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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下

床下

作者:周浩暉
在羅飛娓娓而言的過程中,年輕人的雙眼已越瞪越大,前者籍此知道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便愈發自信地說道:「你每天晚上需要上班,而這個時候你的室友正好在家休息。於是你就讓他冒充自己去網上陪伴那個女孩。從那天開始,『大風』就不再屬於你一個人,而是你們兩個人共用的網路帳號。」
沒有見過世面的男生在面對陌生美女的時候,通常都是這樣的表現。
男人:「當然敢。越是這樣我越要和你見面,我不想成為你心中的虛幻,我要進入你的真實世界。」
2009年10月28日0:02分于燕郊
「一開始,大風確實就是你。當時你和那個女孩在網上聊天,並且你很快就迷上了對方。可惜的是,在女孩看來你並沒有什麼魅力。你唯一的優點也許就是能不厭其煩地陪著她吧。不過後來你連這一點也做不到了——因為你還要工作,不可能隨時隨刻都出現在電腦前。於是女孩對你便日漸冷落。你為了挽回和女孩之間的關係,只好向你合租的室友求救了。」
女孩點點頭,看起來並無反感。

三、詢問

大風仍然呆坐在沙發上,沒顯出一點想要挽留對方的意思。
不過大風提起的話題似乎都不能引起姈姈的興趣。女孩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話茬,很少會主動把話題展開。大風漸漸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在獨角戲般地又說了一通之後,他終於尷尬地停了下來,皺著眉頭問女孩:「你怎麼不說話了?」
床下是一個小禮盒,盒中有一個節節高的鉑金掛件。
而羅飛正要趁著這個勢頭給對方以更加致命的追擊。
任何男人和一個美麗女網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忐忑。他會擔心自己的現實狀況讓對方失望,如果那樣的話,再美麗的曾經也會像映著五彩陽光的肥皂泡,雖絢爛卻不堪一觸。
「我很想聽你詳細地講講這些事情呢。比如說牆上會莫名其妙出現淡淡的血手印,過幾天又會自己消失……」
但這個年輕人卻不是「大風」的全部。
姈姈便又繼續往下講:「我能感覺到的就是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東西。」
「你去哪裡?」大風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不過他的思維顯然還沒有從先前的恍惚中掙脫出來。
「是的。我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我一早便假裝離開,到了傍晚的時候又買了蛋糕去找他。」關於蛋糕的事情,女孩其實在最初的講述中就已經提及過。
「地板上的人形水漬」
相比起來女孩卻要大方了很多。其實她和眼前的男子也不算是陌生人了,他們只不過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面而已。
深夜時分羅飛見到了那個女孩。後者纖弱秀麗,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給人帶來極為深刻的第一印象。雖然身處冬夜且衣衫單薄,但她似乎並不寒冷——從這些角度看來,這的確是個不一般的女孩。
大風知道自己最大的劣勢在哪裡,他雖然看起來木訥,但腦子卻不愚笨。所以當姈姈用目光繼續參觀小屋的時候,他已主動地自嘲說道:「我這裏條件不好,太過簡陋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男人:「你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真是可悲……」
刑警隊的人很開趕到了現場,而帶領他們的正是傳奇警探羅飛。快速勘驗完現場之後,羅飛對犯罪嫌疑人進行了審訊。這個過程卻很棘手,因為嫌疑人始終咬定了如下的說法:
在那窗紙的縫隙間赫然出現了一隻眼睛,又圓又大,漆黑、明亮的眼睛。那眼睛對大風來說曾經是如此的美麗,但現在卻變得如此的恐怖!
可姈姈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或許是我想錯了吧——畢竟現在這個才是真實的你。網上的感覺終歸會有些出入,而我又是個奇怪的人,總是會產生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是的。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我上網找他,他都會來陪我。」
女人:「你就是那樣,至少給我的印象是的。」
「嗯。」女孩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裝得確實很像,我完全被他迷惑了。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有些地方我應該還是能夠覺察到的。」
「沒什麼。我只是……」女孩沉吟了半晌之後,忽然又抬起頭道,「我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羅飛對女孩的最後一句話顯示出極大的興趣,他立刻緊跟著追問道:「比如說呢?」
男人:「那無所謂,只要你不變卦就行。」
「很奇怪的夢,非常奇怪……」姈姈刻意壓低了聲音,眼睛也神秘地眯了起來。雖然是在明媚的早晨,但她的言行卻在小屋內滋生出一種陰冷的氣氛。
年輕人低著頭不去看羅飛,同時他仍用先前的說法應付著對方:「我不認識他。」
「我要回去了,難道你想讓我陪你呆一輩子嗎?」姈姈發出清脆的笑聲,調侃般地開著玩笑,同時她已經在邁步向著小屋外走去。
……
大風憨憨地一笑:「我睡在沙發上。」
女孩笑了笑,然後又低頭看著那張大床,神情專註而又凝重。
羅飛一愣,隨即他注意到女孩的視線正落在自己手中的檔案上,他不禁頗為驚訝地嘆了一句:「你的視力很好。」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那個死者到底是誰嗎?」在盯著那年輕人看了許久之後,羅飛終於開口了。
年輕人張大了嘴,他似乎猛然間明白了什麼,但是又無法理清全部的頭緒。
女人:「見面?怎麼突然說這個?」
「這屋子裡有點冷吧?」大風又帶著歉意說道,「我們這裏的暖氣總是不足。」
女孩「呵」了一聲:「那倒不致於。說實話吧,以前在網上聊天的時候,我有時會覺得你不太老實。不過今天見面之後倒改變了我對你的印象。」
大風繼續點頭,不過這一次卻是勉強得很。
這是一間低矮狹小的平房,大約有二十平米左右。靠門口處隔出了一個小間,擺著爐灶和鍋碗等物,應該便是廚房吧。再往裡則是起居室,貼牆位置擺著一張大床,床頭立著一個書櫃;對面則是一張沙發,沙發前面還擺放著一個電腦桌。
姈姈主動提出:「我來幫你一塊收拾。」
這次女孩聽到了他的話,黑黝黝的目光再次直射了過來。
女人:「你真是有趣,總是會突然冒出這樣那樣的奇怪想法。」
於是姈姈便又壓低了聲音幽幽地說道:「這個屋子裡以前肯定死過人。」一邊說著,她還一邊皺起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會陪我聊天,沒日沒夜的……」
於是大風便輕手輕腳地向著窗口走去,他想要把那些捲曲的窗紙抹平,徹底堵死任何可供偷窺的縫隙。當他終於挪動到窗前,伸手剛剛摸到那窗紙,身體卻像觸電一般痙攣了起來。然後他「噔」地倒退了一步,兩腿軟綿綿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女人:「以前?可能是吧,有時候我也會和你說很多……」
九_九_藏_書你什麼時候醒的?」大風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撐著筋骨坐起來。在沙發上蜷睡了一夜,他感覺渾身都皺巴巴的很不舒服。
大風也笑了,他撓了撓頭皮,顯出些許羞澀。那電腦的款式早已落伍,但卻一直是他最為心愛的物件。作為一個飄零在都市中的異鄉客,只有面對那台電腦的時候,他才能品味到一絲久違的溫馨和熱情。
男子點點頭。大風是他的網名,這一年多來,他一直用這個名字和一個女孩在網路上聊天,而這個女孩現在終於真實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是的,屋子雖然不大,陳設也非常簡單,但里裡外外都非常整潔:床單和被罩都是潔白的,如果你湊上前,甚至能聞到洗衣粉的淡淡清香;電腦桌一塵不染,書櫃里的書碼放得整整齊齊;牆壁和地磚顯然也經過了精心的打理,亮凈凈的就像是新居一般。
而大風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女孩居然會在傍晚時分又折了回來。而當時他正在小屋裡專心致志地解決那個隱藏在床下的「秘密」。
「要睡就好好睡吧,這樣會著涼的。」大風扶著女孩躺好,然後又給她蓋上一場潔凈溫暖的棉被。
「好像是埋在床下吧。」女孩猜測著回答,「我看到大風把地板磚掀起來了,床下有一個大坑,死人應該就是從那裡挖出來的。」
姈姈略縮了縮脖子:「是有點冷——不過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姈姈嘆了一口氣,顯出很失望的樣子:「我以前和你說過的——可惜你都已經忘了。」
大風知道「那些感覺」指的是什麼。他笑著搖搖頭:「我不會害怕的。」他從來不相信什麼神神怪怪的東西,剛才的「羊肉片」事件其實更加堅定了他「無神論」的信念。
大風當然聽得懂姈姈的意思,他先是一愣,然後斟酌著回答說:「有的時候我也很愛看的——真的愛看。」
「是的。」姈姈閉起眼睛,把全部感覺都集中到了自己的鼻子上,「我聞到了一些氣味。」
「我是姈姈。」女孩也報出了自己的網名,同時她看著大風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可是我記得你膽子很小的……」
「是的。這一點你似乎也證明過了——你在昨天晚上就聞出了那間小屋裡的血腥味。」
「但大風和別人不一樣,是嗎?」
「荒謬——而且你根本就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羅飛冷冷地回擊。不過他這一次似乎並沒有打中對方的痛處,而且那年輕人反而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女孩敲門的聲音把大風嚇得不輕。後者蜷縮在屋子的角落裡,不敢發出一絲的動靜。他並沒有開燈,屋外的來客或許會認為主人並不在家吧。
「你喜歡的話題……是有關靈異方面的嗎?」羅飛猜測著說。
「你還不明白嗎?女孩答應和你見面,並不是因為你改變了她。她來到的唯一理由是想給壽星帶來一份驚喜。因為今天,正是另外一個『大風』的生日。」
女孩把酒杯送到嘴邊啜了一口,殷紅的酒汁蔓延開來,在她豐潤的雙唇上染出了一片血色,在燈光下顯得極為幽艷。
「你不敢讓那個女孩知道:一直吸引著她的,與她有著很多共同話題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大風。」
男人:「為什麼不說話?」
「我就是這樣的,一會冷,一會熱。你以前就知道的呀。」女孩略略顯出些歉意,同時像是要補償對方似的,她主動提出了一個新的話題,「我們來聊聊這間屋子吧。」
羅飛淡淡的話語中似乎帶著某種魔力,年輕人渾身的氣力都被這股魔力抽光了。他發出一聲非人的悲嚎,嚎聲中夾雜著無盡的痛苦和絕望。然後他便像一堆稀泥一般,軟軟地癱倒在了審訊椅上。
聯想到那個手勢所代表的意義,女孩便忍不住輕輕的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孩,有著花一般的年紀,她不僅牙齒是潔白的,皮膚也白得幾乎透明。而一雙眼睛卻又黑得發亮,透出深不見底般的幽邃感覺。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的……為什麼呢?」女孩凝起眉頭,不知是反問還是在自言自語。
雖然自詡膽大,但此刻聽著對方那陰森幽然的話語,大風的頭皮也禁不住有些發麻。這個世界的確有很多現象是常人難以理解的,難道自己面前這個美麗的女孩便真的具有某種「通靈」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這電腦讓他認識了面前的這個女孩。他是如此地痴迷於對方,不管一天的奔波再苦再累,只要能在電腦前和那女孩聊上幾句,他就會非常開心,覺得人生也因此而充滿了意義。
大概是是看書看入了迷吧?大風一邊暗暗猜測,一邊抓緊洗乾淨手臉,來到起居室才發現:原來女孩已經半躺在床邊睡著了,而那本《鬼宅風水鑒定術》則歪斜在她的手邊。
女人:「什麼事情?」
「看來你為了應付和我的聊天,也特意做了不少功課呢。」姈姈換了種調侃的語氣說道。
大風神態堅定。
羅飛則長長地吁了口氣:現在所有的事情終於都可以說得通了。
「其實我知道你的想法。」羅飛又「哼」了一聲說道,「你很清楚自己是騙不了警方的,你現在死撐著不開口,只是想繼續騙過那個女孩,對嗎?」
「不是霉味,是另外一些味道——你是聞不到的,只有我能聞到。」姈姈復睜開眼睛,她那黑漆漆的眸子在幽暗的屋內閃著亮光,「我和你說過的。我是一個奇怪的人,我能感知到很多普通人無法感知的東西。你最好不要問得太多,如果我把這些東西全都說出來,那我身邊的人全都會被我嚇死。」
「我剛才說過,大風的職業是酒吧里的保安。他上班的時間都是在夜裡。」
屋子裡的光線很暗,姈姈的視力適應片刻后才能看清屋內的情形。
「都吃完了。」大風漫不經心地答道。
「嗯——」羅飛沉吟了片刻,又換了一個問詢的角度,「你和大風聊天聊了一年多,而且在現實中也見面了——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不會欺負我吧?」女孩眨著大眼睛問道。
「沒日沒夜的?」羅飛打斷了對方的話。
「其實你不老實的時候也挺可愛,我很喜歡呢。」姈姈凝起眉,似乎在想些什麼,片刻后她又自己搖了搖頭,「好了,不說這個話題了——回到剛才說的吧:我喝酒之後那些感覺會更加靈敏,你害不害怕?」
大風還想問些什麼的,不過姈姈已經沉沉地睡過去了。
姈姈卻還在繼續說著:「還有地板,在下雨的時候會印出水漬,而且那些水漬會顯示出扭曲的人形,對不對?」
女人:「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說吧。我本來也不是話多的人。」
現在這女孩居然走出了電腦,來到了自己的小屋內。大風感覺到一種無法自持的幸福,但同時他又有一種強烈的忐忑。九_九_藏_書
「什……什麼東西?」大風的聲音竟有些顫抖,看來他的情緒已經完全被對方牽引過去了。
可這次女孩卻給出了令人失望的答案:「不認識。」
女人:「嗯?」
女人:「我才可悲呢!我的腦子總是亂遭遭的,有時候我甚至搞不清哪些是真實存在,哪些是我想象出來的虛幻世界。」
女孩應了句:「好吧。」她邁步跟在大風的身後,倆人一同走進了小屋內。主人隨手關上屋門,外面的世界便和這小屋隔絕開來。
男人:「是的。」
女孩站在樹下,她仰起頭看著那片枝椏,感覺那很像是一堆骷髏手臂。尤其是最高處的那一支,瘦骨嶙峋的「五指」在空中張開,而中指又格外修長的突兀出來,直指樹木腳下的那間小屋。
男人:「真的?」
「沒關係的,你願意在我這裏留宿,我感到很榮幸呢。」大風咧了咧嘴,他說的倒是真心話。
「我們這個世界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所以在每一個角落裡都曾經有人死去。這些死去的人就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里,和我們在同一個地點,但又分處於不同的時空中。」說到這裏,姈姈緊緊地盯住大風的眼睛,「——你能聽得懂嗎?」
什麼叫「有的時候」相信?姈姈困惑地蹙起秀眉:這大概又是對方為了安慰自己而編出來的謊話吧。其實他又何必呢?自己又沒有責怪他。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人相信自己的話,甚至沒有人願意陪自己聊天。只有面前的這個大風,他能夠沒日沒夜地陪著自己,只要自己需要,他總會及時出現在網路的另一端。就憑這一點,自己就應該心存感激才對。
「是的……是很奇怪……」年輕人怔怔地回答道。他根本不相信什麼「通靈」的說法,可女孩的那個夢實在難以解釋。他這才把那些新鋪的地磚又刨開,想趁著夜晚把那屍體轉移到某個更加安全的地方。
羅飛冷眼觀察著對方的反應,至此他已經完全確信這起慘案發生的前因後果:「後來女孩和你室友之間的感情急劇升溫,形勢已完全超出了你的控制。你妒忌、憤怒、自卑,覺得遭受到了友誼和愛情的雙重出賣。終於在一個月前的某一天,你再也無法忍受女孩對你冷淡和對你室友熱情之間的巨大反差,你殺死了你的室友,想通過這種方式把心愛的女孩重新奪回來——這就是發生在那間小屋裡的瘋狂而又可怕的罪行。你為了自己卑劣的私慾殺死了一個熱情而又無辜的朋友。」
「喝倒是能喝,只是……」姈姈在餐桌前坐下,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風「嗯」了一聲:「是我故意騙你的。」
女人:「你知道嗎,我有很多重人格,有時候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才會對你忽冷忽熱的吧。」
女孩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其實他也不相信我的話。不過他在和我聊天的時候卻經常裝得很感興趣——」
姈姈默默搖了搖頭,暗想:還說不是為了應付我?就連這些段落都是從書上抄來的呢。她禁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同時亦有些淡淡的悲哀。
男人:「^_^好!」
三天之後,十二月十四日。
女孩點點頭,同時有些哀怨地說道:「很少有人願意和我聊這些東西。」
「我感覺到的可能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姈姈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好像生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女孩瞪大眼睛打量對方,同時直愣愣地問道:「你是大風嗎?」
與其讓別人點出你的不足之處,還不如自己先說明一下呢。這樣對方反而會不好開口了吧?
看著年輕人自信滿滿的樣子,羅飛只能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他苦笑著說道:「你真的不了解她——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如果你跟她是同一類人,恐怕也就不會誤解她話中的含義了。」
男人:「我。」
大風的心像被銳利的針尖扎到一樣,痛得緊縮了一下。對面的女孩寧願和一個虛擬世界的「大風」在網路上交往,也不願接受現實世界中這個「真實」的自己,他的身體一陣陣的發亮,被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從頭到腳澆了個透。
「生日快樂?」年輕人茫然把那句賀言念了出來。
「那我就喝一點吧。」姈姈眨了眨眼睛,「這麼美味的晚餐,不喝點就實在是可惜了呢。」
「牆上的血手印」
片刻后,很多人都聽見了一聲尖叫。銳利得可以將整個小巷都撕裂的尖叫!
男人:「怎麼會呢……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女孩今天早晨離開前說: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人告訴她,在那張床下藏著東西。你當時覺得奇怪嗎?」
大風沉默了片刻,問道:「那你現在到底感覺到了什麼?」
大風憨憨地笑著:「不會的。至少現在我相信:你的感觀的確比一般人要靈敏很多——這樣一包肉片放在廚房裡,普通人的鼻子無論如何也聞不出來的。」
女人:「你會被我嚇到的。」
「是的。」姈姈點了點頭,「我肯定沒有記錯的。」
「這些靈敏的感觀能讓我接觸到其他世界的東西,所以那並不是我的臆想。」女孩再次一本正經地強調道。
女人:「現在輪到你不說話了,你被我嚇到了嗎?」
男人:「那可能是你搞錯了。」
「可是據我們了解,這個大風是有固定職業的,他在一家酒吧裏面當保安,他怎麼有時間沒日沒夜的陪著你?」
年輕人的臉頰不易察覺地抽|動著,同時繼續用沉默進行著對抗。
「對不起……」大風也失卻了吃喝的興趣,他同樣把碗筷放在一邊,歉然道,「我並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大風苦笑著回答:「不明白。」
「是嗎?」大風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你想象中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女人:「不,你沒有做錯,是我自己的問題。」
塑料袋裡一片殷紅,果然是一包新鮮的羊肉片。姈姈又蹙起鼻子仔細地聞了聞,血腥味果然就是從那塑料袋裡散發出來的呢。
姈姈眯著眼睛看著對方,目光變得更加犀利。大風被她看得有些彆扭,便微微低下頭,把自己的視線躲在一邊。他知道自己長得不高也不帥,一張四方臉還會給人一種木訥獃滯的印象。這使得他在女孩面前總覺得有些不太自信。
后漸感漸思,終有此文。
書架上的很多書籍倒的確合乎姈姈的口味。有恐怖小說,也有和靈異與占星術相關的專業書籍。姈姈信手抽出一本《鬼宅風水鑒定術》,一邊翻看一邊說道:「這些書是你特意為我準備的嗎?」不過這話剛說完,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手上的這本書已經不算新,而且有些地方還留下了閱讀時做的標記,應該不是大風為了自己的到來而突擊準備的。於是女孩又有了另外一種猜測。
「你有什麼資格去挽救一個你根本就不了解的人?」羅飛毫不留情地駁斥著對方,「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精神世界,你沒九-九-藏-書有權力去干涉他們,更沒有權力把自己的慾望強加到別人的身上。」
「我也不知道——因為說話的人並沒有告訴我。」姈姈意味深長地看著屋子裡的那個男人,「也許他想讓你自己去找出其中的答案。」
「今天下午你去那間小屋的時候還帶了一個生日蛋糕,是嗎?」羅飛開始展開最後的詢問,而這次詢問正是要解開此案中令人最為困惑的玄機:女孩是如何做出那個關於「床下」的靈異預言。
男人:「你還在考慮嗎?」
2008年11月16日凌晨,老婆告訴我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人說:我的床下藏著東西。
……
女人:「真的。不過要等到三天之後。」
女人:「^_^你害怕了吧?你還敢和我見面嗎?」
男人:「可是你以前很能聊的。」
大風的目光亦隨之轉移到了地板上,好幾天沒下雨了,地板磚上自然也不會呈現出什麼水跡。大風沉默了半晌,然後他抬頭苦笑著反問道:「這些都是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十二月十五日。
「那當然。」
「根據法醫的鑒定,死者的死亡時間至少有一個月了。」羅飛頓了頓,隨即又拋出了他最為關心的焦點所在,「你認不認識那個死者?」
大風自己也嗅了嗅,質疑道:「你說的是霉味吧?這個屋子常年都曬不到太陽的……」
女孩對面前的這個老實的男人似乎非常放心,她的眼睛又慢慢閉了起來,似乎很難抵擋那席捲而來的困意。
男人:「我真的不怕。」
女人:「我搞錯了?也有可能……難道又是我的多重人格在作怪?也許是把其他什麼人的性格和你搞混了?」
大風露出很不理解的表情。
大風搖搖頭,神情愈發的困惑。
大風連忙攔住了對方:「不用了。又油又髒的——你獃著就行。對了,那邊有很多書,應該都是你愛看的。」
「在網上聊天的時候你不是說過,這屋子有時候會發生一些詭異的事情嗎?」姈姈睜大了黑眼睛問道。
大風不自然地扭了扭身體,似乎對這樣的氣氛難以適應。同時他也凝起精神靜待著對方的下文。
大風的心一縮,他想起了女孩的話:「我喝酒之後那些感覺會更加靈敏,你害不害怕?」
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喜歡過他,更惶論像姈姈這樣的花季美女。所以他現在幾乎是以一種煎熬般的心態在等待對方給自己的評判。
大風舔了舔嘴唇,顯出些猶豫的表情。不過他最終還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因為我們已經在現實中見面了……我想我不應該再用那些虛假的東西去騙你,我要讓你看到我最真實的一面。」
女孩便開始款款講道:「大風是我的網友。我們在一起聊天有一年多的時間了。昨天我們約好了在他的住處見面。我們一塊吃了晚飯,因為喝了點酒,所以我就沒有回去,留宿在他那裡——不過我們是分開睡的,我睡大床,他睡沙發。今天早晨的時候我離開了。到傍晚我出去買了個生日蛋糕,然後又去找大風。不過這次我敲門他卻不理我,於是我就到窗戶邊透過縫隙往屋裡張望。結果我看到他正在屋裡擺弄一個死人。我大叫起來,引得周圍的鄰居們都出門查看,又過了不久,警察就來了。」
「那這個東西也是你特意給他準備好的『驚喜』吧?」羅飛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巧典雅的小方盒子。
男人:「你自己的問題?」
「你以為那女孩來找你,是因為她為你而改變了?」
半杯紅酒下肚之後,姈姈的臉頰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紅暈,欲發顯得嬌美動人。大風似乎也感受到酒精的刺|激,先前的拘謹感覺已經不復存在。他開始越來越多地主動引起話題,想讓倆人間的氣氛更進一步。
「你能看清屍體的相貌嗎?」
大風「嘿嘿」地乾笑了兩聲,不置可否。
「能。那樣子很恐怖,已經開始腐爛了吧。」說到這裏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有些心有餘悸的樣子。
男人:「你怎麼了?」
女孩另外一些「不一般」的狀況則記錄在羅飛手中的一份檔案上:
「誤解?」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我誤解她什麼了?」
「沒想到你的室友卻和那個女孩聊得很好——因為他們對『靈異』的話題有著共同的愛好。漸漸地,女孩越來越喜歡這個名叫『大風』的網友的。只是她搞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大風』有的時候那麼可愛,有的時候又那麼無趣?」
「是嗎?」大風的聲音中帶著詫異,怎麼會有人喜歡寒冷的感覺呢?他幾乎要懷疑這是對方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而故意說出的謊話了。
「為什麼?」
男人:「我們見面吧。」
「哦,看來這次是我想多了……」女孩倒也不矯情,坦然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同時她又有些不甘心地瞥著大風,「不過你可不能因為這個就認為我說的都是假話哦。」
男人:「……那確實有點可怕。」
大風走上前輕輕地把那本書揀起來,女孩受到擾動,敏感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來人之後,她便略帶羞澀地笑了笑:「我好睏……可能是酒勁上來了,我想睡一會兒。」
男人:「我們已經在網上聊了那麼久,我很想見見你。」
大風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那肯定是你記錯了,我的膽子一向很大……」
「你還真是廢了不少心思。」姈姈把涮菜端上來的時候微笑著說道,「居然還準備了一瓶紅酒。」
女孩愕然一怔:「假的?」
姈姈卻開心地笑了——她似乎很得意對方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她用漆黑的眸子打量著對方,然後她又忽然站起身來說:「現在我該走了。」
「為什麼?」女孩的眼睛瞪得愈發的黑大。
姈姈便也不再停留,她徑直打開了屋門。當她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的時候,大風又隱約聽到了她幽然的話語:「別忘了查看你的床下,你一定會驚訝的。」
女人:「那好吧,我同意和你見面了。」
「比如說我們一開始聊得並不投機,他對靈異話題的興趣似乎是在某一天突然冒出來的。而且有時候我給他講一些靈異的事件,他聽的時候像是很認真,可是隔幾天之後我們再聊的時候,他卻說不清其中的細節——可見他當時的『認真』都是偽裝出來的吧。」女孩一本正經地分析著。
「我知道。你是為了哄我開心。」姈姈打斷了大風的話語,後者干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什麼。
女孩眨著眼睛,她覺得對方的話越說越奇怪,自己已完全摸不清其中的邏輯關聯。
晨光從窗紙的縫隙中透過來,晃在大風的臉上。大風睜開惺忪的睡眼,卻看見姈姈正坐在床頭,一個人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風說的「那邊」自然就是指床前的那個書架,姈姈一進屋就注意到了。見對方說得坦誠,女孩便也不再堅持,她應了句「好吧」,獨自起身向著書九九藏書架邊走去。
大風咧了咧嘴:「你是對我不放心嗎?」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吧?」半晌之後,大風啞著嗓子艱難地擠出了這句話。
「有。」姈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但我不能告訴你。」
而羅飛的思維卻在飛速的跳轉著,很多看似不相干的細節正在他的腦海中慢慢地融合起來,越來越清晰地指向了一個共通的事實。
羅飛的雙眸卻在女孩的話語聲中變得愈發明亮起來,很顯然,他已經窺看到了這起詭案中的隱秘玄機。又繼續品味了片刻之後,他眯起眼睛對那女孩說道:「我想請你仔細的回憶一下:你和大風聊得很投機的時候,是不是通常都發生在夜裡?」
女孩愣了片刻,然後她黯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撇了撇嘴說道:「原來是這樣……」失落的情緒很明顯地掛在她緋紅的臉頰上。
姈姈的笑容讓大風也放鬆了許多。後者便回答說:「嗯,我也差不多了。你先休息一會吧,我把飯桌收拾收拾。」
「這間屋子?」大風愣了一下,喃喃地似在自語,「這有什麼好聊的……」
「我這是為了她好!」年輕人硬著脖子,一副不服輸的勢頭,「我要讓她重新認識到真實的世界。」
這句話顯然具備十足的穿透力,年輕人驀然抬起頭來,雙目中閃過惶然的神色。
……
大風被對方那副神神叨叨的樣子搞得有些緊張,於是便忐忑著問道:「你怎麼了?」
「可我還是能聞到血腥味。」女孩又嘟囔著說了一句。
「如果你了解女孩做事的風格,你就不會想岔了。」羅飛搖著頭說道,「她並沒有做什麼夢,她那麼說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而她所說的『床下』,也不是指床下的地面,她指的是『床墊下面』。」
女孩愣了一下,她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此刻便只好喃喃地說道:「他確實是一直都陪著我的。」
這次輪到女孩驚訝了:「你怎麼知道的?」
「可是你現在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片刻后,姈姈又用漆黑的眼眸看著大風問道。
「好了,我對這個問題並不介意。我是一個警察,不是心理醫生。」羅飛無暇糾纏,他直接把話題切入正軌,「我想問一些和案件有關的事情。」
大風苦著臉,好像在努力回想著什麼:「說過的?可能真的是我忘了吧。」
年輕人沉沉地喘息了一聲,像是一隻警惕而又憤怒的野獸。
大風怔住了,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女孩,頭腦中一片混沌。在這個瞬間他想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他的思維能力已經被徹底衝垮了。
不過就在雙眼合上前的一刻,她突然問出了一個看似莫名其妙的問題:「羊肉都吃完了嗎?」

一、聊天記錄

看到那電腦桌,姈姈便微微地笑了起來:「你就是一直在用這台電腦和我聊天嗎?」
女孩的笑聲似乎驚動了屋內的人。屋門被打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看到那女孩后,臉色便微微一紅,同時他的嘴唇無聲地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缺乏足夠的勇氣。
「是嗎?難道又是我搞混了?」姈姈眨了眨眼睛,「既然你一定要聽,那我就告訴你吧——你可別後悔啊。」
「不,他不是無辜的!他是個騙子!」年輕人終於忍耐不住,歇斯底里般地嘶叫起來,「他明知到那個女孩有病,他還順著對方去胡說八道,他只是為了去討取姈姈的歡心,他根本就不會真正為對方去著想!我殺了那個傢伙,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我是為了挽救姈姈!」
羅飛當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說辭,他知道嫌疑人口中的那個「通靈女孩」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他決定要會一會這個神秘的人物。
「從哪些地方能夠體現出來?」

二、見面

「你能聞到什麼?」大風注意到對方這個詭異的小動作。
對於姈姈的突然離去,大風並沒有覺得過於詫異。他知道這就是女孩行事的風格,她總是那樣出人意料,難以琢磨。
巷子深處的小屋外矗立著一棵梧桐樹。樹木枝頭最後幾張殘存的黃葉也在寒風中被掃蕩殆盡,現在只剩下一片光禿禿的枝椏。在暗灰色的天際背影的映襯下,給人帶來落寞而又絕望的壓抑感覺。
姈姈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她的注意力已經被那本書吸引過去了。書中有某一頁作了摺疊的記號,女孩把那頁翻開,正看見幾行熟悉的段落標題:
羅飛把一個的小方盒子推到年輕人面前:「這是警方在你床墊下面找到的東西,你自己看看吧。」
「不光是視力,我的其他感觀也比你們靈敏很多,比如說嗅覺……」
女孩輕輕地嘆了一聲:「你不用向我道歉的。應該道歉的那個人其實是我……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和我聊天,很喜歡那些靈異的話題。原來你都是遷就我的,你為了我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
女人:「不會的。我們說定了:三天之後我去找你。」
羅飛的輕飄飄的話語卻像重鎚一樣砸在了年輕人的心口上,後者開始劇烈地喘息起來,精神在瞬間就被推向了一個幾近崩潰的顛覆。
已是初冬季節。時近黃昏,天空中聚集著大量的雲團,北風輕嘯,寒意逼人。
「醒了很久了。」姈姈幽幽的說道,她的目光從床單轉到大風的身上,「不好意思,我昨天佔用了你的床。」
「那遙,女,22歲。無業,患有輕微的精神分裂症。常臆想自己具有超出現實的能力,能看到一些死去的人或者陰間的事物等等……」
與此同時,大風已經在廚房裡對付一堆鍋碗瓢盆。這些油膩的傢伙可不好對付,他一個人足忙活了大半個小時,這才堪堪地收拾完。這時他忽然想起來:姈姈已經好久沒有動靜了。
姈姈不滿地呡了呡嘴:「那我就再說一遍吧,你可不能又忘了。」
女孩傷心的樣子讓大風如坐針氈,他的臉越漲越紅,最後終於忍不住說道:「不,並不都是假的。」
「我並不是在臆想,我真的能看到那些東西。」女孩忽然對羅飛說道,而這時後者剛剛坐在她的面前。
女人:「你說誰可悲?」
羅飛再次來到了審訊室,他的面前坐著一個看似木訥憨厚的年輕人,羅飛知道他很喜歡上網,他在網上的名字叫做「大風」。
受到對方的恭維之後,姈姈便也開心地笑了。她看著那包鮮紅的羊肉片:「你說這是你特意準備好,我們倆晚上要一塊吃的嗎?」
姈姈像是沒有聽見大風的話,仍在自說自話般地低語:「我還以為你真的相信我說的那些靈異的故事,當你在網路那邊顯得很害怕的時候,我總是充滿了成就感……可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怕嚇著你。」女孩鄭重其事地說道。
「有的時候我也會相信你的話,是真的相信。」大風言之鑿鑿地九_九_藏_書說道。
「是的,我們已經見面了,你想繼續騙下去也會變得很難吧?」女孩垂下美麗的眼睛,又喃喃如自語般說道,「早知道這樣,我應該不和你見面呢……」
「我可沒覺得那是浪費時間!陪你聊天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大風像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急切地為自己辯解道。

後記

老婆讓我下去查看,寫多了懸疑小說的我卻嚇得頭皮發麻,百般推脫。直捱到天色發亮時才終敢一窺。
大風釋然地鬆了口氣,他終於醞釀出一些主人的氣魄,向那女孩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快進屋吧,外面很冷呢。」
姈姈睜大眼睛:「你真的要我說出來嗎?」
在姈姈興緻勃勃的話語聲中,大風的目光看向女孩身後的牆壁,那上面潔白潔白的,並找不到任何異樣的污瑕。
大風忙不迭地點著頭。

四、揭密

姈姈抬起右手在床單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潔白無暇,甚至白的沒了血色。片刻之後,她終於把那個「奇怪的夢」描述了出來:
羅飛的目光閃了閃,不知想到些什麼。然後他又問道:「你們在一起是不是聊得很投機?」
年輕人痛苦地咬著自己的牙齒,似乎對這番變化的過程懊惱萬分。
男人:「不,我不像你說的那樣。我做什麼事情都是有計劃的。」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床下會埋著一具屍體,我更不知道那個死人是誰。我昨天和一個女網友見面,那個女孩有通靈的能力,使她指引我找到了那具屍體。」
盒子只有一寸見方,但卻精巧漂亮,看起來像是一份禮物。年輕人用顫抖的手將盒蓋打開,卻見裏面躺著一隻鉑金打制的竹節掛件,掛件旁還用卡紙附著一句簡短的賀言。
「我本來就是一個老實人。」大風正色說道,「以前你對我的印象是不對的。」
「是啊。我還買了新鮮的毛肚——這個東西涮火鍋最棒了!嗯……還有好幾種蔬菜,足夠我們美美地吃一頓啦。」
想到這裏,女孩反倒釋然起來。她衝著對方笑了笑,然後懶懶地撐了個腰:「好了,不說這些了吧——你吃飽了沒?我可再也吃不下什麼了。」
大風攤了攤手,顯得尷尬而又無奈:「你是沒有記錯。只是我說過的那些話全都是假的。」
在操忙晚餐的過程中,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不過大風打開屋內的白熾燈之後,屋內反倒比白天時分更加明亮。到了將近七點鐘的時候,姈姈已經把各色菜肴都洗凈盛好。大風在沙發前支起了一張簡易餐桌,擺出電火鍋和碗筷,而餐桌中央的鮮花和紅酒則給這個陰冷的小屋平添了幾分溫馨和浪漫的氣息。
「寒冷能讓我的感觀變得敏銳,所以我最喜歡的季節就是冬天。」姈姈很認真地解釋道,「我和你說過的吧?我能感覺到很多其他人感覺不到的東西,而我的這種感覺在陰冷的天氣里才會更加明顯。」
「請再次描述一下案發前後的經過吧。我知道我的助手已經對此事做了筆錄,但我還想聽你親口說一遍,因為這樣會更加可靠一些。」
果然,姈姈並沒有糾纏于這個問題,她甚至善意地幫對方圓著場面:「能看出來,你很用心地收拾過這個屋子,我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是的,或許她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吧。大風一邊在心中暗暗揣摩,一邊半開玩笑般地問道:「那你現在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呢?」
大風便欣然啟開了那瓶紅酒,給雙方都斟上了一杯。然後他作為主人簡單地說了幾句歡迎辭,又端起酒杯和姈姈輕輕地碰了一下。
「因為你喜歡聊這樣的話題,我就編了這些『詭異事件』來騙你。」大風帶著慚愧的語氣說道,「其實那根本都是沒有的事,而且我自己也不相信有什麼『靈異』力量的存在。」
……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很有耐心,也知道尊重別人的感受。」
男人:「那你現在為什麼這麼冷淡?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不過他很快又覺得有些不太放心。因為小屋的窗紙過於陳舊,邊緣處已經捲曲起來,露出了窗欞邊上的微小縫隙。雖然從屋外很難看清屋內昏暗的場景,但終究叫人心有忐忑。
「所以你就對他有了特別的感覺?」
姈姈俏麗的眉頭微微一挑:「你聽不明白?」
可他一時又實在難以接受如此荒謬的論斷。在愣了片刻之後,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是不是聞到了血腥味?」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你快把餐桌支起來,我去廚房裡幫你收拾收拾。」姈姈一邊說一邊向著屋頭上走去。雖然她看起來秀美纖弱,但卻沒有一點大小姐般的嬌驕脾氣。大風和她聊天的過程中便早已感受到了這一點,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如此喜歡這個女孩的主要原因吧。
女孩的思路清晰,言辭也很有條理。單從這一點來看,倒的確不像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羅飛也相信她說的都是實話,因為這些說法都可以和其他鄰居的證言和現場狀況相互印證。其實原本有個地方也讓羅飛奇怪過:那間小屋非常陰暗,黃昏時分如果屋內不開燈,屋外人是很難看清什麼的。不過既然女孩已經展示出她過人的視力,那這個問題也能說得通了。
女孩無聲地點了點頭,臉頰微微一紅,露出秘密被人識破后的羞澀。
大風「呵呵」一笑,他轉身閃進廚房,片刻后拎著一個塑料袋走出來:「看,這是我下午去市場切來的羊肉片,晚上我們在屋子裡一塊涮火鍋吃。」
「你知不知道那具屍體是從哪裡來的?」羅飛又進一步問道。
大風也自飲了一大口,隨後倆人各自拿起筷子,開始享用這頓豐盛的晚餐。
……
「我夢見有人對我說:在這張床下藏著東西。」
女人:「今天是十二月十一號嗎?」
「應該算不錯吧。因為他會刻意去迎合我喜歡的話題——」女孩幽幽地嘆了一聲,「雖然這麼做有些虛偽,但至少他很在意我,願意照顧我的感受,甚至編出一些謊話來哄我開心。」
一個夢!至於像這樣想出了神嗎?大風禁不住啞然失笑。不過他還是接住了對方話茬:「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夢呢?」
「你應該能喝一點的吧?」大風試探著問道。
「你的頑抗是沒有意義的。我們會在全市範圍內排查失蹤人口;在那間小屋內,我們也能夠找到死者生前留下的指紋;還有小巷裡的鄰居也會作證,大家肯定看到過你們倆曾經合租在一起吧?」羅飛慢悠悠地說著,但每一個字都透露出十足的分量。
「我能做到的——而且我已經在做到了。」他用一種因激動而顫抖的語調說道,「以前她都不怎麼搭理我,可是昨天她甚至願意跑來和我見面,這難道不是一種改變嗎?是我改變了她呢!」
當天是我的生日。
「你說吧,我不會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