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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子里的人

套子里的人

作者:周浩暉
「對別人來說是不太可能,但對章堅就不一定了。」我掃了眾人一眼,繼續說道,「章堅的性格孤僻,不擅與人交流,在現實生活中非常孤單,所以他會選擇上網聊天,想在網上結識知心的朋友。有過上網經歷的人都知道,要想在網路上受到歡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使用女性的身份。可以設想,章堅在體會到這一點后,不可自拔的沉迷於用女性身份上網聊天的怪癖中,以享受現實生活中無法獲得的關愛。所以在這份聊天記錄里,『小月』才是他的網名。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這份記錄被段明偷窺后,章堅會異常的憤怒。」
「如果他不是這麼驕傲,我們還真拿他沒有辦法。」我想了想,又說:「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不是那麼驕傲,這些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到了組裡,會議還沒有開始,幾個同學正在議論段明的事情。我暗暗聽著大家的分析和猜測,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什麼?」在一旁傾聽的張雨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
「那麼你認為段明的死亡就是和這件事有關嗎?」其實從張小東的反應來看,我的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多此一舉了。
但是我騎車趕到校醫院的時候,聽說那個男同學已經死亡!
「有仇必報!有仇必報!」張小東學著章堅當時的神態,兩眼圓睜,從牙縫裡擠出這八個字來。
化學系館是好幾十年前的建築了,3樓是它的最高層。樓層的通道里到處瀰漫著一股化學藥品的刺鼻味道,這也是我沒事不願意往系裡跑的原因之一。據說在樓頂的通風口附近,總是有很多被毒死的麻雀的屍體。
「可怕的毒性!」張雨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然後他抬頭看著我的眼睛,表情嚴肅的對我說:「在今天死者飲用過的水中,也檢測出了氰化鉀。」
張雨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那個小夥子打斷了:「你們一定是來調查段明的事情吧!」他顯得很激動,搶到我們面前,「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突然死了?」
操場上有一個班的本科學生正在上足球課,他們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南側的半個場地內,顯得很擁擠。
我倒吸一口冷氣。一水杯氰化鉀的飽和溶液!這足夠把全校上萬師生全部毒死了!難怪段明連一口水還沒咽完就倒地身亡,任何人用屁股思考也不會把這件事解釋成意外事故了,這隻能是一次可怕的毒殺!
「是啊,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猴子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們南方人都是這麼念的。」
「為什麼?」張雨驚訝的問,「他們之間有很深的矛盾嗎?」
我一愣,上下一打量,原來是我在西操踢球時的一個球友。我們也談不上熟識,不過在球場上經常相遇。我們倆的球技在校園裡算是比較拔尖的,因此一塊踢球的時候常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通過球衣的號碼來稱呼對方,早已成為我們的習慣,我是「10號」,他是「8號」。有幾次踢完球大家還坐成一圈聊過天,不過他從沒有介紹過自己,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他竟然是一個年輕的警察。
張雨蹲下來,仔細端詳著那瓶劇毒藥劑,問:「你們一共領了150克氰化鉀,現在這裏大概還有多少?」
我留下了自己的電話,突然想到他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於是在號碼后又添上了「周遠馳」三個字。
小夥子上下打量著我們:「我就是,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個說起來就比較複雜了。」張小東頓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嗯,這要從章堅上網聊天說起了。」
「嗯。那你怎麼能斷定『動感浪人』就是章堅呢?」
「我親手摸的,我會不知道?」猴子對我的懷疑顯得非常不屑,「我們立刻攔了輛車就往醫院送。醫生一看就搖頭,已經死透了!」
姜山冷笑著:「你這種帶有誘導性的問題,我是不會做任何回答的。」
張雨讚許地向我點了點頭,我信心更足了,對著姜山說:「既然有了同樣的杯子,你想誘使章堅在你準備好的水杯上留下指紋,也是很容易的事吧?」
「怎麼了,找我?是不是上午的那件事?」
「都不是,我是校派出所的警察,我們……」
「那是因為章堅要挾你,你無法擺脫!」我把聊天記錄翻到最後一頁,「這裏『小月』說的清清楚楚:『如果你以後不理我,我就把以前的聊天記錄全部在網上公開!』。這個威脅很有效,是嗎?你在現實生活中是個很驕傲,很好面子的人,你無法忍受讓別人知道你曾和一個男人說出那麼多令人臉紅心熱的情話!」
張雨蹙著眉頭:「『氰化物質』這個詞聽起來似乎有些彆扭,只有章堅這麼說過,別人都直接說『氰化鉀』。」
遠遠便看見33號樓前停著一輛警車,不少同學圍著看熱鬧,我走到跟前,只見張雨一身警服,正從樓門裡走出來。
「沒關係,我可以在辦案經費里報銷的。」
姜山神態自若的看著我,反問:「我以前用過別的網名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滾開!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們嗎?」章堅低低的吼著,同時把左側身體向外探出,想跨到隔壁屋的陽台圍欄上,這時他全身的重量都加在了右手握著的鐵三角架上,不甚牢固的架體與牆壁連接處立刻出現了鬆動的現象。
我深深吸了口氣,是時候揭開謎底了:「因為我雖然無法確定『小月』是誰,但我卻知道『動感浪人』是誰!」
李冬等人傳看著聊天記錄,也都贊同張小東的觀點。
「哦?是怎麼回事?」張雨顯然對這個情節很感興趣。
「這正是你可惡的地方!那天我們都陷進了你布下的局裡。章堅知道段明死於毒殺后,馬上意識到自己會被懷疑。他把你當成唯一可以信賴和傾訴的人,所以立刻就去找你商量。你等我們找過來之後,讓章堅躲在陽台上,然後誘導出屋裡的那段對話,利用章堅脆弱的心理把他一步步地逼向絕境,最終造成他墜樓身亡。」我回想起當時的那幕情景,不禁憤怒地捏緊了拳頭。
「沒有,是我一個同學看見的。她自己隱瞞了這個情況。」我想了一會,又沮喪地補充:「而且她是在段明喝水前先行離開的。」
我一下子睡意全無,「騰」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在一旁說話的原來是猴子。
「你是化學系的學生吧?」張雨看似隨意地問著。
張雨用章堅的南方口音反覆模仿著「烴」和「氰」的發音,即使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很難分辨他具體在念哪一個字。
張雨先道謝坐下,然後嚴肅的看著姜山:「死者是章堅的舍友,現在章堅具有重大的投毒殺人嫌疑。你一定要說出實際情況,有什麼隱瞞的話,可能構成包庇罪,你明白嗎?」
突然聽到這個問題,郭婷婷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猶豫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是……」
「沒有啊。」姜山搖了搖頭,「他出什麼事了?」
「按規定,不是應該你和章堅同時開鎖才能取到藥劑的嗎?」我不解的問。
我認出進來的那個人正是李冬,他莫名其妙的看著郭婷婷:「我聽到什麼了?」然後又轉過來問我:「你怎麼也跑到這裏來了?聽說咱們系死了一個博士生,你知道是哪個組的嗎?」
「段明今天上午死了,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語氣自然也不太和善。
「我知道。」章堅的聲音異常冷漠,話語中又夾雜著濃重的南方口音,讓人聽著很不舒服。說話的同時,他轉過頭,兩道目光直直的射向我,似乎在嘲笑我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我是越來越糊塗了,你到底是……?」我一臉詢問的表情。
郭婷婷臉色一變,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郭婷婷似乎被張雨的話嚇住了,沉默了好久,她才又吞吞吐吐的說道:「你們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得這個月……這個月的藥品用量有些……有些反常,有可能是……是章堅拿走了一些。」
沒等他說完,張雨便拉開後門沖了出去,我也趕緊跟著上了陽台。
聽到這裏,我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插話道:「以章堅的性格,和女生聊天這麼隱私的事情,怎麼會讓你們了解的這麼清楚呢?」
我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張雨,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
事發地點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痕迹,我走到離警察大約五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在心裏琢磨是否需要走的更近一點。
「胡說八道!這些完全是你的主觀想像!」姜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突然詫異地說:「這就是章堅和『小月』的聊天記錄嗎?沒弄錯吧?」
「你這頭豬,吃了多少次虧了,你多造點小馬候著丫不就完了?」我湊到電腦前,只見猴子的村民在對方一群僧侶的輪番召喚下,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投奔敵人去了。
「對於一個成熟的網路玩家來說,網名可以隨意改變,但他所擅長的打法風格卻是輕易變不了的。」我突然抬起頭來,盯著姜山的眼睛:「學校里所有上網對戰『征服者』的人都知道,能得心應手的使用僧侶快攻這種另類打法的玩家,向來只有一個,這個人現在的網名是『胡一刀』,以前的網名就是『動感浪人』!」
張雨笑了笑,那邊查詢結果已經出來了,他掛了電話,說:「經管學院01級的直博生,31號樓506,應該就在附近吧?」
果然,他見我進來,立刻忿忿的說:「我靠,又碰到那個玩僧侶快攻的傢伙了!靠,死了死了!」
「我剛才就在考慮這個問題。」張雨有些得意地拍了下手,繼續說著,「兇手雖然沒有機會在西操現場下毒,但是調換水杯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篇資料顯然被章堅翻看過好多遍,邊角處已經有些起毛。其中的一些段落還被標記了下劃線。我從標題開始一段一段的往下讀著,我的猜想也被一步一步的驗證著。漸漸的,那些黑色的方塊字似乎都成了一張張醜陋的嘴,它們發出放肆的笑聲,譏諷著我們所犯下的錯誤!
姜山警覺到自己正一步步地跟著我的節奏在走,不再正面接觸我的話題,只是冷笑著說:「我不知道你講了這麼多不著邊際的話,究竟想說明什麼?」
「就是前面這幢樓。」我用手一指。
張雨盯著郭婷婷的眼睛,嚴肅的問:「哦?為什麼說可能是章堅拿的?這麼重大的事情可不能胡亂猜測。」
郭婷婷怯怯地看了姜山一眼,輕聲說:「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換水杯……但是他那天確實也帶了一個……一個系黑色帶子的杯子。」
「你先下來,如果你不是兇手,我們會還你清白的。」張雨邊說,邊向前邁了一步。
我和張雨趕到的時候,鍾老師剛剛上班,正在擺弄一些瓶瓶罐罐。看見我們進來,她立刻笑呵呵的對我說:「又要開什麼藥品?稍微等一下,讓我先把本科生下午的實驗準備好。」
「那這些藥品由您一個人管理嗎?」張雨又問,「有沒有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使用的可能性?」
張小東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有我帶路,很容易就找到了319房間。房門大開著,門旁豎著一排實驗架,擋住了我們的視線,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
張雨釋然地往椅背上一靠,說:「其實也沒什麼麻煩的。就是想請你帶我到段明的實驗室和宿舍周圍轉一轉,了解一下情況,你們那是科研重地,你比較熟悉情況,我們盡量不干擾教授和同學們工作和學習。」
「本來我也沒有往這個方向上想,但是我第一眼看到這份聊天記錄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小月』是郭婷婷的判斷完全錯誤了。」
我看著桌上的酒菜,似乎上面都在泛著氰化鉀令人恐怖的色彩。我的胃口頓時大減。
「我們就是為調查這件事情來的。」我把案情和郭婷婷剛才說的情況向李冬解釋了一遍。
「有啊,系著一條黑帶子的那個吧?我還親眼看見他用那個水杯接水喝呢。他……他怎麼就……就……」到底是女孩子,郭婷婷那雙大大的眸子里已經閃出了一絲淚花。
我把那幾張紙攤在桌面上:「你們看這份聊天記錄。上面只顯示了每句話的發言人及信息送出時間,而沒有體現出接收關係,所以並不能確定章堅是『動感浪人』還是『小月』。」
章堅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然後徑自跑到屋裡的電腦前坐下,繼續自己手裡的事情,把我們晾在了一邊。
「嗯。」我點了點頭,「不過不知道他住哪裡。」
我有些詫異地聳了聳眉毛:「他這樣的人也喜歡上網聊天嗎?」
張雨探過頭來,自己又掃了掃那份記錄,然後肯定地說:「沒錯啊!有什麼不對的嗎?」
郭婷婷脆生生地回答著:「章堅是我們的課題組長啊,他中午回去了,還沒有過來。」
第六天,我收到了姜山郵來的信。
張雨若有所思的點著頭:「這麼說,即使章堅確實有投毒殺害段明的意圖,決不會去選擇氰化鉀,而會使用烴化物質。」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正想就勢調侃猴子https://read•99csw•com兩句,腰間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一愣,然後苦笑著說:「那天早上郭婷婷確實去過案發現場。」
「你別說,我還真有要你幫忙的地方。」「8號」撇下別人,和我單獨聊起來,「不過現在不便說,這樣吧,你留個電話,我一會和你聯繫。」說著把手裡的記錄本翻到最後一頁,然後連同筆一塊遞到我手裡。
「哦?出了什麼事情嗎?」鍾老師驚訝的看著我們倆,看起來她還不知道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一切。
張雨很有禮貌的先給鍾老師問了個好,然後向她解釋道:「是這樣。今天上午你們系有個博士生死於氰化鉀中毒,我想來了解一下您這兒有沒有這種藥品,如果有的話,藥品的管理情況是怎樣的?」
事情非常蹊蹺,到醫院不久,就有警察來了,詢問了我們一些情況。和我一塊去醫院的兩個同學還去公安局作記錄,我因為中午有學術會議,先走了。回來的路上看到現場也被保護起來了,會不會是喝的水有問題?」
「太可怕了,眼看著一個生命在我眼前結束!
我懶得把詳情告訴這個八卦的傢伙,隨口敷衍著:「看美女去了,你管哪?」
系裡管藥品的老師姓鍾,是個親切熱心的阿姨,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我以前做實驗,要配納氏試劑,曾到她那裡領過氯化貢,因此熟門熟路的,進了系館,直接往左拐,最裡面的一間屋,便是藥品庫了。
「對!他曾經是科技大學少年班的學生。」看起來張雨對段明的了解還要比我詳盡一些。
「嗯?你也認識她?」
「我也說嘛,如果只靠你這樣進行福爾摩斯式的探訪,那手段也太落後了。」話剛說出我便有些後悔了,這麼說會不會打擊到對方的工作熱情?
散會後我便徑直回到了宿舍。猴子一看見我,張口便問:「靠,你丫一下午滾哪兒去啦?還想找你踢球呢。」
說到這裏,張雨停住了口,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良久,他又自言自語的說:「如果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解釋的通……」
張雨聽完后,沉默片刻,說:「你說對了,他是一個驕傲的人,為了保住名譽,他甚至可以放棄生命。」
「不是。」李冬搖了搖頭,「他是章堅的朋友,最近試驗比較多的時候,章堅常會把他叫過來幫忙。」
張雨又問:「你知道今天上午西操有個學生死亡的事情嗎?」
姜山低頭看著地面,不知是在躲避張雨的逼視還是在思索著什麼,但他似乎仍不甘心,沉吟著說:「章堅和段明住一個宿舍,當然有可能接觸到段明的水杯,留下指紋……也不奇怪。」
「你認識章堅這個人吧?」
我找到該話題系列的首貼,發佈於七點零三分,是網名「sulfer」的同學對此事的描述:
「哦,這個我倒是了解一點,不過都是網上看來的消息,具體情況也不很清楚。」一邊說著,姜山從書桌下拉出幾張凳子,招呼我們:「請坐下說吧。」
京西餐廳離我住的26#摟也就兩三百米遠,我懶得騎車,便一路晃了過去。
沉痛哀悼!」
「不用太擔心,這個案子上面還是很重視的。現在市裡的刑偵技術專家正在對現場留下的水杯做痕迹學分析,另外在排查氰化鉀的可能來源,即使一時抓不到兇手,控制事態發展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乾笑著說:「嘿嘿,有點丟人,他好歹也算我的師兄啊……都怪平時我到系裡去的次數不多……」
張小東贊同地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段明則完全是另外一種人,聰明,驕傲,從小一帆風順,幾乎是在蜜罐子里長大的。而且他是從少年班上來的,年齡小,有時候不知道體諒別人,甚至有些孩子氣,這樣兩人之間就經常產生一些摩擦。」
我得知這個決定的時候,真是有點哭笑不得。越是想擺脫的東西,它卻越是向你緊緊的粘過來。
張雨略一思索,似乎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說的其實是『烴化物質』?」
「這個……不知道,醫生沒說。」猴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看的出來,他對自己沒有得到這關鍵性的情報感到非常遺憾。不過他緊接著便岔開了話題,開始描述起事情發生過程中的一些細節,比如死者倒下的時候,近到頭髮幾乎擦到他的腳尖等等。
姜山微微有些變色,顯然沒有料到會有人一直在暗處關注著他,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裡。
沉默了片刻,我只能無奈地回答他:「你說的沒錯,我沒有任何證據。」
「是嗎?他真的這麼說了?」張雨的語調里透出一絲激動,如果這個屬實,那麼章堅就確實大有作案嫌疑了。
猴子發現他的話引起了足夠的關注,很有成就感地咽了口唾沫:「我剛從校醫院回來,西操一個跑步的哥們死了。」
我以前一直鄙視猴子的語文水平,但我得承認,「死透」這兩個字恰到好處的烘託了當時的氣氛。屋裡出現短暫的寂靜,雖然素不相識,但大家還是身邊對一個鮮活生命的突然逝去感到悲涼。
姜山針鋒相對地冷笑著:「那天在我屋裡,說章堅投毒鐵證如山的是你們,現在說他無罪的也是你們,我看你們才可笑!」
希望在另外一個世界,他能夠明白:總會有一些人,他們是真正想要幫助你的!
姜山迴避了張雨的後半句話,不動聲色的反問道:「你們說章堅就是兇手,有什麼證據嗎?」
「今天我出發去西藏了。我曾是校登山隊的成員,攀登西馬拉雅是我的夢想。
「是嗎?」這個線索讓張雨有些意外,「原來你也認識段明。當時他有沒有帶著一個銀白色的水杯?」
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著,恍惚間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念道:「氰化物質在飲用水輸水系統中的生成與降解。」
「那行,我就不客氣了。」我「嘿嘿」笑了兩聲,打趣道,「我這個平頭學生終於也能吃上一頓公款。」

張雨用盡量平靜的語調說:「章堅,你要幹什麼?那裡很危險,趕快下來。」
「咱們系的美女能有我不認識的?」猴子對我的疑問表示相當的憤慨,「而且她這幾天早上都會去西操跑步,我今天還看見她了。」
女孩點點頭:「你們到底是誰,怎麼會認識我的?」
我盯著那幾張紙,先是滿腦袋的疑惑,然後我思索著,前後印證,整個事件的全貌終於一點一點的在我眼前顯現出來。
張雨聽出他話里有隱情,追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也是段明的同學嗎?」
五月末的初夏,是我眼中北京最宜人的季節。沒有北方春秋兩季漫天的風沙,也沒有江南初夏時連綿不斷的陰雨,陽光明媚而不毒辣,校園裡花紅柳綠,走到哪裡都能保持一個好的心情。
段明。這個符號曾經代表過一個生命,他也許曾和我在食堂的同一餐桌上吃飯,也許就是某次騎車時從我身邊超過的兄弟,也許昨天他還在網上閱讀我發表的文章……現在,這個生命消失了。
「沒問題。」我一口答應了下來,想到要到系裡的老師和同學面前當一回「狐假虎威」的偵探,我心裏禁不住有些興奮,但隨即又想到這些人中可能就隱藏著那個瘋狂的兇手,那興奮中又夾雜了一些緊張和不安。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突突」地越跳越厲害,連忙拿出手機,翻到張雨的號碼,撥了過去。
我撥通了張雨的手機,把信的內容告訴了他。
張雨打了個響指,說道:「太好了,我們這就過去看看。」
想起剛才和章堅眼神接觸的那一瞬間,我也不禁嘆了口氣:「我們沒有體會過他的經歷,是無法理解他的。喜歡把自己包裹起來的人,一定有過很深的痛苦。」
張雨「嗯」了一聲,問:「那具體體現在哪些事情上呢?」
雖然已經有所預感,但這話還是讓我吃驚不小,氰化鉀是嚴格控制的藥品,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不過段明是化學系的博士,有機會接觸這種劇毒藥品,如果他違規邊喝水邊操作試驗,是不是有可能因為間接接觸使微量藥品進入水杯,造成一起試驗事故?
段明就是西大操場晨練大軍中的一員。進入這所學校以來,他一直保持著多年來養成的良好生活習慣,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圍著操場跑15~20分鐘,然後才去食堂吃飯,開始一天的學習和工作。
死者是一個男同學,似乎每天都會來跑步,常到西操晨練的同學應該見過他的。今天我到西操的時候,他正好從我身邊跑過,於是我就跟在他後面。這樣我跑到第四圈的時候,他停下來,好像要去喝水的樣子。我大概又跑出一百米左右,突然聽見有人喊『救人!』什麼的。我循聲看過去,那個同學已經倒在了北側的球門旁邊(就是大家通常放水杯的地方),附近的幾個同學有叫人的,有上去察看的,其中有一個似乎懂一點急救知識,按著倒地者的胸口做人工呼吸。我靠近路邊,連忙攔下一輛轎車,司機非常配合,招呼那幾個同學把倒地者抬上車,直奔校醫院。
他也笑了:「這樣吧,咱們先點些吃的,我請你。」
姜山仔細瞅著我們:「警察?那……你們請進來說吧。」
張雨點了點頭,接著說:「所以我想找你協助調查上午的死亡事件。」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掛掉了電話。
「那現在,兇手……有什麼線索嗎?」想到要在校園裡吃食堂,喝從水房打來的開水,我不禁開始為自己的安全操起心來,「萬一是個變態殺人狂,只要把等量的藥品加在十五食堂的免費湯里……我靠!」
「他會想到,其實以章堅的性格,又有多大可能把自己的聊天記錄在網上發布?」我嘆息著,「但是他不敢拿自己的名譽冒險。」
「你和章堅去藥品庫領回的氰化鉀呢?現在存放在哪裡?我們想看看。」
姜山「嗤」了一聲,挑釁似地看著我,等待我的下文。
聽了我的話,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了郭婷婷,姜山更是滿臉複雜的表情。可憐的女孩頭都快埋到膝蓋里了。
我又想起了和章堅在陽台上僵持的時刻,那時候,如果他給我一點點的信任,抓住我的手,事情完全又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嗯,會不會章堅比較害羞,在聊天被段明他們發現后,便不好意思繼續下去?」我猜測道。
郭婷婷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瞪著李冬說:「帥不帥關我什麼事?」
……
「首先領藥品的時候,就必須有至少兩個人來。保管時也要求每人一個鎖,互相監督。」說到這裏,鍾老師從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翻到其中的一頁,遞給張雨:「這是本學期領取氰化鉀藥品的記錄,你可以參考一下。」
郭婷婷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草率,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有這個可能。因為上個星期做試驗的時候,我聽見章堅在自言自語,當時他說:『氰化物質用作毒藥可真是不錯』。」
「嗯,規定是這樣的。但是我和章堅很多時候都不能同時來實驗室,所以這個程序就簡化了,其實現在實驗室里的三個人都可以單獨取到藥品。」郭婷婷很坦白地說了,似乎並沒有感覺這有何不妥。
我也是什麼客道話都沒說,直入主題:「你還記得章堅說過的那句話嗎?『氰化物質用作毒藥可真是不錯』。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有些不對勁?」
我心裏一動,連忙三兩口扒完飯,出了食堂,徑直向33號樓奔去。
我料到他會是這樣的態度,早已有了應付的方法:「想弄清這是不是臆測倒也簡單。只要查一查『胡一刀』和『動感浪人』的網路資料,就可以知道他們是不是來自同一台電腦。」
「我是校派出所的警察,這個是你同系的師兄,我們來了解一些情況。」一接觸到案件內容,張雨便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
「你別緊張,有些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張雨站起身,向我示意了一下,於是我把段明死於氰化鉀中毒的情況向郭婷婷講述了一遍。
我如夢初醒,連忙把身體伏在圍欄上,向懸挂在下方的章堅伸出自己的右手,但我把手臂伸得再長,指尖離那個脫落的三角架仍有大概五公分左右的距離,而就在我眼皮低下,晾衣繩栓在鐵三角上的結扣已經開始鬆動了!
姜山沉默片刻,忽然不屑地「嗤」了一聲,說:「就算有這回事,那又怎麼樣呢?都是些主觀的判斷而已,不能據此證明章堅就會真的投毒作案。法律方面的東西我也懂一些,只有一個人同時具備了犯罪的主觀故意和客觀行為,你才能給他定罪。」
張小東苦笑了一下,說:「不僅僅是他們之間,章堅對我們很多人都恨之入骨!」
後面的上百篇帖子大部分都是一些詢問,感嘆等等,沒有什麼內容。我按了下Ctrl+G(BBS中用於查找有價值的文章),發現被版主作了保留標記的除了首貼外,還有另外兩篇,都是剛發布不久,時間分別是九點九-九-藏-書五十二分和十點零九分。
張雨皺了皺眉頭:「這個行為就比較過分了。」
「那是我們搞錯了,章堅指的根本就不是氰化鉀!你看看這個,這是章堅死前研究過的課題資料。」我把那份資料放到張雨面前,用手指著文獻的標題,那上面寫的是:烴化物質在飲用水輸水系統中的生成與降解。
猴子一聽卻來了精神,湊過來追問:「什麼美女?帶過來讓我也看看啊。」
「荒謬。」姜山毫不畏懼的看著我,「如果我只是為了擺脫章堅的糾纏,直接把他毒死不是更簡單嗎?我看你是偵探小說讀得太多了吧。」
「我是校派出所的民警。」他從衣兜里把證件拿了出來,想要遞給我。
張雨盯著我看了一會,似乎在揣摩我是否具有承受答案的心理準備,然後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根據我們的檢測,那是氰化鉀的飽和溶液,水杯底尚有少量未溶固體粉末。」
「不,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用手指著記錄上的那兩個聊天代號,說,「你沒有想過章堅用的網名也可能是『小月』嗎?」
這時姜山也來到了陽台上。在巨大的拉力作用下,另一個鐵三角也開始晃動起來,張雨和姜山同時伸手拉住細細的晾衣繩,鐵三角上承受的力量立刻小了很多,張雨向著愣在一旁的我吼道:「幹什麼呢!快去拉他!」
一般來說,去西操跑步的人有兩類,一類是段明這樣,常年堅持的長跑愛好者;另一類則是基於某種原因臨時加入晨練大軍的人。段明發現這幾天第二類人明顯多了起來,寬闊的西操甚至略微顯得有些擁擠了。可能是本科生的期末體育考核快開始了吧?段明猜測。不過跑步的人多了,而且裏面有不少女生,倒是使這項本來有些乏味的運動增添了些許色彩。
說完這些,我起身向門外走去,其他人也都跟了出來,郭婷婷一邊走,一邊偷偷用眼角瞟著仍然呆坐著的姜山。她的眼眶隱隱有些紅了。
在之後足有十多分鐘的時間里,我失去了任何感覺。我的腦子裡只有章堅墜地時的那一聲悶響,他的屍體躺在堅實的地面上,仍然和我對視著,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在對我憤怒的耳語:「好啊!你們來吧!你們全世界都與我為敵吧!」
「還沒有。」張雨搖了搖頭,「人不知道在哪裡,有可能是畏罪出逃了。」
姜山沒有否認:「是的,章堅曾和我提到過。」
終於,張雨吁了口氣,抬頭看了看我,開口說道:「章堅死後,我們調查了他的電腦,查看了張小東提到過的那份聊天記錄,基本情況和張小東說的一樣,不過有一點可能會出乎你的意料。」
「他不會那麼笨,再看到我肯定會改變打法……對了,我也換一個新賬號!」猴子說著,退出遊戲,重新登了一個叫「雪兒」的名字,然後找到「胡一刀」的遊戲,又加了進去。
「我們犯了一個大錯誤!」我激動的說,「章堅極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投毒者!」
「不會的,不會的。」我回想起郭婷婷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推測,「她怎麼會有作案時機?水杯上的指紋又怎麼解釋呢?」
「是你毒殺了段明!」我提高聲調,死死盯住他的眼睛,「而且你毒殺段明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設計一個陷害章堅的局!因為你無法忍受章堅的糾纏,在這一點上,我也許應該理解你——以章堅的性格,哪怕只和他呆上一天我都會受不了。」
張雨站了起來,用威嚴的聲音詢問:「誰在那裡?」
「死因到底是什麼?」小強打破了沉默。
「不,恰恰相反,烴化物質是一種毒性很低的有機物,一般飲用水中都會含有微量的這種物質。」我用手指到章堅標記下劃線的那些部分,「你可以看一下這裏的論述,飲用水中長期含有超量的烴化物質,會有致癌和致突變的作用,嚴重時可造成飲用者累積性中毒死亡。」我停頓了一下,待張雨看完那段,接著解釋道:「我們一聽到『好毒藥』,立刻就想到氰化鉀這樣的劇毒物。章堅卻是另外一種想法。烴化有機物通過對人體的長期作用,使人致癌、致突變,最終病亡,整個過程完全呈現一種自然死亡的表象。殺人于無形,這才是章堅說的『用作毒藥可真是不錯』!的含義。」
張雨端起杯子喝上一口,又問:「現在你們學生之間對這件事反應怎麼樣?」
「21?」我一愣,驚訝的說:「怎麼會呢?照這麼算起來,他14、5歲就上大學了?」
「現在請你配合一下,回答我一些問題,可以嗎?」張雨一邊說,一邊拿出了筆和記錄本,「今天早晨,段明是什麼時候離開寢室的?」
「今天早晨,今天早晨……」章堅木然的嘟嚷著,顯然還在考慮別的事情,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站起來說:「對不起,我的實驗儀器還開著,現在我必須回去取樣了,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吧。」說著,他拿起一個文件夾,急匆匆地便往外走。
他很爽快的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後說:「得了,我沒你想的那麼神氣。案子已經被區公安局接過去了,象我這樣的小片警哪有資格探案。這次我因為熟悉校園情況,所以也進了專案組協助調查,主要到你們學生中間了解一下情況,小跑腿的而已。」
在我們這個學校里,網路已經成為大家獲取信息的最主要的途徑。每個學生都可以在自己宿舍里方便的上網,把所掌握的信息象現實中寫通知一樣發布在網路的電子公告牌(簡稱BBS)上,其他人通過瀏覽電子公告牌,立刻便可獲得這些信息。現在離出事已經有三個多小時,早該有現場目擊者把相關情況發布在本校的BBS上了。
章堅不再理我,繼續在自己的電腦上忙活著。
「哐!」宿舍門被重重地推開,撞在壁柜上。
一層冷汗從我的脊背躥出,我衝著章堅不停的大喊:「快把手伸給我!快點!」
我把那份聊天記錄遞到張小東面前,問他:「你看一看,這是那天段明從章堅機器里竊得的聊天記錄嗎?」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問:「章堅不是有個經管學院的朋友嗎?有沒有到他那裡了解一下情況?」
這就是段明的舍友,章堅。第一次面對這個人的時候,我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倒不是因為他凌亂的髮式和古板的衣著,他的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這種氣質把他緊緊的包裹住,似乎在他的身邊築起一層厚厚的壁壘,讓人無法接近。
隨後的一個星期里,段明和章堅的死在學校里傳的沸沸揚揚。在很多版本中,章堅的墜樓變成了畏罪自殺,我不知道警方的結案詞中是不是也援用了這一說法。
張雨的語調依然平和,但目光卻直逼姜山:「在致段明死亡的水杯上,提取到兩份指紋。一份是段明自己的,另一份經過比對,與留在章堅電腦鍵盤上的指紋完全吻合,這不是證據嗎?」

張雨拿出證件亮了一下,自我介紹說:「我是校派出所的,來調查一下段明的事情。」
我先不理他,轉過來看著桌上的其他人,問:「剛才我的那些主觀臆斷,你們相信這就是事實嗎?」
和以往一樣,今天的會議又因為有人遲到而推遲了十多分鐘。會議的主要內容是在組裡推選一個參加校級獎學金評定的名額。這種事反正輪不到我的頭上,我心不在焉的旁聽著。整個過程中只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生化組推舉的參評人,已經由段明改成了張小東。
「哦,有三個人?」張雨皺了皺眉頭,「還有一個是誰?」
南方人?章堅也是南方人!一個可怕的猜想出現在我的腦子裡,我開始仔細地閱讀起那份資料。
郭婷婷想了想,回答說:「可能60克多一點吧。」
「實驗室那邊找過了嗎?」
張小東深深吸了口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如果段明是被人毒死,最大的嫌疑就是章堅。他當然什麼都不說……你們應該立刻把他控制起來!」
「專案組?」我意識到情況有些嚴重,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行,有什麼要問的?沒準我能幫你立個大功呢!」
我連忙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左邊的牆上還有一個小門通向裡屋,一個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女孩拿著一排試管站在門口,正詫異的看著我。
「是嗎?」張雨目光一亮,問:「是她告訴你的?」
看到姜山在我的攻勢下沉默不言,我話題一轉,問他:「現在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和章堅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絕對不可能!」鍾老師很肯定的說,「保存氰化鉀的藥品櫃有兩把鎖,鑰匙分別由我和系辦公室的劉老師保管,必須我們同時開鎖,才能取到藥品。」
「哦!」我恍然大悟。21歲,一個年輕的博士,曾經是一個家庭的驕傲,現在卻只能留下令人悲痛的回憶了!
張雨摸著腦門:「對呀,我倒把這個給忽略了,那人叫什麼來著,我想想……姜山!」
「你們……你們在誣陷我!」章堅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那聲音既象是在咆哮,又象是在嗚咽,聽得我毛骨悚然。
「現在還不能下這樣的論斷。」張雨打斷了張小東的話,「你說的只能證明章堅可能有作案的動機而已,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證據。章堅有可能接觸到氰化鉀這樣的劇毒藥品嗎?」
我從睡夢中被吵醒,睜開惺松的眼睛,看了眼床頭的鬧鐘,破口罵道:「靠!猴X你丫個爛人,盡大清早的折騰,還讓人睡覺么?」
我被章堅的態度激怒了,氣勢咄咄地追問:「你的他的死一點就都不關心嗎?!」冷冷的目光又射了過來,我這次做好了準備,沒有退縮,迎著那目光對視著。
「都快十點了,還他媽睡,你真是頭豬!」猴子穿著一身運動服從外面進來,一副風急火燎的樣子。這小子為了追一個本科小女生,這兩天居然每天早起陪人家跑步。
「嗯。死者段明是你們系的博士生,你和他熟悉嗎?」
我和張雨不敢過分逼近,站在離他兩米左右的地方停住。
信寫的很簡短:
張小東把那幾頁紙拿在手裡翻看了一會,然後點點頭說:「應該就是。不過我當時只看到其中的一小段,這份記錄大部分我沒看過。」
「怕什麼,退出再來。這次用小馬候著,玩死他。」
不過對這些我都不關心了。在別人議論時,我總是一個人躲開,和張雨我也沒有再聯繫過。我只想儘快忘掉這件事情。
李冬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有了帥哥,就不用整天上網聊天找了啊。」
「姜山?他也是你們實驗室里的嗎?」張雨問道。
姜山沒有被我的氣勢壓倒,不屑的撇著嘴說:「完全是臆測。」
我心裏仍然疑團重重,郭婷婷絕口不提今天早上她也曾去過西操,難道是在掩飾什麼嗎?
正在這時,陽台上傳出一陣異樣的響動,立刻,姜山條件反射似地轉頭看過去,臉上露出一絲不安的神色。
「死者的身份已經確定了,是化學系2002屆的博士生段明。」
我示意張雨先在外面等著,自己走進兩步,想看看實驗架後面的情況,正在我探長腦袋的時候,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你在幹什麼哪?」
「哦,便衣探案,夠酷夠酷,我一定配合!」我端起酒杯,作勢要敬他。
這兩篇文章里描述的情況和猴子的話基本吻合。不過猴子顯然不知道後來警察來調查的事情,想必他也就是跟著看了些熱鬧。所謂死者倒在他腳下,親自送往醫院等等,都是在描述所聽聞的情節了。
女孩又仔細的看了看我,然後一本正經的說:「但是我不認識啊,我是剛剛考進來的研究生。」
張雨也忍不住笑了:「你是叫郭婷婷吧?」
我恨不能把我的發現一下子全灌輸給對方,但又不知該怎麼描述,只是著急地嚷嚷:「哎呀,電話里講不清楚!你過來一下吧!」
我迎上去問他:「喂,怎麼了這是?」
張雨的警察身份有時候還真管用,在他的召集下,張小東,郭婷婷,姜山,李冬先後來到了京西餐廳,他們的臉上或多或少的帶著迷惑和不安的神色——在電話中他們都已知道,上星期那起轟動全校的事件現在有了新的變化。
「怎……怎麼回事?運動猝……猝死嗎?」土狼一激動就有些結巴。
我迎著他不屑的眼神,平靜地說:「你現在很驕傲,很得意,是嗎?你自以為操縱著一切,是這個遊戲的勝利者?」
「可以。」張雨打開帶來的文件夾,有關這個案件的材料都在裏面,他找出其中的幾張紙,遞給我。
我打開電腦,進入BBS,果然關於此事的討論已經排在了本日十大話題的首位:今晨西操一男同學晨練中意外死亡!
「哦?」我的確有些意外,「章堅為什麼不願意和『小月』繼續交往?」
我們張雨面面相覷,倒是那個小夥子似乎見怪不怪,打量了我們幾眼,問:「你們倆是章堅的家人?還是朋友?」
「誰會相信你的read.99csw.com鬼話?我和章堅一直是好朋友,如果我那麼討厭他,我還會經常幫他做實驗嗎?」姜山一邊說,一邊看著郭婷婷和李冬,希望獲得他們的支持。
「段明?」鍾老師皺眉仔細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說,「這個學生我倒是沒有什麼印象。不過系裡今年確實到公安局報購了一些氰化鉀試劑,主要是有幾個博士生做研究需要用到。領取氰化鉀的程序非常嚴格,必須有導師和系主任兩個人的簽字才行。正因為手續複雜,那幾個領過藥品的學生我都認識,裏面肯定沒有段明。」
「我會幫你解釋的。」我轉過頭來,問郭婷婷:「最近你每天早上都會去西操,是嗎?」
「他是我的朋友。」姜山的語氣很平靜,但我注意到當他聽見章堅這個名字的時候,眉頭似乎微微地蹙了一下。
「請問姜山同學在嗎?」張雨開口問道。
事情發生時,我正在出事地點休息,喝水。然後一個男同學走了過來,很隨意的拿起水杯喝水,看不出有任何異常的情況。但是一口水還沒喝完,他突然倒在了地上!我學過急救,趕緊過去察看,並且立刻進行人工呼吸(由於情況不明,我只是按了幾下他的胸口,沒有做對口呼吸)。不過我的努力一點用也沒有,他的心跳已經停止了。然後我和兩個同學一塊把他送往校醫院(我認為他已經死了,後來醫生證明了我的判斷)。
「也不在。現在專案組的同志正在宿舍和實驗室同時進行搜查取證的工作。」
張小東很自信地回答:「這個我能確定。『動感浪人』就是章堅,『小月』是和那個他聊天的女孩。」
我和張雨都愣住了,不知道該怎樣留住他。
沒有辦法,只能我幫她說了:「你去西操,其實是想見到姜山。你有點……有點喜歡上他了,卻又不好意思開口。你發現他最近每天都去西操跑步,所以你也偷偷地跟著,只為能見他一面,對不對?」
「調換水杯?你說詳細一點。」我似乎有些明白,但一時還理不清細節。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那哥們倒下去的時候,我可就在他旁邊!」說到這裏,猴子很有力的揮了一下手,似乎他曾經掌握著那人的命運,「當時一點徵兆也沒有,人看著特精神,正喝著水呢,突然就倒在地上!我和周圍的幾個人趕緊過去看時,已經沒有呼吸了!」
章堅仰頭看著我,在某個瞬間,他曾經猶豫了一下,他的右手甚至離開了鐵三角,擺出了向上伸出的姿勢。但隨即,他瞪視我的目光中又充滿了敵意,右手的動作也隨之停止,我們就這樣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氛中僵持著,直到繩扣完全脫落,他的身體象一隻麻布袋一樣向著二十米開外的地面飄落下去……
「靠!什麼瞎說,這不是你的文獻標題么?」猴子一臉的無辜。
我的額頭上幾乎要滲齣卡通人物的大汗珠來,居然有這樣傻到可愛的研究生。
我皺了皺眉頭,同學之間在一起相處,時間長了,難免有個小磨小擦的,但至於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嗎?
「你是說這個『小月』就是投毒的真兇?毒死段明,陷害章堅……」說到這裏,我突然意識到什麼:「靠,你不會是在懷疑郭婷婷吧?」
「是嗎?」我有些驚訝于警方的行動如此迅速,「那現在人抓到了嗎?」
張雨在電話那頭自責著:「我們也有一些錯誤是無法挽回的——我們間接殺死了章堅。」
郭婷婷睜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段明死了?他是我老鄉啊,昨天晚上我還在三教自習教室里遇見他呢!」
看著她那為難的表情,我還真有些於心不忍,但又不得不繼續問下去:「你並不是愛鍛煉的人,你去西操幹什麼呢?」
她說的李冬我倒認識,比我低一屆,也是本校直讀的研究生,本科的時候和我也算混個臉熟。
「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還沒來得及坐下,他便開口問道。

我裝出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不用吧,AA。」那語氣自己聽了都有些虛偽。
張雨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你記得李冬說過話嗎,郭婷婷很喜歡上網聊天的。而且他們倆在一起工作那麼長時間,郭婷婷對章堅這個師兄產生迷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檢測出的氰化鉀溶液濃度大概多大?」我問。
回到宿舍,猴子正在聯網對戰「帝國時代-征服者」,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就知道這傢伙又要輸了。
從319出來,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二,下午兩點半教研組要開例會,便匆匆向張雨告辭。張雨也覺得有必要把現在了解到的情況向專案組彙報一下,我把他送出系館,自己直奔二樓的教研組會議室。
李冬沉吟了一下,說:「倒是接觸不多,感覺人挺樂觀隨和的。」

「真的說過的!」郭婷婷有些急了,「你肯定是離的遠,沒有聽清!」突然,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補充說:「對了,當時姜山也在他的旁邊,他應該會聽清的,你們不信可以去問他。」
「搞什麼?」猴子嘀咕了一句,再次加入,然後在聊天區輸入:為什麼踢我?
「這就是你自作聰明的地方。如果章堅死了,你和他之間這種不尋常的關係使你必然會被警方納入調查範圍,你不敢冒這個險。而章堅無意中說的一句話,使你想到了投毒嫁禍的方法。段明死了,你和他沒有任何瓜葛,誰也不會懷疑到你,而同時,所有的人證,物證又全部指向章堅。這個計策簡直可以說是萬無一失,只可惜,從一開始,你就把章堅說的話聽錯了。」說到這裏,我翻出那份資料,推到姜山面前,「你自己看看吧,章堅說的是『烴化物質』,你聽成了『氰化物質』。於是你在幫章堅做實驗的過程中伺機偷取了氰化鉀,為了造成明顯的非實驗減量,你偷取的氰化鉀遠遠大於正常所需的致死量。這些本來都是你刻意製造的陷害章堅的罪證,可笑的是,一字之差,現在反過來倒成了證明章堅無罪的證據!」
「25啊,怎麼了?」
「2002年3月7日
「他說什麼了?」張雨似乎也被張小東的情緒所感染,小心地問了一句。
我衝著張雨撇嘴一樂,小姑娘看起來有點傻傻的,警惕性卻還挺高。
敲開了506房間的屋門,從裏面走出來的小夥子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目光。吸引我的倒不是因為他帥氣的面龐,而是他身上穿的那件文化衫:黑色的衫底上正中位置印著「征服者」遊戲人物頭像,下方配著一行飄逸的白字:smth_胡一刀。「smth」是校內一個征服者遊戲戰隊的名字,這件文化衫多半是他們的隊服了。smth_胡一刀,這不就是上午那個先蹂躪猴子,然後又把他踢出遊戲的傢伙嗎?我立刻對他大生好感。
作為一個化學系的博士生,章堅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但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盯著電腦屏幕,似乎在沉思。
「飲用水中怎麼可能有氰化物質?」我迷惑的嘀咕著,搶過猴子手裡拿著的文獻資料,掃了一眼標題,然後不解地問道:「你把這個念成『氰化物質』?」
他接回紙筆,晗首一笑,彷彿我們倆剛剛在球場上打出漂亮的配合,然後從記錄本上撕下一頁紙來,也寫上自己的名字,遞給我說:「我叫張雨!」
等大家都坐好了,張雨用眼神示意我開始,到目前為止,他只是按我的要求把大家叫來,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些什麼。
「我靠,瞎說什麼呢!」我沒好氣的說,「什麼氰化物質的,想嚇死我啊。」
「哦。」張雨點了點頭,照這樣看來,在領藥品的過程中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隨即他又接著問道:「那麼學生們領到藥品后又是怎麼保管的呢?」
張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自顧自地嘀咕著:「昨晚還喝水了……今天早晨水杯里卻裝滿了高濃度的氰化鉀溶液……」
「可以說他具備了作案的動機。」張雨頓了一頓,似乎再給姜山思考的時間,然後他又接著說道:「另外,有人證實,章堅曾在實驗室無意中說過『氰化物質用作毒藥可真是不錯』這樣的話,顯示出投毒作案的意向,而他同時又具備獲取氰化鉀劇毒物的能力。當時在場的有你,李冬當時在場的有你,李冬和郭婷婷三人,想必你也聽見了他的這句話吧?」
到了西操,只見兩個警察正在北側球門附近和幾個同學交談著。後來我知道這幾個同學都是現場的目擊者,一直在現場守候,直到警察到來。
張雨仔細傾聽著我的回憶,末了,他提出一個疑問:「你估計一下,如果是涮杯子的水,那裡面的毒液濃度大概是多大?」
陽台的圍欄上站著一個削瘦的身影,正是章堅。他左手扶著牆壁,右手握著嵌在牆上的掛晾衣繩用的鐵三角架。剛才的響動看來就是他踩著陽台上的雜物攀登圍欄時發出的。
「段明,2002年入學的博士生,您認識嗎?」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想從他臉上分析出其內心的驚訝或惶恐。但我是徒勞的,他面無表情,把內心世界牢牢的隱藏著,包裹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套子中,外人根本無法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警方的證據居然已經如此詳盡!連我都覺得有些驚訝了。
「哦?你怎麼知道?」我略微有些奇怪,印象中,我從沒和他說起過這方面的事情,平時出去踢球也沒有任何地方能顯出自己的系別。
「章堅的朋友?那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繞有興趣的問道。
我知道話說到這個程度,就表示猴子所了解的情況已經全說完了,你即使再呆一兩個小時,也只能聽到他那些添油加醋的廢話。我突然想到:為什麼不上網看看呢?
我無言以對,但想想還是不甘心,又問:「那份聊天記錄呢,我想看看。」
「主要還是由他們倆之間的事情引起的,性格不合。」張小東開始講述,「章堅你們剛才也應該領教,是個很難相處的人。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感覺他是那種從小苦大的孩子,後來也聽說了他的經歷,確實很辛酸。家在農村,比較窮,書念的也不容易,光考博就考了三年。你們沒見到他剛進校的時候,整個人好像都快耗枯了一樣。後來每每見到其人,我總能聯想到那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情境——這種感覺是我這樣的城市娃一輩子也體會不到的。或許在他從前的生活中,體會到了太多不公,太多不幸,有太少的人恰當地給以其關愛,這一切的都寫在他的臉上,他幾乎不相信任何人,我們試圖接近他,他總是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盯著你,看得你發毛。這樣時間一長,也就沒人搭理他了。」說到這裏,張小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情況似乎出乎張雨的意料,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
「什麼死人了?說清楚點。」我雖然早已習慣了猴子這咋咋呼呼的性格,但他的這句話還是讓我吃驚不小!
張小東被我問的有些發木,喃喃的說:「這不是在章堅電腦上發現的聊天記錄嗎?難道他會把別人的聊天記錄保存下來,還特意放在加密文件夾里?」
來到215房間的門口,屋裡亮著燈,但房門鎖著。我敲了敲門,等了一會,裏面沒有回應,正要再敲時,門開了,一個瘦瘦的男生站在門后,冷冷的打量著我們。
「問題就出在這裏了。」張小東咧著嘴,一臉沮喪的表情,「本來這事章堅一直隱藏的很好,我們雖然猜測他在聊天,可誰也沒有深究。但是上月的一個周末,段明很神秘的把我和我宿舍的凌永生叫到他們屋,說有好東西給我們看。我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稀里糊塗地跟了過去。原來段明在自己的電腦上用黑客軟體竊取了章堅電腦上的一個加密文件夾,打開一看,裏面保存著章堅和網友『小月』的聊天記錄,裏面不乏一些卿卿我我的詞句,段明得意之餘,還挑了一些『精彩』的部分繪聲繪色的朗讀起來。」
張小東也點頭表示贊同:「當時我們覺得不妥,正要阻止,章堅恰好從外面回來了。他明白怎麼回事後,氣的臉色鐵青,二話不說,衝過來撥開我們,對著段明的臉就是一巴掌!段明原本理虧,但這一巴掌也被打火了,立刻反手還擊,兩個人便扭成了一團。章堅身體處於劣勢,但他就象瘋了一樣,抓住段明又撕又扯,嘴裏還發出『嗚嗚』的聲音,可怕極了!我和凌永生連忙上前,廢了好大勁才把他拉開。章堅先是拚命掙扎,終於氣力有限,被我們制服了,但我們無法控制他可怕的眼神,那眼神挨個從我們臉上掃過,似乎在說:『好啊,你們來吧,你們全世界都與我為敵吧!』」
31號樓位於33號樓的南面,住的都是從本校直讀上來的博士生,我有幾個本科的同學也住在這個樓里。
張雨沖我一揮手,果斷地說:「走,我們現在就去系裡!」
郭婷婷猶九_九_藏_書豫了一下,反問張雨:「你的證件呢?」
我呆坐在電腦前,不知道為什麼,一種奇怪的感覺在我的身體里縈繞。段明倒地的那一刻在我腦海里反覆出現,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並沒有親眼見過的場景會給自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也許是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地點對我來說太熟悉了?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我決定去西操事發地點看一看。
氰化鉀150克
我心念忽的一動,想起下午還真是見到了一個美女,說:「就是咱們系的,在319實驗室。」
「為什麼?」張雨更加迷惑了。
「應該都是有記錄的。」鍾老師扶著眼鏡,在筆記本上翻查著,不一會兒,她就找到了答案:「你看,在這裏。章堅、郭婷婷,系館319房間。」
聽到這裏,想像章堅當時暴怒,我心裏說不出是懼怕還是悲涼,嘆了口氣,說:「其實即使聊天記錄被人看到,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可能還是以前積怨太多,一起爆發了。」
我不會回來了。
「現在初步確定是氰化鉀中毒。」
我點點頭,這話是有道理的,一個人在網上往往會表現出與現實中截然相反的形象,所以說章堅喜歡上網並且能夠迷住小女生倒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
「什麼也沒有說,他趕著去實驗室取樣去了。」我回答。
就在章堅剛要走出門口時,對面的門也開了。一個很精神的小夥子從216房間里走出來,正好和他面面相對。兩個人都怔了一下,隨即,章堅扭過頭來,對我們說:「請你們走的時候把門鎖一下。」然後看也不看對門的小夥子一眼,一個人揚長而去。
「有這個原因吧。不過這些也就罷了,他最後說的話才真正讓人害怕。」雖然事隔已久,但張小東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臉上還是隱隱透出一些驚恐的神色。
我趕緊把話題的焦點轉開:「只是你不知道,姜山去西操也不是為了跑步。他是在踩點,尋找偷換水杯毒殺段明的機會!那天早晨,姜山終於得手,他換了水杯后隨即離開,所以你也提前走了,沒有看到段明毒發身亡的一幕。我的推斷與事實相符嗎?」
「我就是sulfer同學文中提到的給死者做人工呼吸的人,剛剛從醫院回來,說說我了解的情況。
張雨沉吟片刻,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先假設章堅是無辜的,存在著另外的真兇。這個兇手聽到章堅說出『烴(氰)化物質用作毒藥可真是不錯』,於是想到用氰化鉀毒死段明,這樣通過在場人的證言,便可把嫌疑推到章堅的身上。但他沒有想到章堅所說的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這樣的話,當時在場的三個人,郭婷婷,李冬,姜山,都有作案的嫌疑……」
「嗯。」郭婷婷睜著大眼睛,等著我們的下文。
「具體的?」張小東側過腦袋想了想,「比如說吧,章堅體質不太好,睡眠很輕。因此他睡覺的時候非常反感有燈光或者雜聲。段明卻精力充沛,經常看書、用電腦到很晚,有時候還帶朋友回宿舍聊天,章堅對這些意見很大,兩個人吵過好幾次。」
「得了,不用看了。」我「呵呵」一笑,想起一塊踢球時的情景,這樣的場面確實有些滑稽。
「這個……很難說。」我撓了撓頭,「怎麼也得比原溶液稀釋1000倍以上吧。假設原溶液是0.1mol/L的,那麼涮洗液的濃度最多達到10的負4次方mol/L量級……如果不是第一遍涮洗,濃度還要再低吧。」

尾聲

「沒關係。」我接著問,「你能確定當時你看到的兩個聊天者的網名也是『動感浪人』和『小月』嗎?」
我用崇拜的眼光看著他,打趣說:「我靠,有這麼爽啊,以後要查美女的住址就拜託你了。」
「你說的不錯,憑這兩點遠遠不能定案。」張雨並沒有被姜山的態度激怒,說道:「看來你是一個懂法的人,那我們的工作應該更加好做才對。我們在段明周圍宿舍同學和案發時在場的目擊者中進行了調查。段明對門宿舍的同學反映,昨晚段明在熄燈后,曾拿著水杯在樓道裡邊喝水邊聊天,然後即關門睡覺,屋裡只有他和章堅兩人。今天一早,段明就帶著水杯去西操跑步,當時在場的晨練者都表示,擺放水杯的地點始終有人在來往喝水,現場下毒是無法做到的。所以,具備作案時機上推測,能夠在水杯中下毒的只有章堅一人。」
張小東點點頭,神色沉重的說:「自從這件事之後,章堅再也沒有上網聊過天,他的第一次網戀就這樣結束了。可以想像,他這樣的人,對這種感情會看得有多重要!這筆帳顯然都記在了我們頭上,我後來每次見到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點燃了他這個火藥桶。」
居然是一個系的師兄!我大為驚訝。我從大一進校開始,本科四年,然後直碩兩年,卻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看來是今年春天剛剛從外校考進來的博士生。
「他難道想不出我們根本不可能把這些東西在網上傳播嗎?」
電話那頭傳來張雨的聲音:「喂,周遠馳嗎?」
屋裡沒有其他人,看起來很整潔。
中午沒有休息,現在倦意有些上來了。我和衣躺下小睡了一會,醒來后看看時間,已經快6點了,於是便下樓去15食堂吃晚飯。

「章堅和死者段明有很深的矛盾,這個你可能也知道一些吧?」
「那就讓我來幫你說吧。」我笑了笑,「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可不要見怪。你在網上遇見了化名『小月』的章堅,你把他當成女孩開始交往,『小月』那種冷僻,多疑的性格也許使你覺得『她』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冷美人?從聊天記錄里可以看到,你最初真的是關心『她』,和『她』談論心扉,鼓勵『她』熱情待人。這種坦誠的交流使你真的有點喜歡這個『小月』了,對嗎?否則你為什麼主動提出見面的要求?」
張雨一下子也緊張起來:「怎麼回事?」
「好。假設我是郭婷婷,我想實現我的計劃,我會怎麼做呢?首先,我準備一個和段明一模一樣的水杯,帶到實驗室去。找個機會,假裝擰不開,讓章堅幫忙,於是章堅的指紋就留在了水杯上。我把氰化鉀投加在這個水杯里,在某天早上把水杯帶到西操,當然,別忘了給它繫上一條黑色的帶子。段明來了,把自己的水杯放在球門邊,我也過去把水杯放下。然後我裝模作樣地跑上一兩圈,口渴了,去拿水杯喝水。兩個系著黑帶子的水杯擺在那裡,我拿走了一個,剩下的一個便歸段明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唯一要注意的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在手指內側貼好橡皮膏,不要留下任何指紋。」張雨一口氣講完這些,頓了一頓,轉口說:「當然,你要推翻我的猜測也很簡單,只要給出郭婷婷那天早晨不在現場的證明就可以了。」
李冬聽完后卻直搖頭:「我怎麼不記得章堅說過這樣的話?」
猴子「嘿嘿」的奸笑兩聲,正蓄勢待發的等待遊戲開始,突然屏幕一閃:「雪兒」被踢出了遊戲。
段明現在用的水杯是兩個月前在學生超市裡買的,銀白杯身,黑色杯蓋。同一樣式的水杯在學校里簡直流行到泛濫的程度,上個月段明就曾在鍛煉的時候錯用了別人的水杯,搞得自己十分尷尬。從那次以後,他就在自己的水杯腰部系了一條黑色的帶子作為區別。這個方法看起來簡單,但卻十分管用,就象今天,他一眼就從五、六個銀白色水杯中找到了自己的那隻,打開杯蓋,然後大口喝了起來。
想起早晨也是被他的鬧鐘吵走了好夢,我心中更是不爽,沒好氣的說:「你丫真行,六點出去,跑了三個多鐘頭,有那麼大樂趣嗎?你也不怕累死!」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這些「業餘選手」的加入刺|激了段明的表現欲,他今天的運動狀態特別好,很快就跑完了十圈,歇下來才感覺強度有些偏大,出了不少汗。於是他便去取自己的水杯喝水。
我掛了電話,拿起那份資料,直奔京西。張雨離的較遠,但是也只比我晚到了兩三分鐘。
領取人:章堅,郭婷婷」
「那我能幫什麼忙?儘管說吧!」我連忙表現得積極一點,以彌補剛才的失語。
我看了看對方的名稱:「smth_胡一刀」,果然是個新建的賬號。
「師兄?」張雨沉吟了一下,問:「你多大歲數?」
張雨揚起頭看著她:「你能肯定那將近90克的藥品都是正常試驗所消耗的嗎?」
遇見了熟人,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笑呵呵的走上前,用很熟絡的語氣說道:「呵!你是警官啊?有什麼情況需要了解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酒足飯飽以後,還沒到1點,正是大多數同學回宿舍吃飯午休的時間,我們決定先去宿舍樓找段明的舍友和周圍同學了解了解情況。我們系外考的博士生住在新建的33號宿舍樓,在樓長那裡查了一下,段明宿舍是215房間。
「但是很不會做試驗,越幫越忙。」郭婷婷插嘴說,「後來我問了他,原來是經管學院的。」
知道自己的判斷準確,張雨得意地笑了笑,然後解釋道:「觀察和分析的結果。這麼多次一起踢球,我發現有一個黑黑瘦瘦的同學,你們倆經常一塊前來,我估計你們是同班同學。有一次你在踢球的時候,他騎車從操場邊經過,和你打招呼,告訴你他正要去系館完成一個實驗。這時我在一旁看著,目送他騎出我的視線,從他前進的方向,判斷出他是前往化學館。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了你們都是化學系的學生。」
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脊樑,我終於明白張小東在聽說段明中毒死亡后,驚慌失措的原因了:「這麼說,如果他要報仇,那麼對象除了段明,還有你和凌永生。」
「危險!」張雨連忙搶上前想把他拉住,但是已經晚了,伴著一聲驚呼,章堅的身體隨著脫落的三角架一同墜落!栓在兩個鐵三角之間的晾衣繩立刻被綳的筆直,章堅兩手緊握著那個脫落的鐵三角,懸挂在陽台外圍欄下方不到一米的地方。
「我覺得很有可能。他們住在一個宿舍……」
「是嗎?」我有些納悶的說,「那我下午和她聊天的時候,她為什麼會不知道段明死亡的事情呢?」
「多了。比如章堅反對段明學習時間在宿舍里看電視,還有衛生問題等等。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兩人吵起來我們勸一勸也就算了。矛盾真正激化是一個多月前的一件事情——這次把我們也牽扯了進去。」張小東說到這裏,非常懊惱的「唉」了一聲。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白皙的皮膚,個頭差不多與我一般高,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在我身上來回打量著,我被她看得手足無措,說話也不利索了:「我,我是……」我把頭轉向張雨,求助似的看著他。
「討論的比較多,網上幾乎都在說這個事情。不過沒幾個人了解情況,大家都在猜測死因。」我看著他,語氣裡帶有明顯的刺探和詢問。
「你說的是郭婷婷?」猴子興奮得擠眉弄眼的,「靠,沒想到你跟她有一腿。」
姜山「哼」了一聲,說:「這是我的事情,有什麼必要告訴你?」
「最後是章堅主動要求和『小月』——就是那個女網友——斷絕關係的。」
「你還想玩,是嗎?」我頓了頓,放低了聲調說,「我給你機會,一周的時間,夠嗎?你可以去想辦法補救,在這一周里,今天我們談話的內容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你夠聰明嗎?你能想到辦法讓我們都開不了口嗎?我第一個等著你。」
「不錯。我們在這裏都犯下了錯誤。而且……」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胆說出了我的猜想,「而且犯下同樣錯誤的不僅是你我,還有真正的兇手!」
郭婷婷仔細看過了,這才戴上手套,然後拿鑰匙打開實驗櫃,取出一個棕色的藥劑瓶來,那裡面的白色粉末便是讓人談之色變的劇毒氰化鉀試劑了。
張雨沉默了片刻,忽然把話題一轉,問我:「有一次大家踢完球聊天的時候,你曾提到過某學校一起化學試驗事故,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氰化鉀中毒?」
我不理睬他的抗議,繼續講下去:「很容易想像你和章堅見面后你的心情,難堪,憤怒?你當即提出結束這種交往,可是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這個要求卻被章堅拒絕了,也許他不想失去你這個唯一了解他心聲的朋友,也許是長期的性別錯亂使他對你已經產生了超出友誼之外的感情?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你已經再也不能保持以前的心態和他相處了,你覺得這是欺騙,甚至感到噁心。這種感覺使你以後在打遊戲的時候,看到使用女性賬號的男生,就會把他一腳踢出,對嗎?」
「哦,你說的是那件事情吧!」他這麼一提我立刻想了起來,那是我高中同學告訴我的一件事。我的同學當時在另一個城市的化工read.99csw.com大學讀研,他實驗室里有一個女孩,很漂亮,也很驕傲。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男生苦追這個女孩,但女孩對他的態度總是不冷不熱的。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時候,男生到實驗室接這個女孩,要請她吃晚飯。女孩隨手拿起一個正在涮洗的實驗燒杯,往裡面注了半杯水,打趣說:「請我吃飯可以,只要你先把這個喝了。」實驗里包括我同學在內的其他人都笑了起來。那個男生面子過不去,一賭氣,搶過燒杯,把那半杯水真的喝了下去!大家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他已經抽搐著倒在地上,在一分鐘之內停止了呼吸。原來那女孩隨手拿起的那個燒杯,恰恰在試驗中盛放過劇毒的氰化鉀溶液!這件事曾讓我唏噓不已。那女孩不僅在心理上倍受煎熬,而且因為違反實驗室操作規程且造成重大事故遭到開除學籍的處分。
「做試驗是差了點,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呀。」李冬看著郭婷婷,不懷好意的笑著。
我滿懷敬仰的看著他,說:「靠,傻歸傻,你小子有時候還真是有點想法。」
「跑什麼步!告訴你,死人了!」猴子大聲嚷嚷著,對門的土狼和小強立刻被他成功地吸引了過來。
張雨首先有力的點了點頭,然後是李冬,張小東,郭婷婷抿了半天嘴唇,終於也吐出:「我相信。」

覺察到我們的到來后,他扭過頭,狠狠的瞪著我們,那神情便象是一頭困在陷阱中的絕望的野獸。這個陽台正處於樓層間的風口處,他的衣衫像風帆一樣鼓起,那瘦弱的身軀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刮下圍欄。
「但章堅絕不可能是『小月』啊。」張小東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管從名稱還是聊天內容上來看,『小月』都絕對是個女孩。」
吃著吃著,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可怕的氰化鉀,平日里最愛吃的地三鮮也不是滋味了。

「什麼解釋?你判斷出兇手是誰了嗎?」我迫不及待的詢問。
「很有可能!我也是這麼想的。」張雨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表示贊同。「如果這種想法成立的話,那麼『小月』對段明和章堅都會心生怨恨……」
「那『用作毒藥』又怎麼解釋呢?烴化物質也是劇毒物嗎?」張雨突然想到另一個疑問。
我從系裡領回章堅以前整理的課題資料,翻了兩頁便心煩意亂,乾脆躺在床上發起白日呆來。
姜山猶豫片刻,終於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實情:「是……章堅,我讓他躲在陽台上……」
「章堅今天來找過你嗎?」張雨單刀直入的問道。
「當然有充分的證據!」張雨意識到姜山很有可能知道章堅的下落,但是要讓他開口,看來先得說服他。

「你聽到了吧?沒有證據又怎麼樣?大家自然能夠看出事情的真相!在這個遊戲中,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逼視著姜山的目光,「你機關算盡,得到了什麼?你害死兩條人命,又得到了什麼?你想掩飾的那些東西,最終還是暴露在陽光之下,你和章堅的聊天記錄,還是會在網上成為人們的笑柄,現在,人們的談資中還會加上你所做的罪惡!你還不悔悟嗎?你已經輸的血本無歸!」
張小東猶豫了一下,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要問問系裡管藥品的老師了。」
張雨亮出了證件:「我是校派出所的警察,想向你了解一些問題。」
張雨也笑了,從口袋裡掏出證件遞過去。
還好張雨只是笑了笑,說:「你也別太小看我的工作了,探訪也是很重要的。我的任務就是到段明周圍的同學中間了解情況,沒準兇手就在這些人當中,能不能發現線索就得看能耐了。這工作說簡單就簡單,說難也難啊。」
所以,你們也不會開口了,是嗎?」
「靠,有這麼快嗎?你又誇張了吧!」我立刻表示懷疑。
張小東聽出了我的潛台詞,笑了笑說:「可能正是因為現實中朋友太少吧,大約兩個月以前,章堅迷上了上網聊天,並且很快在網上泡了一個女生。」
「還有一個也是碩士生,叫李冬。」郭婷婷一邊說著,一邊很小心的把藥劑瓶放在實驗台上。
「我哪知道他要玩僧侶快攻。」猴子一臉的無辜,「這傢伙換了新賬號。」
張雨進屋后沒有說話,目光很認真的在周圍掃來掃去。
郭婷婷「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正想著要不要和張雨聯繫一下,詢問詢問情況,兩個男生從外面進來,一邊聊天一邊經過我的身邊,只聽見其中一個在說:「……上樓抓人去了,好像和上午死的那個博士生有關……」
「段明的年齡是21歲,你是他的師兄才對。」
進了餐廳,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裡的張雨。這會他沒穿警服,一副十足的學生打扮。
張雨接過記錄本,拿在手裡端詳著。我也把腦袋湊了過去,我們倆的目光很快就不約而同地盯在了那頁紙的第三行,上面很清楚的寫著:
我搖了搖頭:「一點都不熟悉。我屬於本校直讀的研究生,他是今年剛考進來的博士,平時不住在一棟樓里,也不在同一個教研組,所以我也是今天才聽說這個名字。」
我點了兩個葷菜,一個素菜,張雨又加了一個湯,要了兩瓶啤酒,我們邊吃邊聊起來。
在這個季節,一天當中,清晨時分無疑又是最美妙的。涼爽的氣溫,柔和的晨光,清新的空氣,簡直找不到比這更好的鍛煉時刻了。
系裡一下子少了兩個博士生,他們所研究的課題也因此陷於停頓。系領導決定把我臨時調入319實驗室,接手章堅的課題往下做。
張雨也是一臉不解的表情,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能說清楚一點嗎?」
「是嗎?那我給你描述一下詳細的情況。杯身處留有章堅左手的指紋,杯蓋處留有章堅右手手指指紋,且兩處指紋均有輕微摩擦旋轉的痕迹,經市痕迹專家分析認定,這樣的指紋正是開啟杯口時留下的!這還能解釋成一般的接觸嗎?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們真的是朋友,你現在應該怎樣幫他!」張雨乘勝而進,步步緊逼著。
正在猶猶豫豫之間,那兩個警察已經注意到了我,其中一個突然向我一揮手,打了個招呼:「喂!10號!」
九點五十二分的那篇文章作者網名為「lseven」,內容如下:
對方回答:你的網路地址和剛才的傻×一樣,又來裝什麼小姑娘,變態!然後屏幕又是一閃……
我走過去,打著招呼:「呵呵,你還是這身裝扮好啊,早上我可差點認不出你。」
此時又有六、七個同學圍在了我們宿舍,或驚訝或興奮地聽著猴子愈發誇張的描述。我懶得揭穿他,繼續往下看,第三篇被標記的文章非常簡短,由網友「raineed」發布:
小夥子點點頭,說:「我叫張小東。剛才章堅和你們說什麼了?」
「這樣吧,5分鐘后京西老地方見!」張雨果斷地說。
張雨接過問題:「氰化鉀中毒。他的水杯里的水含有高濃度的氰化鉀。」
姜山更是陷入了無言以對的地步,嘴裏喃喃的道:「這個……如果這樣……」
張小東見我不再說話,就繼續講述著:「那一陣他整天神神怪怪的,窩在電腦面前,有時候連飯都不吃了。我們開始還以為他在忙工作,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在和一個網名叫『小月』的女網友聊天。」
張雨揮揮手,示意我坐在對面:「我也喜歡這樣的裝扮,總在學校里獃著,和你們學生處得久了,被你們同化了。」
張雨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打斷他的思路。我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張雨和我對視了一眼,章堅從宿舍離開的時候說是要去實驗室,顯然那是在撒謊了。
「那就真的非常可疑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張雨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責怪的味道。
「氰化鉀?!」小夥子一臉驚恐,「太可怕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現在都很危險了!」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又問:「你有沒有親眼見過章堅用『動感浪人』這個名稱聊天?」
姜山努力定了定神,又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就算我用了系黑色帶子的水杯,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從法律上講,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都是你主觀的推測,你有什麼實際的證據來驗證你的話嗎?」
姜山似乎坐得不太舒服,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他身上仍然穿著那件印有「smth_胡一刀」字樣的文化衫,我轉過頭來,對他說:「你現在用的網名是『胡一刀』?以前的那個網名為什麼不用了呢?」
「你有個師兄,叫做章堅的,他也是在這個屋裡做實驗吧?」張雨四下打量了一圈,「好像他現在不在?」
喝的水有問題?難道是投毒案?想到這裏,我不禁搖了搖頭,太離奇了,校園裡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運動猝死的可能性大一點,記得前兩年湖北有個學生就曾在3000m的測試中突然死亡,這種情況並不罕見。
張雨用手指著領取人那一行,問:「您知道這個章堅和郭婷婷的實驗室房間號嗎?」
「厲害厲害!」我伸出拇指,「果然是專業人員,你說的那個傢伙和我一個宿舍的,叫猴子。」
隨身帶一個水杯是段明的習慣,有這個習慣的人在學校里可不少。尤其現在天熱了起來,晨練時帶水杯的人就更多。跑步的時候,大家會自發的把水杯集中放置在操場一側球門附近,誰口渴了便在那兒取自己的水杯喝上兩口。
郭婷婷紅著臉,默不做聲。
張雨倒是大方多了,他走上兩步,故作驚訝的對女孩說:「怎麼,你不認識他?系裡的女生可都認識他呢。」
「氰化鉀中毒?這個可不得了!」鍾老師立刻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問:「是哪個學生?」
但他最終選擇了躲藏在自己的套子里。
33號樓外表看起來不錯,走道寬敞明亮,水房廁所的硬體設施也很好,不過據說工程質量很差。原本每間屋是按三個人居住的面積設計的,後來因承重不夠,加厚了牆體,實際的面積只能供兩人居住,這件事也一度在同學們之間產生很大反響。
姜山仍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搖著頭說:「只是一些主觀的臆測而已,並沒有人看到或有切實的證據證明章堅投毒啊。」
我並不是一個內向的人,從不畏懼和陌生人打交道。但當章堅的目光突然射過來時,我立刻感受到一種從未見過的寒意,不由自主的把眼睛躲閃了開去。
「她走的早唄。可惜啊,沒看到我後來救人的場面。」猴子頗為感慨的說著,「要不然就不光是我認識她,她也認識我了。」
「指紋和作案時間的判斷呢?」姜山反擊道,「這些不是你們找來的證據嗎?」
看來我的這些話真正戳中了姜山的要害,他的眼中終於流露出迷茫和恐懼的神色,然後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是什麼?」
「還有別的事嗎?」
我點了點頭:「這個字應該念『ting』,但在南方一些地區的方言中,這個字被念作『qing』,這就和『氰化鉀』的『氰』同音了。章堅雖然是化學博士,但普通話並不標準,極有可能把這個字念錯或發音不清,在加上他提到是毒藥,別人聽起來,便很可能會誤認為他說的是『氰化物質』。」
「這個簡單,交給我了。」張雨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對著電話那頭說:「我是專案組的張雨,幫我查一下,經管學院有個叫姜山的男生,住在哪裡?」
「好的,謝謝您了。您繼續忙著,我們就不打擾了。」張雨很有禮貌的向鍾老師道了別,然後對我說:「那我們就先去319房間看一看吧。」
電話是張雨打來的,問我吃過了沒有。我如實回答沒吃,於是他約我在學校里的京西餐廳見面。
張雨撓了撓頭:「照你的說法倒是也有可能——可是既然看不出聊天信息的收發關係,你又怎麼能確定『小月』才是章堅呢?」
「哦?」張雨意識到了什麼,銳利的目光從在座的眾人身上依次掃過去。
「他是怎麼死的?」片刻的沉默之後,章堅終於主動開口了,他的雙手依然沒有離開鍵盤。
「這個我可以肯定,雖然他說的很輕,但我當時在他旁邊,絕對沒有聽錯。」郭婷婷正說著,一個男生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立刻指著那人說:「當時他也在場,應該也聽到了。」
張雨把我拉到一邊,壓著聲音說:「專案組已經認定章堅有重大作案嫌疑,正在進行抓捕。」
張雨遺憾地搖著頭:「這個在聊天記錄里倒看不出來,最後幾次的聊天記錄都非常簡短,不過可以看出章堅和『小月』在現實中已經見過面並且熟識,章堅表示不願繼續交往,而『小月』則態度強硬的反對。」
「不是,鍾老師。」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是校派出所的警察,想找您了解一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