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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

作者:周浩暉
羅飛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道:「關於喬琳和狄玉安的死,有些情況我們還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哦,連環瘋案就是你破獲的?」齊超龍點點頭,神色略緩和了些,他大手一揮,「坐吧。」
「那我就更不知情了,因為誰也沒和我說過。」齊超龍多少有些為自己開脫的口吻,「直到狄玉安死後,你們刑警隊來調查的時候,張惠勇才告訴警方,在第一次出事前,狄玉安也接到過恐嚇電話。」
「那天早晨七點半左右,在一個公用電話亭打的。」羅飛盯著唐珏,觀察對方的反應。
「你在外面等我,我進去看看。」羅飛對心理學有所研究,他知道此時已方人越多,給對方的壓力也會越大,溝通自然就更加困難。
「你說得很對,只要一出事,孩子就保不住。」羅飛停下腳步,目光炯炯地看著小劉,「現在你該明白第一次事故的前因後果了吧?」
「恐嚇事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羅飛凝起了精神,「我看過案卷,那上面並沒有詳細的記錄。」
「你得把這些聯繫起來看。」羅飛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比劃著,「反光點、張惠勇的頭部,還有遠處的火圈,它們此時正好位於同一條直線上。」
錄像顯示:狄玉安在龍州體育場表演的時候,啟動、加速、騰躍、過圈,這一系列過程完成得都很好,但在過圈之後,他的大腦卻好像突然短路了一樣,技術動作完全走形,人車分離的時機、角度、力量無一可取,這使得他最終摔出了氣墊之外,命歸黃泉。
「你曾給過狄玉安一次機會,同樣,我也給你一次機會。直接負責這起案子的是我們刑警二中隊,你過去自首吧。」說完這些,羅飛看著牆上姐妹倆的那張合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嗎?我是指,訓練的時候不帶頭盔。」
「嗯。」羅飛點點頭,「那你就給老金打個電話,把這幾個人抓起來審一審。給他們個立功的機會,重點問一問,這位唐小姐和他們的事情有沒有什麼牽連。」
「呃……」小劉愣了一下,「那我肯定不會為了剃鬚刀去逛,準備花個十萬八萬,誰還在意十塊八塊的?」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個年方二十的漂亮女子都是令男人難以抗拒的角色。她不但天生麗質,而且是龍州市某富豪的獨生女,無論是財力還是勢力,在當地都有著不容忽視的影響。也許是從小嬌寵慣了,這個女孩年齡雖然不大,但性格潑辣,想什麼東西便一定要得到。她被狄玉安迷住了之後,便立刻展開了迅猛的攻勢。無奈後者與喬琳兩情相悅,曾數次回絕了她。這使得唐珏非常惱火,在第一次事故發生之前,她曾屢屢放出「狠話」:如果狄玉安這小子再執迷不悟,她一定會讓那對男女見識到自己的厲害。
就在羅飛打量唐珏的時候,那群年輕人中也有人注意到了警察的到來。這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幾個人立刻站起身,低著頭散開了。
「單買剃鬚刀的時候,就會很在意,和汽車一塊買,就不在意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是那兩起意外使他害怕了,再沒有駕馭馳騁的勇氣嗎?如果是這樣,他為何又對馬達的咆哮聲戀戀不捨呢?
狄玉安出發了。紅色的摩托車載著紅色的騎士,在經過一段距離的加速之後,駛上了傾斜的輔道。油門隨即被轟至最大,摩托車如脫弦之箭一般越沖越高,在離開輔道的瞬間,連人帶車騰空飛了起來!
羅飛接過小劉遞過來的數據,同時微微皺起眉頭:「怎麼?就這麼一點案卷?」
張惠勇摘下頭盔,他的面色白得嚇人,眼神中則閃動著惶恐的情緒。

尾聲

唐珏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恐嚇電話?」
「可十塊錢對你的意義其實並沒有改變,仍然是一天的伙食費。」
「什麼?」
「那還用說,整個人都懵了。有兩天一直是恍恍惚惚的,問他怎麼會出的事,他也說不清楚。」
「好像是地上有東西在反光。」小劉撓撓頭皮,不太明白這為什麼會引起羅飛的注意,要知道,當時的陽光很強烈,一小塊玻璃,一隻塑料帶,甚至一片光滑的紙都有可能造成這樣的反光效果。
羅飛不搭理她,反而轉向了小劉:「之前跑掉的那幾個人,都犯過什麼事?」
是的,我比不上他……張惠勇凄然苦笑著,暗想:如果我是小琳,我多半,不,我一定也是會喜歡他的。
只有張惠勇知道狄玉安「失誤」的原因,他也很容易猜到:導演這第二起「意外事故」的人,正是喬琳的姐姐喬芸。巨大的心理壓力令他無法承受,他只能選擇逃避,離開了車隊。
「行了,好不好惹不用你操心——趕緊帶我們過去吧。」
張惠勇終於開口:「你想問些什麼?」
小劉立刻翻了翻眼睛,抱怨道:「得了,別開玩笑了,我這小警察還買汽車?」
「看到後面的火圈沒有?」羅飛開始提示他,「就是狄玉安準備穿越的那個火圈。」
……
刑警隊在狄玉安死後接到了齊超龍的報案。隨即二中隊隊長老金帶人對兩起死亡事件進行了調查。調查結果顯示:兩起事故發生時,不管是車輛和現場設施都沒有被人為破壞的痕迹,也就是說,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這兩起事件會和謀殺有什麼關係。
龍州市城南的「天地」摩托車修理行外,一個小夥子正輕輕轉動著摩托車的油門,側耳傾聽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他閉著眼睛,臉上有一種迷醉的表情。
張惠勇的內衣已經完全被汗水濕透了,那種憋悶的感覺幾乎要讓他窒息。他只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他要離開。
小劉眼睛一瞪,往前搶了一步,正要說話時,卻被羅飛攔住了。他悻悻地咽了口唾沫,轉頭看向周圍的其它男女,沒好氣地說道:「你們幾個,先一邊獃著去。」
「根據我們的調查,兩次事故並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迹。如果這不是意外,那會是什麼原因呢?」羅飛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據我們了解,在出事前,你曾對他們進行過恐嚇。」
周經理應了一聲,引著羅飛二人走進了酒吧。此時正值艷陽高照的下午時分,但吧池內卻是光線昏暗,燈影搖曳,毫無白天的感覺。因為還未到上客的高峰,酒吧里的人並不多,背景音樂也只是輕柔的舞曲。
《龍州日報》用很大的篇幅報導了中日特技車隊之間的那場比賽,漢青車隊大獲全勝。
盛夏的龍州市,驕陽似火。在這樣一個炎熱的下午,穿上厚厚的防護服,戴著密不透風的頭盔,並且暴露在毫無遮蔽的體育場,箇中滋味可想而知。
羅飛的回答卻有些出人意料:「我今天並不是來逮捕你的。」
張惠勇的大幅照片出現在報紙上,他在比試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成了車隊的又一個英雄。
「一開始我按照你指點的那些方向去尋找,但沒有什麼收穫。所以我改變了思路,嘿嘿……羅隊,知道我最後在哪兒找到它了嗎?育民新村的一個老太太手裡!你忽略了這些老頭老太太也有撿拾日用廢棄品的習慣呢。」小劉一邊得意洋洋地說著,一邊將那把黑布雨傘遞到羅飛手中。
小劉受到鼓舞,情緒興奮起來,繼續侃侃而談道:「所以我對這件事情的真相,目前有三種分析。第一種可能,像我剛才所說,狄玉安有了自殺的想法,喬芸並不知情,第一次出事,狄玉安是希望兩個人一起死的,但沒想到喬琳死了,他卻安然無恙,不得已,他只好在表演『火圈飛越』時製造了第二次事故。」
「關於那兩個恐嚇電話的事情。」
「為什麼?」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廢物!」齊超龍仍不解氣,恨恨地嘟嚕著,「你永遠也比不上狄玉安!」
羅飛卻似發現了什麼:「停!這裡有問題!」
齊超龍卻「嗤」地冷笑了一聲:「如果我能回答這個問題,那還找你們刑警隊幹什麼?」
……
「喬琳出事後,狄玉安有什麼表現?」
羅飛和小劉隨即趕往「四望角大酒店」,翻閱了在狄玉安出事當天,酒店所有房客的入住記錄。很快,一個熟悉的名字便出現在他們眼前。
唐珏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明白自己今天是遇上真正的對手了。片刻后,她識時務地軟了下來。
那幾個年輕人乖乖地走開了。羅飛暗暗笑了笑:看來這小子以前倒還真混出過些威名。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客氣,和小劉一起坐在了空出的沙發上。
一切結束。
狄玉安在那次比賽中獲得了大獎,這令得他一夜成名。回國之後,新聞媒體的報導更是將他包裝成了一個輝煌的英雄。很自然地,小夥子迷倒了大批的仰慕者,不少女性向他發動了追求攻勢。
「是。」小劉https://read.99csw.com毫不含糊地領命而去。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很樂意跟著羅飛一同外出查案,因為每次他都能學到很多東西。
「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羅飛用盡量委婉的方式解釋說,「你應該也知道,你妹妹的死因很重要的一點,在於她沒有按規定佩戴好安全頭盔,而根據我的了解,她以前在這方面是非常謹慎的。」
羅飛不說話,只是和她對視著。對方那種胸有成竹的樣子終於把唐珏激怒了。她重重地把酒瓶砸在茶几上,然後用手指著羅飛的鼻子:「我犯法了嗎?犯法你們就把我銬走。否則就趕緊滾蛋!你影響了我的消費,這單你來買嗎?!」
狄玉安在國際上獲獎之後,一下子聲名大噪,他又有一副俊朗的外表,因此引起了許多女性崇拜者的愛慕。唐珏也是其中之一。
「四望角大酒店,四星級。」羅飛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太好了,酒店完備的登記制度和監控系統會使我們下一步的工作變得非常簡單。」
「啊,是什麼?」
「不錯。」羅飛補充道,「狄玉安早就設計好了要發生這樣一場『事故』,所以他才會一再提醒喬琳戴好頭盔。但他顯然沒能把握住女人此刻的心理,喬琳只是草草地把頭盔扣在了腦袋上,以致於一場並不嚴重的事故卻導致了她的死亡。這一切完全出乎了狄玉安原先的預料。」
「我會查出他們死亡的真正原因,你要相信我。」羅飛知道自己說的話已經起了效果,此時趁熱打鐵地說道,他藏起了所有的銳氣,目光溫和坦誠。
羅飛在相應的地點來回巡視,像是尋找著什麼。很快,他便有所發現,蹲下身招呼小劉說:「來,你看,錄像中應該就是它在反光。」
張惠勇的神經放鬆了許多,他甚至豎起了耳朵,希望對方繼續說下去。
羅飛眼睛驀地一亮:「喬琳真的懷孕了?你確定?」
由於早年間父母雙亡,喬芸和喬琳在這個世界上相依未命,共同經歷了許多冷暖風雨。喬芸在比妹妹年長六歲,她的角色是介於姐姐和長輩之間。而她對妹妹的疼愛,也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姐妹之情。
「該說的我都說過了,你們不要再來煩我!」張惠勇被羅飛的目光刺痛了,像被惹急了的孩子一樣,他揮舞著手臂,自顧自地轉過身,一頭扎進了修車行中。
羅飛冷冷地看著齊超龍,在這個粗魯的漢子心中,也許的確是把隊員們當自己的孩子看待,但很顯然,他距離做一個合格的「父親」,還有著太多太多的差距。
唐珏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冷冷地說道:「請你們離開這裏,否則我會投訴你們。」
「你知道嗎,逃避是沒有用的。」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過對方說話的語氣似乎與剛才的那個警察大不相同,這是一種關懷和勸慰的感覺,像是朋友間的問候,像是兄長對弟弟的耳語。
「確實有可疑的地方,所以我才會過來。」羅飛坦誠地說道,「我的目的和你是一樣的,就是要查出真相。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回答一些問題。」
「那個坐在最中間,手裡拿著瓶百威正在喝的女孩就是唐珏。你們直接找她吧,我就不過去了。」周經理說完,悄悄退在了一邊,看起來,他對被指認的對象頗為忌憚。
兩天後,小劉完成了這個任務。
小劉納悶地搖著頭:「有什麼東西還能比腦袋更重要?」
羅飛和小劉大約是中午十二點從張惠勇處離開的。對於唐珏小姐,現在多半還在夢鄉中,所以他們簡單的吃了午飯之後,首先去拜訪了喬琳的姐姐——喬芸。
見羅飛沉默不語,小劉禁不住催促起來:「好了,羅隊。我都說那麼多了,該聽聽你的啦。」
「你就是張惠勇吧?我們是刑警隊的。」羅飛很快便來到了近前,他一邊自我介紹著,一邊出示了警官證。
「是狄玉安親口說得。呵呵,這麼隱秘的事情他都告訴了我,你們覺得他真的是想拒絕我嗎?」說到這裏,唐珏還顯得頗為自得。

要順利完成「火圈飛越」這個項目,難度最大的地方其實並不在穿越火圈的過程,而在於最後「人車分離」的那個步驟。
那個聲音也確實沒有停止:「我知道你很難受……你最好的兩個朋友死了。沒有人能理解和分擔你的痛苦,也許你還有很多話憋在心裏,但卻找不到人傾訴……所以你只能逃避,離開那個環境。可這樣的逃避有意義嗎?你能逃避多久?你才十九歲吧?你要永遠活在這個陰影里?」
而在第一次事故發生前的一周時間內,與狄玉安的手機有過通話記錄的來電號碼全都被查明了使用者,其中通話次數相對較最多的一個人,就是唐珏。
第一起事故發生在市郊的車隊訓練基地中,時間是兩周之前。當時喬琳和狄玉安正在進行雙人車上花式動作的練習。經過一段彎道時,負責駕車的狄玉安忽然出現了技術失誤,摩托車側翻倒地,兩個人同時摔了出去。喬琳的頭盔在這個過程中脫落了,她的後腦重重地撞在了車道外側的防護墩上,這使得她在救護車到來之前,便已經停止了呼吸。
在狄玉安死亡的前一天早晨,他的手機上出現過一次反常的通話記錄。撥入方的號碼經查證,是屬於一部公用話亭的。這次通話持續了二十多分鐘。從種種跡象來看,這應該就是狄玉安受到的第二次恐嚇。
「她向我提出過請假,而且是長假。」

羅飛低下了頭,雖然與唐珏見面的結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他的思路卻因此漸漸清晰起來。
「我什麼我?我看你他媽的是見鬼了!」齊超龍衝上兩步,一腳把張惠勇踹倒在地上。他身邊的助手連忙過來把他拉住。
在空中進行人車分離,其目的有兩個:第一,表演者如果騎著摩托車墜到氣墊上,那麼很人可能會被摩托車砸傷;第二,也是最關鍵的,有經驗的車手在人車分離的瞬間,可以借力調整自己飛行的軌跡,從而保證能夠準確地墜落到氣墊上。狄玉安在國際上獲大獎,憑藉的正是這一手驚險而又絕妙的技藝。
狄玉安慌了手腳,此時的他完全沒有要成為父親的準備。他也無法接受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卻被一個莫名出現的孩子束縛住自己的手腳。極度的鬱悶之下,他終於想出了那個極不道德的計劃:用一次事故讓喬琳流產。
「孤兒?」
那是喬芸、喬琳姐妹倆的合影。妹妹緊偎在姐姐身邊,神色間滿是依戀。兩個女孩都是一臉燦爛的笑容,她們的眼神清澈活潑,那時在她們面前,看到的應該是光明的、充滿了希望的道路。
三人分賓主各自坐下,未等羅飛開口,齊超龍已經拍起了桌子:「聽說你們要撤案?我告訴你們,絕對不行!什麼叫意外事故?狄玉安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在他身上一周出兩次意外事故?這怎麼可能!」
尖叫!
羅飛把激光筆放在殘留的錫箔紙上,做為光束的起點,然後他調整角度,令得光束從斜上方那個火圈的中心穿了過去。當然,火圈此時並沒有火,只是一個光禿禿的鐵架而已。
這天,助手小劉早早地便來到羅飛的辦公室:「羅隊,二中隊那邊有個案子想請你幫著看一看。」
「再往回倒一點。」羅飛摸著下巴,繼續指揮小劉操縱錄像帶,「停在張惠勇開始減速的那個瞬間。」
一聲沉重的嘆息打斷了羅飛的思緒,他轉過身,只見一個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屋中。
狄玉安在興奮之餘,也感到了彷徨。二十三歲的年齡還遠遠稱不上成熟,面對著各種突如其來的繽紛誘惑,他的行為和思想漸漸都在發生著一些變化。
「看是看到了,可沒什麼不正常的呀?」小劉仍是一臉茫然。
「嗨,人的心理嘛,都是這樣的。在意不在意,也是相對的。很多東西,平時在意的,和更重要的東西擺在一起的時候,可能就不在意了。」
「還真是。」小劉眨著眼睛,努力思索這個「巧合」會意味著什麼。
齊超龍咧著嘴,抱怨道:「現在的孩子,管都管不住……這麼小就男男女女的。」
小劉在給羅飛當助手之前,曾經做過好幾年的基層偵查員,與龍州當地的社會人員打過不少交道,所以周經理雖然不認識羅飛,對他卻很熟悉。
小劉立刻領會了羅飛的意思,他掏出手機,做出了要撥號的樣子。
「嘻,菘了。」小劉忍不住嘻笑了一句。
「狄玉安出事前一天的恐嚇電話,不是你打的嗎?」羅飛皺起眉頭,露出沉思的表情。
喬芸悲憤交加,她立刻找到狄玉安,對其進行質問。但後者卻對這一切矢口否認,喬芸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控告對方,那似乎只能九-九-藏-書算是一場「意外事故」。
「到了,靠邊停車吧。」他輕輕在小劉腿側拍了拍。
齊超龍沒好氣地回答:「他已經離隊了。」
羅飛禁不住啞然失笑。
恰好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安全意識!我跟他們強調過多少次,全當成耳邊風了!」齊超龍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苦悶表情,「那天剛開始訓練的時候,喬琳甚至連頭盔都沒有戴,後來狄玉安一再提醒,她才戴上。出事後發現,她居然沒扣頭盔的褡褳,你說說,這不是找死嗎?!」
小劉解嘲地嘿嘿一笑,照羅飛的吩咐做了,這次他倒得多了些,錄像再次開始播放時,出現在畫面上得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看完這些基本的資料,羅飛感覺到事情有些蹊蹺,而要做出相應的判斷,還需進一步的調查才行。他略斟酌了片刻,對小劉吩咐道:「你準備一下,我們出去,找幾個當事人了解了解情況。」
小劉緊盯著屏幕,是什麼東西「有意思」?他卻怎麼也找不出來。
小劉嘿嘿一笑:「你說的這些我也想到了,我還留著後手呢。先聽我第二種分析啊:第一次事故確實是意外,狄玉安因為受到恐嚇,精神壓力大,以致於出現了技術失誤。這次失誤居然造成了喬琳死亡,這使他痛不欲生。所以他在表演時自殺,算是對戀人的一種殉情行為。」
齊超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愣愣地站在那裡,巨大的驚愕使他暫時丟掉了粗魯的咒罵作風。
張惠勇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然後難以抑制地乾嘔起來。
「我,我……」他喃喃地不知該如何解釋。
但喬琳已經成年了,她有了獨立的思想,並且開始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感情。由於同在特技隊中長期配合訓練,她和狄玉安相愛了。雖然齊超龍有意識地進行過控制,但他那種粗暴的、缺乏溝通的方式根本無法阻止兩個年輕人戀情的飛速發展。在出國比賽期間,喬琳和狄玉安有機會跨過了那條男女間最終的防線。
很多事情已經非常明顯了。
「走,回隊里去,把表演當天的錄像調出來看看!」羅飛揮了揮手,快步向著警車走去。
「是這樣的。」小劉解釋道,「這案子二中隊老金他們做了一些調查,覺得並不是刑事案件,所以想要撤案。但是報案人卻不同意,情緒很大。這樣二中隊也有了顧慮,所以就一直懸著,就等你回來拍板呢。」
「那我去通知老金他們抓人嗎?」
「喬琳和狄玉安是戀人?」羅飛開始下一個問題。
那是一小片粘連在塑料跑道上的錫箔紙殘留物,這種錫箔紙會被用於香煙的包裝中,所以在城市也算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垃圾。
羅飛擺擺手,暫時打斷了小劉的話語:「這裏面有問題。根據齊超龍的說法,第一次事故其實並不嚴重,如果防護得當,對車手並不能造成什麼傷害。狄玉安如果真想自殺,採用這個方法顯然是不明智的。」
「不,先不著急。」羅飛搖了搖頭,他一直沒有讓小劉把案子的進展情況通告給二中隊,是因為他還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羅隊,我現在知道比腦袋更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了。」剛剛走出酒吧,小劉便迫不及待地嚷嚷開來,「就是喬琳肚子里的孩子!喬琳會忽視頭盔的佩戴,因為對她來說,肚子才是最重點的保護部位。戴上頭盔有什麼用?只要一出事,孩子還是保不住!」
其中自然有喬琳和狄玉安。羅飛看著照片上的二人,心中隱隱有些發痛。那曾經是兩個如此鮮活的生命,女的俊俏可愛,男的英武瀟洒,在他們的身後,陽光燦爛,生機盎然。
齊超龍搖搖頭:「喬琳這孩子還是很聽話的——甚至有些膽小,以前從不犯這種錯誤。可那幾天她不知是怎麼了,總是不戴頭盔,有些反常。」
「嗯……對不起,可能是我的想法太主觀了。」羅飛尷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向你道歉,然後……我需要靜靜地想一想,重新調整一下思路……」
喧鬧的體育場在這一刻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盯死了那團紅色。
「光頭的王小蟲是賣搖|頭|丸的;大個叫阿春,幫人看場子,打架鬥毆經常有他的份;還有個女的,捲髮那個,他老公開過地下賭庄。就這幾個,只要逮起來,一審一個準。」小劉說的都是實情,這些混混與刑警隊之間的關係常常會比較微妙,只要他們別太過分,刑警隊一般不會管,平時見面或許還能點頭打個招呼。當出了大案的時候,這些人則是重要的信息來源。

張惠勇進行的項目是花式障礙穿越。這個時候他的表演已接近尾聲,正在加速向著最後一個高台障礙衝去,但行進到障礙之前時,他卻又突然減速,結果在高台中途停了下來。
「既然他是這麼一種精神狀態,你為什麼還要讓他參加危險性那麼大的表演?」羅飛並不客氣的詰問了一句。
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摩托車如穿花蝴蝶般在體育場內的人工障礙間飛馳著,看台上的觀眾不時爆發出陣陣的掌聲。
羅飛將那些案卷細細地翻閱了一遍。
「想倒也想過,但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小劉實話實說。
「我管她什麼原因!」齊超龍口氣強硬地說道,「直接給她罵了回去。開什麼玩笑,剛有一點成績就擺譜,在我隊里休想!」
「這就是她只能使用男式黑布傘的原因了。貼滿了這些錫箔紙,要想再把傘面折迭起來顯然是很困難的。錫箔上面肯定可以找到喬芸的指紋。有了這個證據,她的犯罪行為便無可辯駁了。」
提及自己的妹妹,喬芸神色悲傷:「我這輩子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也許就是讓我妹妹進了少體校……唉,有什麼辦法呢?當時太困難了,體校畢竟是有補貼的。沒想到後來她練起了特技摩托車,我攔也攔不住……終於還是出事了,她可是我最後一個親人哪。」
也許是體育工作者的風格,這個辦公室的裝潢陳設顯得非常簡陋。四周牆壁上貼著許多車手的照片,有比賽時的,也有大幅的生活照,雖然凌亂了一些,但也頗能吸引人的眼球。
……
回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喬芸的淚水已難以抑制地湧出了眼眶。不須要羅飛再多問什麼,她哽咽著講述了整個事件所有的前因後果。
小劉咧了咧嘴:「羅隊,你看這……」
就是這樣一支王牌車隊,在短短一周的時間內,卻接連發生了兩起「意外事故」,隊中兩名當家的車手:喬琳(女)和狄玉安(男)先後隕命。
看到有警察向酒吧走來,負責迎賓的侍應生連忙舉起對講機,把情況向值班經理作了彙報。那個姓周的經理亦不敢怠慢,立刻迎了出來,正好在門口撞上了羅飛二人。他滿臉堆笑地打著招呼:「哎唷,劉警官,您怎麼來了?這位是……」
「嗯,先別管他們。」羅飛一邊說,一邊邁步向著唐珏走了過去。
「嚇唬嚇唬他?我看你是受了冷遇,氣急敗壞才這麼做的吧。」羅飛有意識地用語言去挑動對方的情緒。
「這是我們刑警隊的羅隊長。」小劉見周經理皺起了眉頭,上前大咧咧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別緊張,我們是來找人的。唐珏,她在裡頭吧?」
「不能。」唐珏硬梆梆地封住了話頭,「我現在沒時間。」
「還真是。」
「那又怎麼樣?被我恐嚇的人多了。不錯,我對狄玉安感興趣,可我只是想得到他而已,迷戀?那是小女孩才做的事情。我從不缺男人,多他一個,少他一個,本來也是無所謂的事情。為了他殺人?我可沒那麼賤。我只是看不慣他婆婆媽媽的,有賊心沒賊膽,所以才放出一些話,嚇唬嚇唬他。」唐珏摸出一根纖細的香煙,點燃后,很媚惑地吸了一口。
對於喬琳的死,張惠勇悲痛萬分,但他一直又把狄玉安看成兄長和最為崇敬的偶像,他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在喬琳屍體火化的時候,他見到了喬芸,並且把事情的真相向對方進行了訴說。
在龍州市,認識唐珏的人可不在少數。大家都知道,這位「大小姐」一天的生活通常是從下午三點以後開始的。她會在這個時間來到市中心最高檔的「王朝酒吧」,在音樂和美酒中展開又一天奢華迷醉的生活。
小劉湊到羅飛身邊,低語道:「走了的那幾個,都是龍州社會上的人,身上多少都背著些案底。」
羅飛已經從案卷中得知,張惠勇也是齊超龍的弟子,平時在特技隊里,他們倆和喬琳的關係都比較好。不過喬和狄是戀人關係,而十九歲的張惠勇在他們面前則有點像弟弟的感覺。
喬琳長大了,她成了一名特技車手。喬芸並不贊成妹妹的這個選擇,因為這項運動實在太危險了,她害怕失去九_九_藏_書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
狄玉安在這次事故中雖然沒有受什麼傷,但他最終的歸宿卻比喬琳更為悲慘。幾天後,答謝演出仍如期進行。演出的壓軸節目便是狄玉安在國際大賽上的獲獎項目:火圈飛越。
「好啊。大家討論是有助於拓寬思路的。」羅飛微笑著說道,「你先談談你的想法吧。」

羅飛進一步提示:「我的意思是,她有沒有一些消極的,或者說是厭世的,這樣一種情緒或者相關的表現?」
主持人的聲音在體育場上空響起:「下面將進行的項目是激動人心的『火圈飛越』,表演者是國內特技界的王牌車手——狄玉安!」
兩周之後。
「去找到那把傘。」羅飛點點頭,對小劉吩咐道,「這是必不可少的證據。我想她會在第一時間把傘丟棄的。發動你的那些社會耳目吧,重點尋找目標是那些拾荒者,外來閑散人員……嗯,附近的廢品收購站也不能放過。」
在表演的前一天早晨,喬芸給狄玉安打了電話,最後一次向其提出警告,敦促他主動坦白,承擔起應付的責任,否則,他將遭到自己最嚴厲的報復。
……
帶著這些疑問,羅飛下了警車,向著張惠勇走了過去。小劉在他的身後緊緊相隨。
「你是唐珏?」羅飛二人已走到了沙發間。
「誰?!那個打恐嚇電話的人,到底他媽的是誰!」
「什麼陰魂不散?你是警察,不要胡說八道的!」羅飛斥責了一句,不過口氣並不嚴厲,「你把帶子倒回去,我再看看。」
羅飛沖對方盯視了片刻:「你又把他罵回去了,是嗎?你根本沒有認真聽他說。」
「你們怎麼又來了?」張惠勇的語氣有些慌亂,同時帶著明顯的抵觸情緒。
「在,剛來沒多久。嗨,這個小姑奶奶可不好惹啊……」周經理一邊說,一邊偷眼打量著羅飛。
羅飛被逗樂了:「只是一個比方……」
狄玉安早已跨坐在摩托車上,整裝待發。紅衣紅車紅頭盔,在燦爛的陽光下,顯得分外的鮮艷奪目。
張惠勇在表演的最後時刻恰好也進入了光束的照射範圍之內,他急忙採取了剎車的避險措施。
那男子正是齊超龍,他冷冷地打量著羅飛:「你是刑警隊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羅飛「嗯」了一聲,未置可否:「那第三種分析呢?」
羅飛看看小劉,後者會意,過去把喬琳姐姐的聯繫方式記了下來。
小劉駕駛警車緩緩地停在了路邊。副駕位的車窗搖下后,羅飛的面龐探了出來。他四下掃視了一番,目光很快就停留在了那個小夥子的身上。對方那種獨特的車手氣質告訴羅飛,這個人正是他要尋找的張惠勇。
小劉受不了對方的態度,想要開口反駁時,被羅飛用目光制止了。後者沉默片刻,又問道:「第一次事故時,喬琳死亡,而狄玉安卻安然無恙,這是為什麼?」
可是現在,這個有著美好前途的年輕人,卻已經離開車隊,成為了街邊摩托車修理行的一個打工仔。
「還有其它的反常表現?」
喬琳感覺到了戀人的變化,這使得她非常擔心。尤其是當唐珏這樣的人物出現時,她深深感到:除非能拿出一些殺手鐧,否則自己將不可能在這場力量懸殊的競爭中勝出。
她在周六,也是特級表演的前一天下午入住,在狄玉安出事後不久,便退房離開。
片刻之後,齊超龍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他用雙手揪住張惠勇的衣領,面孔因暴怒而變得猙獰。
「反常表現?我倒沒有注意……」喬芸惘然搖了搖頭,然後又自責道,「也許是我工作太忙了,對她的關心不夠……」
「我此前就是根據這一點,所以猜測喬琳是否有厭世的情緒。現在這種可能性被排除了,所以我只好改變了思路。」羅飛停頓片刻后,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說,騎摩托車為什麼要戴頭盔?」
「請你逮捕我吧,我認罪,我也不會反抗的。」講述完自己作案的經過後,喬芸似乎釋然了很多,她看著羅飛,平靜地說道。
羅飛笑了笑,終於開口道:「我們在進行探案的時候,有一個基本的原則,就是首先針對那些反常的現象進行分析,這樣往往能獲得很多線索。可以這麼說,一件案子越反常,越詭異,那麼被破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狄玉安是個技術超群的車手,在他身上卻接連出現了兩次事故,這就是一個反常現象,你已經注意到了,並且有所分析。不過,另外一條反常的線索卻被你徹底忽略了。」
「不,我妹妹絕對不可能自殺。你如果見過我妹妹,就該知道她是一個多麼天真活潑的女孩。而且她剛剛在事業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前一陣正是她情緒高漲,對未來充滿了夢想的時候,怎麼會有消極、厭世的說法呢?」喬芸情緒有些激動,她毫不客氣地瞪視著羅飛,似乎對方的猜測是對亡妹的一種侮辱。
「你說得有點道理。」羅飛對小劉最後的分析表示贊同,「作為相依為命的姐妹,喬芸對喬琳應該非常了解,如果妹妹有自殺的想法,那她在情緒上的變化肯定瞞不過自己的姐姐,這個可能性我們暫時可以排除了。」
小劉仍然覺得這根本不算個問題:「那還用說?因為腦袋是人體上最重要的部位啊。別的地方磕磕碰碰的可能沒事,這腦袋上來一下,那不就完了嗎?」
此時天色已暗,當激光筆被打開之後,立刻有一束纖細的紅色光線遠遠地射了出去。
「就是那把傘吧?現在是夏天,很多女性出門都會帶著雨傘,用來遮陽。不過她們使用的應該都是女式的折迭傘,很少有人會帶這種男式的尖頭黑布雨傘。」
東南角上擺放著一套豪華沙發,一群年輕人正在此圍坐。這群人有男有女,裝束打扮都很前衛。
狄玉安也曾猶豫過,他甚至已經找到了齊超龍,但是在對方的嚴辭怒喝下,他又失去了開口的勇氣,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張惠勇不希望喬芸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他故意強調狄玉安在兩次事故前都受到過「恐嚇」,並且把羅飛的視線引向唐珏,他認為,正是唐珏的出現,才造成了後來的一系列悲劇。
唐珏微側過頭看了羅飛一眼,她用蔥蔥玉指撥弄著桌上的空酒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上次我就和你們說過了。」見還是些老問題,張惠勇鬆了口氣,「只是在兩次出事之前,狄玉安都告訴過我,有人給他打了恐嚇電話,威脅他會有致命的事故發生。誰打的電話,具體的通話時間和內容,我也不清楚。」
「自殺,一定是自殺!」小劉已經按捺不住性子,給出了他的結論,「如果不是自殺,那就是喬琳陰魂不散,在這個瞬間纏住了狄玉安。」
喬芸開始實施她的計劃。她攜帶著那把經過加工的雨傘入住了四望角大酒店。當天夜深之後,她用激光筆從房間窗口發射激光,讓光束穿過體育場內的鐵圈,並且固定好。然後她偷偷潛入了體育場內,在跑道上找到激光束的終點,貼上錫箔紙。
修車行的最里進是個簡易的休息間,張惠勇把自己放倒在牆角那張髒兮兮的單人床上。片刻后,他聽到了羅飛的腳步聲,於是他又胡亂抓過一件工作服,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狄玉安的家人呢?他們會不會知道得多一些?」羅飛試圖從另外的方向去尋找突破口,然而齊超龍的回答卻再次令他失望了。
淚水在喬芸的眼眶中打著轉,但她強忍著,不讓其滑落下來。她應該早已習慣了用一種堅強的態度去面對一切苦難。
齊超龍翻翻眼睛看著羅飛:「你問吧。」
為了偵破神秘的連環瘋案,羅飛往雲南邊陲走了一番。在他離開的幾周內,刑警隊陸續又接到一些其它的案子。隊里的同志們各盡其責,工作倒也有條不紊。不過羅飛回來的時候,仍有少量難以決斷的疑難問題在等待著他。
羅飛揮揮手:「你先別急,我們繼續。現在你要買的東西是汽車……」
很多時候,代價越慘痛,得到的教訓才會越深刻。羅飛相信漢青車隊以後會有更好的發展前景。
狄玉安得知這個消息大吃一驚,他連忙敦促喬琳把這個孩子打掉。但喬琳卻堅決不同意,在她眼中,這個孩子已經成了自己手中的王牌,成了將狄玉安牢牢留在身邊的最有力的籌碼。她告訴狄玉安:自己要把孩子生下來,為此,狄玉安必須娶她。
屏幕上很快出現了羅飛想要的畫面,他的精神一振,喃喃自語著:「有意思,有意思……」
「她只有一個姐姐,而且她姐姐反對喬琳從事特技表演,和我們基本上沒有來往。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她的聯繫方式給你。」
第二天下午,狄玉安表演「火圈飛越」之前,喬芸在房間窗口打開了那把雨傘。凹面鏡反射了陽光,形成一道刺目的強烈光九-九-藏-書束。光束射向了體育場,因為是晴朗的白天,並沒有人能看到這道光束,包括喬芸自己。此時粘在跑道上的錫箔紙便可以發揮定位的作用,喬芸調整雨傘的角度,當錫箔紙出現反光時,她知道光束已經準確地穿過了火圈。
半個多小時后,羅飛和小劉來到了龍州市體育場。為了進行特技表演而搭建的那些構築物此時尚未拆除,這給羅飛繼續探詢線索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否則,他只能通過影像數據的記錄來估測構築物的位置,那樣當然不會太準確。
「哦?什麼原因?」
摩托車已成功地飛越了火圈,可是在進行人車分離時,狄玉安出現了重大的失誤。在全場觀眾數千雙目光注視之下,人和車雙雙落在了氣墊之外。摩托車隨即爆炸起火,狄玉安雖然裝備齊整,但臟器無法承受如此劇烈的震蕩,結果他七竅流血,當場死亡。
「對,因為腦袋很重要。現在讓我們來打個比方吧。」羅飛用手指輕敲著窗沿,想了一會後,說道,「比如說,你去商店購物,要買一個剃鬚刀,這家商店的價格是二百元,還有另家商店,有可能會便宜十塊八塊的,但是再過去也比較麻煩。你會怎麼辦?就在這裏買了,還是繼續逛逛?」
「你到底要問什麼?」唐珏嘴上讓步了,但眼神中仍藏著不服氣的神態。
紅色的摩托車燃起了一團紅色的火焰,紅色的騎士身下則是一灘紅色的鮮血。
「噢,我的意思是,為什麼唯獨在腦袋上戴著這麼個東西,施以重點的保護?」羅飛補充了一句。

「哈,你要追究我的這個責任嗎?」唐珏撇了撇嘴,「可笑。他們如果真心相愛,那誰能破壞得了?沒有我唐珏,他狄玉安遲早也會勾搭別的女人。哼,男人還不都是這樣,出了名,有幾個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如果我是那個女孩,還不如自己主動點退出呢。搞得苦兮兮的,有什麼意思?說實話,這事到後來,尤其是那個女孩死了之後,我已經毫無興趣了。」
「這是我們刑警大隊的羅隊長。」小劉連忙過來解釋,「剛剛從雲南回來的。」
「知道啊,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唐珏略一停頓后,「嗤」地冷笑了一聲,「你們難道愚蠢的認為,我會為了一個男人,犯下兩綜謀殺罪?」
「他是個孤兒,沒有家人。」
「被嚇破膽了唄。」齊超龍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這個窩囊廢,一貫如此。下周有個日本的特技隊要來挑戰我們。狄玉安死了,本來……嘿嘿,沒出息的東西,還能指望他什麼?早滾早好!他根本就沒資格當我的孩子!」
狄玉安出事那天,龍州市電視台對特技表演的全過程進行了實況轉播,因此狄玉安死亡的全過程也被記錄在了影像數據中。
羅飛不動聲色:「對不起,能不能打擾一會,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羅飛二人緊接著又來到酒店的保安部,調看了喬芸入住登記時前台攝像頭拍攝到的監控錄像。與大多數正常的旅客不同,喬芸幾乎沒有什麼行李,她隨身攜帶的物品,只有一把雨傘。
羅飛只好把思路又拉了回來:「第一次事故之前也有過恐嚇電話?那又是怎麼回事?」
當知道喬琳和狄玉安死亡的真相后,齊超龍的感到極為震驚,他不敢相信,在自己的眼皮低下,他的弟子們居然會藏著那麼多的秘密。他開始反思自己的管理方式。
一個小時后,兩人驅車來到了市郊的特技車隊訓練場。工作人員把他們帶到教練辦公室,等待齊超龍的到來。
唐珏則冷眼回視羅飛:「公用電話?我這輩子都沒用過公用電話!真是可笑——而且還是早晨。要我在七點半起床,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頭盔怎麼會脫落呢?」這是羅飛的專註點所在。
「有兩個原因。」齊超龍對這個問題似乎早有準備,不假思索地回答,「首先,狄玉安是駕駛者,喬琳則是在後座上進行一些花式動作的表演。所以在翻車的時候,狄玉安的心理準備會比喬琳更充分,能夠做出自我保護的動作;更為關鍵的,喬琳的頭盔脫落了,這在事故中是致命的。否則的話,以當時的車速,兩個人都不該受到嚴重的傷害。」
「可他確實沒有接受你的追求。」
張惠勇是被齊超龍請回車隊的,師徒倆進行過一次長談,這種溝通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而這次長談,顯然也解決了很多問題。
羅飛皺了皺眉頭:「會不會家裡出什麼事情了?你和她的家人溝通過嗎?」
「羅隊,我也覺得喬琳自殺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嘿嘿,咱們探討一下吧?」從喬琳處出來后,小劉一邊開車,一邊提出了建議。他早已對羅飛探案的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以前多半得等案件破獲之後才能聽到對方頭頭是道的分析,今天機會難得,他也想參与到探案的過程中來,隨著羅飛的思路共同往前探索,這個過程肯定會非常有意思的。
晚上,羅飛獨自來到了喬芸的住處。喬芸很客氣地把羅飛讓到了屋內,但當她看到對方手中的那把雨傘時,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的情緒變化自然躲不過羅飛的眼睛,後者輕輕地嘆了口氣:「好了,喬芸小姐,看來我沒必要過多解釋此行的來意了?」
「不參加怎麼辦?表演的公告一個月前就發出去了,那麼多人都盯著呢。說白了,大家就是衝著『火圈飛越』來的,別的項目可以撤,這個項目絕對撤不了。」齊超龍瞪眼看著羅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想錯了。在表演之前,狄玉安已經擺脫了那件事情的陰影。如果確實有什麼對他造成了影響,那一定是後來的恐嚇事件。」
小劉趕緊按下了暫停鍵。
「就是老師上課時用的那種。找不到就買一支去,越快越好!」羅飛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兇手,終於還是露出蹤跡了。」
「張惠勇人現在哪兒呢?」羅飛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很可能會知道更多的東西。
二中隊老金等人曾經對狄玉安手機的通話記錄進行過調查,結果也附在了案卷之中。
根據齊超龍的介紹,張惠勇雖然年齡小,但他對摩托車有著天生的駕馭能力,假以時日,必能成為第二個狄玉安。正因為如此,齊超龍平時對他的要求也極為嚴格。可以說,在他身上,其實承載了漢青車隊今後的希望。
短短的兩三秒鐘,但時間卻似凝滯一般,顯得如此漫長。
齊超龍緊張的情緒慢慢地鬆弛下來,他的面頰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笑容,不過這笑容很快便凝固住了——
羅飛的目光沿著光柱向遠方延伸,最後停留在體育場外一幢三十多層高的雄偉建築物上,紅色激光的終點正是這幢建築物的高層牆面。
考慮到特技表演本來就是一項高危的職業,刑警隊便有了撤案的打算。但齊超龍卻不依不饒,在他提出的諸多理由中,有一條也確實讓老金等人頗為躑躅:據說,在兩次事故發生之前,狄玉安都曾接到過神秘的恐嚇電話。
……
爆炸!
「你笑什麼嘛,我覺得是很有可能的。」小劉振振有辭地說道,「畢竟摩托車是掌控在狄玉安的手中,兩次事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見對方對狄玉安的生死毫不在意,羅飛沉下臉,難以掩飾心中的不滿:「你對狄玉安,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愛慕,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去破壞別人的感情?」
「這是張惠勇。」小劉見羅飛略現疑惑,便解釋說,「那天他在狄玉安之前表演。」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拋磚引玉。」小劉略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一本正經地說起來,「我倒是覺得狄玉安有自殺的可能。畢竟兩次事故,都是他在駕駛摩托車嘛。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在兩次事故之前,狄玉安的情緒都有波動,顯得有些頹廢。會不會是他受了誰的恐嚇——比如說唐珏吧,覺得過不去了,又是孤兒,無依無靠的,所以便走上了絕路。本來我在考慮是不是喬琳和他一起殉情。可是從喬芸的說法來看,喬琳並沒有想死的意思,所以這個問題又值得商榷了。」
羅飛和小劉將這個片斷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沒有發現任何可能干擾到狄玉安的外界因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如此嚴重的失誤,這個問題看起來只有死者自己才能回答了。
「那我多半是繼續逛逛。十塊錢,夠我一天的伙食費呢。你問這個幹什麼?」
「關於狄玉安和喬琳,他們都死了,你知道吧?」
「是的,我招收的弟子,一般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我撫養他們,同時對他們進行訓練。所以我不僅是他們的教練,也可以算是他們的父親。」齊超龍嚴肅地說道,然後他的臉上流露出一些悲傷,「唉,喬琳和狄玉安,這是我最好的兩個孩子了……」
羅飛看著照片上年輕人燦爛的笑容https://read•99csw.com,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要不說沒勁呢——那對男女都很沒勁。」唐珏撮起嘴唇,吐出一個煙圈,然後嘆著氣說道:「男的想嘗腥,又瞻前顧後的;女的更無聊了,居然想用懷孕的方法留住男人,可悲,真是可悲。」
羅飛卻沒有時間等待了,他拍了拍小劉的肩膀:「快,去找一支激光筆來。」
觀眾們齊聲歡呼。狄玉安輕輕轉動油門,讓摩托車發出低沉的吼聲,同時他轉頭四顧,算是答謝和致意。他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驕傲和自信,看起來瀟洒之極。
從張惠勇口中得知這些信息之後,唐珏的嫌疑大大增加。很可能,她便是那個對狄玉安施以恐嚇的人。那麼,她與這兩起事故有沒有直接的關係呢?要解開這個疑問,最好的方法,自然便是找到唐珏,與她做一次正面的交鋒。
喬芸秀麗的面龐變得慘白,她苦笑著,轉頭看向客廳牆壁上懸挂著的一張照片。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齊超龍無奈地攤攤手,「只是在表演的前一天,狄玉安來找過我,說是有人打電話到他的手機上,對他進行了恐嚇。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好,現在我們再回到案子上來。」羅飛由剛才的例子開始引申,「人在騎摩托車的時候戴頭盔,是因為大家都覺得腦袋很重要,可如果有更重要的東西同時存在,那是不是也會忽視了腦袋呢?」
「你發現什麼反常之處了嗎?」羅飛有意識地考驗小劉的觀察能力。
「那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直接回答得了:甭管多遠,我也得逛,把周邊的汽車市場,我統統都得逛個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有個幾千塊錢的差價都屬正常。」
要完成這個項目,車手首先要駕車高速駛過一段漸高的輔道,在衝出輔道的時候,藉助慣性,連人帶車高高飛起,在半空中穿過一個直徑約為五米的大火圈,然後人車分離,各自降落在火圈另一邊的氣墊防護區上。這個項目看起來極為驚險刺|激,狄玉安已在國內外巡迴演出了數十場,場場好評如潮,然而那天在龍州市體育場,他卻經歷了第一次失敗,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喬芸,2512房間,入住登記時間:八月二十九日下午三點四十七分。退房時間:八月三十日下午四點零五分。
「厭世?你是說我妹妹的死是自殺?」喬芸愕然反問。
羅飛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此時轉到了車窗外:「王朝酒吧」的招牌已出現在路邊不遠處。
齊超龍乾咳了一聲,神情尷尬,很顯然,羅飛的猜測是準確的。
與死者家屬打交道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但這是羅飛無法迴避的工作之一。斟酌片刻后,他開口道:「我知道這可能會勾起你的痛苦,但我不得不這麼做……我想請你回憶一下,在你妹妹出事之前,她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表現?」
喬芸今年二十六歲,現供職于龍州某對外貿易公司,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地道的白領。由於父母早亡,她從早年上大學時開始,就承擔起了撫養妹妹的責任。不平凡的經歷也磨礪出了她不平凡的氣質,在那俊秀的外表下,隱隱顯出超出年齡的大度與成熟,令人會不由自主地對其產生一種尊重的感覺。
「有人來清理過,但沒有去除乾淨。呵呵,畢竟是紙片,想要揭掉可比當初粘貼難很多。」說話間,羅飛把小劉找來的那支激光筆摸了出來,「好了,讓我們來看看,你當時到底藏在哪裡。」
「喬琳的頭盔。齊超龍說過,喬琳平時非常謹慎,安全意識是很強的——這也合乎情理,女孩子嘛。可出事的前一陣,喬琳卻改變了原有的習慣,對頭盔的佩戴顯得很隨意。即使是狄玉安提醒了她,她也只是草草敷衍了事。這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你看看,這是什麼?」羅飛用手點著屏幕上的一個亮點。
無奈之下,喬芸只能考慮用自己的方式對狄玉安進行懲罰。
唐珏明眸皓齒,粉面桃腮,雖然是坐在一群俊男靚女之中,其奪目的光彩卻未被掩蓋分毫。她的頭髮染成了棕紅色,身上則穿著一襲黑色的弔帶裙,把細嫩的皮膚映襯得格外白皙。即便是女人看到她,也會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多停留一會。
這男子約五十歲左右,身形強壯高大,一臉的精肉,看起來頗為彪悍。他也在看著牆上的照片,眼神中滿是痛惜和滄桑的感覺。
教練的最後一句話顯然刺痛了張惠勇,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向著體育場內看去。
「非常好。」羅飛讚許地微笑著,然後他將那把黑傘撐開,不出他所料,傘的內側粘貼著一層閃閃發光的錫箔紙,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凹面鏡。
羅飛暗自點頭。摩托車特技是一項非常危險的運動,齊超龍從孤兒中挑選隊員的做法,倒也不難理解。而從他說話的神態來看,他和隊員之間確實也有著超出師徒的感情。
這個跳躍稍微有點大,小劉怔怔地想了好久,這才恍然大悟地說:「果然是狄玉安故意的,他想造成喬琳的流產。」
「好。」羅飛順著話頭往下說,「你出去買汽車。就在這個時候,你忽然想順便買個剃鬚刀,市場里恰好也有,兩百塊。這時候你怎麼辦?立刻買下來,還是繼續逛逛,省個十塊八塊的?」
根據案卷上的資料,喬琳二十歲,狄玉安二十三歲,正是最美好的年華,卻在不到一周的時間內,先後魂歸天際,在兩起事故的背後,會不會隱藏著什麼秘密呢?
而對於狄玉安來說,他的麻煩就大多了。當他在空中穿越火圈的時候,強光射中了他的雙眼,使其在短時間內完全失去了視力,造成的結果就是表演失敗,車毀人亡。
張惠勇慢慢扯掉了蒙在腦袋上的工作服,他用一種迷惘的眼神看著站在床頭那個青年男子,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對方的剛才的話語卻準確地觸及到了他心靈的深處,作為一個孤兒,這種感覺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
羅飛略微有些失望,但他並沒有完全放棄,又繼續問道:「你和死者是好朋友,從你的角度分析,如果有人會對他們的生命構成威脅,那麼,這個人最有可能是誰?」

狄玉安和喬琳之間的事情能夠瞞得過其它人,卻無法瞞過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張惠勇。張惠勇和狄喬二人都是很好的朋友,同時他也暗戀著喬琳,因此他對二人間的一舉一動都非常關注。狄玉安製造出來的那場事故未能騙過他的眼睛。
「那狄玉安的死呢?因為受到良心的譴責而自殺?恐嚇電話是怎麼回事?難道和這兩起事故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小劉似乎已經窺探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仍有一些疑問難以釋懷。
「激光筆?」
……
唐珏果然受到了刺|激,她「哼」了一聲,提高了音調:「冷遇?你以為狄玉安真的對我不敢興趣?切,有幾個男人能擋住我的魅力?」
「那就簡單了,這兩起事故根本就都是意外,和什麼恐嚇、自殺、謀殺啊,都沒有直接的關係。我們啊,就是跟這瞎操心呢。」
這個失誤使得本次表演前功盡棄。在一片噓聲中,張惠勇翻身下車,垂著腦袋向場外走去。齊超龍臉色鐵青地瞪著自己的弟子,不待他走近,憤怒的吼聲已經響起:「混蛋!你在幹什麼?為什麼剎車?!加速,你該加速衝過去!」
報案人是漢青摩托車特技隊的教練齊超龍。這個車隊的業務水平在國內算得上是頂尖的了。幾個月前,他們在紐約的國際摩托車特技表演賽上得了大獎,更是聲名大噪,一度成為龍州市各媒體追逐的目標。帶著一種衣錦還鄉的榮譽感,漢青車隊在市體育場安排了一場答謝演出。羅飛本來也很有興趣看一看的,但云南之行使他的計劃泡了湯。
小劉雖然正在開車,可聽到這個問題后,還是忍不住扭頭瞪了羅飛一眼,露出詫異的表情。
「唐珏小姐。」羅飛仍然是用淡淡的語氣說道,「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時間和我談一談的,在這裏,或者在刑警隊,你可以自己選擇。」
在臨近結束的時候,張惠勇出現了失誤:他的摩托車速度忽然減慢,在本該飛躍的最後一個人工土丘上緩緩地停了下來。
「是齊教練吧?」羅飛迎上前,打了個招呼。
張惠勇垂下目光,盯著羅飛的警服下擺,愣了半晌之後,他說道:「也許……你們該去問問那個叫做唐珏的女人。」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超出了他的控制,喬琳在這次事故中意外地喪身了。狄玉安也曾非常地恐慌與自責,不過漸漸的,他也感到了一種徹底解脫后的輕鬆。
唐珏似乎沒聽見,她拿起酒瓶和身邊的女伴幹了一口,然後不知說了句什麼,倆人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張惠勇感覺到了什麼。他驀地抬起頭,警惕地睜大了雙眼。當他看見警車后,臉上立刻出現了難以掩飾的驚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