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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吟榆關

劍吟榆關

作者:老從
一陣馬蹄聲打破了壩上的寧靜,況北辰出現在兩人的視野里,他遠遠就下了馬,向兩人走來。羅盪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滿了凌厲的殺氣,而況北辰始終只盯著燕雲飛。
「我只是想讓吳鉤厭惡他,恨他,不嫁給他。」
桌子上罩著一方大紅緞子,不知下面是什麼東西。

三、吞併

一件件物品終於有了歸屬,為了馬匹,蔣氏兄弟還差點和人打起來。最後況北辰又開口了:「今晚大家能夠滿意,是我這個主人的最大榮幸。但讓大家來到這個荒僻之地,況某甚感不安,最後還是由我收場,給大家添點樂趣。這最後一樣極品是——」他伸手握住君娘的手,將她從背後牽了出來,「一位傾城美女,價高者得之。」眾人都是一愣,驚噓聲四起,有人已哈哈大笑起來。羅盪早有這一種預感,他向燕雲飛看去。燕雲飛並沒有激動,仍只是在沉思。
燕雲飛又點頭。
他忽然發出一聲籠中困獸般的狂吼,吳鉤劍猛地擲出,然後整個人就像受了傷的猛獸般全力沖了出去。羅盪本想追出去,想了想又忍住了。只是看著被吳鉤劍洞穿的牆,流露出驚訝的神色。況北辰的臉上浮起一絲殘忍的笑意,但眼睛深處卻含著驚懼。
「你不相信一個像狗一樣的人會快過況北辰?」
「我從不威脅人。」況北辰轉身就走。
羅盪雖驚不亂,一把掀翻桌子擋在面前,人卻猛向後滑,脫出了戰團。稀里嘩啦,杯盤碗箸撒了一地,桌子被況北辰震得四分五裂。況北辰飛身直進,追擊羅盪。
「上!」
來的正是燕雲飛,羅盪大喜:「解決了?」燕雲飛微微點頭,眼睛卻一直看著況北辰:「日出之後,我在壩上等你。」兩人走出平安賭坊,羅盪急不可待地道:「你知道嗎?當年是況北辰……」燕雲飛斷然道:「別說了。」羅盪奇道:「難道你不想知道……」燕雲飛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平靜地道:「我不想。」
蔣老大被徹底激怒了,他一拳就將桌子擊了個粉碎,小四被震得摔倒在門口。蔣老大跟上前一腳踢斷了小四的幾根肋骨,血從小四嘴裏激噴而出。小四掙扎著站了起來,蔣老大又是一拳打在小四臉上,小四的臉立刻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但他依舊緊緊抓著門框沒有倒下,並且伸出另一隻手抓住另一邊門框,用身體擋住了大門。
「死又算得了什麼,即使死我也要讓燕雲飛身敗名裂,成為人所不齒的惡魔,讓他活著比死了還難受,讓吳鉤不再對他抱有幻想。」況北辰咬牙切齒地說道。
「嗨,我什麼都沒有做。」羅盪急了,辯白道,「我只是想給她枯燥的生活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
那女子走過來,先給羅盪倒酒。燕雲飛開始發抖,猛地站起身,差點把桌子帶翻,他踉踉蹌蹌地衝出房間,險些被鐐銬絆倒。
燕雲飛奇怪地看了羅盪一眼。
羅盪失聲道:「三十年?那不是從生下來……」
況北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笑容還是那麼優雅從容,而燕雲飛仍舊是不卑不亢,神情平淡如水。這兩個人倒真是一對勢均力敵的對手,羅盪自嘆弗如。況北辰每次舉杯的時候,燕雲飛都不理他,只管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況北辰居然也不生氣。一頓飯似乎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但這個時候,酒沒了。
羅盪和燕雲飛步行穿過草原,來到了壩上。在他們身後,太陽正緩緩升起。
羅盪道:「不出你所料,他吞併了他們,開始我還奇怪他怎會幫我對付蔣氏兄弟和龍雲。」
燕雲飛看清來人,吃了一驚:「君娘!你來幹什麼?」
羅盪又問:「君娘長得是不是很像吳鉤?」
龍雲一聲冷笑:「好,那你們一起上。」
「住手!」紫袍男人負手走了過來,微笑道,「羅大少果然是急公好義。」他的笑容是那麼優雅,與剛才判若兩人。
「不,我說過你的武功高強。」停了停羅盪還是忍不住問,「你真能快過況北辰?你們交過手嗎?」
笑聲中各人拿出了自己的貨物:李合家的千年人蔘、尤七的珍珠冠、蔣氏兄弟的藥材和香料、龍雲的千龍鼎,每一樣都是奇貨可居、珍品中的珍品。羅盪卻向椅背上一靠,打定主意今晚只作壁上觀。
「你難道讓我見一個女人娶一個?!」
李合家大聲道:「休走。」揮刀搶上。況北辰頭也不回,卻突然拔劍,一劍直襲李合家胸膛,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就在李合家舉刀下劈的那一刻,況北辰的劍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這一劍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圓睜著兩眼,死也無法相信。
激戰中劍式迴旋,兩人從「小登科」轉為「瓊林宴」,交錯回身,接下來是一招「狀元及第」。劍畫半圓未合,況北辰忽然變招,飛身直進,卻是一招天山劍法中的「天河飛渡」。羅盪大吃一驚,沒想到況北辰竟然大違劍理出招,不過,這也確實能讓對手措手不及之下無法應付。燕雲飛仍是一招「狀元及第」,「啪」的一聲,吳鉤劍卷上了青虹劍,兩柄寶劍竟然同時斷成了兩截,這一下場內場外的三個人都大感意外。但燕雲飛的神色還是沒有一絲變化,斷劍跟著疾進,壓著況北辰的斷劍繼續上揚,直刺進況北辰的咽喉。
紅綃有點得意地道:「我在廚房看見你出來的。」
「你是他的了。」羅盪對君娘丟下這麼一句話后就大步走了。靜夜中只剩下燕雲飛和君娘兩個人,君娘靜靜地看著燕雲飛,燕雲飛已經站定,臉卻看著地面。良久,他慢慢地走向馬棚,君娘緊跟著他。
「那我也幫不了他。」燕雲飛的語氣已經沒有那麼堅決了。
燕雲飛搖了搖頭:「這十年來他一心只想逼我出手,這已經成了他的心魔。我本想遠遠避開,他卻一路緊追不肯罷手,而且在其它方面的做為也越來越不可理喻,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進來的是一個少見的美人,燕雲飛就好像見了鬼一樣。)
羅盪一笑:「這是我猜的,況北辰出現的第一個晚上,不就提到過吳鉤嗎?」
「四千五。」蔣老二道,兩句話工夫價格已經飛升了。
君娘道:「我不能回去,他已經賣了我了。」
「我這時候才後悔,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我到府衙去自首,被判秋後問斬。後來有一天,況北辰忽然帶著人來,殺了獄卒,劫了大牢,把我救了出來。他帶來的幾乎都是軍中弟兄,他們都很服我,肯為我賣命,但畢竟是在府城之中,城防守軍聞訊趕來,雙方展開了一場血戰。那一天恰好是大集之日,街上人流如梭,無數百姓無辜喪命。長街上,血流成河,真的是成河……那種情景我永遠也忘不了。
燕雲飛先端起那碗湯來喝,但是一條長鞭飛來,「啪」的一聲,碗被抽得粉碎。湯水濺在燕雲飛臉上,他半天睜不開眼來。周圍的大漢放肆地狂笑起來。
「吳鉤?這不僅僅指一把劍,對不對?」
忽然一個人帶著一張桌子撞過來,蔣老大被撞得一個趔趄,手指一滑,「哧啦」一聲,他手中只剩下紅綃的一截褲腿了。耳邊聽得小四大叫:「快跑哇!」紅綃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門。
燕雲飛還是在馬棚里,羅盪在他身邊的大車上坐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甚至誰也不看誰。良久,羅盪才道:「你看見他出劍了?」燕雲飛沒有回答,沉默有很多種意思——看見了或者……根本用不著看。
燕雲飛茫然道:「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
就在這時隱隱傳來一聲低叫,非常短促,很快又是一聲,而且更清晰。況北辰的面色大變。與此同時羅盪飛身拔劍,一劍疾刺況北辰。
在廳堂的深處還有幾個人。一個紫袍人坐在椅子上,身後立著兩個手按佩刀的打手,他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屋中的一幕。站在他對面的竟是燕雲飛,燕雲飛正緊咬著嘴唇,直視著紫袍人。紫袍人偶爾瞟燕雲飛一眼。忽然,他衝著手下說道:「弟兄們,連著趕了幾天的路,也該累了,大家好好放鬆放鬆。」按著紅綃的幾個人更加興奮了。「哧」的一聲,紅綃的上衣被撕開一大片,雪一樣的肌膚露了出來,紅綃無力的尖叫瞬間便被淹沒在打手們的哄叫聲中。
燕雲飛苦笑了一下:「她父親原來就不太喜歡我。他覺得我不正經,我覺得他老頑固。不過我一直不當回事,幼稚地認為我娶吳鉤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要娶她就會娶到她。」
眾人的感受和羅盪一樣,一時間沒有一個人出聲。
大夥一散,羅盪就去找燕雲飛,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羅盪點點頭:「況北辰不會蠢到驚醒一頭獅子,卻把自己送進獅口。以他對付蔣氏兄弟的心計,我們確實要小心提防。」
君娘的下巴被鬆開時,痛苦地睃了燕雲飛一眼。燕雲飛的臉色一直毫無變化,從他出劍之後,他一直很平靜,他就那麼淡淡地看著況九*九*藏*書北辰表演。這時,他慢條斯理地砍去腳鐐,拾起劍鞘,拋下一句:「後天日出之時,你我一戰。」便向外走去。
忽然,一聲女子的尖叫傳了上來,繼而,又響了幾聲。羅盪一躍而起,抄起枕邊的劍,悄無聲息地來到樓梯口向下觀看。
燕雲飛迎著況北辰走去。羅盪開始後退,一直退出功力和暗器所及範圍。無論誰有他這麼個幫手存在,對對方來說都是個很大的威脅,燕雲飛不需要這種威脅,他要的是一場公平的較量。
羅盪一字一字地道:「我知道。所以你一定要贏。」
「如果我不打算告訴你,就不會讓你進來了。」
小四的身體慢慢倒下,龍雲就看見了羅盪。
紅綃輕輕倚著羅盪的胳膊,悄聲道:「中午你到我房間來,我給你包牛肉燒賣好不好?」
忽然「當」的一聲,一劍飛來壓住了四人的兵刃,四人大驚,見是況北辰,蔣老大收手道:「況寨主,你怎麼說?」
「為什麼?」羅盪吼叫起來,燕雲飛卻不回答他。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我從小痴迷於劍術,這時候覺得應該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於是我決定從軍報國。我和吳鉤約好,三年後我回來和她成親,走時,我把吳鉤劍留給了她。我和況北辰參加了狄青的西征軍。在軍中我如魚得水,三年班師凱旋時已官至統制,狄青將軍對我很賞識,要留我在朝中。但那時候我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刻見到吳鉤,於是拒絕了狄將軍的美意,一個人回到了家鄉。」
直到真正交手,羅盪才知道自己錯了,不管有沒有佔住先機,他都在況北辰的手下走不出幾招。況北辰左掌上翻,立即就化解了羅盪的劍勢,跟著右掌拍出。剎那間羅盪眼前全是況北辰的手掌,他甚至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
羅盪沉思道:「你從來沒有和吳鉤談過她的家人為什麼生氣嗎?」
連續幾天早晨都在下霧,朦朧中只見君娘趄卧于馬棚外,姿勢艱難,顯然是並沒想睡,最後熬不住了。羅盪衝進馬棚,拍醒燕雲飛。
小四拍手大笑,被羅盪救的那人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羅盪一眼,說了聲「謝謝」,轉身走了。
羅盪無言以對,燕雲飛看問題確實是入木三分,讓他無法反駁,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惱火。
一隻胳膊忽然伸過來抱住了她,她一聲尖叫。在她的尖叫中,木桶「咚」的一聲落進了井裡,而她卻被橫抱著進了廳堂。
燕雲飛嘆道:「當一個人過於執著于某事時,就會變得非常頑固。」
羅盪一怔,不知這紫袍人何以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號,他暗暗吸了口氣,一抱拳客客氣氣地道:「在下並不想多管閑事,只是……能否向閣下討一個人情?」紫袍人朗笑一聲:「既然羅大少開口,當然沒問題。」他轉而向手下厲聲道:「以後誰再敢碰這小姑娘,我就斬了他的爪子。都滾吧。」大漢們立馬散了,小四趕緊將掌柜的和紅綃送回房間。
嗆然一聲清響,兩人的劍幾乎同時出鞘,五十步的距離轉瞬即至,劍光一交即分,劍式變化紛繁。羅盪發現兩人的劍招如出一轍,氣勢卻大不相同。燕雲飛的劍勢變化輕靈,隨心所欲;況北辰卻是又急又狠,殺氣騰騰,每一招都希望致敵死命。羅盪明白況北辰太想蠃了,他幾乎是用了一生來賭這一刻,出招又怎會不急不狠?而燕雲飛在經過這麼多年的磨鍊之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像他那麼平和淡然、漠視榮辱。
況北辰傲慢地一笑,道:「只要三位勝了我,我保證沒人找你們麻煩。羅大少,你請退後。」羅盪只好後退。
羅盪來到福來客棧時,正是晌午時分。店堂里早坐了一夥喝得醉醺醺的漢子,吵鬧聲震耳欲聾。
羅盪又問:「她父親原來對你如何?」
「啊——」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遠遠傳來。
燕雲飛像個學堂里被先生訓斥的孩子:「你要我怎麼樣?」
「那我現在就去做。」紅綃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飛走了。
燕雲飛鄙夷地道:「他早就想除掉勢力最強的蔣氏兄弟和龍雲,你給了他一個好機會,既可以分而殲之,又可以殺雞嚇猴,一舉兩得。」
大漢卻不理他,他的獸|性已被激發,他揪住君娘的頭髮將她拉起來,掄起手掌猛抽她的臉,邊抽邊罵道:「你這個臭婊子,你竟敢吃裡扒外,婊子就是婊子,你是不是又看上這個廢物了……」血從君娘的嘴角迅速流出來,她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呻|吟。
「以多取勝,況北辰沒那麼笨吧……」燕雲飛若有所思地道。
「當年燕雲飛離開軍隊回到家鄉之前發生了什麼?」
「吳鉤在天之靈,可以看到人間看不明白的一切,她不會怪他的。」況北辰怪怪地看了羅盪一眼,忽然平靜下來:「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一台好戲需要好的觀眾才看得懂。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能讓燕雲飛出手,你的言辭比我的行動還能夠刺|激他,你和他實在很像,而且你比他乾淨,至少他這麼認為。」羅盪淡淡一笑:「燕雲飛出手是件好事,後悔的是你而不是他。現在決戰在即,你是不是已經後悔了。」
羅盪沒想到他輕易就答應了,還劍入鞘,看了眼燕雲飛,心中充滿了疑惑。紫袍人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他是誰?」羅盪微微一笑:「我更想知道你是誰?」紫袍人哈哈一樂:「太行況北辰。」羅盪陡然一驚,一時瞠目結舌。況北辰這三個字在燕雲十六州可以說是擲地有聲,他是太行山中最大一股盜匪的首領,這些年來已隱然成為河朔綠林之王。

五、約戰

來人摸近燕雲飛,忽然發現燕雲飛的一雙眼睛正亮晶晶地盯著自己,不禁嚇了一跳,手裡的劍險些掉在地上。
羅盪道:「我還知道你已向況北辰挑戰。」
一通酒後,況北辰開了口:「既然這次盛會是況某主辦的,這第一筆生意當然由況某出手。況某有三十匹駿馬,送給今天來的各位,各路三匹,莫嫌菲薄。」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贊他大方,只有羅盪知道這三十匹馬都是從別人手中搶來的,這個小鎮就不知被搶走了幾匹。
羅盪一言不發,疾進中宮,「大漠孤煙」,一劍刺傷了龍雲小腹,嚇得龍雲急忙後退。蔣氏兄弟拔劍上前助戰,羅盪頓時落了下風。這時各路人馬都已趕到,李合家叫道:「住手,有話好說。」
「只怕況北辰不會和我公平一戰。」
燕雲飛耳語似的道:「是的,我是陷在一個誓言里了——我對吳鉤的一個誓言。」
羅盪終於忍不住了,沉聲道:「住手!」醉漢們轉過身,瞪著他:「你說什麼?」羅盪道:「我說住手。」其實,醉漢們老早就看羅盪不順眼,一邊怒罵:「你他媽的找死!」一邊一窩蜂地狂叫著撲向羅盪。
燕雲飛快瘋了。突然,他出腳在吳鉤劍上一點,劍從地上彈起,他跟著一腳踢在劍上,劍飛起,在半空中一旋,然後向下筆直飛落,他抬起雙手,將鐐銬猛向上迎去,「嚓」的一聲,鐐銬從當中斷開。燕雲飛翻腕操住下落的寶劍,隨手向後刺出,劍從他腋下穿過,從背後刺入了大漢的心臟。
李合家道:「五千兩。」眾人互相看看,無人再出價,似乎大局已定。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燕雲飛,讓他死在牢里不是正好。」
況北辰緩緩地道:「這裏的每一把劍皆為極品,有著不同尋常的來歷和輝煌燦爛的往事。」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充滿著誘惑力,他伸手拿起劍架上的一把鞘已褪色、柄上嵌金的寶劍,拔劍出鞘,「這是青劍,三國名將趙子龍于亂軍之中斬曹將夏侯恩而奪之,于長坂坡殺敵無數。」放下這把他又打開一個劍匣,匣中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魚腸劍,當年勇士專諸用此劍刺殺了吳王僚。」他再拿起一把劍身奇長的劍,彈劍出鞘,劍聲鏗鏘:「金吾劍,八十年前劍聖帥天縱仗它橫掃武林,獨步天下。」最後他表情複雜地掀開一個劍匣,拿出一把紫金吞口,劍身斑斕的長劍,停頓了片刻,方笑道:「這是一把仿製品,我遍尋天下得到了一塊精鐵,然後請當今鑄劍大師以血鑄成。劍長三尺七寸,重六斤——吳鉤劍。」他的話戛然而止,忽然一揮手,劍向燕雲飛擲去。
羅盪心裏一跳,這一記窩心腳如果踹實,燕雲飛就只有等死了。
「那是我外甥女紅綃。她爹娘——也就是我妹妹妹夫,都死啦。我只好把她接來。」
「和我無關?我已經在其中了。」羅盪不覺提高了嗓門,「我不知道你遵循的是什麼生存準則,但我知道這個小鎮,我了解這裏就像了解我自己的手指。他們辛辛苦苦一輩子也不過求個吃飽穿暖,平平安安,而你卻給他們帶來了什麼?你也知道群魔亂舞?這對他們來說,一不小心可就是滅頂之災呀,這read.99csw.com都是你帶來的,你知不知道?」
羅盪問:「你出手了!」
「所以你一定要逼燕雲飛出手,你要打破他對吳鉤的誓言。」況北辰輕蔑地道:「誓言是可以背叛的,不是嗎?」
羅盪知道況北辰的武功非比尋常,也一直想看看況北辰的出手,他等這一劍已經等了很久,可是他還是沒有看清這一劍的招數。
一大清早,羅盪便被喧鬧聲吵醒了。馬嘶中時時摻雜上粗野的叫罵、無助的尖叫,斷鄉屯的居民們又倒了大霉。羅盪嘆了口氣,索性賴在房裡不出去,眼不見為凈。就這樣一撥一撥地來人,一天就不曾斷過,直到況北辰的人來請羅盪。
羅盪是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的,但還是晚了。他幾步搶到小四身邊,拉起小四的手,小四反握住他的手,然後永遠地垂下了頭。羅盪抬起頭,透過模糊的雙眼看見燕雲飛正站在幾步外,抖作一團,像個傷寒病人。
「那麼你幹嗎綁走了紅綃?」羅盪突然道。
誰知話音未落,況北辰的聲音又慢悠悠地響起來:「只是李參王在關外雖然有幾房小妾,但妻子兄弟都在關內,還有父母高堂!」
君娘看了看兩人,終於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燕雲飛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明天辰時我去找你。」那人說完扭頭就走。
羅盪道:「出手。我知道你武功很好。」
況北辰將來客都安排在客棧里,顯然她不敢走進客棧,所以一直留意著等羅盪出來。
羅盪插嘴道:「那麼況北辰呢?」
吃過晚飯,羅盪早早地歇下了,明天還得辛苦地趕路呢。迷迷糊糊中,樓下忽然嘈雜了起來,羅盪也不在意,以為是又來了住宿的客人。
燕雲飛彈劍出鞘,立劍面前,讓劍鋒與視線形成一個適當的角度,使亮光在劍刃上跳躍。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這個動作,就像一個貪婪的吝嗇鬼看到光燦燦的金子一樣,他對寶劍的貪婪完全佔據了上風,他心中的魔鬼驅使他行動。他的左手兩指隨著劍鋒輕輕滑下,就像滑過女人光滑的肌膚。他狂亂地感覺到他靈魂深處對寶劍的渴望在瘋長,如洪水般眼看就要淹沒他的意志。
況北辰在這一瞬間神色飄忽起來,他似乎想不到自己這苦心孤詣的一劍會落空,想不到青虹劍會斷,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斷了的吳鉤劍彷彿飛了起來,天地間都是劍光……
「不,有一個人。」
燕雲飛已經滾到了東牆下,靠著牆站起來。打手雙拳齊出,跟著手肘下沉,兩記肘錘向燕雲飛兩側的太陽穴撞去,這一下將燕雲飛的出路全都封死,他已存心將燕雲飛立斃招下。卻見燕雲飛雙膝一彎,就像是一下子跌倒了似的,身子矮下去老大一截,接著一個滾翻,已到了打手的身後。這一下動作極快,打手收式不及,兩記肘錘重重地撞在了牆上,霎時一陣酸痛透過全身,半個身子都木了。
龍雲道:「蔣老兄,一物兩用,出多少都合算。」眾人大笑。
有些話他本待不說,可這樣一開了頭,不說出來,喉嚨里就像平白地長出了一根刺,「你打算永遠這麼逃下去嗎?我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但我知道這事永遠不會完的。你打算永遠讓他追下去,然後讓這種災難隨著你一路蔓延下去,連累更多的人?」
燕雲飛順著牆滑下去,抱住了頭,坐在地上。
眾打手嘩然:「王八羔子。」
「你知道她是誰嗎?」況北辰捏住君娘的下巴將她的臉給抬了起來,「她只不過是我花了一百兩銀子從妓院里買回來的一個婊子,你竟然為了一個婊子違背了對吳鉤的誓言——」他又一頓,負手向天,長嘆道,「吳鉤啊吳鉤,你在天之靈該做何想法?」
羅盪也道:「是呀,你只會給他帶來麻煩,還是走吧。」
「啪」的一聲,況北辰手中的筷子斷成了兩截,他抬起眼睛也緊盯住羅盪,又顯出了鷲鷹般的神情:「你說得不錯,我一直都嫉妒他。他太聰明了,無論做什麼都舉重若輕、遊刃有餘,我日夜苦練在他面前只能顯得蠢笨。我最恨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美人在側,他卻要去從軍,吳鉤不但不生氣,還發誓等他回來;到了軍隊,天地寬了,各方人傑雄聚,他還是可以青雲直上,連大將軍狄青都把他當作寶貝。班師回朝,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可他又可以毫不在乎地走掉。他總是能做得瀟洒,做得漂亮,做得比我強。」羅盪怒道:「所以你就讓他身敗名裂。」
「你這是乘人之危。」
晚上,況北辰正要走進他的平安賭坊,以李合家為首的各路人馬找來了,李合家道:「況寨主,你派人收拾了龍、蔣兩伙人,竟連我們的人也捎帶著收拾了一批,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在經過了昨天的觀劍和今日的長談之後,拔劍對燕雲飛來說,似乎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另一個被埋在心底多年的燕雲飛復活了,只差點燃引線。他這次出劍沒有絲毫猶豫,自然得就像他一直在為這個動作做著準備。劍其實一直活在他的生命中,並將永遠活在他的生命中。
燕雲飛接著道:「是的,它既指一把劍,我的家傳之物吳鉤劍,又指一個人,一個名叫吳鉤的人。」
「你有很多疑問,需要在我這兒弄明白。」
燕雲飛苦笑道:「我們認識三十多年了。」
燕雲飛看著她消失的背影,這口氣終於嘆了出來:「她太單純了。」
燕雲飛扭過頭來看看他,聲音像岩石一般沉穩:「你最好馬上離開這兒,況北辰已經不需要你了,我死以後他一定會殺掉你。」
羅盪忽然拔劍,直取龍雲,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有一個念頭:殺人,殺掉這些該死的人,為小四報仇!
只見燕雲飛的目光越來越狂亂,嘴唇漸漸咬出血來。紫袍人忽然拔出寶劍,「當」的一聲擲在燕雲飛面前,道:「去救她。」燕雲飛梗著脖子不去看那把劍。
羅盪苦笑——兩人真是濃情蜜意,什麼都拋在了腦後:「你不覺得奇怪嗎?」

四、宿緣

小四鑽到紅綃所在的桌子下面,猛地長身而起,桌子被他頂了起來,紅綃摔到地上,蔣老大雖然沒有摔倒,但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再看小四早已丟下桌子轉身就跑,蔣老大大怒,喝罵著拔步追來。
李合家怒道:「你想吞了我們!」
「她死了——伏劍自刎,用的就是吳鉤劍。」燕雲飛聲音飄忽,語氣如同要嘔出血來。良久,他接著道,「在一個雨夜,我在吳鉤一家人的墓前,折斷了吳鉤劍,發誓從此不再動武,不再用劍。」
況北辰問道:「還有誰出價?」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再說話。
燕雲飛仍是那種萬事不驚的樣子:「為了他們的勢力範圍。」
況北辰收劍入鞘,走進了平安賭坊,只留下他的聲音在每個人的頭頂回蕩:「大家應該沒有異議了吧?」
君娘急道:「你不幫他,他就死定了。」
這時,紫袍人收回視線,鷲鷹般地盯住燕雲飛,輕輕地說了一句:「這麼純潔的小姑娘,馬上就要毀了,可惜呀可惜……吳鉤在看著你呢。」羅盪將這話聽了個分明。他想,吳鉤是指什麼呢,那不是一把劍的名字嗎?
這邊正說著話,忽聽「咚」的一聲,原來,一個醉漢出過恭從後門進來時,被門口的條凳絆了一跤。條凳上坐著一個人,一直趴在桌子上,彷彿睡著了。醉漢咒罵著爬起來,一腳就將條凳踢翻,那人滾倒在地。醉漢撲上去一陣拳打腳踢,那人擋了幾下,掙扎著爬了起來。醉漢的那些同伴叫囂著圍上來助陣,頓時拳腳|交加,那人在包圍圈中幾次想衝出來都被打倒了。醉漢們找到了發泄酒瘋的新方法,烈酒刺|激起來的神經就像一包火藥,一個醉漢操起了條凳,就要往那人頭上砸。
龍雲三人忽然一起出手,況北辰右腕一抖,劍光如電,一閃而沒。當龍吟聲戛然而止時,一切都結束了,況北辰的劍插在蔣老二的心窩,而左右兩側的龍雲和蔣老大正慢慢倒下去,血從他們咽喉處噴了出來。
燕雲飛靜靜地躺在草堆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但經過了白天的長談之後,他真能睡著嗎?星夜中,有人進了馬棚,窸窸窣窣地摸向草堆上的燕雲飛,手中似乎拿著劍。
況北辰就像一個法力無邊的巫師,不到兩天時間就把平安賭坊變了一番模樣,然後他從客棧搬了過去,只留下部分手下駐守在客棧里,大概是用來監視羅盪和燕雲飛的。當晚況北辰在他的新居里宴請了羅盪,令羅盪想不到的是,酒席上除了他還有一個人,竟是燕雲飛。
君娘的舉動讓燕雲飛心煩意亂,竟沒有聽到有人走進。君娘驚慌回頭,手中的劍「當」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一、驚變

這天午飯剛過,燕雲飛抱膝坐在馬棚外,臉埋在雙臂間。羅盪站在廳堂的角門處看了他半天。一https://read.99csw.com個打手拿了一個托盤放在燕雲飛的面前,盤裡有兩個碗,一碗里有兩個饅頭,一碗是湯。
他輕輕鬆鬆地將目光隨意一掃,忽然愣住了,燕雲飛不知何時也溜了進來,站在人群後面,背靠著牆,手中拿著鐐銬,目不轉睛地看著暗影中的君娘。
忽然一道劍光從側面襲來,迎上了況北辰的掌風,如春風化雪,頓時消解了況北辰的攻勢。況北辰的臉色大變,倏忽後退,來人也不追擊,劍尖垂下。
「那當然,燕雲飛也已經死了。」
「哦?」羅盪瞪大了眼睛。
「但他做得太過分了。」
(她跪穩身子,使大力向鐐銬鐵鏈上猛砍。)
「美好的回憶也許是種折磨,現實與夢想有了距離就會痛苦。」
羅盪道:「一個你喜歡的女人?」
「是你逼死了吳鉤。」
況北辰輕描淡寫地道:「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聯合起來,同心協力,抱成一團,這樣才有勢力跟官府對抗。」
兩人看著君娘慢慢走遠,同時又聽到另一個腳步聲慢慢走近,卻是紅綃。自從羅盪替燕雲飛趕走那群酒鬼,她就將羅盪當成英雄了,後來羅盪又救了她,她更是把芳心全放在了羅盪身上。這幾天閑來無事,羅盪常和她在一起,兩個人已經很熟。她手裡拿著兩張蔥油大餅,遞給羅盪。羅盪將一張扔給燕雲飛。
羅盪叫住了他:「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就在那一腳將要及身的一剎那,燕雲飛忽然滾了開去,在外人看來,倒像是被這打手一腳踢出去的。但打手知道自己並沒有踢中,於是跟著一腳腳踢去,燕雲飛一次次滾開。打手大怒,拳腳齊出。燕雲飛在地上翻翻滾滾,拖著鐐銬,看起來狼狽之極,實際上打手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沾上。
「他們說,他總是和你在一起,留著是後患。」
廳堂里三五成群地坐著幾伙人。龍雲尖聲道:「蔣老大怎麼相中這雛兒啦?」抱著紅綃的蔣老大道:「這妞兒可是個新鮮貨色,不比況北辰的那個騷|貨差。」大家一陣狂笑。
掌柜的一見羅盪,立即迎了上來:「羅少爺,是您哪,哎喲,可累壞了吧?您先上樓洗洗,再下來吃飯。小四、小四哪——」
羅盪想到她這番心思,不覺有些感動:「這幾天更亂了,你待在房裡少出來。你說況北辰把這些人找來到底想幹什麼?」他后一句話是對燕雲飛說的。
況北辰在強佔了福來客棧之後,又佔了客棧對面最大最排場的建築——平安賭坊,並且召來了許多手下來裝修它。那些強盜們一天不惹事心中便不舒暢,斷鄉屯這個平平靜靜的小鎮頓時雞飛狗跳。羅盪實在搞不清楚況北辰到底想幹什麼,這邊關小鎮究竟有什麼吸引了他,難道和燕雲飛有關?燕雲飛和況北辰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李合家勃然變色,抽出背後的緬刀道:「況北辰,你竟敢威脅我!枉你為一方豪傑,竟然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
「什麼?」羅盪愕然。
「他們為什麼要殺他?」
羅盪十分好奇,抬眼一看,進來的是一個女子,裊裊婷婷,眼波如水,明媚動人,實在是一個少見的美人。羅盪沒有見過,顯然是況北辰帶來的。此時,況北辰正饒有興味地觀察著燕雲飛臉上的每一個變化。
兩人相距五十步便停了下來,對峙不動。
羅盪按捺住出手的慾望,他要看看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麼。
「那麼你會告訴我嗎?」
羅盪興沖沖地向燕雲飛走來,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燕雲飛仍是冷漠的,冷漠得就像什麼事兒都不曾發生過。在況北辰等離去后,他仍回來坐在了老地方,只是腿上多了一把吳鉤劍。
「當時年少氣盛,也不想那麼多,當晚我就潛進吳鉤的房間。吳鉤看見我非常高興,我們正說著話,她的兩個哥哥忽然提劍闖了進來。他們看見我眼睛都綠了,大罵什麼淫賊無恥,揮劍就砍,我的氣也上來了,就這樣動了手。她的兩個哥哥不是我對手,但我也不能傷他們,只點了他們的穴道。誰知我們打鬥時碰翻了燭台,當時大家都很激動,誰也沒有注意到,等到燒著了才發現。一開始我還想救火,但火越燒越大,我急忙把吳鉤救出去,再想回去救她哥哥已經來不及了。那年大旱,連續兩個多月沒有下雨,天氣異常乾燥,火勢一起很快就連成了一片,不但吳鉤家,周圍的房子全都遭了殃。那場大火一共燒死十八個人,吳鉤家除了吳鉤,十三人全部遇難。」燕雲飛緊握雙手,抑制住一陣顫慄,羅盪也猛地打了一個寒戰,彷彿冬天突然來了。
羅盪沖掌柜的問道:「你怎麼弄個小姑娘來?」
燕雲飛反問:「你知道了?」
「放開她,你這混蛋,打女人算什麼本事,有種你找我,你這孬種!」燕雲飛第一次罵出這麼難聽的話,他只想激怒大漢來打自己,讓君娘趁機逃走。
羅盪走進平安賭坊。自從況北辰佔了這所房子后,他只進來過三次。現在他是第四次走進這座房子,但還走不走得出去,他就不知道了。
羅盪若有所思地看向況北辰。況北辰又露出那種欣賞、玩味的微笑,向羅盪道:「明天會有很多朋友到來,也許羅大少還認識幾個。」他舉了舉酒杯,一口飲盡,「好戲才剛剛開始!」
羅盪心中最大的疑團總算解開:「原來如此。但況北辰為什麼要這樣逼你?」
「羅少爺才不怕這個哪!每次封關,羅少爺還不是照出不誤。」小四在旁插嘴道。羅盪聽了,多少有些得意。他確實算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即使兩國交戰,也從未影響過他的生意。
「她怎麼樣了?」
況北辰看著羅盪道:「我知道你會來的。」
況北辰的一個手下大步闖上前來:「你竟然敢救這小子,你這個不要臉的。」君娘恐懼地向後退,大漢伸手就抓住了她,一記耳光將她打倒在地,君娘一聲慘呼。
李合家大笑:「羅大少終於耐不住了,人不風流枉少年。」
羅盪自嘲地道:「出關!你以為出了關一切就結束了?你以為我們兩個能從況北辰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那麼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麼?」他開始反駁燕雲飛。燕雲飛又不說話了。
逼他出劍,從此,成了另一個人的心魔。
羅盪顯然不大相信:「恐怕沒那麼容易吧。」
龍雲首先出價:「五百。」
屋裡的布置和第一次一模一樣,甚至桌上的酒菜都是相同的。況北辰坐在同樣的位子上,指了指對面,那是第一次燕雲飛坐的位子,羅盪坐了下來。
「他對我的決定不滿。他帶著弟兄們救我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我卻拋棄了大夥。」
羅盪質問道:「你下一句就要說我是個騙子了,別否認,你就是這意思。」燕雲飛根本沒有否認的意思。
「來了,來了,」一個夥計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喜顛顛地跑過來,大叫道,「羅少爺,您老來了。」羅盪和掌柜的都笑了。
「宰了他!」羅盪長劍一擺就要迎戰。
蔣老大抓住她腳踝往回拉,紅綃伸手抓住門檻,死不撒手,同時兩腳亂蹬,但她怎麼比得上蔣老大的力氣,蔣老大像貓捉耗子一樣看著她掙扎。
「我還是可以去救他,甚至不再恨他。」
羅盪覺得那人有些奇怪,正準備問問掌柜的,一回首忽見後門站了一個小姑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正看著自己,流光溢彩。小姑娘俏生生地梳著兩根小辮子,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穿一身紅裙,更襯得肌膚雪白。羅盪沖她微微一笑,小姑娘臉一紅,低頭走到櫃檯邊提起一把壺跑了。
「龍先生也太吝嗇了,這麼漂亮的美人就給五百兩,也太不給況寨主面子。」蔣老大嘻嘻哈哈地叫道,「我出八百。」
羅盪奇道:「為什麼?」
「不,我沒有逼死吳鉤,我要娶她,可是她寧願死也不嫁給我,寧願死也不嫁給我!」況北辰大叫著,揮手將一把酒壺掃到了地上,「我恨他們那種生死相許的樣子,她可以為他生死不渝,他可以為她斷劍棄武,多麼有情有義的模樣。」
紅綃又是一聲尖叫,她的貼身小衣也被撕破。燕雲飛渾身一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面前的劍上,忽地爆發出一聲大叫:「不——」與此同時一件東西疾飛而去,正打中壓著紅綃的大漢的耳根,大漢痛叫著跳起來,羅盪已經躍至場中,伸手接住了自己打出的劍鞘。燕雲飛登登退後兩步,一跤坐倒在地,就像一條被掏空的麻袋。
紅綃心裏甜滋滋的。這些日子對於別人來說也許是場噩夢,對於她來說卻是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這時她正在井邊打水,對著清水她忍不住摸了摸頭上羅盪送給她的珠花,看著水中的影子,她出神地想起了心事。
「大多數女人了解你這種男人,知道你不會娶她們,但她不是,當你第一次向她獻殷勤的時候她就開始憧憬未來了。」
蔣老大揮手將一張桌子上read.99csw.com的物什統統掃落在地,將又踢又扭的紅綃扔到了桌子上。他剛一放手,紅綃就跳起來,蔣老大一把抓住她的肩頭又甩了回去。「哧」的一聲,紅綃的衣服被撕掉了一大塊,她大聲尖叫。小四聽到聲音從房裡跑出來,這時其他人都不在,見此情景,小四扭身就向外跑。
羅盪走出賭坊的時候,君娘已經在外面等他。羅盪看了看她,她低下了頭。羅盪不做聲地向前走,君娘也不出聲,只管跟在羅盪後面。剛走進客棧後院就看見燕雲飛踱來踱去的身影。
燕雲飛痛苦地搖頭,道:「我不能……我不能……」
說完,她笨手笨腳地拔出了寶劍,摸到鐐銬鐵鏈揮劍就砍。「叮」的一聲,鐐銬鐵鏈上只出現了一個小缺口,她卻震得差點跌倒。她跪穩身子,使大力向鐐銬鐵鏈上猛砍,但因為使力不準,鐐銬鐵鏈上出現了一排缺口,卻毫無斷裂的跡像。
當一件件寶劍展現在三人面前的時候,燕雲飛在角落裡越走越快,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向這邊看。可是當況北辰忽然將吳鉤劍拋向他的時候,他一把就接下了,跟著一個靈活旋轉,動作完美無瑕。羅盪立刻就看出來,他是一個劍客,跟自己一樣,劍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你和吳鉤是青梅竹馬,中間又夾了個況北辰,對不對?後來呢?」
「求你幫我這個忙。」燕雲飛不等羅盪回答,繞過人群走出了房間。
「妒忌,我早已知道,或者說是感覺到了,」羅盪的眼睛緊緊盯住況北辰的臉,「你一直嫉妒他。」
「我們最終總算殺了出來,死了不少人。況北辰早有準備,他將我們帶進了太行山中,做起了山大王,弟兄們倒也沒有異議,他們大部分是為了生存才參軍的,只要有酒有肉,給誰當兵都一樣。況北辰讓我做老大,我做不了,我幾乎垮了,每時每刻只轉著一個念頭——見吳鉤一面,於是有一天我偷偷溜下了山。我知道我和吳鉤之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了,但我還是想見見她,想知道她怎麼樣了,甚至我寧願她殺了我。」燕雲飛的話語忽然停了,空氣中一片沉寂。
戰鬥隨著太陽升至當空而達到了高潮,汗水已濕透了兩人的脊背,喘息聲清晰可聞,決戰已經到了最後時刻,勝敗隨時可分。雖然羅盪看出燕雲飛在心態和劍法上都頗佔優勢,但高手的對決,勝負往往只在一線間,很難說誰就一定是贏家。羅盪看著如織的劍光,緊張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況北辰在那晚之後,便將燕雲飛關在了馬棚里,並用拇指粗的鐐銬銬上了燕雲飛的手腳,大概是怕他跑了吧。其實以燕雲飛打不還手的樣子,他根本跑不了。
況北辰的臉色變了變,冷冷道:「只有這樣,你才不會做他的幫手,其實,我應該早點殺了你。」羅盪鄙夷地道:「這麼說如果我不出手,你的手下也不會出手,而且,你也不會用君娘來擾亂燕雲飛嘍?」況北辰瞪著他不說話。
退路已經沒有了,羅盪劍去如矢,直取況北辰的咽喉,這種情況下,他只求能與對方同歸於盡。
「她說即使燕雲飛死了,她也不會嫁給任何人,永遠不會。」羅盪一陣激動,能讓燕雲飛如此付出的女人果然不凡。「所以你存心大張旗鼓地在白天劫獄,還故意選在一個最熱鬧的集日。」況北辰笑得比哭還難看:「我還事先把消息透露給了城防軍。」羅盪咬牙道:「你就不怕自己也死在裡頭。」
「在那天之前,我去見了吳鉤,我對她說了所有的心裡話,我希望她在沒有了燕雲飛之後能夠看到我的存在。」
那人看著羅盪緩緩道:「你能把我帶出關嗎?」羅盪想了一下道:「應該沒有問題。」
「那個人就是我。」
燕雲飛已爬起來向馬棚走去,那條鞭子又向他劈頭蓋臉地抽來。燕雲飛繼續向前走,但不知怎地,他的右腳恰好踏在了鞭梢上,跟著左腳踏出,在長鞭上一勾,使鞭的打手陡然飛了起來,向使叉的打手撞去。使叉的打手沒想到背後會飛來一個人,「砰」的一聲,兩人重重撞在一起,一個仰面八叉,一個狗嘴啃泥。所有的打手都愣住了,沒有人再向燕雲飛出手,眼睜睜地看著他拿起碗里的另一個饅頭,走進馬棚。
華燈初上這句話本來和這小鎮無關,但今夜平安賭坊到客棧之間卻布滿了風燈,照得一片通明。賭坊寬敞的大廳里擺放了十幾張桌子,坐著這一天聚集到小鎮上的所有人物。羅盪選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等他看清這些人物時,不禁暗暗吃驚。況北辰有句話沒有說錯,這些人他大都認識,或者早有耳聞——那個一臉橫肉卻一身文士裝扮的傢伙是「屠面秀士」龍雲;一對相貌相似的兄弟正是呂涼山中的馬賊頭目蔣氏兄弟;另一人他不認識,但從一對鐵拐看來應是獨腳大盜尤七;還有一個和他卻是舊識,那是來自關外的參客,有「參王」之稱的李合家。況北辰的本領真是不小,竟請動了這麼多雄霸一方的人物,難怪他在主位上笑得那麼從容。昨晚見過的君娘又出現了,只是一直垂著頭隱在況北辰身後的陰影里。
「那他現在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你?」
「該問我為什麼這麼做。」
「燕雲飛。」
燕雲飛奇怪地問:「你怎麼來了?」
洗漱完畢,酒菜已擺上了,掌柜的拿了酒壺坐了,陪羅盪說話:「聽說又要打仗了,關已經封了。」
「走了,他們都嚇怕了,乖乖地俯首稱臣,然後都走了。現在是況北辰人手最少的時候,我們兩個應該對付得了。」
燕雲飛一點表情也沒有,拿起一個饅頭向口中送去。長鞭又飛過來纏住他的手腕,一帶一抖,他整個人頓時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仰天摔在地上。
當榆關的天空,飄起了漫天的劍花,三十年的恩怨,一朝得解。
羅盪肚裏暗暗罵娘,卻拿定了主意學燕雲飛,也來個面無表情。
「你果然聰明,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當年我讓人在村裡散布消息,說他是因為調戲少女觸犯軍規而被開除軍籍的。」羅盪閉了閉眼睛:「怪不得吳鉤的哥哥口口聲聲罵他淫賊。」

二、盛會

燕雲飛自然而然地退縮道:「我不能幫他。」
紅綃跑出兩步,回頭張望,見此情景,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然後就昏倒了。
燕雲飛搖了搖頭。
原來羅盪此行的目的是牽制住況北辰,讓燕雲飛順利消滅況北辰的手下,救出紅綃,帶走君娘。況北辰開始沒有想到,但聽到聲音便立刻明白了。羅盪見翻臉在即,深知自己不是況北辰的對手,所以搶先出手,以求搶得先機,多支撐一時。
此言一出,人人變色。羅盪正站在客棧前,和他們相距不過幾十步,暗道:「終於來了!」
「你不用害怕,他早料到你會回去的。」燕雲飛道。見她還不動,又道,「走吧,一會兒其他人起來就麻煩了。」
燕雲飛煩躁地道:「別砍了,你砍不開的。」君娘仍是一個勁地砍。
「是嗎?」羅盪不動聲色。
羅盪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午覺起來,就到後院檢查自己的大車。小四蹲在他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著話。一個人影突然擋住了羅盪頭上的陽光,小四的話也停了。羅盪仰起頭,只見被他救的那個人正站在車旁看著自己。羅盪總覺得這人有些不同尋常,這人很年輕,頂多三十歲出頭,臉上輪廓分明,如果不是那雙過於冷淡的眼睛,簡直近乎完美。儘管萬字巾下的頭髮散落,身上的青布衫污穢,但他看起來仍然行止有矩、儀態方正。羅盪猜想他大概是行伍出身。
羅盪將大車趕出了客棧,被困在斷鄉屯這麼多天,他也該出關了,忙完了這趟生意,他可得回家好好享幾天清福。
李合家道:「好,我讓你了,姐兒愛俏,這姑娘也定是喜歡羅大少的。」況北辰雙掌一擊,道:「好,五千五百兩,人是羅大少的了。」此言一出,大局已定,一些人開始鬧哄哄地向外走。李合家走過羅盪身邊時笑道:「老弟,沒想到你也來了,早知道我就不會猶豫來還是不來了。」羅盪心中苦笑,也不便明言。
君娘領會錯了他的意思,道:「我把吳鉤劍偷來了,它是寶劍,一定可以斬開你的鐵鏈子。」
況北辰看也不看他,慢條斯理地道:「李參王言重了,如果你不願意,況某也不會勉強。」
他在愛人的墳前,折劍相誓。
「你說話呀!」燕雲飛道:「這和你無關。」
羅盪此刻正在況北辰的賭坊里,另外還有燕雲飛。羅盪現在已經完全明白,況北辰這麼做都是為了燕雲飛,自己只是個陪綁。上一次是君娘,這一次不知又是什麼花樣。燕雲飛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在角落裡不安地來回走著。
「你也喜歡吳鉤?」羅盪吃驚地看著況北辰,倒吸進一口涼氣。
一縷和煦的晨光穿透了茫茫的霧靄,幾天來https://read.99csw•com的濃霧終於消散了。
燕雲飛搖頭道:「我們還沒有談這個,她的哥哥就出現了。」
燕雲飛不再吃饅頭了,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長鞭繞過來纏住了他的腿,「砰」的一聲又將他摔倒在地。他不急不緩又爬起來,長鞭又飛過來。就這樣三番五次,他和使鞭的打手之間形成了對峙。雖然他總是被摔倒,但總是爬起來,而且神情始終沉靜如水。四周的笑聲越來越小。使鞭的打手煩躁起來,捲住燕雲飛甩了個鞭花,燕雲飛翻滾著摔出去,落下時正砸在另一個打手的身上。打手大怒,一記窩心腳向燕雲飛兜胸踢去。
燕雲飛低聲道:「那你幫我出關。」
燕雲飛仍是那一件污穢的衣衫,只是眼神不再那麼冰冷,也不再準備出關。羅盪問:「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他說:「流浪到哪兒就算哪兒,要不就找個深山住下來。」說完,轉過身大踏步就走。一直遠遠站著的君娘跟了上去,只聽燕雲飛道:「你別再跟著我,我還是個通緝犯……」君娘看他的背影一眼,仍是低了頭只管跟上前去。
「臭婊子,你在幹嘛?」忽然響起一個粗野的聲音。
站在檐下看熱鬧的小四「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這打手因為大丟了面子,凶性大發,拾起自己的雙股叉,就向小四撲去。
羅盪是一個商販,長年累月地行走于關內外,把關外的珍貴藥材和原皮、北珠等至寶以低價購進,再單槍匹馬運往揚州、金陵、蘇杭等地高價售出,中間賺進大筆金銀。因為福來客棧是斷鄉屯惟一的一家客棧,斷鄉屯又是出入榆關的必經之地,所以羅盪每次都在這裏落腳。慢慢地,和這裏的每個人都成了朋友,夥計小四更是喜歡纏著他問一些各地的見聞。這不,一見到他,小四的情緒陡然高漲了起來。
「他們要殺羅盪,你快去幫他。」
「我真不敢相信劍能快到那種程度,那一劍足可與閃電相比。我想當今之世再沒有人能快過那一劍了。」
羅盪問:「後來你怎麼辦?」
羅盪愣了愣:「你是說,況北辰想吞併他們?」
「啪啪」,門外響起了兩記掌聲。「好劍法!好劍法!真是好劍法!」在充滿譏誚的聲音里,走進來一群人,當先一人自然是況北辰,「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出劍還是這麼快。」他轉向君娘,「君娘,你過來。」君娘已經站了起來,低著頭默默走到況北辰身後。況北辰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到身前,君娘被扯得一個踉蹌。況北辰衝著燕雲飛不屑地道:「你以為她是來幫你的嗎?她只不過是在按我的意思行事而已。你不是發誓永遠不再用劍的嗎?哈哈,真是好笑。」他的語氣滿是狠毒,哪兒有半點好笑的意思。
「好吧,你自己看著辦吧。」羅盪憤然離去。
「你想不到?連你這麼聰明的人都想不到?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人想到過?」況北辰有些歇斯底里了,「我們三個人一起長大,可在吳鉤眼裡只有燕雲飛,無論我為她做了什麼,做了多少。」
「如果那天她答應嫁給我,一切早結束了,就不會有今天。」
燕雲飛沒有回答,他似乎不想多說。
「你真了解況北辰。」
羅盪看著他們的身影,笑了一笑,「駕」的一聲,他駕著馬車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馳了過去。在客棧的一根柱子後面,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正望著大車帶起的灰塵,強忍住欲滾落的淚水,那身影依稀有著一身紅裙、兩根小辮。
燕雲飛停下來,沒有回頭,道:「回況北辰那兒去吧。」
「好。」羅盪隨口答道。紅綃沒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非常高興。燕雲飛看著她頭上的珠花,暗暗嘆了口氣,那珠花價值不菲,顯然是羅盪送給她的。
李合家朗聲道:「既然這樣,還請況寨主給我們一個交待……」
「可是吳鉤不答應?」
燕雲飛冷不丁問道:「那些人呢,都走了么?」
燕雲飛笑笑道:「那隻不過是遊戲的一種玩法。趕快回況北辰那兒吧,這個小鎮已經是群魔亂舞了,只有他那兒最安全。」
況北辰微笑著掀起紅緞子,緞子下是一把把寶劍,有的支在劍架上,有的躺在劍匣中,有的甚至連劍鞘都沒有。羅盪不用細看就知道這些都是好劍。
羅盪定了定心神:「那麼他呢?」況北辰看著燕雲飛嘲弄地道:「他可是個大人物,官府懸賞捉拿的頭號要犯,價值五萬兩白銀。」羅盪試探道:「你是來抓他的嗎?」況北辰道:「我們是朋友,我怎會抓他?」羅盪很感意外,口中卻道:「你怎麼認識我?」況北辰的嘴角爬上一絲譏誚的笑:「你恐怕不知道我這位朋友是個放火高手,一把火燒死了十八口人,不出關總有些麻煩。再說他和我都清楚,要出關必須找你大名鼎鼎的羅大少,你可是出關的一把鑰匙。」燕雲飛忽然站起來,慢慢地走了出去,那瘦瘦的背影僵直得厲害。
況北辰拍了拍手,一個人從他背後走進來。羅盪想是送酒的,也沒在意,但他忽然發現燕雲飛的臉色變了。羅盪自從看見燕雲飛的那刻起,就沒見他變過臉色,而且是變得這麼難看,就好像見了鬼一樣。
小四沒有找到羅盪,只好又回來了,在門外亂轉,不知怎麼辦好。紅綃聲嘶力竭的喊叫已經越來越弱,羅大少到底在哪兒呀?他突然趴在地上,繞過眾人向廳堂里爬去,群匪們太興奮了,完全沒有在意他。
「是的。」燕雲飛繼續道,「我們出生在同一個村子,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一起學武,一起從軍……」
「你開玩笑?」羅盪的眼珠子差點蹦出了眼眶。
龍雲趕了過來,二話沒說,一鉤刺進小四胸膛,向下一拖,拔出護手鉤,小四的腸子跟著流了出來,血流了一地。
龍雲回鉤招架,罵道:「好小子,找死!」
龍雲譏道:「我看他是花痴。」
「五千五。」羅盪道。況北辰還是面帶笑容,但羅盪覺得他的笑容里有了什麼。
羅盪沒回答,臉朝門口讓開路。燕雲飛疑惑地走出馬棚,儘管君娘聽見他的腳鐐聲已經站了起來,還是嚇了他一跳:「你怎麼還在這兒?」
羅盪的手在桌上一拍,放在桌上的長劍跳了起來,他騰身而起,長劍出鞘只一閃,醉漢們只覺頭頂發涼,髮髻紛紛掉落。他們的酒似乎被嚇醒了,發一聲喊,齊向店門搶去,一會兒工夫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況北辰淡淡道:「我對羅大少保證過,誰也不能動他的女人。」
羅盪忽覺眼前一暗,燕雲飛繞過人群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的身邊:「買下她。」
小四繞著桌椅跟蔣老大大兜圈子,倒教蔣老大一下子抓不著他。當他繞過龍雲身邊時,龍雲忽然伸腿將他絆了個筋斗,剛要伸手去抓,小四又鑽到桌子底下。龍雲大怒,抓起護手鉤,一鉤就將桌子劈成了兩半。可小四已經爬到另一張桌子下面,龍雲跟著進擊。蔣老大見龍雲插了手,於是回身再去找紅綃。
燕雲飛仰起頭異常沉靜地道:「人已經死了,而且確實是因我而死,這一點誰也無法否認。」
羅盪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你什麼時候走?」
「三十年來,他做每一件事我都跟著做,目的就是要超越他,強過他。現在武林之中我已經是無人可敵,可是不打敗燕雲飛我永遠不會甘心。」
只見廳堂中燈火通明,幾個彪形大漢已將紅綃按在了擺在正中的桌子上,幾隻長著黑毛的大手正在紅綃的身上亂摸亂抓。紅綃徒勞地掙扎著,邊扭動身子邊拚命大叫。掌柜的和小四被另外幾個漢子按住跪在地上,動也動不得,只能瞪著眼睛罵人。
羅盪想了想道:「那麼你呢?你是不是也陷在什麼事里了?」
「君娘,怎麼還不給客人倒酒。」況北辰頭也不回地道。
「明天辰時。」
君娘輕聲道:「我已經賣給你了。」
燕雲飛手中依然握著饅頭,再向口中送去。長鞭回卷過來,抽向他手中的饅頭,燕雲飛忽然把手放下,鞭梢從他的臉上空掃了過去。
羅盪轉回身,況北辰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了他身後,正毫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羅盪道:「如果他還手,你的手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況北辰喃喃地、若有所思地道:「他不會還手的,永遠不會。」似乎對此非常惱恨。
紅綃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向大門外跑去。蔣老大追過去一把抓住了她胳膊,紅綃回過身在蔣老大手臂上狠咬一口,蔣老大一聲痛叫,手一掄,將紅綃打倒在地。紅綃不顧疼痛,掙扎著向外爬去。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還在睡夢之中,羅盪就起來了。他心裏想著燕雲飛和君娘,直奔後院,剛進後院他就怔在當場。
「況北辰一直是我的副手,幹得也很不錯,所以我沒有約他一起回來。我一回到家就急不可待地去見吳鉤,卻被她的家人趕了出來,不由分說將我大罵一通,她的父親還說永遠不許我見吳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