作用於大腦的電化學活動,改變一點點我們的意識就可以了。
就算我不出去,也是一樣。
陌生女孩告訴我,她叫竇樂樂,是天文系的,也是住這個樓的,和我們一級。她對大勇和沈琪的故事很感興趣,向我打聽了不少八卦,又問我他們有沒有戲。我攤了攤手,「我哪兒知道?」
時間是何其神秘又何其詭異!我出神地想,在我們之前,不知多少代人生活過,而今卻無影無蹤。在人類之前的多少億年之中,多少奇形怪狀的生物出現又消失,有誰知道?有誰紀念?如果我們不能回到過去,那些古老悠遠的世界註定會永遠失落。就連我們的時代也會被後人遺忘……
「我明白了,說不定你……就是我未來的後代……」
這回我徹底被他繞暈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廢話,不是我是誰?」我沒好氣地說,「你真以為會有未來人穿越時空來幫你?要來他們七點半就來了!幹嗎等到九點?!我是看你站在那裡出醜,實在不忍心,才幫你一把。這是我媽剛給我寄的兩個月的生活費!我還不知道下個月怎麼吃飯呢!」
老大和老四自然也追問不休,大勇什麼都不說,我也表現出不知情的樣子,在兩人懷疑的目光中,我們上床睡覺了。
「請問您是姜大勇先生嗎?」
「當然不是,」大勇說,「我有一個更好的計劃。你絕對想不到。」
「大勇,我——」我心裏一團亂麻,不知說什麼好。
「其實我只是想找個理由讓他知難而退,」沈琪幽幽地嘆了口氣,「想不到惹出這麼多麻煩。其實我對他根本就……就算他真的送了那麼多玫瑰,我也不會……你是他好朋友,還是勸他放棄吧,好不好?」
沈琪跟我說,事情已經查清楚,是李佳在網上亂說的,本來只是想讓姜大勇出醜,想不到鬧上了報紙。她已經把李佳狠狠罵了一頓。昨天她實在氣急了,跟我亂髮脾氣,感覺很抱歉。
「只要女生沒直接拒絕,那就算成功了吧!」老大從上鋪伸出頭說,「不容易啊,你追了沈琪兩年多,終於把咱們系花啃下來了!」
「你為什麼去買那些玫瑰?老琛,咱們是好哥們兒,但說實話,你不是那麼大方的人。上次吃飯,你和老四還因為十塊錢的賬爭了半天,你怎麼會突然為我花那麼多錢?那也是你自己的生活費啊!何況你一直覺得,我和沈琪不會有結果。那花這些錢,不都是白費嗎?」
「遙遠未來的子孫們,我是你們的祖先姜大勇。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已經是公元2200年、3000年甚至10000年了,我不知道你們在什麼樣的社會裡,過著怎樣的生活,我想象不出來,未來的一切都超出我們的想象。但我知道,歷史是連續的,你們是我的子孫……」
「都是騙人的,看來校花也不會出來了,走吧走吧!」
油頭粉面的李佳從沈琪後面冒了出來,臉上寫滿敵意。這傢伙是個有錢的小開,一副花|花|公|子的樣子,挺讓人討厭。不過不可否認,他比我和大勇加起來都要帥。看到姜大勇過來,他擺出一副護花使者的架勢,擋在沈琪面前。
遺憾的是,現在只有我和大勇知道這個大秘密。這幾天,對大勇的理論我雖仍談不上相信,但卻也開始暗中期待,或許會有什麼奇迹發生呢?
我慌忙道歉,和大勇一起退出教室,到了樓梯口。大勇看到信紙仍被我抓在手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便撕破臉發作,最後只得無奈地揮了揮手,任我讀下去:
「什麼?!」我不禁驚呼出聲。
一個人的時候
「哼……」我想了半天,沒想到什麼特別有力的話來駁斥他,不過我心裏當然一絲一毫也不相信。最後我說:「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未來會發明時間旅行的基礎上,這方面矛盾太多了,不是有什麼『外祖父悖論』嗎?也許根本不可能有時間旅行。」
大勇卻另有主張。第二天,他一早就出去了。中午的時候,我在圖書館看到他,他神采奕奕地跟我說,他想到辦法了。
「你買了那些玫瑰……給了我希望,我還以為……結果到頭來……到頭來……」他含糊不清地說著。
或許更早、更古遠,遠在任何歷史時代之前,在第一個原始人走出非洲裂谷的時候,在第一個猿人從樹上下來的時候,在第一隻總鰭魚爬上海灘的時候……它們的舉動已經是被來自未來的力量改變的了。或許那樣的力量改造了整個人類史,甚至整個生物史。而我們看到的,其實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說完這句話我覺得自己傻極了,沈琪可是動不動就收到幾百上千枝玫瑰的主,我這一枝還沒有開花的……太寒酸了。
「我知道,」他臉色蒼白地說,「她一定會這麼說的。但她不明白,等到那些玫瑰花從天而降的時候,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在這條歷史線里,我們註定、註定、註定是一對。」
我訝異地轉身,發現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正拿著一枝玫瑰怯生生地看著我,又補充了一句:「這是最後一枝了。」
大勇倒好,終於如願以償,和夢中情人約會去了。其他人也散去了,陌生女孩主動幫我,我們兩人把那些玫瑰都抱進樓里去了,又把地面的蠟燭收拾了一下,忙碌了有半小時。
然後笑彼此一樣的傻
「這倒沒有,」大勇說,「不過一定會有下次的,還會有下下次,再下次,訂婚,結婚……」
我的心狂跳起來,在那一刻,我忽然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大勇是對的,未來人真的會來到這裏,帶著那些神秘的花朵,改變大勇和沈琪的命運,我彷彿已經聞到了空氣中的玫瑰花香,看到了嫣紅的花束在人群中若隱若現,在噴泉的水花之後,看到了未來人閃光的魅影……
大勇抓著我的手,熱淚盈眶,「老琛,我……我真沒想到……原來是你……」
我走到噴泉的後面,才發現大勇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子,正悠然坐在噴泉池的邊沿上。不是沈琪,是一個陌生的女生。我聽到她說:「喂,你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大勇激動萬分,「這……這是誰跟你們買的?是什麼人?」
「你根本不認識他們,怎麼知道呢?」我好奇地問。
沈琪掩口莞爾,李佳更是冷笑連連。沈琪笑了一會兒,抬頭正色道:「那不行,說好了,等我收到你的花,再跟你吃飯。」
沈琪明白我指的是李佳,漸漸冷靜了幾分,想了想說:「好,這件事我會弄清楚的,如果證明是姜大勇乾的……哼!」說完扭頭走了。
不止是我,沈琪,姜大勇……我們每個人,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不止是無盡時光中轉眼即逝的一朵浪花,也不止是因果鏈條上的普通一環,我們是開始,也是結束,我們是種子,也是果實,我們是過程,也是結果,我們是過去未來一切時空的糾纏,正如因陀羅網上的每一https://read•99csw.com顆珠子,都映照出其他無數珠子。
「沒有我和你們的祖奶奶,就沒有你們的存在。而這一切,都是從我和你們的祖奶奶相遇開始的。她叫沈琪……」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那也不至於就發生在你頭上啊。」我說,「照這麼說,我也可以給後代寫一封信,讓他們撮合我和沈琪,李佳也可以寫。誰都可以寫。」
我茫然搖了搖頭。
「什麼中年女士,都是我讓店員瞎掰的,我不想影響你昨天的心情,所以今天才告訴你。」


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我是一個懦夫,雖然早就喜歡沈琪,但一直對自己毫無信心。我怕失敗,怕丟臉,從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只會跟著老大老四他們嘴上過過癮,或者出主意慫恿別人去追沈琪。仔細想想,我難道不是一直把大勇當成自己的替身嗎?我明知道沈琪對大勇沒意思,但我除了口頭勸誡幾句之外,仍然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出主意,甚至幫他買下那麼多玫瑰,我潛意識裡難道不是希望大勇代我去表白,去約會嗎?但大勇真的和沈琪好像有發展了,我又無法接受……
這段時間,我每天琢磨這事,越想越覺得真切,潛意識裡已經把這當做事實了。誰知大勇卻神經質地狂笑起來,「哈哈哈,未來人,跨越時間……我他媽真是個神經病!狗屁,這些都是狗屁!」
「你知道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象徵著什麼嗎?」沈琪沒有接過那玫瑰,卻低著頭,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這個……跟你說了也沒意義,反而節外生枝。」
我轉身四顧,看著其他人,發現除了我沒人注意到那顆流星,大勇更沒有。我緊張地左右張望著,除了熱鬧的人群,卻沒有看出什麼異樣。我又抬起頭來在天空中搜尋著,再沒有第二顆流星出現,夜色又深了一層,幾顆星星從夜幕中露出頭來,一眨一眨,正如沈琪明亮而遙不可及的眼睛。
我受寵若驚,忙說不要緊。沈琪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姜大勇是不是真的要買那麼多玫瑰?」
「不不不,」大勇忙不迭地解釋,「我是說,賓館里有個茶吧,茶很好的,我聽說你最愛喝茶……」
丟到一邊
「你……你更漂亮。」大勇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俗不可耐的套語。
「可你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哈哈哈哈!」
「那不都是未來人影響了我的意識嘛,你忘了?」
「可還是沒理由啊。」我納悶兒地說,「沈琪她不是對你挺好的嗎,約會也挺順利,前幾天我們倆宿舍不還一起聯誼嗎?」
「你沒聽說過女人的直覺嗎?」竇樂樂認真地說,「看他們說話的樣子,沈琪對姜大勇當然很禮貌,或許也有幾分感動,但眼神里沒有那種喜歡……不過呢……」
大勇的邏輯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他說,按照量子力學,將來是不確定的,從一個世界中會分化出無數可能的歷史分支來。在某一個可能的分支中,他和沈琪將會結婚,生下孩子,孩子又會有孩子……而這一切之所以可能的基礎,就在於他送了沈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可他現在是根本沒有財力送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和沈琪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而那些後代也不可能存在。所以他們為了解決這個悖論,維持自身的存在,必然會設法回到這個時代,送給沈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大勇喃喃地說,「原來是這樣,這下全明白了……」
讀到這裏,我不禁扔下信紙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指著大勇說:「你……你想出來的就是這……這點子?你小子《科幻世界》看多了吧?哈哈哈!」大勇雖然經濟拮据,但每個月花好幾塊錢買《科幻世界》是省不了的。但我沒想到他能異想天開到這個地步!
「廢話!」
沈琪遠遠看到我們,臉色有些尷尬,但仍禮貌性地朝我們點點頭,然後轉身要走。我知道她是迴避大勇,與我無關,但心裏總有些不是滋味。
人類總是渴望返回過去,渴望找回過去的歷史。我們建立了博物館、紀念館,我們讀著歷史書,看著那些重現遙遠古代生活的電影,甚至幻想著自己穿越到古代,就是為了滿足內心這個一直無法滿足的渴望……毫無疑問,只要有一絲理論可能返回過去,人類就必然會不遺餘力地發展出這樣的技術,滿足這個亘古以來從未放棄的心愿。
沈琪還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掛了電話。我正在想怎麼跟大勇開口,還沒想明白,大勇回來了。我告訴他沈琪打了電話來,看到他滿臉期待的樣子,我心裏有些不忍,但還是吞吞吐吐地把沈琪的意思委婉說了。
大勇睜開眼,依稀看到了我,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臉漲得通紅,「你為什麼……要買那些……那些花?」
我看著玫瑰,有些啼笑皆非,我要一枝沒開花的玫瑰幹什麼?而且它看上去已經有點蔫了,也許它等不到開花就會死去,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正如我自己的愛情一樣。
我循著她的目光向天上看去,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開,正當夏初,繁星密布,璀璨的銀河橫貫夜空。一顆流星閃著耀眼的光芒,從天頂一閃即逝。
他終於告訴我們,這是一次完美的約會。他們一起去喝了茶,看了晚場電影,又吃了夜宵,然後他送沈琪回宿舍,再回來。經歷雖然普通,但是和沈琪在一起的過程簡直太完美了。他們談人生、談理想、談童年往事……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那麼可愛,令人回味無窮,他一生從來沒有過這麼難忘的體驗。
我隱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升起,渾身開始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個循環的因果鏈條。看上去這是一個悖論,但也可能只是因為,我們生活的線性因果世界本身就只是脆弱的表象。或許世界本身、宇宙本身就在這種因果迴環中循環著,無始無終,無頭無尾,自給自足。又或許在無窮多可能的歷史分支中,有無盡的因果循環,無盡的可能宇宙……
……
「笨啊,還一年半載,沈琪那樣的,幾十號人圍著她轉,能等你個一年半載?」老四嘲笑說,「聽說最近中文系的李佳、電子系的孫凱都在狂追她,那可都是學校里有名的風雲人物,哪個你比得過?說不定過幾天她就和誰好上了,哪兒還有你的份兒。」
我倒抽一口冷氣,向她道了謝之後掛上電話,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
「你倆說啥我哪兒知道?」我越來越感到莫名其妙。
轉眼間已經過去十分鐘。大勇筆直地站在門口的噴泉前,如銅像般堅定,但還是沒有一朵花出現。圍觀的人們發現了不對,他們竊竊私語著,不時傳來嬉笑聲,大家開始惡意地等著看大勇出醜。
「因為我?哈哈哈……」他怪笑起來,「你又知不知道……她和我說得最多的是什麼話題?」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不是說有什麼戴面紗的中年女士……」
「你以為站在這裏人家就感動了?神經病啊!」
「你哪兒弄的錢?難道你家親戚是開花店的?」我訝然道。
「什麼方法?」
……
看到這裡有熱鬧瞧,很快人群又聚集起來,大家一起叫著沈琪的名字。各個寢室的女生都探頭看我們,議論紛紛。我看到沈琪的室友走到陽台上,笑著向我們做了一個神秘的手勢,好像是說,沈琪馬上就下來。
「不不,錢我當然會還給你,」大勇說,「我只是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老琛,我問你,你前幾天有這樣的念頭嗎?」
「大勇!」我定了定神,向他走去,「花真的來了?」
「應該行吧。我有一個師兄是搞這個的,可以問問他。不過你查流星幹什麼?」
大勇覺得這個網站很合適,於是借我的相機,把他那封洋洋五千言的信(後面好像還有很多描述他對沈琪的相思之苦的文字,他沒給我看)拍下來,和其他一些關於自己的資料放在一起上傳了上去,設定為一百年後可以提取,沒有設密碼。文件名是自動生成的,是上傳時間和地點的組合:201205151430PEKING。他和沈琪的子孫,將來可以憑藉這個文件名提取其中的資料。
我再次回到女生樓前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九點,樓前的看客都已散盡,就連老大和老四也走了,噴泉前空蕩蕩的。但如我所料,大勇還筆挺地站在門口,等著那些註定不可能出現的玫瑰,悲壯得如同風車前孤獨的堂吉訶德。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搖頭說,「這些記者,完全是胡編亂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變成了大勇,和沈琪面對面坐著傾談,一起並肩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走著,笑著……夜裡醒來,我發現自己竟然沒出息地流淚了。我擦了擦淚水,又朦朧睡去。
我忽然靈光一現,想起一個以前一直忽略的問題,「對了,那天上什麼時候會有火流星劃過呢?就是那種特別大、特別亮、像在燃燒一樣的流星。」
大勇沒覺出我的冷淡,還在繼續絮絮叨叨:「我想了整整一晚上。你說,我下次什麼時候再約沈琪比較好?我覺得她對我也不討厭,還是挺有戲的。不行的話,就再寫封信給我的後代,讓他們幫幫忙。所謂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他做家教去了。」我小心翼翼地說,心下惴惴不安,不知道沈琪此來何意。
質疑聲此起彼伏,兩個記者倒是興奮起來。他們交頭接耳,我估計是又想整個什麼新聞出來。我看到李佳從人群中出來,向他們走過去,好像想跟他們爆料的樣子,說不定又要想出什麼招數來整大勇。我彷彿已看到了大字標題「追女不成蓄意報復,千朵玫瑰釀造騙局」……
「啊?」
「那好,我就跟你說。」沈琪把一張報紙甩給我,「這是怎麼回事?」
但對於姜大勇和沈琪來說,這是決定命運的一天。或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也是如此,這將是驗證時間旅行是否可能的一個絕佳契機。假如真的有未來人帶著玫瑰來到我們這個時空,整個世界,整個歷史,甚至整個宇宙,都將會完全不同。
一切如夢如幻。
我們在網上搜了一下,發現以前的自己果然孤陋寡聞,這個問題早就有人想到。有一個叫「Time-Capsule」的英文網站,和實體的「時間囊」不同,這個網站專門把書信、照片、視頻等電子資料儲存起來,操作者完成發送后,只能在設定的一段時間——比如二十年或五十年後開啟。這些資料有的是誰都可以看,有的則需要輸入主人設置的相應密碼才能察看。20兆以下的資料是免費的。這個網站目前有一百多萬註冊用戶,很火。它還專門說明,由於預料到未來幾十年中可能發生的意外,網站已經採取了多項保險措施以免數據遺失(比如用鏡像伺服器備份,將數據儲存在一個地下幾百米的資料庫中,連核戰也不怕),看樣子也還算靠譜。
「如果不打折,你就不會買嗎?」
「這個……現在還不能說。」他吞吞吐吐地說,「我也不知道是否會成功,但是如果有可能成功的話,那就一定會成功。」
人群安靜了下來。沈琪站在大勇面前,大大方方地一笑,「這些玫瑰很漂亮,謝謝。」她說。
「這麼精彩?那你們……有沒有?」老四兩根大拇指碰了一下,做了一個kiss的手勢。
小女孩想了想,從我手心一把抓走鋼鏰兒,然後把那枝玫瑰放在我手上,是一枝含苞未放的玫瑰,只有一個花骨朵。
其實我明白,到了這個時候,大勇已經不在乎結果。他只是想多守護自己的愛情和夢想一會兒,就算站到深夜,站到明天早上又如何呢?生命如白駒過隙,這一切青春的衝動和狂熱,轉眼就會無跡可循。做什麼,不做什麼,除了在自己的內心中,都沒有差別。
「是你。」大勇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然後鬆開了手,似乎耗盡了一切力氣。
那麼真的會有人從遙遠的未來到來嗎?改變歷史的一刻,真的會在下一秒就出現嗎?奇迹會發生嗎?
曾經也同樣無法自拔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沈琪已經仰頭望著夜空,「今夜的星星好美啊。」她讚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