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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屋

禁屋

作者:周浩暉
「快,快接電話!」劉洪拿起手機跑進林娜的房間。林娜從床上彈起來,迎上前接過手機,迅速按下了接聽鍵。
劉洪沒有回答,他撲到床前,拿起了之前被他丟下的那隻手機,胡亂按了幾下,然後氣惱地將手機重新摔回了床上。他忽然又想起什麼,忍著傷腳的疼痛一頭扎進了衛生間里。林娜也惶惶然地跟了過去。她走到門口時,見劉洪雙手撐在水池沿上,正緩緩地轉過頭來,他眼中布滿血絲,臉上是徹底絕望的神情,從喉口擠出一個嘶啞的聲音說:「……沒有水,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這屋子裡沒有水……他,他是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裏!」
雖然現在是盛夏時分,但林娜站在床頭,卻全身都瀰漫著刺骨的寒意。她努力鎮定住情緒,伸出手,揭開了那床血紅色的被子。
「好了。現在得乞求老天保佑,能有個熱心腸的人經過這裏,看到外面的積水。」劉洪把空水桶扔在一邊,然後又半趴在地上,擺出了傾聽的姿勢。
劉洪沒想太多,他接過信箋看了一眼,立刻轉身向衛生間走去。林娜則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我幫你們報警?」女人愈發奇怪了,「你為什麼不自己打110?」
「很好!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劉洪滿意地點點頭,「那我們就等早晨上下樓的人多時把水倒出去!」
林娜與男孩的雙眼對視片刻后,在驚叫中醒來,渾身顫抖,大汗淋漓。這樣的場景在夜晚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將她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請救救我們,我們現在很危險!」按照事先的思路,林娜立即用急促而又懇切的語氣說道。
劉洪點點頭說:「我昨天加班走得很晚,離開公司時已經是十一點多了。經過一個地下通道時,我感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回頭查看,後腦勺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以後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直到你進入那個房間,把我救出來。」
「我說你們都是蠢貨!」林娜繼續辱罵,「他們倆活該死在這裏,你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這裏陪葬!」
「算了,不說這些了……」林娜咬了咬嘴唇,淚水終於從臉頰上滾落,「不管你能不能原諒我,我還是很想……很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劉洪揮刀衝進來,向著林娜撲了過去。林娜在無限的恐懼中反而迸發出了求生的力量,她忽然抬起腳,狠狠地踹在了劉洪的腳踝上。
「怎麼會這樣?」劉洪有些動容,「就沒有人幫幫你們嗎?」
林娜這才注意到對方右手中正緊握著那柄鋒利的短刀,她駭然失色,一邊退向自己的小屋,一邊顫聲問道:「你……你要幹什麼?!」
林娜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你認識這張床?你知道這個房間?」
男人蹙起眉頭,把腦袋湊了過來。兩人的神色變得越來越沉重,因為那封信是這樣寫的:
「你打我啊!蠢貨!」林娜一邊喊著,一邊甩起手,狠狠地抽在了劉洪的面頰上。這一巴掌讓後者徹底爆發了,他咆哮著,反手一掌,把林娜打了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劉洪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兩人面面相覷,然後又不約而同地茫然四顧。夜色幽暗,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孤獨和恐懼在靜謐中瀰漫開來,冷颼颼地滲入了他們的肌膚。
此時正值深夜時分,對面的樓上漆黑一片,林娜在如此境地看到這樣的情形,覺得整個世界都毫無生機。不過很快她又心中一動,滿懷期待地說:「只要等到天亮,對面樓上的人或許能看到我們。」
劉洪連忙轉頭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沒來過!」劉洪見林娜詰問自己,情緒有些激動,嗓門兒也大了起來,「我來的時候你不在而已!」
「你來接!」劉洪拿起電話遞到林娜手裡,同時鄭重其事地囑咐道,「記住,什麼話也不要說,聽他的。」
林娜心中一涼,怔怔地看著手上的電話,不過手機的來電鈴聲卻又響了起來。林娜來不及細想便接通了電話,靜待那個神秘男人的下文。

3、你們,是我的遊戲

「快看快看,打得可熱鬧了!」
「不,我不要!」林娜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要炸開一樣,她痛苦萬分地尖叫著,可是又有誰能夠聽見呢?
「這應該是那個傢伙設計好的。」劉洪恨恨地說道,「兩間屋子裡都沒有燈,我們就沒有辦法通過燈光向外界發出求救信號了。」說話間,劉洪拉開窗帘,露出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木板。
「怎麼搞的,這麼長時間?」劉洪頗有些狐疑。
「幹什麼呢這是?」
林娜走出卧室,男孩的哭泣像針一般扎在她的心尖上。她慢慢地向那扇門挪過去,動作僵硬得像一隻毫無生氣的木偶。從此時開始,她已經進入了一場遊戲,一場可怕的、為別人所控制的遊戲。
劉洪搖了搖頭:「不可能。」話音剛落,他的眼角忽然跳動了一下,興奮地說:「我倒有個主意,或許有用!」
林娜思緒紛繁地轉了片刻,一股倦意慢慢地襲了上來。她把身體倚在床頭,閉起了眼睛。
「他會再打過來的。我們一直在遵守他的規則,這個遊戲還沒有結束。」劉洪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自己。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那「鈴兒響叮噹」的歌曲聲便再次響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目光既興奮又忐忑。
劉洪嘆息著搖搖頭:「如果滲出去的水太少,那我們的計劃就沒有意義了。現在天氣這麼熱,水會蒸發得很快,我們每喝一口水,獲救的希望便減少一分。如果不能獲救,我們喝再多水都沒用。因為水總會喝完,我們還會面臨同樣的困境,到那個時候,你就會後悔沒有好好利用這次機會了!」
劉洪的嘴角露出一絲凄然且詭異的笑容,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說:「我……我就是你的食物。」
男人身上的繩索解開了,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舒展著被束縛已久的筋骨。可突然,他的動作凝固了。他瞪眼看著身旁的床,神情有些奇怪,接著他掃視四周,臉上的表情變得駭異,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個房間……這是……」
劉洪也許會把這桶水也倒掉,可那種舉動根本不會有任何效果!我不能讓他這麼做。可是……算了,還是先看看那最後的逃生方法是怎樣的吧,也許還要在這屋裡堅持一段時間呢,我應該把水控制在自己手裡。對,在形勢明朗之前,先把水藏起來總是沒錯的。我可以把信箋的上聯撕下來,把下聯給劉洪看,他不會產生任何懷疑。
劉洪煩躁不安地來回走了幾圈,然後停下腳步看著林娜:「這隻是一個警告,他肯定還會打過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林娜止住哭泣,抬頭說道:「我們還有機會的……再想想別的辦法,至少現在有水了,能多支撐幾天的……」
男人抓過手機掃了一眼,嘟囔道:「這不是我的手機。」緊接著他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一圈,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我的手機,我的錢包,全都不見了!我們遇到劫匪了吧?」
男孩的哭聲突然在她身後響了起來。林娜轉過頭,看見那個孩子趴在門后,一邊哭一邊用手拍射門板。男孩轉過頭,與林娜對視著,兩隻眼睛又大又黑,卻沒有任何生命的神采,有的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絕望和恐懼。
劉洪一怔,他沒想到林娜會有這麼一段凄涼的身世,也想不通她父親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遺言。
「懲罰。」劉洪瞪眼看著林娜,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已經說了,這是懲罰……我兒子是被活活渴死的,所以我們也要面對同樣的苦難。」
林娜點點頭,把電話貼在耳邊,同時按下了接聽鍵:「喂?」
這個荷包無可避免地讓林娜想到了往事。她伸手把荷包扯了下來,正要遠遠丟開時,卻忽然愣了一下——荷包里有東西!
劉洪沒有回答,他倚著鐵門坐在了地上,閉著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無奈表情。
林娜看到劉洪手舞足蹈、情緒失控的樣子,禁不住害怕地直往後退。劉洪卻緊逼上來,一下搶過她手中的信,幾把撕得粉碎,邊撕邊吼:「懲罰我?你憑什麼?你自己又是什麼東西?」
劉洪有些喪氣地說:「去那邊看看吧。」
劉洪咬著牙,臉上現出駭人的表情,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林娜劇烈地咳嗽了兩下,無法說出話來。她秀麗的臉龐憋得通紅,圓睜著的雙眼中透出深深的無助和恐懼。片刻之後,兩行清亮的淚水從林娜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林娜一怔,手裡?自己的手裡有什麼呢?
她嘗試過很多方法——搬離那個小區,沒有帶走任何一件東西,甚至和男朋友分了手,只因為他們曾經在那間屋子中溫存過。
「你沒聽他說嗎?屋子的門底是可以滲水的,他在提示我們!如果我們把這桶水從那裡倒出去,水會漫到門外的樓梯走道上。外面有人看見的話,他會認為這屋子裡沒有人,屋內發生了水管爆裂或是什麼的,只要他通知物業,物業想辦法把屋門打開,我們就能得救了!」劉洪一口氣說完,語氣非常急促。
「你等等,公林新村多少?」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聽筒「嘟」地一聲響,通話被切斷了。系統傳來一個冷冰冰的提示音:「對不起,你的餘額不足,請充值。」劉洪氣惱地大罵:「他媽的!」
說到這裏,林娜的眼眶又一次紅了起來,她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在我九歲的那年夏天,父親下班經過一片河灘,看見有個小男孩在河水中掙扎呼救。他連衣服也來不及脫,一頭便扎進了河水裡。誰知道那河水只有半米多深,父親的頭部重重地撞在了河床上,當時便昏死過去,雖然醫院全力搶救,但還是落了個全身癱瘓。那個呼救的小男孩原來只是在搞惡作劇。他父母帶著他來醫院看過一次,後來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們無力支付高額的醫療費,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積蓄后,只能放棄治療。父親挨了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電話又一次斷了,林娜把手機從耳邊挪到眼前,獃獃地望著它,神情既興奮又彷徨。
她想拋棄所有與那段生活有關的東西,從而擺脫那段恐怖的記憶,可她絕望地發現,這一切根本就不起作用。因為有一樣東西是她始終無法控制的:睡眠。不管她如何折騰自己,總免不了有進入夢鄉的時候,於是她便再次回到了那間屋子。
「然而幻想中的生機終究還是沒能出現。沒有人真正關心我們,你在最後關頭的選擇更是讓我萬念俱灰。這個世界已然無法救贖,我們只能去接受最後的懲罰。
林娜慢慢拔出那把鑰匙,轉過頭,瞪圓眼睛,駭然地看著對面房間緊鎖的屋門——這鑰匙並不能讓她逃出去,而是用來打開對面那扇門的。
「他非常聰明,比其他的孩子都聰明,如果他長大了,一定會比我強得多。」劉洪出神地看著天花板。他像所有的父親一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豪,可是想到孩子的慘死,他的自豪感霎時被辛酸和心痛打散了。
林娜慌亂地掙脫開來,當她轉過身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那柄刀不偏不倚正扎在了劉洪的脖子上。
「先看看那個耳機是不是能用。」林娜一邊說著,一邊向對面走去,劉洪緊跟在她身後。進了卧室之後,見那個耳機被扔在床上。劉洪找到旋鈕輕輕擰開,然後戴上聽了一會。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這的確發生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根本沒有必要騙你。」林娜焦急萬分地解釋,要是那個女人能看見的話,她可能要跪倒在對方面前。
「他會不會去找物業了?」林娜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充滿希冀地問道。
「嗯……那個枕頭很難撕開……」林娜敷衍了一句,把信箋的下聯遞給劉洪,「信箋在這裏,你看看吧。」
三歲應該正是在父親懷裡撒嬌的年齡,可是那男孩的父親在哪裡?他把老人和孩子安置在冷漠的樓群中,竟然許久連電話也不打一個。男孩哭泣的時候一定叫過無數次的『爸爸』,劉洪,你卻最終也沒有出現。
事情已經九_九_藏_書過去一年了,林娜依然無法忘記那間屋子。
林娜恍然大悟,這才明白剛才電話中提到的「選擇」是怎麼一回事。喝水解渴?還是把水倒出去以換得獲救的機會呢?可是林娜也擔心,要是水倒了出去,沒有人救他們怎麼辦?「那不是我們倆能左右的事情。」劉洪眯起眼睛看著她,「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這種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對不起,是我把地址搞錯了。」林娜忙不迭地插話。
林娜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胸口像是被鐵鎚狠撞了一下,沉甸甸地堵得難受。看著劉洪逼視的眼神,她慌亂地往後退了兩步,愧疚與悔恨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忽然想到——」劉洪從地上爬起來,語氣興奮地說,「那個保險柜,還有冰箱,這都是機會!你看,這些都是他留下來的東西,每一樣東西都是一次逃脫的機會。那桶水,還有那個耳機,都是!所以我們還有機會,至少兩次!」劉洪一邊解釋,一邊走到床前把那個小冰箱抱起來,琢磨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可這個冰箱又有什麼用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密碼……」林娜從口袋中掏出上半聯的信紙,她的手在顫抖,腦子裡一片空白。
話音剛落,對方掛斷了電話。林娜把手機收好,睜大眼睛問劉洪:「你聽見他的話了嗎?」
林娜壯起膽子湊上前,揭開了他嘴上的膠帶。男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顯然是被憋壞了。
「有人來了嗎?」林娜連忙問道。不過這次並不需要劉洪回話,答案就已然顯而易見了。因為「叮咚」的門鈴聲在屋內響了起來。
「林娜,到目前為止你的表現都很好,你的選擇也一直是正確的。」電話中的男人話鋒一轉,「可你們還是沒能逃出去。不管你如何努力,外面的世界卻始終拒絕提供實質上的幫助。你一定很失望,而我比你更加失望。是我把你們關在了這個屋子裡,可你們應該明白,真正把你們與外界隔絕開的,並不是那扇鐵門。遊戲該結束了,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們打電話,你們還有最後一次逃生的機會。拆開你床上的枕頭,那裡有一封信,信里會告訴你怎麼做。不過你只能一個人看這封信,劉洪必須退到房間外並且把門關好。至於你看完信之後是否願意與他分享其中的內容,那將由你自己來選擇。再見,林娜。」
林娜的脖子上掛著一隻紅色的荷包,上面綉著一個金色的「福」字。她清楚地記得,那個男孩的脖子上就掛著這樣一個荷包,聽說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劉洪驀然一驚,這才想起把手鬆開。林娜早已支撐不住,立刻癱軟在地上。
然而正像信上說的,通往陽台的出口也裝了防盜門,鎖得死死的。整套屋子裡,只有和陽台相鄰的那扇窗戶沒有封住,還留給他們一絲希望。
劉洪嘆息了一聲,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可以想象林娜父親臨死前的心境——一個熱心腸的好人卻被殘酷的社會所拋棄,難怪他會給林娜留下那樣一段遺言。
「我不知道,我根本沒來過這裏!這不是我以前住的屋子,這些傢具,這些布置都是他模仿出來的……」林娜瞪大眼睛看著劉洪。
終於,鑰匙輕輕扭動了一下,「嗒」的一聲,門鎖開啟。
「我沒時間解釋!」林娜幾乎是在哭喊了,「請你記下來,我們在公林新村十八號樓502,讓警察來救我們!」
「他媽的,就是你把我們關在這兒的?你到底要幹什麼?」劉洪有些控制不住,激動地叫了起來。
話剛說完,電話便掛斷了。林娜和劉洪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頂櫃,喉頭乾澀地咽動著。
可是防盜門顯然是被鎖住了,林娜使出全身力氣與門鎖較勁,最終,她放棄了這種無謂的努力,嗚咽著坐在了一邊。男孩的哭泣聲仍在不斷傳出,恐懼像冰涼的潮水一樣壓向林娜。

7、最後一個電話

「這是有預謀的。你看現在的屋子……還有我們的行蹤,他一定準備了很久。」林娜抱著自己的肩膀,越想越覺得可怕,她睜大眼睛,可憐地看著劉洪,「要不我們再去試試吧,也許多砸幾次,那窗戶可以被砸開的。」
門鈴聲此時也停了下來,林娜意識到什麼,惶然問道:「他是不是走了?」
信上描述的情形真實地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林娜只覺得一陣陣冷汗泛遍了全身。這間封閉的屋子突然間變得如此悶熱,密不透風,幾乎令人無法喘息。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顫抖著問劉洪:「我們……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
林娜並沒有時間細細思考,因為手機鈴聲此刻已經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正是剛才那女人打來的。她連忙按下了接聽鍵,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惱怒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我剛剛被110的警察教育了一頓,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這番話點燃了劉洪的壞情緒,他立刻硬邦邦地頂了一句:「是的,沒人來救我們,也只有你能想到這一點!因為那些人全都和你一樣,對別人根本漠不關心,所有人都和你一樣!」

1、噩夢開始的地方

林娜伸出手,從他腰間取下了一件東西。那是一個荷包,紅色的荷包,上面綉著一個金色的福字。男人的目光收縮了一下,他的心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深深地刺中了。
「哈哈,女人就是女人,都到這個份上了,先想到的居然是要洗澡。」劉洪笑著說,「照我說,咱們應該先去好好地吃一頓,胡吃海喝——怎麼樣?我請你吧,旁邊不是有一家鳳鳴樓嗎?我們就去那裡!」
「不,別掛電話,別掛!求求你了!」林娜悲聲哀求道,因為又急又怕,她的話裡帶著明顯的哭腔。那女人似乎被打動了,她猶豫了一下,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被綁架了嗎?」
林娜按下了接聽鍵,那個低沉的男聲再次響了起來:「林娜,我說過上次是我打給你的最後一次電話。這句話並沒有錯,因為現在的錄音電話是由你自己打過來的。當你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說明我已經死了。
「那我先幫你們報警。」女人猶豫了一會,說,「如果你們在惡作劇的話,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太過分了吧?要不要報警?」
「誰知道呢?」劉洪睜開眼睛,長長地輕嘆了一聲,「反正我們只能在這裏等著。我們可以選擇,但卻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我們的命運被外面那些素不相識的人掌握著,這就是他制定的遊戲規則。」
林娜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她的提問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對方掛斷了電話,聽筒里傳來單調的「嘟嘟」聲。
她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陣痛感傳來。這不是夢。林娜沒時間去思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只有一個念頭:趕快跑出去!於是她哆哆嗦嗦地下了床,連鞋也顧不上穿,直接跨到了卧室門邊。當門被打開之後,男孩的哭聲更加清晰地傳了過來。
機會!這兩個字給林娜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她努力地睜開眼睛:「什麼機會?」
這套房子有兩個門通往外界,一個在客廳中,一個在陽台上。現在那裡都裝上了厚重的防盜門,不僅打不開,而且隔音效果一流。林娜,你屋子裡的窗戶被木板封死,如果沒有工具,是不可能撬開的。至於另外一個房間的窗戶,雖然沒有封上,但我也換了堅固的鋼化玻璃,而且嵌入了牆體之中,所以你們沒有任何逃生的出口。
藉著微弱的光線,林娜看到床上蓋著一床被子,聳起了一小塊。床單是慘白色的,而被子則鮮紅如血,在夜色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年前,也是這樣的被子,也是這樣的床,被子下面是一具散發著濃烈惡臭的腐屍。
至少劉洪和林娜始終沒有等到這樣一個人出現。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會覺得很奇怪,自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當然我是知道答案的,不過這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你們現在需要關心的,是怎樣從這屋子裡逃出去。
突然,林娜想起了什麼,她撲到牆邊,摁下了鐵門旁的一個開關。日光燈跳躍了兩下之後,照亮了客廳。燈光稍許驅散了一些恐怖的氣氛,也使得林娜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鬆,她的思維能力略有恢復。
昨晚下班之後,自己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吧喝酒,喝得並不算多,但卻很快就醉了,她似乎撒了酒瘋,引來很多人圍觀,人們的議論聲中夾著一個清脆的童聲。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逐漸進入了那個熟悉的夢境中。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裏了。
「天哪……」林娜六神無主地痛哭起來,她想要湊近查看可又沒有那個膽量,只是在原地顫聲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們和外界的聯繫也基本上被切斷。我留下了一部手機。不過劉洪,既然一年前你連一個電話也捨不得打回來,我現在有什麼理由讓你把電話打出去?所以我焊死了手機的撥號鍵,這個手機只能接聽,無法撥出。
林娜想要離開,但她的手腕卻被對方緊緊地攥著。那五指漸漸開始腐爛,並且沿著胳膊向上開始蔓延,很快就泛遍了全身。老人變成了一具腐屍,正如一年前林娜看到的情形一樣。

5、窺視者,我們的機會

不過這一次恐怖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屋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大床,哭聲正是從床上傳來的。林娜的第一反應便是開燈,可是按下按鈕后,燈光卻沒有亮起。
所有的人都感到痛惜,可是,又有誰認真思考過他夭折的原因?
許久之後,兩人氣息略定,劉洪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說的不是真心話吧?」
「我的電話沒法打,我現在解釋不了。求求你,記下我說的地址,讓警察來救我們。」林娜急速地,幾乎是毫不喘氣地一口氣說完了這些。可是她的話並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
然後她聽到了最後一句話:「當你將信箋的上聯撕下來的時候,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答案。」
「你這個蠢貨。」林娜的眼神開始變化,語氣也兇狠起來,「就像你爸爸和你兒子一樣,你們祖孫三口,全都是十足的蠢貨!」
林娜腦子一動,追問了一句:「那你能看到這個電話號碼嗎?」
「他掛斷了?」劉洪搶過電話放在耳邊聽了一下,懊惱地將電話扔到床上,嘴裏嘟囔著,「你不該提問的!你違反了他的規則!他知道我們在幹什麼,他一定通過某種方法監視著這裏。」說著,劉洪走到窗口,向外看了一會,但沒有什麼發現。
「報個屁!人家兩口子的事,你摻和什麼?是不是心疼那個小美女了?行了,望遠鏡我給你收著,不許你再這麼瞎看了。」
林娜苦笑了一下,如此艱難的抉擇她倒寧願讓對方來做。「我們……能不能少喝一點……把剩下的水倒出去。」林娜覺得這個主意似乎可以兩全。
可當林娜急切地拉開窗帘之後,她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冰點。眼前的窗戶上密密麻麻地釘滿了木板,僅從縫隙間隱隱透出一些光亮。
像一年前一樣,男孩還在門后哭泣,要是當時林娜能夠去打開那扇門的話,事情的結果便會大不一樣吧?可惜當時她沒有,那麼這一次呢?
「我……我怎麼知道?」男人說話還有些費力。他咽了一口唾液,說,「你先把我鬆開好不好,我都快被勒死了。」
「你是劉洪?」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話筒中傳了出來。由於周圍很安靜,一旁的林娜也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男人掛斷了電話。林娜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床上的枕頭,然後便看著不遠處的劉洪,神色彷徨。
在林娜一迭聲的感謝聲中,對方掛了電話。林娜如釋重負地看著劉洪,她一時無法控制激動的情緒,竟喜極而泣。
九九藏書「很有道理!否則他何必多此一舉?」劉洪讚許地看了林娜一眼,隨即又皺起眉頭,「可是這密碼會藏在哪裡呢?」
林娜的身子骨畢竟要弱一些。漸漸地她有些抗不住了,虛弱地閉上了眼睛,像是要昏睡過去。
「他既然把保險柜留下,一定會留下密碼的。」林娜推測道。
劉洪已經不可能再回答她了。隨著林娜的搖動,劉洪原本緊握的左手忽然一松,一個東西滾到了地板上。
這隻荷包中同樣藏著一些東西——當林娜把荷包打開之後,她看到了一部手機和一張摺疊好的紙條。
「不要急。」劉洪要稍微冷靜一些,「那個女人還會打電話過來的,你快想想,怎麼向她解釋。」
劉洪把手高高舉起,醞釀片刻后又放了下來:「不行……我下不了手。」
林娜的心驀地一沉,愈發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在這樣酷熱的天氣,如果斷了飲水,他們的生命就處在岌岌可危的懸崖邊緣。「為什麼?」林娜帶著哭腔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你在幹什麼?」林娜被對方的怪模樣搞得有些愕然。
水柱泛著晶瑩的波光,汩汩的水聲更是透出無限的誘惑力。劉洪和林娜全都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很快,一桶水便見了底,這些水應該能在樓道里形成較大的一片水窪。
林娜劇烈地悸動了一下,從恍惚的夢境中驚醒過來。
「現在該怎麼辦?警察會找不到我們的!」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林娜慌亂無措。
然而門外卻沒有任何回應,只聽見門鈴在屋內又繼續響了兩三聲。
劉洪劈手把上半聯奪了過來,看清楚其中的內容之後,他明白了一切。他瞪大了血紅的眼睛,目光中透出極度的憤怒、傷心和失望。片刻之後,他爆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苦笑。
林娜略一愣:「不,沒有小孩。」
劉洪往外望了一眼,搖頭道:「隔得太遠了,恐怕看不清楚……而且就算有人看到了又怎麼樣?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我們是被困在這裏。必須想辦法到陽台上才行。」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推了推面前的玻璃。
是的,沒錯。林娜看看自己身上,這件衣服正是去酒吧之前換上的。林娜的目光隨即又掃到一樣東西,使得她駭然驚叫了一聲。
林娜愕然一怔:「這……這不對啊!」
林娜轉過頭,不再去看對方懷中的那桶水。她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透過窗戶望著外面的世界。
男人也跟到了客廳中,迫不及待地追問:「這上面寫了什麼?」林娜抬眼瞥了對方一眼,反問道:「你叫劉洪?」
「現在是凌晨三四點鐘。樓下的人一定會受不了的,他不是去物業投訴,就是親自上來查看。」劉洪一邊說,一邊把保險柜重新抱起,又摔下,「——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就有希望獲救了!」
因為一陣熟悉的樂曲聲隨之在房間里響起——「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林娜走到自己的床前躺了下來。那隻手機被她緊緊地攥在手中,手機里殘存著她最後的希望。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惘然:「可我醒來后一直聽見有小孩在哭,就在這張床上。」
「他媽的,他還真把這裏的窗戶封住了。」劉洪罵罵咧咧地用手去扒拉,但木板紋絲不動。
「你剛才說,我們祖孫三人……都是……都是蠢貨……」
「那幾天如果你能打個電話過來,你兒子也不會死。」見劉洪這個樣子,林娜冷冷地補充了一句。
小房間的窗戶雖然被木板釘得嚴嚴實實,但難免有隙縫。林娜眯起眼睛透過縫隙向窗外張望了片刻,然後她回過頭來,用絕望的聲音說:「我們上當了,這裏不是公林新村!」
那隻手終於鬆開了,原本垂著的床單也被掀起,顯露出床下的情形。

6、貿然求救,你會幫助我們嗎

劉洪沒有回答,他離開衛生間,再次回到了那間大屋中,將地上那個保險箱抱了起來,然後一撒手,保險箱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連三米開外的林娜都能感覺到腳下傳來一陣震動。
林娜聽見耳機中傳來一聲「我靠!」語氣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成分。
「你必須打我——如果他報警了,我們就有可能獲救,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林娜的眼神急切而又堅定。
林娜搖搖頭:「那是我故意氣你的。」
劉洪抬起手,在空中猶豫了一陣后,終於落了下來,不疼不癢地打在了林娜的臉上。
「我不知道。」林娜再次努力思索著,但還是毫無頭緒,「我下班后好像喝醉了,醒來時就出現在這裏。」
林娜慌忙把荷包打開,裏面有一把鑰匙!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她拿起鑰匙就插向防盜門上的鎖孔。
林娜膽怯地看著對方:「不……我不明白……」
劉洪連忙打開冰箱門,可令人失望的是:冰箱里空空如也,並沒有任何東西。他恨恨地把冰箱摔到床上:「他媽的,一個空冰箱,有個屁用!」
「他在教我們怎麼做——最後的逃生方法,兩個只能活一個。」劉洪的語調和神態都是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慄。
劉洪驚愕地怔住:「你說什麼?」
門,悠悠地開了……
林娜猶豫了片刻,跑回剛才呆的卧室。她知道那房間中有一扇窗戶,她可以通過窗戶求救。林娜寧願被人罵成瘋子,也不願再進入對面的房間。
林娜點點頭,正要再說些什麼,寂靜里忽然響起了一個稚嫩的童音:「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林娜出去,過了一會兒,劉洪聽她在客廳中喊起來:「你來看看這個東西行不行?我搬不動。」
「你們樓下那間屋子沒有人,我建議你們不用再白費力氣了。你們只能參加我設定好的遊戲。好了,我先講我的規則,不容違背的規則。第一、所有的電話都要由你接聽;第二、你只有聽我說的權力,沒有提問和插話的權力,否則……」
「什麼辦法?」
「什麼?」劉洪也把眼睛貼到縫隙上,一邊看一邊問,「那這是什麼地方?」
林娜沒有回答,只是急匆匆轉身向對面的小房間走去。劉洪意識到不妙,連忙下床快步跟了上去。
林娜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拚命地往後躲閃著,但仍有很多血點噴到了她的身上。
那邊,就是一年前慘劇的發生地。那個房間稍微大一些,屋外便是陽台,只要能到陽台上,那兩人就有救了。
林娜遠遠退在一旁,不敢再說任何話。劉洪又開始用腳去踢鐵門。他和林娜一樣,醒來時腳上都沒有鞋襪。此時肉腳與鐵門相撞,只能發出輕微的沉悶聲響。這些聲響卻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林娜的心頭。她痛苦而又恐懼地抽泣著。
兩人躲開彈回來的保險箱。林娜失望至極地搖了搖頭:「沒用的。他沒有騙我們,這是鋼化玻璃,砸不碎的。」
劉洪連忙跪在林娜身旁,將她抱住:「林娜……你沒事吧?」
對面的女人將地址記了下來,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娜一副迷茫的表情,似乎還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劉洪一翻身,自顧自地躺倒在床上,過了一會兒,他問林娜:「你出去后第一件事是幹什麼?」
「不要插話,聽我說。」電話那頭的男人再一次強調了自己的「規則」,隨即慢條斯理說,「看起來你們第一次脫困的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不過,你們仍有其他的機會。大卧室對面樓上有一個男人,他有窺視別人隱私的癖好。現在是周末的上午,這正是他的活動時間。如果你們出現在窗口,他有可能會看見你們。當然,你們看不到他,只能通過其他方式來了解他的動向。我設法在他的望遠鏡里安了一個竊聽器,你們戴上頂櫃中的那隻耳機,打開開關,就可以聽見從竊聽器里傳來的信號。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做,仍然由你來決定,林娜。」
「在在在!」林娜又驚又喜,「你怎麼打回來的?」
林娜在慘白的月色當中,看到了熟悉的床、熟悉的柜子、熟悉的書桌……林娜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間屋子,回到了噩夢開始的地方。
男人憤憤地抱怨了一句:「這搞的什麼玩意?你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太輕了!」林娜著急地看著劉洪,「你得使勁打,往死里打,打得讓那個人害怕才行!」
劉洪撕開桶口的塑封,打開塞子,然後將水桶捧了起來。水桶傾斜,清澈的水柱從桶口掛了下來,澆在鐵門底部,向門外漫滲而去。
林娜看著他,眼神中漸漸生出一些同情。她慢慢走上前去,在劉洪面前蹲下,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劉洪埋著頭,蹭去了眼角的淚水,然後抬起頭來,正遇上林娜清澈的目光。他深深吸了口氣,情緒漸漸恢復平靜。
林娜、劉洪:
「這麼快就幹了?」林娜失望地叫了一聲,同時忍不住抱怨道,「我們根本不應該把水都倒了。這沒有什麼用!時間太短了,根本不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
「什麼?」林娜莫名其妙。
「這是一個……小冰箱?」劉洪把耳機扔到了床上。
時間慢慢地流逝,不知又有幾個人從一門之隔的樓道間經過。毫無疑問,他們都將看到那片水窪,他們或許會詫異,或許會擔憂,沒準還有人會覺得氣憤,但是會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嗎?
林娜抱著自己的膝蓋,低下頭去,把半個臉埋在了臂彎中。晶瑩的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著轉,但是沒有掉下來。良久之後,林娜擦了擦眼角,輕聲說:「我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在臨死之前,父親只囑咐過我一句話。他說:『娜娜,不要去管別人的事情,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人會管你。』」
「這是你自己造成的,都是你的錯!」劉洪紅著眼睛,把短刀舉在了胸前,他的用意已經昭然若揭了。
我希望能改變人們的想法,讓人們感受到真正的震撼——就從你們兩人開始。如果必須有人為男孩的死付出代價,我想不出誰會比你們倆更加合適。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你們將陷入當時男孩所處的困境中,這就是我給你們的懲罰。
劉洪終於平靜下來。他頹然癱坐在地上,把腦袋埋在雙臂中,肩頭微微聳動著,發出似有似無的嗚咽聲。
「有呼吸的聲音,他正在使用那個望遠鏡!」劉洪興奮地說,摘下耳機遞給林娜,「你聽聽看。」說話間,他湊到了窗戶邊,向對面樓上眺望著。
「你把上聯撕了?」劉洪絕望地吼道,「為什麼?」
林娜閉著眼睛,淚水不停地湧出。她痛苦地搖了搖頭:「不,我沒事……只是……只是我們仍然出不去,他……不會幫我們……」
劉洪閉上眼睛,許久之後才答道:「怎麼說呢?我曾經很有錢,可後來欠了許多債。老婆跟別人走了,把孩子留給了我。我在外面玩命地工作,實在是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
「哼。」劉洪終於用一聲冷笑打破了沉默的氣氛,「沒戲了,不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林娜失望地輕嘆了一聲,如果能知道這個電話號碼,讓自己的熟人或者警方打過來,那局面又會有所不同。可現在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對面那個不知名的女人身上了。幸運的是,這女人有要幫助他們的意思。
林娜瞪大眼睛,看見床下蜷著一個男人,被捆得像粽子一樣,嘴上貼著強力膠帶。此時,他連連搖晃著腦袋,向林娜投來求助的目光。
即使這樣,男孩也並非毫無生機。有個女孩正住在這個房間的對面,在同一片屋檐下,僅僅隔著狹小的客廳。這個女孩自然就是你,林娜。在那個寂靜的夜晚,你一定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只要你去過問一下,這孩子的命運便會完全不同。但是你沒有去!
「別走,救救我們!」林娜用力拍打著鐵門,雖然明知叫喊是徒勞的,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
劉洪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看了看握在手中的手機。片刻后他直起身,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灰土,說:「剛才五分鐘有四個人從樓梯口經過,是時候把水倒出去https://read.99csw.com了。」
「我只給你一次犯錯的機會,如果你再違反規則,就永遠不會接到我的電話了。」那個聲音冷冷地說,「所以,在我說話的時候,你沒有開口的權力,你明白了嗎?」
聽筒中傳來「嘟嘟」的聲音,對方已經掛機。林娜茫然無助地看著劉洪,劉洪鐵青著臉,心中的憤懣終於爆發了:「混蛋,她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他揮舞雙臂咆哮著,「忙忙忙!全他媽的是借口,她根本就是不相信我們!總有一天她也會像我們一樣,嘗到這種被人拋棄的滋味!」
「我們在公林新村十八號樓502,請你記一下吧,讓警察趕快來救我們。」林娜把地址又重複了一遍。
林娜愕然發現那竟是一隻手機。她一時顧不上細想,連忙把那手機撿了起來,可她隨即便失望了:那手機的撥號鍵同樣是被焊死的。
林娜認識他,這就是合租在自己對門的老人。老人用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林娜,用毫無生氣的聲音問:「你為什麼不管我們?」
林娜也看出來了,那是一個車載的攜帶型小冰箱。「這也是那個人留下來的嗎?」她眼睛一亮,「裏面是不是有吃的東西?」
「絕對不是,請幫我們報警,謝謝你了!」林娜堅定地說。
「得有一個人先死……屍體腐爛之後,外面的人聞到異味,他們才會想到去報警,就像一年前的你一樣。」劉洪一字一句地把這些話說了出來,同時慢慢地逼近了林娜。
林娜無法抵禦獨享清水的慾望,可一天來共渡困境的經歷又令她為這種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林娜在心中努力搜尋著支持自己下一步舉動的種種理由。很快,她的抉擇就出現了明顯的偏向。
「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什麼意義。」劉洪黯然搖著頭,「因為外面的水差不多快乾了。物業過來,會認為屋子裡的人已經解決了問題,他們沒有必要再打開屋子查看。」
下聯的內容則非常簡單:在抽水馬桶的水箱和牆壁的夾縫裡,我給你們留下了一個包裹,你們最後的逃生希望就在那個包裹中。
劉洪搬來板凳踩了上去。打開櫃門之後,他興奮地低呼了一聲:「他沒有騙我們,真的有水!」林娜看著劉洪將一小桶水抱了出來。那是市面上經常看到的,四升容量的桶裝礦泉水,雖然不算很多,但足以解一時之渴了。
「你不用管我是誰,因為我根本不打算和你說話。請你把電話交給身邊的那位小姐。」那個男人雖然用了一個「請」字,但是口氣中卻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
林娜也踱到窗前,茫然地看著對面。那個窺視者會在哪個房間里呢?他的目光又看向何處?兩人就這樣在窗口佇立著,懷著希望被偷窺的心態。
首先是那個偷窺者的驚嘆聲:「我靠,玩真的啊,這會出人命的!」
只要能轉動那把鎖,她就可以打開眼前這扇厚重的防盜門,然後逃出去,把那陰魂般縈繞的哭聲、那被恐怖團團籠罩的房屋遠遠地拋在自己的身後。
男人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林娜並不認識這個男人,不過他的出現無疑消散了自己心中的恐懼和無助。只猶豫了一下,她便將那男人從床下拉出來,動手去解對方身上的繩子。
「行了!」對方打斷了林娜的話,「我很忙,沒時間聽你胡扯,再見。」
「哎,看這裏,我們在這裏!」劉洪在窗前揮舞著雙臂,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怎麼了?」劉洪聽出林娜的聲音有些異樣,坐起身追問。
那封信有上下兩聯,通過一百個聯結點連在一起。其中有一些聯結點被我事先弄斷了。從最左邊的聯結點開始數起,第一次出現斷點的數字就是密碼的第一個數字;然後從這個斷點繼續往下數,數出第二個斷點的數字;依此類推,你們很容易得到那個六位數的密碼。
這是老式的外推窗戶,但受力后卻沒有一點鬆動的感覺。劉洪定睛一看,才發現鐵制的窗框都已和窗架焊死在一起了。他屈指在玻璃上用力敲了兩下,聲音沉悶,他皺了皺眉頭,對林娜說:「你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堅硬的東西,我們得把這玻璃砸開。」
「你不認識我,可我需要你的幫助,請幫我們報警,求求你了!」
劉洪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皺了皺眉頭:「不……我從沒打過女人。」
「先喝水吧,我都快渴死了。」林娜正被生存慾望深深地折磨著。
這樣的「血噴」足足持續了十幾秒鐘,才慢慢地停歇下來,劉洪也不再抽搐了。林娜的精神幾近崩潰,她爬到劉洪身邊,戰戰兢兢地搖著對方的身體,哭喊道:「劉洪!劉洪!」
劉洪四下觀察了片刻,然後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林娜的房間。林娜也跟了進來,她想開燈,隨即失望地嘟囔了一聲:「這個屋的燈也不亮。」
「肯定是個很難發現的地方。如果很容易找得到,他用不著把東西鎖在保險柜里。」林娜繼續分析,忽然,她的目光一動,轉向了床上的那隻手機。劉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者那人會通過電話把密碼告訴他們。
「那個小孩呢?」男人突然問了一句。
「本市公林新村的劉老漢爺孫倆在租住地死亡七天以後,近日才被合租者發現后報警。據知情者介紹,年過花甲的劉老漢與孫子一起租住在公林新村某兩居室中的大間內,兒子常年在外打工。6月26日,對門的同租者聞到一股很濃的異味,又因多日未見這爺孫兩人,便向警方報警。民警進入大間后,發現劉老漢和孫子均已不幸死亡。經法醫鑒定,基本認定劉老漢系突發腦溢血死亡;3歲孫子系飢餓脫水死亡。依據推斷,老人死亡在先,孫子因缺乏求生能力,被困屋中活活餓死。爺孫倆的死亡時間,大約在7至9天前。據同租者介紹說,大約一周前,她曾多次聽到孩子在房間內哭泣,這也從另一個角度印證了法醫的推測……」
林娜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她伸出一隻手,顫抖著伸進自己的口袋,把先前那隻手機掏了出來。手機的顯示屏閃爍著,正是那個熟悉的號碼。
「他在自言自語,說一些……一些下流的話……」林娜神色扭捏,用手緊捂著耳機,似乎是不想讓對方聽見耳機中傳出的聲音。
信箋的上聯和下聯各寫了一段文字。上聯的內容是:你現在很渴吧?揭開你的床墊,你會發現在床板間藏著一桶水。這是我給你留的禮物。你會讓劉洪知道這個禮物的存在嗎?他會不會把這桶水再次倒掉呢?你只要把信箋的此聯撕掉藏好,便可以放心地獨享這桶水了。
兩人都嚇了一跳。這首歡快的歌曲在此時響起來,帶出一股無法言喻的詭異感覺。劉洪和林娜一震,隨即向歌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此時的天色已經有些微微發白,對面的大樓里也有幾間屋子亮起了燈光,早起的人們準備開始一天的生活了。林娜目光中流露出羡慕的意味,同時也嗅到了希望的氣息。
林娜把大概的情況講了一遍,女人聽完之後顯得更加詫異。「這簡直是太離奇了。我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林娜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會把老人和孩子留在這裏?」
林娜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疲憊地仰面躺倒在床上。劉洪背靠鐵門坐著,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麼。這種尷尬的氣氛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那「鈴兒響叮噹」再次在屋內響起。這聲音立刻牽動了兩人的神經,使得他們同時一震。
林娜剛剛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細想,忽覺右腳腳踝一緊,被什麼東西牢牢地握住了。她駭然低頭,發現那竟是一隻從床下伸出的白花花的人手。這一下著實把林娜嚇壞了,她渾身發軟,驚叫著癱坐在地上,兩腳亂蹬,想要把那隻大手踢開。
「我用了回撥功能。」對方說,「剛才那個地址我沒聽清楚,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我也不知道。」林娜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張口結舌了一會,才又說道,「對了,在小區門口,有一家鳳鳴樓……」
他們同時看到了那隻被扔在床上的手機。手機的來電提示燈不停地閃爍著,在黑暗中顯得尤為眩目。劉洪騰地彈了起來,一把將手機搶到手裡,立刻按下了接聽鍵:「喂?!」
劉洪悻悻地將電話交到了對方手中。林娜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你好,我是林娜。」
「堅持住,林娜!」恍惚中,她聽見劉洪在呼喚自己,「我們還有機會的!」
「都是你的錯……」由於被扼住脖子,林娜說話非常艱難,可態度卻沒有絲毫轉變,「是……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林娜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她退在窗戶邊:「他們的死全都怪你!你是個不孝的兒子,更是個混賬的父親!」
「什麼?」林娜一時沒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
外面的陽光越來越強烈,屋裡的氣溫也越來越高。兩人雖然獃著不動,但仍然覺得燥熱無比。由於身體缺水,他們的汗液很少,熱量蓄積在體內難以排出。
劉洪沒有搭理她,他正專註地看著手中的一樣東西——用來包裹短刀和信箋的報紙。
林娜捧著那桶水,覺得口舌之間燒得厲害。而此時劉洪抱著一個箱子似的東西跳下了板凳,右手中還抓著一副耳機。
鐵門是如此的厚實,那皮肉撞擊的輕微聲響根本不可能傳到外界去。
林娜清楚地記得一年前的情形,那男孩從門后倒下,他一定是趴在門上哭泣再哭泣,直到生命熄滅的最後一刻。
劉洪把這些東西一股腦都拿到了客廳里,在燈光下閱讀信箋上的內容,只見那上面寫道:
劉洪來到客廳,見角落中有個四四方方的東西,竟是一個小小的保險箱。這箱子雖然不大,但通體都是由鎢鋼製成,頗為沉重,劉洪使足力氣才把它抱了起來。兩人一路把箱子抬到大屋的窗戶前,劉洪稍微歇了口氣,說:「你聽我的口令,我數到三的時候,就一起把箱子扔到玻璃上。」
「呵呵,好啊,好啊……」他看著林娜,一遍遍地重複著「好啊」這兩個字,卻說不出任何下文。林娜瑟縮在牆邊,不敢去迎接對方的目光,只能低著頭,嗚咽不止。
林娜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扼痕,臉頰也明顯地腫了起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半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一下子羞紅了臉,掙扎著坐起身,把劉洪推開:「我沒事的。」
劉洪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林娜。林娜伸出手,輕聲但堅定地說:「給我吧。」
你們都很清楚,一年前在這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一對祖孫曾在你們剛剛獃著的房間里相依為命。去年夏天,老人在一天夜裡躺下后,突發腦溢血便再也沒起來。男孩失去照料,被困在了那個房間中,忍受著饑渴與恐懼的煎熬。他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哭泣,哭累了睡會兒,醒來了再哭,直到再也沒有一點力氣……
劉洪卻反而從癲狂的情緒中冷靜了下來,他用手捂著脖子,呼呼地喘了一陣粗氣之後,歪頭看著林娜,虛弱地說:「我……我不怪你,你殺了我……你就可以……可以活下去……」
振鈴響了有五六下,電話被接通了。「喂?」聽筒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林娜停在門前,仍然沒有勇氣開門。「有人嗎?誰在裏面?」她帶著哭腔喊道,可是回應她的只有凄厲的哭聲。
天色已經大亮了。林娜站起身轉頭四顧,發現劉洪並不在這間屋裡。她連忙來到客廳中,看到劉洪正半趴在客廳門邊,歪著腦袋,左半邊臉頰完全貼在地面上,屁股卻翹得老高,像是一隻被人踩過一腳的蛤蟆。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睛都睜得圓圓的,許久也不眨一下。
林娜拿信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她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劉洪。劉洪也在看她,臉上是同樣的難以描述的神情:「原來你就是那個女孩……跟他們合租的女孩。」
林娜只覺得腦袋「嗡」地一熱,心臟幾乎跳到了喉嚨口。不過只是一瞬,林娜便發現這原來只是一個模擬娃娃。林娜抓起那個娃娃,https://read.99csw•com找到開關撥了一下,令人心悸的哭聲終於停止了。
「好了,哭什麼?我們得救了!」劉洪扶著林娜的雙肩,興奮地搖晃了兩下。
劉洪點頭沉吟著:「有人能從窗口看見我們……那我們該怎麼辦?」
林娜眼中也閃過一絲絕望的情緒,但她又不甘心地辯解道:「也許已經有人通知物業了,只是物業暫時沒時間過來。」
林娜皺著眉頭走到窗前,向外面眺望。果然,在小區南面的不遠處,馬路邊立著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築,三個碩大的金字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鳳鳴樓。
林娜卻望著那個保險柜若有所思:「也許我們該想想辦法,把這個保險柜打開,裏面說不定藏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劉洪沖林娜焦急地做著手勢,示意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分鐘?一分鐘能說清楚什麼?」劉洪搖著頭,「更何況對方還是個陌生人……不直接把電話掛斷就算好了。」
「你這是……」林娜有些不解。
「對不起,我現在很忙,而且我手邊也沒有筆……你還是找別人吧。」對方想要結束通話了。
「不,我的意思沒有用。」劉洪打斷了林娜的話,「必須由你來做決定,這是他定下的規則。」
「……明白。」林娜回答得非常小聲,生怕這句話也會犯了對方的忌諱。那個人又開口道:「好了,現在你聽我說,聽仔細了……」林娜豎起耳朵,劉洪也把身體努力地湊了過來。
林娜咬著自己的嘴唇,良久之後,終於點頭道:「好吧……就把這些水都倒了吧。」
林娜也回過神來,和著對方的聲音呼喊:「救命!救救我們!」
林娜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自說道:「我父親是個好人,所有的人都這麼說他。在我小的時候,他也非常疼愛我,我覺得自己擁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父親。那時候父親總是對我說,要做一個熱心腸的人,看見別人有困難,應該去幫助他,因為好人總有好報的。呵,可是後來呢?事情卻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那就等著吧。」林娜也頹然坐了下來,兩人背靠著鐵門,誰也沒有心情再多說些什麼。
「他媽的,這是誰乾的?什麼意思!」男人似乎被戳中了心中的痛處,突然顯得非常激動。他揮舞著雙手,氣憤的神情中帶著一種深深的悲涼。
「你打我。」林娜認真地看著劉洪,「狠狠地打我。」
林娜苦笑了一下,搖頭說:「怎麼可能?出事的當天我就搬走了……你知道,那場面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只想遠遠地逃開,永遠也不要回來。」
一會兒的工夫,林娜就放棄了反抗,虛弱地靠在窗戶上。劉洪停止了毆打,但左手卻仍掐著林娜的脖子,他逼視著對方,用極度憤恨和痛苦的語調說:「那不是我的錯……」
「你這樣沒用的。」林娜苦笑了一下,伸手拉了拉劉洪的胳膊,「別敲了,他在罵你呢。」
劉洪聽完林娜的講述,神情也非常沮喪,他仰起頭「呵」了一聲,分不清是苦笑還是輕嘆。然後他關切地看著林娜:「你怎麼樣了?我沒傷著你吧?」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對面房間的門緊緊關著,哭聲正是從那裡傳出的。林娜不敢想象在那扇門後面會有怎樣可怕的場景。她撲到客廳的大門邊,用顫抖的手摸向鐵門上的轉鎖。
林娜茫然無主地問:「現在該怎麼辦?」
男孩就這樣在絕望中一點一點耗盡了生命,一朵稚嫩的花兒尚未開放,便在冷漠和殘酷的世界中凋零了。他所需要的幫助是這麼簡單,簡單得像給花兒澆上一杯水,可卻沒有任何人給予他這杯水。
林娜忽然抱住了劉洪,放聲地痛哭起來。許久之後,林娜的哭聲漸漸停下來,她離開劉洪的懷抱,擦著眼角的淚痕,顫聲說了句:「我好累,要去睡會兒。」
林娜把枕頭抱了過來,兩手拉住枕套用力撕扯,很快便扯開了一個裂口。林娜在裏面摸索了一會,果然找到了一封疊好的信箋。
林娜急忙翻身將那把刀搶在手中,幾乎與此同時,劉洪的兩隻大手已經從身後扼在了她的脖頸上。林娜的心一陣狂跳,握緊那短刀,不顧一切地向身後揮了出去。隨即她便感到著手處一頓,顯然是刺中了什麼東西,而劉洪扼在她脖子上的手也漸漸地鬆了開來。
「快接。記住他的規則,不要激怒他,他還會給我們機會的,明白嗎?」劉洪快速地囑咐了幾句。
一年多來,林娜最怕聽的話莫過於這句「原來你就是跟他們合租的女孩」,這一下,林娜既愧疚又傷心,鼻子一酸,淚水涌了出來。
「你們現在一定很渴,是嗎?」電話中的男子似乎對二人的窘境了如指掌,他嘲諷似的問了一句,又說,「在這個房間的頂櫃中有一小桶水,你們可以很容易地得到它,不過,你們會用這些水來解渴嗎?我在防盜門的門腳磨出了一些縫隙,所以那扇門並不能防水。林娜,這就是你面臨的第一個選擇,該怎麼做,由你決定。」
「好啊,那你倒說說看,你到底在哪裡?」女人的語氣仍然很不友好,聽得出正強壓著怨氣。
劉洪忽然沮喪地搖了搖頭,苦笑道:「別喊了,沒有用的,他說過,這是隔音的門,外面的人根本聽不見。」
被子下躺著一個男孩,他平趴在床上,腦袋卻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向屋頂仰著,兩隻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哭聲從他體內不斷地發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娜慢慢地想起了一些東西。
劉洪恍然大悟:「難怪他要把這個窗戶封上……因為你熟悉這邊的場景,他騙了我們……」
劉洪明白林娜在想什麼,他沖對方點了點頭:「按他說的做吧,我在房間外面等你。」說完,他主動退出了房間,反手帶上了房門。
林娜搖搖頭,茫然地說:「我也是剛剛醒過來,在對面的那個房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裏。」
「好了,我們不要再互相指責,還是先想辦法離開這裏吧。」他一邊說,一邊扶著牆慢慢站了起來,因為剛才的瘋狂舉動,他腳上已經是青紫一片。
劉洪拿出只剩下半聯的信箋,愣愣地看了片刻,然後轉過頭,用充滿憂慮和質疑的目光瞪視著他。
「怎麼樣?找到那封信沒有?」房間外傳來劉洪的聲音,看來他有些沉不住氣了。
似乎專門要附和劉洪的話,手機的來電鈴聲這時真的響了起來:「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林娜連忙站起身,接通了手機。
「他留著這報紙,是……是什麼意思?」林娜正是新聞中提到的那個「同租者」,這張報紙再次刺|激到了她心底最為痛苦的回憶。
「對對對!」劉洪扔掉冰箱,又跪在地上研究起那個保險柜來。不過他很快就失望了。「這是六位的密碼鎖,一共有一百萬種數字的組合。不知道密碼怎麼可能打得開?」
「你先接著。」劉洪把水桶交到林娜手中,目光卻盯著頂櫃裏面,「這裏好像還有別的東西。」
兩個人想了好久,最後,林娜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林娜點點頭,兩人慢慢聚起力量,數到「三」時,保險箱飛了出去,堅硬的箱體撞在窗戶上,發出一聲悶響,但那玻璃只是微微顫了兩下,絲毫未損。保險箱重重地落在地上,將木質地板砸出了一道凹槽。
「那你現在怎麼會在這裏的?」劉洪繼續追問。
這天,林娜照舊帶著一身的冷汗去摸床頭的檯燈——可是她卻摸了個空,然後隱約聽到了男孩凄厲的哭聲。林娜駭異地屏住呼吸,在死一般沉寂的夜色中,這哭聲越來越清晰。林娜的頭皮一陣陣地發麻,她「騰」地從床上彈坐起來,驚懼萬分地瞪大了眼睛,周圍的情形幾乎要讓她尖叫出聲了!
林娜的目光只盯著那桶水:「那你的意思是……」
劉洪也覺得有點尷尬,他往後退了退,在距離林娜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剛才的爭吵和廝打耗費了兩人不少體力,再加上已有大半天的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又滴水未進,兩人的身體狀況此時都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你們一定注意到那個保險柜了,那裡面放的正是客廳鐵門的鑰匙。如果你們能打開保險柜,就可以離開這間屋子了。保險柜是用密碼鎖鎖著的,那個六位數的密碼我已經留給了你們——就藏在剛剛林娜在枕頭裡找到的信箋中。
林娜的思緒又飄回到一年之前,她的聲音變得略微有些顫抖:「那些天的晚上,有時我會聽到哭聲……可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白天我都在上班,等我很晚回來的時候,那個房間通常都是鎖著的。我只是一個女孩,一個人在外面,只想保護好自己……」
可林娜卻不氣餒,她招呼劉洪:「所以我們一定要想好怎麼利用這一分鐘,該說些什麼,怎麼說。」
「沒關係,還會有別人看見的。」劉洪寬慰了對方兩句,再次匍匐在了鐵門邊。這回等了有一分多鍾,他的眼神忽然興奮地閃動了一下,顯然是外面又有了動靜。
劉洪仰起頭,漫無目的地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實在是找不到發泄的目標。他變得愈發癲狂,居然跑到客廳門口,用拳頭捶那厚重的鐵門:「你是什麼混蛋……要懲罰我?你們為什麼不懲罰自己!」
林娜淚流滿面:「不,你別死!」
劉洪仰頭長嘆一聲。
恍惚中,林娜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父親躺在床上,形容枯槁。他拉著自己的手說:「不要管別人的事。」這句話剛剛說完,父親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林娜湊到一旁關切地詢問:「情況怎麼樣?」
「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林娜的語調冷得像冰一樣,「我母親向見義勇為基金會申請過援助,可他們卻說,我父親沒有救人,算不上見義勇為。」
七八個回合下來,兩人都已經精疲力竭。林娜揉著胳膊說:「不……不行,我實在是……沒……沒力氣了。下面的人應該聽見了吧?」
「你是誰?」劉洪立刻反問。
林娜拿著信箋來到窗前,這封信是由兩張紙組成的,但那兩張紙並不是完全獨立,而是通過一些聯結點連在一塊的,嚴格地說,這應該是一張紙上的「兩聯」。
劉洪退到了對面的大房間里。他也早已疲憊不堪了,躺下后不久,便睡著了。
「你是誰?」對方的語氣雖然充滿了疑惑,但卻很平和,聽起來像是個有著良好涵養的中年女性。這使得林娜感覺到希望增大了許多。
林娜靜靜地聽了會,點頭道:「……是有一些聲音,可不知他會不會真的看見我們。」
關鍵的問題在於,林娜有可能已經撕壞了所有的聯結點。如果那樣的話,你們會很失望,而我則更加失望。既然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之後,你們仍不能互相關心、互相信任,那最後就只剩一條路可以走了:拿起這把刀,看看報紙上的內容。兩個只能活一個。
屋子裡沒有水,沒有任何食物。好了,你們就是處於這樣一個困境中。懲罰已經開始,你們慢慢去體會孤獨、無助、絕望交雜的恐怖滋味吧……〗
等劉洪的叫聲停下來后,對方才又冷冷地說道:「我等十秒鐘,如果聽不到林娜小姐的聲音,那我將掛斷電話,而且再也不會打過來。」
「那只是個會出聲的娃娃。」林娜一邊說,一邊把娃娃抓過來給他看。
鑰匙進入了鎖孔,可是無法擰動。林娜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瞬間涼了下去。又是一陣哭聲在她背後響起,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心臟馬上被極度恐懼攥得緊緊的。
「不……」劉洪把水搶在手裡,貪婪地撫摩了兩下。「這桶水不能喝。」他嘶啞著嗓音說,「我們要靠這桶水逃出去。」
大約五秒鐘之後,手機中傳出了一連串撥號的聲音。林娜和劉洪的心跟著這聲音怦怦地跳動起來。他們知道,手機內部的程序已經做出了選擇,這次隨機的選擇有可能對他們的命運產生重大的影響。
林娜一愣,扭頭看了看門邊,的確,殘留在屋內的水漬已經乾涸了,門外的情況想必也差不多。
「你是誰?這是怎麼回事?」林娜定下神,九-九-藏-書問了一句。
對方回答說:「看不到……這個有些奇怪,屏幕上顯示的是『來電』兩個字。」
男子繼續說:「手機,這手機中藏著你們的一次機會。我對這個手機進行了一個小小的設置,只要長按住接聽鍵,相應程序便會從本機的號碼簿中隨機選擇一個撥出去。這個手機中一共存了五百多個號碼,全都是我胡亂輸進去的,所以你無法預料電話那邊會出現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得提醒你,這個手機卡雖然接聽是免費的,但卡中的費用卻只能支持一分鐘的主叫通話,在這一分鐘之內,如果你能勸服對方幫助你們,那你們的前景就會變得非常樂觀了。祝你好運,林娜!」
當這些念頭閃過之後,林娜下定了決心。她把床墊重新鋪好,然後將信箋的上聯撕下來藏在衣服里。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她開門走出了房間。
不管是真是假,這些話都尖銳地刺中了劉洪心底的痛處,他的腦門一陣陣地發熱,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林娜擦擦手心的汗,蓄積起足夠的信心和勇氣,抬起頭,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看著劉洪說:「好了,我開始打了。」
「也許我比你幸福,因為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電話中的聲音中斷了,林娜的心頭驀然一顫。
「我必須死,外面的人大約……大約要過一周的時間,才會聞到氣味……你需要食物,那個冰箱,你……你現在知道它的……它的作用了嗎?」劉洪努力睜大眼睛。
劉洪瞥了林娜一眼,似有不滿卻又無可奈何。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炎熱的天氣加上剛才那番劇烈運動早已使他口乾舌燥。
劉洪沉著臉把報紙交給林娜。那是一年前的報紙了,版面的醒目位置上是一條新聞,而新聞的內容林娜再熟悉不過了:
「怎麼了?」林娜忽然想起剛才信中最後的一句話:看看報紙上的內容。她忍不住湊過去,也想看一看。
劉洪露出釋然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他又說道:「你見過我兒子吧,他可聰明了。」
不過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林娜把拇指長按在了接聽鍵上,大約五秒鐘之後,手機里果然傳出了撥號的聲音,林娜心中一喜,可是這股高興的勁頭很快便被沖得煙消雲散了。
在夢裡,她再一次看見灰濛濛的地板磚,慘白的牆壁,聽見那揮之不去的男孩的哭聲……接著,她看見那扇門被打開,男孩小小的屍體隨之滾倒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他穿一件綠色的毛衣,蜷著胳膊,兩手張開,保持著撲在門板后的姿勢,看上去像是一隻碩大的青蛙。他的雙眼也像青蛙般往外凸出,擴散的瞳孔如點漆般黝黑,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死亡對我來說並不可怕,我在一年前就該死去。當一個男人失去了妻子,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兒子,他還有什麼必要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林娜一揚手:「這是寫給我們倆的信。」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處理好……」林娜發出輕輕的啜泣聲。
「上樓?那他就是回家去了……」林娜的心一涼。
林娜忍不住把水桶撿了起來,將水桶高高舉過頭頂,一些殘留的水滴落下來,落入她的口中。
林娜硬著頭皮走出卧室,來到客廳里,發現這裏也是一樣,一切都和夢境中反覆出現的場景一模一樣。
「外面的人發現不對了!」劉洪騰地爬了起來,撲到門邊,大聲喊著:「喂!救救我們,我們被鎖在屋裡了!」
林娜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她茫然地搖著頭:「我不知道,這裏……這裏哪有食物?」
「我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委屈的淚水從林娜的眼裡奔涌而出,「他到底是什麼人?」
對方的責備反而大大驅散了林娜的愧疚,她止住淚水,不服氣地反問:「你怪我?那你自己呢?你把他們扔在這裏不管不問,我從來沒見你來過。」
林娜緩緩地搖了搖頭,強烈的預感告訴她:這件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她把紙條展開,快步來到客廳中,閱讀起來。
劉洪聽到她的哭聲,反而冷靜了下來,輕輕扶住林娜的肩頭,勸慰道:「別哭了,這不怪你,你也只能做到這樣……」
劉洪茫然怔了片刻,忽然問:「你一直都住在這個屋子裡嗎?」
「有人過來了!」劉洪忽然轉身興奮地嚷了一句,正好看見林娜用舌頭舔桶口的最後半滴水,林娜連忙停止了動作,臉色通紅。劉洪只是「嘿」地乾笑了一聲,然後又忙不迭地俯下身去,關注著門外的動靜。
「除非他是個聾子,否則不可能聽不見。」劉洪頓了下,又說,「不過只這幾下,下面的人說不定懶得動,罵兩句就算了。我們還得繼續砸,砸到他受不了為止!」
林娜匆匆看完了這兩段話,無暇細想信中的內容,首先來到自己床前,揭開床墊之後,找到了那桶嵌在床板中的水。她迫不及待地將水取了出來,打開塞子先豪飲了兩口。頓時,一種甘甜清涼的感覺霎時漫遍全身。
「你們再次失敗了,雖然林娜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可你們遇見的人不願意幫助你們。」電話那頭的男人說,「我早已說過,你們要想成功脫困,第一是林娜的選擇必須正確,第二是外界必須給你們真正熱心的幫助。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你們已經失敗了兩次,不過,仍有機會。這機會正被你握在手裡,林娜。」
片刻之後,林娜忽然臉色一紅,輕聲道:「他……他好像是看到我了。」
看見林娜的眼淚,劉洪的怒氣找到了出口:「你明明聽見了孩子的哭聲……都沒有去看一眼,最後,最後孩子就是死在房間門口!」
林娜,最後一次的選擇,你做對了嗎?
林娜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有辦法。」
林娜點點頭,把手機放在耳邊,按下了接聽鍵。

4、示警,空的水桶

這句話顯然揭開了劉洪心中最痛苦的傷疤,他愣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我怎麼會想到那麼多?我的父親和兒子都慘死在這裏,你知道我什麼心情?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在外面辛苦奔波,都是為了誰?你們有什麼資格來譴責我?」
林娜聽到這個名字,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鳳鳴樓?這旁邊哪有鳳鳴樓?」
真正讓林娜絕望落淚的,其實是他們廝打時耳機中傳過來的對話。
當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淚水也在林娜的眼中打轉,她使勁咬著嘴唇,幾乎都快要咬出血來。
兩人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夜裡。把他們喚醒的正是那「鈴兒響叮噹」的手機來電聲。林娜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發現天色已然全黑了。劉洪從對面的大屋趕過來催促道:「快看看,是誰打來的電話?」
「罵我?」劉洪無奈地咧了咧嘴,搖了搖頭,「我們無法讓他明白這裏的困境,他只會像看雜耍一樣偷窺我們,根本不會幫我們脫困的。」
劉洪做出個噤聲的手勢。林娜屏住呼吸等待了一會,卻見劉洪起身失望地搖著頭:「他停了一會——可是很快就上樓去了。」
林娜打著哆嗦,她明白了,自己根本毫無選擇。她莫名奇妙地回到了這個屋子裡,承受著未知的恐懼,沒有任何退路。要想脫離這樣的困境,只有打開那扇房門,去面對門后的哭聲,解開其中的秘密。
「我給自己判了死刑,而對於你,我沒有權力這麼做。但是你將受到精神上的折磨,在黑暗、孤獨和恐懼中度過接下來那些難熬的日子。你不應該抱怨什麼,因為這一切正是我兒子在臨死前所經受過的。」
「偶爾能見著,沒有……沒有什麼接觸。」林娜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林娜一驚,手忙腳亂地把水桶蓋好,重新塞進了床板中。她的腦子飛轉了起來:現在該怎麼做?把一切對劉洪坦誠相告,還是獨自藏起這桶水呢?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相信這個世界如我所遭遇到的一樣冷漠,我幻想其中仍然存在一絲希望,能夠讓人繼續生存下去。所以我設置了這個遊戲,你和我是遊戲中的主角。我們在遊戲中接受懲罰,也在遊戲中尋找最後的救贖機會。
「我……」林娜想了一下,「我想洗個澡,身上太難受了。」
劉洪緊張地屏住了氣息,目不轉睛地盯著林娜的右手。
「對啊。」林娜恍然大悟,連忙搶上前幫劉洪的忙,一次次地把沉甸甸的保險柜砸在地板上。
林娜愣了一會,凄然一笑:「我知道你會恨我。你兒子的死,你終究認為是我的責任。」劉洪鐵青著臉不說話。
「……你們應該很清楚了,這間屋子是完全封閉的。以你們自己的力量,不可能逃出去。你們必須藉助外界的幫助,可是外面的那些人,他們會幫你們嗎?一年前,那個孩子處於和你們相同的境地中,然而他最終只能悲慘地死去。那麼,你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和那個孩子一樣。你們也有一些逃生的機會。至於結果如何,取決於兩個方面:外人對你們的關心以及你們自己所做的選擇。林娜,一年前正是你的錯誤選擇導致了悲劇的發生,所以在今天的遊戲中你將成為主角,所有的選擇都由你做——這也是我制定的,不容違背的規則之一。劉洪,一年前你放棄了照顧老父幼子的義務,所以你被剝奪了選擇的權力,在以後的時間中,你必須聽從林娜的安排。」
在水箱後面,劉洪找到了那個「包裹」——其實就是用一張報紙隨意地包住了幾樣東西。打開報紙,裏面出現了一封新的信箋,另外還有一柄鋥亮鋒利的短刀。
話還沒有說完,劉洪便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想再繼續下去。林娜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屋子裡又陷入了寂靜。
劉洪發出野獸一般的嗚咽聲,他紅著雙眼搶上前,左手扼住了林娜的脖子,右手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林娜也不甘示弱,她一邊咒罵著,一邊手足並用地與對方廝打成一團。
沒有回應,屋子裡死寂一片,林娜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片刻后,她終於按捺不住,又怯生生地「喂」了一聲,幾乎與此同時,那個低沉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劉洪用右手攥住短刀的刀柄,忽然一使勁,將整把刀從脖子里拔了出來。刀刃已經割開了他頸動脈,熱騰騰的鮮血頓時如小噴泉一般滋得老高。劉洪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每抽搐一下,那「噴泉」便隨之噴發一回。
「那就趕緊打吧。」劉洪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抱怨道,「我實在是無法忍受了。」
「喂,你還在嗎?」出乎林娜的預料,聽筒里傳來的卻是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
「他做了手腳,屏蔽了號碼。」劉洪在一旁恨恨地插了一句。
這句話中蘊藏著的意味實在太可怕,林娜一下子竟呆愣住了。而更加可怕的一幕又隨即將她從恍惚的狀態中喚醒:
「什麼主意?」林娜急切地問。
劉洪略微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過來。「這個變態!」劉洪恨恨地咒罵了一句,然後用手砸著玻璃,高聲叫嚷道,「別他媽的瞎看了,快想辦法把我們弄出去!」
外面的世界看起來似乎觸手可及。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就這樣困死在屋裡吧?來去自由,這本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現在卻成了林娜心中最美好的願望。

2、被懲罰的人

「好吧。我這就打110。」
林娜的目光卻被他后腰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住了。「怎麼了?」男人見林娜牢牢盯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林娜尖叫著躲進了小屋裡,奮力想要把房門關上。可房門剛剛關到一半,劉洪的身體便猛地撞了上來。林娜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
這一切顯然是早已設計好的。林娜已經逃避了一年,終於有人把她抓了回來,這個人會是誰呢?
隨即有個女人被吸引了過來:「你又偷窺什麼呢?」
林娜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他,那個男的。」
林娜這一腳正好踹在了劉洪的傷處。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傷腿一個趔趄,摔倒在林娜的身邊,手中的刀也跌了出去。
「小區外面不就是嗎?在屋裡都能看到。」劉洪用手指了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