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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影埋香

梅影埋香

作者:楊叛
現在的她,心中便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雷紫輕,殺了他!為白東石報仇!
而現在,他卻為自己捨棄了生命!這麼說來,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重於生命的了?
這一腳力道頗重,雷紫輕魁梧的身軀也失去了重心,側退三步。
雷紫輕神情漠然,似乎沒有聽到白東石的話,只靜靜的望著那谷中的紅梅和皚皚的白雪。鮮血滴滴答答的從他的背上落到地下,殷入雪中。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痛楚,彷彿身上的傷是屬於別人的,和他沒有一點關係。幽幽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縷飄渺的清香益發的濃烈,似要將他溫柔的攏在懷中。
茫茫的大雪中,雷紫輕曲折的笛聲遠遠的傳了開來,高揚處似九霄放歌,慷慨激昂,低徊處如杜鵑啼血,酒入愁腸。
雷紫輕無法閃避,長戟回撤,硬架他這一斧。
突然間木須子臉上青氣大盛,挺身而上,長劍抖了個圈子,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實令人看不出這一劍去勢如何。如此劍法,實已到了大巧若拙的境界,看得眾人心曠神怡。
又鬥了幾個回合,雷紫輕突然大吼一聲,戟法一變,參商戟大開大合,直有橫掃千軍之勢!木須子、商縛流等人別說圍攻,便連近他周圍一丈方圓也是不能。
商縛流大吼道:「原來他不是來取寂滅三寶的,是來這裏埋葬他的妻子!白東石,你……你好卑鄙!」
雷紫輕突然仰天長嘯,彷彿那冷月下荒原中的孤狼發出絕望的咆哮。
白東石道:「雷兄功力果然不凡,但我等既然敢在此恭迎雷兄大駕,自然是有萬全之策,若雷兄肯將身上的水晶匣留下,東石做住,可任雷兄離開。」
突然間只聽遠遠的一聲長嘯,直有驚天裂雲之勢,嘯聲起時,尚在數十裡外,只一盞茶的功夫,便已近在千丈之內!眾人紛紛舉頭望去。只見高聳入雲的雪峰上,一個青色的小點以一泄千里之勢飛馳而下,身後,因著嘯聲而崩塌的積雪山洪般傾瀉而至!
雷紫輕獨目一亮,伸出右手,緩緩在雪地上寫到:「夫……妻……合……葬,梅……影……埋……香。」
雷紫輕屹立不動,矗若山嶽。商縛流細查對方的門戶,見無破綻可尋,便想:「先發制人,后發者制於人。此刻他雖無破綻,但我卻可以引他露出破綻!」心念方動,便騰空而起,身子尚在空中,便對五丈餘外的雷紫輕連發三掌,掌風到處,雪花向雷紫輕狂涌而去。
雙手按在雷紫輕的命門穴上,內力源源而出。同時輕聲呼道:「雷大俠,雷大俠!」
白東石為他氣勢所懾,退了一步。眾人紛紛將兵刃出鞘,神色緊張的望著這蓋世魔頭。
他這三掌力道輕重不一,剛柔各異,旨在引雷紫輕接掌后露出空門,以便連續進招,爭得上風。卻見雷紫輕左手長戟不動,伸右手輕輕一撥,那掌風便被引得偏了,擊在右面的空地上,將皚皚的白雪擊得如同碎瓊相似。商縛流萬萬沒有想到雷紫輕竟不硬接自己的掌力,下面的招式便一時發不出來,身形微微一滯。便在這一剎那,雷紫輕伸指戟點,一縷銳利至極的指風怪嘯著襲向他的額頭!這時商縛流腳尖剛剛著地,是名符其實的立足未穩,且此刻兩人相距僅三丈余,正是指力最有威力的範圍之內!
大雪靜悄悄的落下,一時間,眾人仍未從因那笛聲引起的情緒中恢復過來。
微一猶豫間,雷紫輕神魔般的身影已撲向顧清瑤!
他這一鞭算得極准,當雷紫輕離他身前一丈時,鞭稍便可抽在雷紫輕的身上,而雷紫輕既然正將長戟擋架白東石等人的攻勢,便無法對他進行反擊!
他對雷紫輕已是越來越敬佩,只是身負師命,又要為整個武林大義著想,非要和對方拼出個生死勝負不可!
突然間眾人眼前一花,白影閃動,雷紫輕魁偉的身軀跌飛數丈之外!
「哦?不知白老弟得的是什麼消息?」董廉好奇的問。此老天生的急性,明知白東石馬上就會說出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但雷紫輕就站在他們的眼前,帶著一點落寞,一點悲昂,那麼不屈的站在他們的眼前!
「扁擔鉤子」徐天虎是關洛道上的獨行大盜,一條八十四斤的紫金扁擔號稱萬人敵,「老霸」趙乾窀則是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兩人俱是跺跺腳江湖都要顫一顫的一方大豪。「青蓮會」、「屠聯」、「咒鋒堂」也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組合。然則八十余名高手乘夜突襲,幾至全軍覆沒,怎不令在場眾人心神搖蕩!
霎時眾人腳下一急,換形易位,將雷紫輕困在當中。雷紫輕面色冷漠,任九人將自己團團圍住。手中的長戟斜指于地,瑟瑟的北風吹舞他那金黃的長發,直有傾霸天下之勢。
突然間,眾人都失聲輕呼。
董廉雙目盡赤:「白東石!你這卑鄙小人!算我董廉瞎了眼,竟和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稱兄道弟,今天我和你……」一邊說著,一邊掙扎著要爬起來。
雷紫輕身在空中,雙手持著長戟,招架三人的攻勢,但後背仍向柳念風撞去!
在場之人都凝神傾聽,只有那柳念風和譚堅神態自若。商縛流看在眼裡,心中不由一動,想到:「莫非他二人已經知道了?」
雷紫輕左掌一翻,硬接商縛流的正心印真力,右手持著長戟中間玄妙的輕輕一搖,化去白、陸二人的攻勢。
他簡直難以想象一個人帶著這樣的傷勢,居然仍能夠屹立不倒,仍能夠和數名絕頂高手做生死之爭!
飛仙門與敵偕亡的絕技「捨身針」!
白東石長嘆一聲:「東石怎敢,只是,少了瞿老前輩,今日之戰,唉……」
雷紫輕雖然將第九重的軍荼利神功化入發中,破了商縛流的奇襲。但他一口真氣同時應付五名絕頂高手,也大感吃力,雄偉的身軀吃商縛流的掌力震動,不由一陣搖動。
譚堅那一擊是他畢生功力所聚,鬼手掌力,無堅不摧,方空和木須子雖然內功深厚,也是抵擋不住,身子尚未倒地,便已氣絕身亡!
顧清瑤清淚滿面,抽泣著執起他粗壯的大手,接著那個「不」字在地上緩緩寫到:「分……離……」
「力氣再大,也只不過是個匹夫而已,又何足懼哉?」董廉氣哼哼的道,雪白的鬍子一撅一撅的,甚是神氣。
顧清瑤大驚失色,搶步上前,扶住商縛流搖搖欲墜的身子。商縛流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道:「不礙事!」幸好剛才雷紫輕分力應付前後兩波攻勢,商縛流又借吐血化去那摧心裂肺的真氣,這才沒有受到內傷。顧清瑤仍不放心,玉手貼在他的胸前,默查他體內的真氣,見確無大恙,這才點點頭,鬆開了他。
冷冷的空氣中殺氣瀰漫,大戰一觸即發!
「那個自然。」白東石好整以暇的拂去了衣襟上的雪花,「我若不死,芸娘怎麼會施展她那捨身針呢。怎樣,雷兄,芸娘那一針滋味如何啊?」
商縛流歉然道:「家師前月小恙,微染風寒,無法克守今日之約,抱愧於先生,譴縛流下山之時,曾再三叮囑,務必請先生見諒。」
又聽白東石道:「我看雷兄眉宇間青氣畢露,定是中了『毒閻羅』單師龍的未殃散奇毒,雷兄雖然功力蓋世,運功將這毒性壓住,但動手時卻難免要大受影響。我看雷兄還是不要執迷不悟,免得多費我等的一番手腳。」他這話說的甚是無禮,但眾人均知雷紫輕決不會不戰而降,他說此番話的目的,只是要點出雷紫輕已身中奇毒而已。雷紫輕面無表情,又在地上寫到:「生死成敗,一戰而決!」眾人看著這驚心動魄的八個大字,心中都是一跳。董廉怒道:「你這廝如此不識好歹,待會便讓老夫好好教訓教訓你!」說是教訓,畢竟不敢搶先出手。陸芸娘的妙目瞟了白東石一眼,卻見他神色自若。但那隻握著成名兵刃「亂雲簫」的兩手卻在簫身上不斷撫摩著。這個動作她極是熟悉,那是白東石內心極度緊張的顯示。她不由心中一驚,即使在白東石領導群雄攻入昊天絕域時,也是談笑自若,從未顯得如此緊張。難道這雷紫輕真的如此可怕?不由也將手中的射月針緊了緊。
柳念風大吃一驚,不明白這兵刃從何而來,慌忙中收腹向左急閃。他身形方動,雷紫輕握住那兵刃的左手食指一彈,一道銳利的指風便如同來自九幽的魔錐,奇準的洞入他的咽喉!
這雙掌之內灌注了他苦練了十余年的「大無畏真力」,雖及不上雷紫輕那強極霸絕的第九重的「軍荼利神功」,但也非同小可,掌力到處,硬生生的將雷紫輕的拳力在身前丈許處一割為三!
一想及此,信心大增。長嘯一聲,騰身而上,雙手連拍,一道道掌勁滔天巨浪般向雷紫輕涌去!
董廉望著這兩個前途無量的年輕高手,心中一酸,今日,他們還能生出這梅谷的機會已經太小了。
雷紫輕卧倒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柔嫩清香的花瓣輕輕的落在他的肩頭,發梢,給他那滿是傷痕的軀體憑添了幾分凄美。
只見雷紫輕將手中的劍拋在地上,緩緩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晶瑩玉匣,那如蘭似麝的清香正是從這盒中纏綿的散發出來。
雷紫輕容色不變,微微頷首,嘴角卻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商縛流哈哈一笑,轉頭向顧清瑤做了個鬼臉,雙掌一錯,立下門戶。他望著這血戰千里,未嘗一敗的絕世高手,心頭也是緊張萬分。實際上,連他自己也弄不清為什麼自己會甘冒奇險,單獨與雷紫輕交手。只是見了雷紫輕那睥睨天下的氣概,胸中禁不住熱血沸騰,便脫口而出要獨自搦戰。但說出來后,卻覺得說不出的痛快!心中豪情翻湧,只覺這世上再無自己可懼之事,一顆心向著無限的雲天拔去!
「怎麼辦?」這念頭在商縛流電一般的閃過。如果要逃開的話,因為雷紫輕行動不便,定然難以追及。可那寂滅三寶便落入對方的手中了。那麼,其餘諸人的死又有什麼意義?可是要戰的話,以他們三人的力量,恐怕難以是雷紫輕百招之敵!
在那一瞬間,商縛流不禁懷疑,自己所做的是不是正確的?圍攻這樣的一個人,到底有沒有意義?他扭頭看了看顧清瑤,只見她的眼中也露出迷惑之色,顯然和他在考慮一樣的問題。但這猶豫一瞬即逝,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雷紫輕取到寂滅三寶,這,就是他這次代師下山的目的!
顧清瑤心頭一顫,本能的想到:「不,這盒內決不是冰蒲草,那是什麼,是什麼可以讓這樣的一個豪勇蓋世男人如此的悲痛欲絕?」
可那人的身法快的出奇,那雪崩始終便和他差著數丈的距離不得將他吞噬。只看了一會兒,眾人便知他是有驚無險。果然,將近山腳時,那人的身形一閃再閃,將雪崩遠遠的拋在身後,眨眼間便到了眾人近前。
就在這三人被阻的剎那,雷紫輕左腳點地,魁偉的身軀山一般的向後撞去!

二、獨行

董廉面如死灰,喃喃喘息道:「原來他來這裡是要埋葬他的妻子,我們死了這許多人,竟是為了阻攔他埋葬自己的妻子……」
白東石深吸了一口氣,又細細的吐了出來。突然道:「大師可還記得半年前昊天絕域之戰?」此話一出,眾人心中都是一顫。半年前,九大門派高手數千人,在白東石的策劃下,奇襲魔教總舵昊天絕域,掃蕩群魔。甚至連魔教教主崔百傷也那一役中力戰身亡,魔教從此一蹶不振,白東石更隱然成為繼公申衡后又一個天下第一智者。在場之人中,方空和木須子都親身歷經此戰,想起當時的血腥凄厲之處,兀自凜然。
「哈哈,原來那老怪物被宰掉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哈哈!」董廉大笑道。雖說是大快人心,在場中人除了他外卻無一絲高興之意。雷紫輕的強悍已如同巨大的陰影籠罩在眾人的心頭!
大雪下的正緊,滿谷的紅梅便在這鵝毛般的大雪中嫣然怒放,象煞了玉裹的胭脂。
陸芸娘萬萬沒想到以雷紫輕的身份竟會使出這近乎頑童般的招式,雙眼一花,急忙後仰閃躲。
突然之間,雷紫輕雙目寒光暴漲,鬚髮無風自動,蹋前一步。
商縛流躬身還禮。又聽白東石道:「這位便是武當派的木須子道長。」商縛流心中一凜,定睛看去,卻是一個瘦得飄飄的矮個青袍道人,背負長劍,臉上一團青氣,一雙銳目,乍開乍合間精光閃爍。心想:「據說這木須子劍法通神,還高於武當掌門紫陽真人,卻不知是不是真的?」
商縛流、顧清瑤和董廉無奈退下,陸芸娘卻依然和身撲上!
商縛流離兩人有三丈之距,心中大急,騰空飛縱,正心手印全力擊向雷紫輕後背!
商縛流大聲道:「白東石,你這無恥的惡毒小人!早晚有一天,你會受蒼天報應的!」
尤其是商縛流,心中對白東石頗有不滿之處,覺得他處處機心,不夠爽直坦蕩。此刻不由心神震動,一時間熱血沸騰,長嘯聲中,把功力提到十層,不顧一切的狂攻向雷紫輕!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均是一震:「江湖傳言,白東石智比通天,算無遺策,今日看來,果然名不虛傳。」要知眾人除了商縛流外,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白東石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實包含了精到的眼光和超人的智慧。
忽然只聽商縛流一聲長笑,越眾而出,朗聲道:「小弟商縛流,欲與雷兄獨戰幾合。不知雷兄意下如何?」此話一出,眾人無不變色,要知到此刻為止,白東石已將雷紫輕無敵的形象深深種于眾人心中,為的就是讓眾人同仇敵愾,齊心合力圍攻雷紫輕,哪想到商縛流竟有此一招?一時間,方空,木須子,柳念風面帶詫異,白東石眉頭大皺,董廉則面露欽佩之色,還暗暗豎了一下大拇哥。顧清瑤面帶憂色,黛眉輕蹙,望著商縛流那年輕而軒昂的背影輕輕嘆息了一聲,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麈意劍緊了緊。
她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一個人,還可以在冰冷堅硬的雪地上挖出那樣的一個洞穴。
顧清瑤見他安然無恙,精神一振,及見他竟要和雷紫輕拚鬥掌力,一驚之下,登時悟出了他的用意,不由心中暗喜,對這可愛的師弟機敏過人甚是欽佩九_九_藏_書
孤雁南飛,幼鹿失母。連理枝折,比翼相離。
董廉采聲未畢,只見雷紫輕向前按出的右掌化掌為爪向後虛抓,狂風起處,四周的空氣彷彿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向著雷紫輕五指收攏的方向涌去。商縛流只覺身子飄浮,竟似要被那漩渦吸去,大驚之下忙施展千斤墜將身形定住。雷紫輕將巨掌在肩膀后側收攏成拳,一拳當胸擊來!
商縛流將真氣在體內緩緩的運轉,凝聚。他知道,接下來的,將是至為艱苦的一搏。
只見就在那戟刃細密可空間中,陸芸娘那本已嬌小的身軀竟奇迹般的于瞬間緊縮,流光似的穿越那丈許的空間,直飛至雷紫輕的身前。而在丈餘外,她的身影竟在原地有著淡淡的幻像。那種令人窒息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人類體能的極限!
顧清瑤和商縛流怕他有失,也一齊攻上。
兩人萬萬想不到譚堅竟會從身後偷襲,口中鮮血化霧狂噴,便在這時,木須子長劍脫手后擲,電一般穿透譚堅的胸膛!
「今日,吾等勢將有驚天動地的一戰。為天下蒼生計,便是白某戰死於此,也決不可讓此魔取到那寂滅三寶!」白東石凜然道。眾人心頭沉重,又隱隱的感到熱血沸騰。陸芸娘更是痴痴的望著白東石俊偉的臉龐,挺拔的身形,芳心搖蕩,不能自已。
他既然知曉對方內功再不足懼,立即便迫雷紫輕硬拼,哪怕和雷紫輕斗個兩敗俱傷,那也是大大的值得。因為對方雖然傷勢極重,內力將盡,但其詭異的招式和那種近乎瘋狂的驍勇仍然令他心中凜凜。
譚堅那冷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象深春的冰雪終於輕輕融化,雙目緩緩閉合,輕聲道:「我……我要死了……朋友……」言罷,再無聲息。
溫和的一笑,白東石輕聲道:「如果你想顧姑娘死的清清白白的,就給我閉嘴!」說到「閉嘴」二字時,他目中露出狠毒之極的眼神。
「西天山大無畏宮,無我將軍瞿岳石!」那少年商縛流高聲道。
白東石突然轉向那「鬼手」譚堅道:「譚兄曾四戰雷紫輕,對那廝的武功,想必再清楚不過。可說來聽聽如何?」眾人心中大是震驚,想不到這默默無名的人物竟能四次從那戰神般的人物手下脫身,對他觀感大為改觀。當然,不用問他們均知那四次必定都是譚堅輸了。
要知他的武功本就已大開大闔見長,先前畏懼雷紫輕的軍荼利神功,不敢正面發招,早已憋的苦了,此刻全力出招,氣勢之雄,實是生平未有!
所謂寂滅三寶就是「撼天動地霹靂子」,「失魂落魄斷腸香」以及「寸草不留誅天蠱」!「撼天動地霹靂子」是威力無匹的火藥暗器,十丈之內大羅金仙也要粉身碎骨:「失魂落魄斷腸香」則號稱天下第一的迷香,無色無嗅,風吹不散,且可以從毛髮滲入體內,即使屏住呼吸也難以防範;最可怕的便是那「寸草不留誅天蠱」。此物一發,那是名符其實的寸草不留,方圓百里除了施蠱者外,無一生靈可以倖免!因這三物均太過惡毒,魔教歷代教主均不敢輕試,而每一次施用,均在江湖掀起滔天巨浪。且魔教內部也為了這三物相互爭奪殘殺,血流漂杵,數次險些分崩離散。到第十五代教主康難衫即位,終於將這三物選秘地封藏,並立規讓後代教主即位時均需立血誓,永不啟用。至此寂滅三寶便從人間消失,為江湖中人所淡忘。不想今日為這寂滅三寶竟又再起風波!
大雪靜靜的下著,掩蓋了梅谷中那紛亂的足跡。
譚堅雙目直直看著前方,冷冷道:「雷紫輕的軍荼利神功早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其威猛剛烈處,簡直難以想象。譚某四次和他交手,第一次,戰了三十招便即告負。三年後又與他交手,便走了六十余余招。再過三年,第三次交手,便可以與他戰到百招之外。此後一年間,譚某日夜苦練,終於將鬼手絕技修至大成境界。便又挑戰他,哪知再度交手下,卻知接了十余招便受傷落敗。且敗得無話可說。」
轉眼間一百余招過去,混戰中白東石一招「笑指天南」,手中簫點向雷紫輕頸側。陸芸娘及時接應,射月針化成一道精電,猝襲雷紫輕的肋下!
白東石不置可否,緩緩的踱了幾步,突然轉身道:「此傳聞非但不真,且更是東石一手編造!」
雷紫輕的嘴角輕輕一撇,又寫到:「萬惡之徒,死有餘辜!」柳念風的臉色驀的變得蒼白,跨前一步,卻又停住,顯然不敢單獨對雷紫輕出手。眾人均知這柳滌文乃柳念風的獨生愛子,是用刀的好手,在江湖中聲名不弱,加上柳念風護短,等閑人均不敢惹他。此人一向驕橫跋扈,想不到竟喪命于雷紫輕之手。
白東石突然大叫一聲:「大家小心!」眾人都是一愣,心中均道:「他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要小心的。」卻見雷紫輕身形晃動,長戟在地上一撐,天魔似的魁偉身軀和著漫天的風雪向著眾人直撲下來!
眾人這才恍然。麈意劍是慧劍門靜宗的震宗之寶,有割金斷玉之利,大成師太一向愛若性命,如非是至親弟子,當然不肯相傳。顧清瑤被譽為靜宗第一劍,聲名尤勝乃師,也只有她,才配用這師門至寶。
「大師所言甚是,但東石擔心的並不是他老人家來不來的問題,而是西天山距此萬里之遙,一但途中有了什麼變故,便趕不上今日梅谷之會了。」白東石嘆道。
商縛流見這一拳如此威勢,知道自己萬難擋架,但此刻剛施用了千斤墜,一口真氣竟提不起來,無法用輕功閃避。情急生智,大叱一聲,雙掌全力劈出!
卻見白東石突然將亂雲簫在手中一橫,貼在了唇邊。眾人都大感驚奇,心道:「我們斗得如此辛苦,難道你還有心情吹簫么?」
白東石向發話之人苦笑道:「東石受教了,只請董老免開尊口,東石倒沒什麼,就怕顧姑娘受不住你這天生的獅子吼。」
在柳念風之後,在場之人便只剩兩人沒有見過禮。一個便是那慧劍門的女劍手顧清瑤。另一個是個黑衣中年人,年紀約在四十左右,一臉的冷肅之氣,讓人望而生寒。
一時間,四人不分先後同時襲到,且都是同歸於盡之勢!
陸芸娘聽見兵刃風聲,心中大驚,勉強向左一挪,但一條右臂卻避不開去。眼見那閃亮的戟刃就要將陸芸娘的右臂卸下,一道白影一閃,已擋在陸芸娘身前!那是白東石!

三、迎魔

其餘眾人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登時呆了,眼睜睜看著三人萎頓倒地。
待到更近一些,發現那人騎著一匹黃驃馬。那黃馬頗瘦,但四腿長健,鬃長蓋目,顯然非是凡物。馬上的騎士身形魁偉,只是滿頭滿臉都被雪花蓋住了,看不清容貌如何。
這時雷紫輕正掙扎著從地上撐起半個身子,他剛才受了白東石一擊,傷勢更重,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便在此刻,他發現襲向自己的,竟是雷紫輕先前所騎的那匹黃馬!
商縛流急怒攻心,顧不得再傷雷紫輕,身子化不可能為可能,猛的一閃,如一道青虹般穿越丈許的空間,將顧清瑤從雷紫輕的戟尖下拉出!
白東石俊偉的臉上掠過一片陰影,沉聲道:「這消息便是崔百傷在當日昊天絕域被攻破時已將寂滅三寶的開啟之匙交與雷紫輕並許與開啟之權!而今日就是他來此地開啟三寶之時!」
商縛流心中一震,大聲道:「你說什麼?」
「阿彌陀佛,白施主不必過慮,瞿老前輩向來守信,他既然答應前來助一臂之力,必然會如約而至。」說話的是一個面色紅潤的白眉老僧,身著一襲灰色的袈裟,如非手中那月牙方便鏟散發著冰冷的青光,一眼看去,只是個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罷了。
大雪仍未停歇,紛紛揚揚的雪花凌亂了谷中那梅花的顏色,輕飄飄的落在仍然站立著的六個人的身上。
便在這時,雷紫輕將嘴一嘬,一縷細細的銀光從口中吹出,貫入白東石的右眼!
此時雷紫輕重心已失,且連接了顧、商二人之招,毒性到處,神志一陣模糊,待發覺董廉時,竟是已閃避不及!董廉心痛好友之死,這一斧已用了十層之力!
那是陸芸娘的捨身針!
又鬥了百余招,眾人聯手越發默契,攻勢逾急,雷紫輕的長戟更見凝澀。微一遲緩,左肩已中了顧清瑤的一劍。雷紫輕大聲怒吼,長戟以雷霆之勢橫掃,顧清瑤閃身而退,方空上前一步,挺禪杖招架。董廉的颶風斧趁機疾劈雷紫輕右肩,雷紫輕沉肩閃避,陸芸娘趁著這剎那的空擋閃入,身形起處如激煙流泄,射月針微微一閃,在雷紫輕的左肩上挑起一溜的血花!
那玉匣在空中翻轉飛舞,又緩緩落下。
那少年面色一正:「弟子商縛流,奉家師之命,聽候先生吩咐。」
「好讓董老見笑了,那不過是區區一個血囊再加上防身至寶白犀甲罷了,東石慚愧。」白東石溫和的笑著。
他們所伏之地離谷口約百餘步的距離,兩壁間甚是狹隘。只等雷紫輕入了谷,行到此處,他們便從兩側進行狂風暴雨般的突襲!
這一回幾個人都聽了白東石的傳音,採用游斗之術,一沾即走,不與雷紫輕做正面的接觸,也不硬接他的招式。雷紫輕吃虧在右腿行動不便,一時間只能固守中央,難以展開反擊。
商縛流再也忍受不住,失聲痛哭。
雷紫輕的指甲劈裂,指尖已血肉模糊。他恍若未覺,僅余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雪地,繼續的挖著,挖著……
白東石為了一己之私,挑動天下武林黑白兩道無數高手阻攔雷紫輕,又連環用計,狙擊雷紫輕於梅谷絕地。
此時雷紫輕的左右手和長戟正分別應付身前和身後的攻勢,那頭頂之上正是大大的空門。
雷紫輕蠕動著一寸寸的爬向那玉匣,終於將它緊緊的抓在手中,再也不放。
雷紫輕微露詫異之色,細細的看了顧清瑤一眼,目光中露出讚賞之意。突然,柳念風抽出那條馳名江湖的湍龍鞭,輕輕一抖,那粗若兒臂的長鞭便伸得筆直。眾人見了,心中都暗暗喝彩。要知那鞭身湍龍鞭乃銀絲合著牛筋,人發所造,既柔韌又沉重。但在柳念風的內力催動下,竟可化柔為剛,這柳念風的內力實在是非同小可。
「可是白先生是如何得知那雷紫輕必然要今日取寶呢?」顧清瑤輕聲的問道。商縛流也是心生疑問,白東石得知雷紫輕東來取寶到不奇怪,但算準他今日必到,這倒奇了。
「如此說來,那廝的武功莫非真的到了當年天竺鐵缽僧的地步?」方空面帶憂色的道。那天竺鐵缽僧當年便憑著修至第八重的軍荼利神功橫掃中原,無人可擋。直至已近乎傳說中的人物神刀舒展出手,放使他知難而退。
雷紫輕眉頭微皺,長戟在身前急速旋動,攪出一個個無形的漩渦,化開商縛流的掌力。
但這一瞬間,對她來說便已足夠!
只見在雷紫輕那雄偉的身軀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大都已經結了痂,紫黑色的血漬和衣服的碎片就那麼的黏在一起。這些傷口有的星星點點,那是暗器留下的;有的纖細銳利,那是刀劍留下的;有的則亂成一團,那是手抓和奇門兵刃留下的。他的左肩,有一大片火器燒焦的痕迹,紅通通的爛肉就那麼的赤|裸著,右腿上,則被銳器穿透,留下了碗口粗的一個血洞,雖然敷了金創葯,那森森的白骨還是隱約可見。
雷紫輕悶哼一聲,長戟疾點在顧清瑤的劍上,顧清瑤長劍一盪,借勢退開。雷紫輕戟柄后掃,又和商縛流硬拼一記!氣勁相接下,商縛流倒翻而退,雷紫輕則馬步搖動,連退三步。
接住它的,是一隻白皙,修長,完美的手。
商縛流心下電轉,始終想不起江湖上有這麼一位「譚大俠」,也只好出於禮貌的道:「見過譚大俠。」
商縛流也不扭頭去看,一個起落,已縱至雷紫輕的身邊。
然而,終於被雷紫輕於重傷之下,命絕之即,完成了對摯愛妻子的承諾,將她的骨灰於他們相愛之日,埋在了他們定情的梅谷之中!
此刻,顧清瑤也到了雷紫輕身邊,她的玉手剛剛按在雷紫輕身上,心中便是一涼,原來他體內奇經八脈已斷裂的不成樣子,內腑破碎,血流將盡,便是大羅金仙,也難以救他一命。
突然間,商縛流便覺得死亡再非如此的可怕,他呵了口蒸騰的霧氣,年輕的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
顧清瑤忍不住呼道:「你住手!」
站在一旁的年輕女劍手也微微一笑。她一身月白配水綠的勁裝,在白雪的掩映下,更顯得長身玉立,風姿楚楚。另一名身著紫色長裙的宮裝美婦面露不悅之色道:「顧姑娘是大成師太的得意高徒,更是慧劍門靜宗的第一劍手,怎會被董老雷這幾聲吼便嚇著了,你這心未免操的多餘了。」
雷紫輕得他二人內力之助,身子一震,獨目緩緩睜開。
雷紫輕身在半空,猛提一口真氣,身子陡然一偏,顧清瑤那一劍已砍中中他的左肩,劍鋒直劈入肩胛骨中,雷紫輕左手食指點出,正中顧清瑤的軟麻穴。顧清瑤身子一晃,向後便倒。
白東石微微一笑,也不反駁,只展開了另一張紙條,輕聲念道:「臘月廿八,雷紫輕宿于高唐客棧,『扁擔鉤子』徐天虎,『老霸』趙乾窀攜『青蓮會』,『屠聯』,『咒鋒堂』,等共八十余名高手乘夜突襲之……」說到這裏,抬起頭來,看眾人都將一張臉綳得緊緊的,方續道:「此一戰由初更起至二更止,斃徐天虎、趙乾窀,八十余高手幾歿,逃生者不足十人之數,高唐客棧盡毀。」
顧清瑤聽那笛聲之意,喃喃吟道:「紅顏辭世知己別,問人生,到此凄涼否?」心中一陣酸楚,兩行清淚落了下來,忙垂下頭去,不敢讓別人看到。
雷紫輕便如同自遠古的深夢中復甦的神魔,諾大的身形不可思意的敏捷盤旋,抗拒著三人急風驟雨般的攻擊!
那譚堅卻冷冷道:「鬼手是我沒錯,但譚某人一向不是什麼大俠。」商縛流一愣,但隨即卻心生好感,覺得此人性情爽直,甚對自己的胃口。便哈哈一笑道:「那更好,小弟便稱你為譚大哥好了。」
董廉和顧清瑤也被白東石捨身之舉所激動,九-九-藏-書奮不顧身的攻了過來!
他身子尚未落實,左右手便向後疾拍!兩道雄渾無匹的掌力便結結實實的印在方空和木須子的背上!
譚堅內功深厚,強提一口內息,吃力地道:「他……他們……圍攻你,這……這不公平……」
白東石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魔教中人怎會真的格受誓言?況且我等端了崔百傷的老巢,斷了他的根本,就算是他曾立下血勢,在這等情形下,他又有什麼可顧忌的?」說著神色一整,「給我傳信之人乃是崔百傷至親之人,若非如此,東石怎能得到昊天絕域的機關地形詳解,引著大家直搗龍潭?」
雷紫輕咆哮一聲,左手一振,兩道巨力一撞之下,柳念風只覺胸口一熱,不由得噴出一口鮮血,踉蹌後退。同時雷紫輕的右手長戟抖出三朵戟花,分別迎上身前三老的攻勢。金戈交鳴中,三老悶哼退開。
「莫非,這高又巧也敗在了雷紫輕手上?」方空大師急問道。那高又巧性情粗暴,亦癲亦狂,曾發願屠盡天下出家之人。死在他手中的高手不計其數,可四十年來從未有人勝他一招半式。白道高手數次圍攻,都被他殺得落荒而逃。
只聽白東石朗聲道:「雷兄千里東來,戟下無情,所造殺孽抵得上常人千生千世。不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廢武功后,隨方空大師出家修修來世,也可免了殺身之禍。」方空聽了,甚是高興,雙手合十,低低的念了兩聲佛號。
雷紫輕搶前一步,單膝跪地,扶起奄奄一息的譚堅。
便在此刻,雷紫輕似乎已算好了商縛流的動作,本是下沉的戟尖突然上揚,剛剛點在商縛流的軟麻穴上。那情形似乎是就彷彿商縛流自己從背後衝出來撞上去一般。
其餘眾人雖也都是心中暗凜,但他們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平生經歷風波無數,所以表面也都異常冷靜。
幾個人此起彼伏,連番進襲。幾個回合下來,雷紫輕感到壓力漸增。尤其是圈外的三人,予以他極大的心理上的威懾,讓他不敢把招式力道使足,以免露出破綻。可如此一來,他十層功力中便只剩下七層,應付起眾人的圍攻頗感吃力。
紅塵本意,竟是分離。
雷紫輕不及變招,身子左移,長戟尾錐順勢點向他的右肩。白東石玉簫上揚,在那戟身上一點,飄身退開,姿勢極是瀟洒。
雷紫輕雙掌一合,「鏘」的一聲,兩截戟身重新合為一體。柳念風雙膝應聲跪倒,身子撲在雪地之上,抽搐了幾下,終於不動。
木須子可正面抵擋雷紫輕的長戟。方空和董廉一個禪功深厚,一個外功強猛,正是主攻的良助。譚堅號稱鬼手,手上的功夫自是了得,但若正面強攻,卻攻不破雷紫輕的長戟守勢,但若自后襲進,則無此顧慮。尤其雷紫輕的長戟受前面三老牽制,他正好得其所哉,大展其長。陸芸娘和商縛流都是輕功超絕,做閃擊策應,自然得心應手。而顧清瑤的劍法靜中有動,可於那間不容髮的空隙中突襲。柳念風用的是長鞭,在外圍正好可以發揮威力。白東石眼力智慧都是眾人之長,再加上旁觀者輕,實是眾人一大良助。如此分工,確是妙到巔毫。
支持他的,是怎樣的一種深情?又是如何的一個信念?
雪花無聲無息的落在雷紫輕的金髮上,又被他頭上蒸騰的熱氣融化掉,掛上一絲晶瑩的霜花。
白東石左手一抬,亂雲簫化做一道青虹驀的飛出,直沒入董廉的胸膛!
白東石猶豫了一下,還是先介紹那中年人道:「這位是譚堅譚大俠,人稱『鬼手』的便是。」
顧清瑤卻心中奇怪,雷紫輕戟勢中的那一絲破綻是如何來的?正思忖間,只聽白東石那歡悅的簫聲突然一顫,雷紫輕的長戟又緩了一緩,心中頓時瞭然:那白東石看似吹簫,其實是以極上乘的內力將簫音送入雷紫輕的耳中。須知人身之血脈運行,真氣流動,都是依天數之律而行。白東石的簫聲便打亂了雷紫輕的真氣運行之節奏,使他的戟法出現破綻。這一手段厲害之處,比之木須子的長劍尤有過之!
原來雷紫輕當時剜目而食,便已將那捨身針噙在口中,以備萬一之用。此刻他用盡最後的一絲真力將此針發出,終於一擊成功!
眾人看得心頭大喜,想不到這老道寡言少語,劍法竟如此高強,竟能和雷紫輕戰個難解難分,恐怕我等均不是他的對手。卻不知這樣想卻把木須子的武功想的高了。木須子的劍術固然是高妙非常,但也並非比眾人高出許多,只是他這武當派的太極慧劍以柔克剛,剛好是雷紫輕那天生神力的剋星。
顧清瑤花容失色,長劍化虹劈向雷紫輕頸側!
「以雷紫輕如此蓋世神功,譚兄竟能從他手中四次脫身。看來譚兄的武功定在我等之上了。」柳念風冷冷道。神色甚是不屑,顯然對譚堅對雷紫輕的武功如此推崇大為不滿。白東石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商縛流卻大生反感,心道:「這柳念風果然是心胸狹隘之輩,若非身負師命,本少俠寧死也不會和你這老東西聯手。」
商縛流和顧清瑤大驚之下,全力雙雙襲到!
雪花仍然落著,懷著那淡淡的哀傷,掩蓋了谷中一具具的屍體,埋葬了這世上一切的醜陋。
他的生命僅余的一個目的,就是要將這玉匣埋在這梅谷之中。
柳念風慘嘶一聲,雙手捂住自己的咽喉,殷紅的鮮血汩汩的從他的指縫中湧出,雙眼疑惑的看著雷紫輕左掌的兵刃。那兵刃長約四尺,前尖后豐,正是參商戟的後半截戟身。
董廉突然怒吼道:「白東石,原來你詐死,是要利用芸娘!」
她的縴手一揚,左手食指輕點,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咻」的一聲刺入雷紫輕的右眼之中!
雷紫輕定定的站了他們身前三丈之處,單手持長戟,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商縛流只覺胸膛一熱,不及多想,藉著那襲著雙臂經脈而來的巨力向後飄飛,直至十余丈遠,連換八口真氣,方才壓下那翻騰的氣血。他人在空中,真氣一順,竟不落地,藉著余勢,一聲長嘯,身形翩轉,竟直飛了回來,在原地落下。雙手抱拳道:「雷兄功力蓋世,小弟敗得心服口服!」他雖然落敗,但那獨自挑戰雷紫輕之豪情,那三招應變之機敏,落敗后坦承技不如人之風度均令眾人暗暗心折,顧清瑤更是芳心可可。
方空低喧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此戰老衲今生一日不敢或忘,若不是白先生計出如神,指揮若定,我等白道中人只怕早已在昊天絕域中骨肉化泥了。只不知先生在江湖中散播雷紫輕身懷至寶與此事何干?」
那木須子突然道:「聽說那雷紫輕那廝所練的內功乃是天竺一脈的軍荼利神功,內息之悠長,變幻之詭異,舉世無匹,卻不知他將這門神功修到了第幾重?」此老一直一言不發,此話一出,卻直指事端的關鍵所在。
商縛流微微一笑,躍回本位。心中一松之際,便聞到一股柔靜淡雅的清香,直沁入心肺中去。他心道:「這便是白先生提到的冰蒲草的香味吧,可是真香啊。對了,待會兒搶了過來,送給顧師姐做香料,她一準高興。我就趁機請她去大無畏宮玩兒,她說不定就會答應。我先帶她去哪兒呢?西峰的冰瀑?不,還是先帶她去摘雪棗,她肯定喜歡吃,要不就把那一群雪狒狒招來,逗得她開開心心的……」他在那裡胡思亂想,就沒聽清白東石的話。
哪知左腿到處,竟掃了個空。大驚之下,右手斧脫手飛出,直向對方擊去!
柳念風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雷紫輕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中,喜的是對方既然全力應付身前的攻勢,自己正是有機可乘。將湍龍鞭一抖,帶起凄厲的風聲抽向雷紫輕的背脊!

六、斬將

一陣凜冽的北風吹過,那沁人的奇香中,在空中飛舞的雪花醉蝶般的亂了方向。
柳念風突然道:「江湖傳聞雷紫輕身負魔教鎮教寶典『大情葉』和象徵教主之位的『蘭摩陀令』,不知白先生是否可知此事?」
雷紫輕只覺眼中之針竟似活的一般向腦內鑽入,不加思索,左手一抬,已硬生生的將右眼挖了出來!
他緩緩放開譚堅的屍體,將參商戟插在雪地上,從懷中取出一隻短短的羌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笛聲中充滿了悲憤激越之意。

四、搦戰

到此眾人均知白東石散播謠言的真意是要雷紫輕在江湖上無處藏身,且時時刻刻均身處追殺之中。任何人在此情形下均會挺而走險,取寶防身。
在陸芸娘凄厲的尖叫聲中,白東石的身子便如同斷了線的紙鷂一般飛至七丈開外,撲倒在地上,寂然不動,汩汩的鮮血從他的身下流出,殷紅了大片的白雪。
董廉哈哈一笑:「難得瞿大將還跟你提起過老夫,不錯,正是董廉!」
商縛流笑道:「那到沒有,但這把麈意劍大成師太卻曾讓家師過目,今日一見,便知是顧師姐到了。」
此刻雷紫輕剛好將長戟橫至身前,對這一劍避無可避,危急中悶哼一聲,左手食指自左肩上方向後疾點,一股銳利至極的指風破空聲在空中響起,又是洞金指!
白東石又轉向一位錦衣老者道:「這位是秋梧山莊的柳念風柳莊主。」
漫空的大雪中,白東石仰天長笑!
白東石仰天大笑:「不錯,你那婢女小蘭正是我殺的,不止是她,你們教主寵妾余知秋也是死於我手。還有這陸芸娘,她們真蠢,竟以為我會愛上她們那種庸俗脂粉么,不,我白東石在這世上愛的便止霍明君一人,只有她一個!」說著,他的目光中漸漸露出狂熱之色。
顧清瑤和董廉都大驚失色,雷紫輕功力何等渾厚,硬拼之下,商縛流是非受內傷不可!
聽了方空的話,不由都將目光投向白東石。
「白東石!」
董廉斧在半空,聽到背後風聲,心中大驚,想不出背後是何人襲來。危急中顧不得再傷雷紫輕,身子一旋,左腿向後急掃!
他身形一定,潛運內息,卻發現沒有受傷。心中微動:自己曾硬接下雷紫輕三層功力的一擊,險些受傷。便是圍攻時他將內力運至發中,也曾迫得自己吐血。此刻自己受了他一肘,卻沒有受傷,那是什麼道理?
雷紫輕不再後退,長戟帶起一地的雪塵自下而上的斜挑。長戟尚在半空,陸芸娘已感到那一股強勁之極的罡風迎面而來。心中一凜,錯步退開,不敢硬接他的長戟。
雷紫輕不理身後商縛流的手印,大戟一沉,刺向顧清瑤的胸膛!
顧清瑤秀目含淚,緩緩閉上雙眼,不忍見到雷紫輕受他如此折磨。
陸芸娘和商縛流趁機騰身而上,針掌齊施,向雷紫輕攻去。
商縛流則痴痴的想著:不知那譚堅四次挑戰雷紫輕之中,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故事?他們之間,又如何產生了如此的惺惺相惜之情?恐怕,這世上再沒有第三人知曉了。
柳念風持鞭在地上緩緩寫到:「柳滌文可是死於你手?」他明知雷紫輕只啞不聾,卻還要在地上寫字,那自是帶著炫耀內力的意思。雷紫輕抬起頭來,想了一陣,又在地上寫道:「龍刀柳滌文?」柳念風緩緩點了點頭。
董廉的颶風斧斜舉過頂,叱雷似的一聲大吼下,西天極電般疾劈雷紫輕後腦!雷紫輕身形猛然下挫,後腿旋風般的后掃,董廉一個斧走空,雙足點地,向後空翻,避開雷紫輕的一腿。顧清瑤輕嘆一聲,挺劍而上,刺向雷紫輕右胸。
笛聲消歇,餘音伴著那動人心肺的香氣在這梅谷中回蕩不休。
商縛流轉過頭去看顧清瑤,只見那斑斑的白雪落在她如雲的秀髮上,就如同暗夜中的梔子花,清雅襲人,不由看得痴了。顧清瑤回過頭來,發現這爽朗的師弟正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目光中清楚的透露出「師姐真美」的訊息,不由嬌靨生暈,亦喜亦嗔的橫了他一眼。陸芸娘將二人親熱的神態看在眼中,心中卻一陣酸楚,多年來白東石一直對自己若即若離,何嘗有片刻兩情相悅的時光?譚堅則冷冷的注視著天空,彷彿那裡正演繹著什麼。
便在這時,方空和董廉已從左右兩側雙雙攻到!雷紫輕長戟橫于身前,向外推拒。兩人不敢硬接他的長戟,各施身法退開。譚堅則趁機挺身而上,雙掌帶著厲風,擊向他的背後。雷紫輕不及轉身,左腿向後反踢。他身高腿長,譚堅的雙掌還未近身,他的腿便已到了譚堅的小腹。譚堅怪嘯一聲,向後縱開。
眾人大驚失色,白東石一向已智計見長,從未聽說過他武功如何高強,如此獨自上前進招,與尋死何異?不由得一擁而上,齊齊向雷紫輕攻去,免得再多一個柳念風。
商縛流沒想到他反應如此之快,待要變招已是不及,只得硬接雷紫輕的肘擊!
雷紫輕雙手握住羌笛的兩端,用力一折,「喀」的一聲,將那笛折為兩段,拋在地上。緩緩將參商戟從雪地上一寸寸的拔出。
雷紫輕顯然也沒有想到對方的速度竟會這麼快,危急中左掌全力拍出!
鮮血從那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傷口中流出來,殷透到雪地中。
多少年來,她一直對白東石情深一片,但心中的情郎卻始終待自己如同紅顏知己,總少了那一分熱切。
忽然間笛聲一變,天地間充滿了無盡的悲涼。
四人便於剎那間交擊於一處!
「什麼?只有一個人!?」董廉大吼道,臉漲的通紅。
交戰以來,這是雷紫輕第一次後退!
原來他這參商戟中暗藏機關,竟可以一分為二,激斗中他並不施用,時機一至,便以此取了柳念風的一命!
白東石大聲喝采,亂雲簫抖出七點寒星,玄妙無比的點向雷紫輕胸前大穴。雷紫輕左手將長戟斜揮,迫退右側木須子,對襲向胸前的亂雲簫看也不看,右手當空一掌,疾劈白東石。白東石大吃一驚,不等招式用老,將亂雲簫抖了一個圈子,化去雷紫輕的掌力。不知何時,商縛流已飛身而至,雙腿暴風般連蹴雷紫輕後背,雷紫輕不及回身,挫身急避,右肩上已著了一腳!
就在這一剎那,一陣疾風襲向董廉的後背!
那馬行入谷中約百步時,雷紫輕翻鞍下了馬,將長戟摘下后,在馬臀上輕輕一拍。那黃馬唏溜一聲,跑入疏林九_九_藏_書中去了。峭壁上的眾人心頭霍霍的跳動,只等他再前行幾步,便一齊出手。雷紫輕站在那裡靜靜的望著谷中的紅梅,一動不動,彷彿木雕石塑一般。站了片刻,突然轉過身來,將長戟在雪地上划道:「青峰抖雪,紅梅早謝。噫嘻高人,雲胡生怯?」
商縛流暗叫不好,但也來不及撤招換式,掌發交擊下,空中爆出「啵」的一聲悶響,商縛流口噴鮮血,一個空翻,身子向後跌落。雷紫輕那滿頭的金髮則于發端處齊齊崩斷了寸許長的一截,凌亂的髮絲在獵獵的北風中狂舞不休,詭異至極!
他人起身時,已在地上捏了一把雪團,一揚手,雪團飛出,擊在顧清瑤身上,內力到處,顧清瑤穴道立解。
商縛流所做的結印乃是西天山大無畏宮的獨門絕學,稱之為「正心印」。可將心、意、神、氣在瞬間結為一個整體,將自身的功力集中於一點之上發出,與密宗的真言法印有異曲同工之妙。「正心印」與那雷紫輕的拳力「砰」的一聲交擊在一起,那拳風帶起的雪花瞬間便結成了半個徑有丈余的圓罩,蔚為壯觀!
陸芸娘竟不閃避。實際上,她已經無法閃避了。方才她所用的身法,是她飛仙門秘傳的「遁影步」,全靠一口真氣猛然激發體內的潛力,提升速度至極限。但這方法卻只有一瞬間的功效,真氣盡時,全身無力,連射月針都已經舉不起來,根本無法抗拒任何的攻擊。
眾人聽了白東石的話,心頭都是一震,均想:「原來是他!」
白東石一向從容自若的臉上也露怒色,縱身而上,亂雲簫化成蒙蒙的一縷縷的青光,箭一般射向雷紫輕。
「大師可知道為何當日東石能從那重重機關,幾近死地的絕域中為大家找到一條生路么?」白東石不答反問道。「這個……」方空壽眉緊皺,要知他向來不是用智之人,打禪機也還罷了,遇到此類實際問題,便大為頭痛。商縛流心中一動,正要開口,卻聽顧清瑤道:「莫非白先生事先得了消息不成?」
陸芸娘見白東石第一個便引見自己,心中歡喜,微笑著向商縛流點了點頭。
終於,他在雪地上挖出了個尺余深的洞穴。
因為她在這裏遇到了商縛流。這,便已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
只這一瞬間,木須子、方空、董廉又已紛紛攻到。
這世間原來是如此的孤獨。
雷紫輕終於再也站立不住,緩緩跌坐在雪地上,垂下頭,將那玉匣緊緊的抱在懷中,北風獵獵吹動他的長發,白雪映出他孤寂的側影。
白東石偏著頭仔細的看雷紫輕,冷笑道:「你連明君在這世上最後的願望都實現不了,還有什麼資格去愛她?嗯?有什麼資格!」猛地飛起一腳,又將他踢出一丈之外!
雙掌之力甫發,商縛流便閃電般將雙手在胸前結成印狀,待到那拳勁及身時,身子如同風中的扶柳般玄妙之極的幌了一幌,同時將手中的結引搗出。雷紫輕的拳力被他早先的掌力劈的偏了,左右兩側的拳風擦著他的身子掠了過去,將他的衣袂振得老高,與此同時,那正中的拳力合他的結印則撞個正著。
眾人萬萬沒有想到,在如此情形下,居然仍被雷紫輕殺了一人,心中都是又慚又怒。白東石大聲喝道:「雷兄竟在兵刃中暗藏機關,如此卑劣手段,全然不顧江湖道義,不怕同道恥笑嗎?」
商縛流和顧清瑤、董廉齊聲驚呼。他們都沒有想到白東石為了陸芸娘的一條手臂,竟會捨身相救!

一、設伏

七、異變

頭上,那枝紅梅再不堪承受那鬱郁的深雪,灑將下來,化成滿天的瓊瑤。
木須子踏前一步,長劍點出,雷紫輕右肋血光又現。
董廉大聲道:「著啊,白老弟,你只說將有一場大戰,卻不知對方都是哪些高手?」
董廉在一邊聽了,卻大感不快,雷鳴般的吼道:「白老弟一向爽快,怎麼今日也婆媽起來,莫非沒了瞿大將,我們就輸定了不成?」
「是了,是了。」白東石用亂雲簫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你一定是奇怪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又如何會曉得明君的遺言的。」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告訴你,正是你身邊的人說與小弟知曉的。」
這一拳之勢比之先前的一指、一按要強上數倍之多,拳風的呼嘯聲刺人雙耳,漫天的雪花聚攏成一條雪白的巨龍向著商縛流的胸前劈來!
雷紫輕大吼一聲,踉蹌後退。同時陸芸娘的胸前早已著了他的掌力,被震出五丈之外,雷紫輕的掌力如何厲害?陸芸娘內腑具碎,身子尚在空中,便已玉殞香消。
心叫不好時,胸前早著了雷紫輕雙掌一擊!
方空突然聞到一陣香氣,這香氣極淡,但在這梅谷芬芳馥郁的梅香間竟如鶴立雞群般超塵脫俗。連他也忍不住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耳邊突然傳來白東石的傳音:「大師小心,這就是那冰蒲草的香氣了,從這香氣來看,只怕一個時辰內那冰蒲草就會開花,我等應該速戰速決方為上策。」心中不由一凜。
他側過頭,望著那玉匣,目光中露出溫柔的神色。他的頭緩緩湊了過去,乾澀的唇在那玉匣上輕輕的一吻。
白東石精神一振,憂心盡去,大聲喝道:「道長請正面攻敵,大師和董老左右夾攻,譚兄攻其背後,商少兄和芸娘閃擊策應,顧姑娘、柳老和在下在外圍相護。」
那目光中,有著太多的深情,太多的回憶。
若在片刻之前,便有十個董廉,也要喪生在這一擊之下。但此刻雷紫輕十層功力最多便只剩了三成,兼之董廉外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方才逃過一死。饒是如此,也是內傷極重,一時間再也爬不起來。
白東石哈哈一笑,又是一腳踢出,雷紫輕的身子再次飛出丈外,撞到一棵粗壯的梅樹上,一時間落英如雨。
雷紫輕長戟反挑,刺他劍圈的中心。木須子故技重施,長劍翻轉,又搭在了他的戟身上。雷紫輕突然踏前一步,長戟順勢刺他前胸。木須子將長劍一撥,竟撥不開。此次雷紫輕的力道是一往直前,木須子無法借力,不得以下用了個卸字決,劍鋒一沉一消,化去他戟上的勁道。雖用了卸字決,但雷紫輕的力道實在太大,木須子的一條肩膀已是隱隱作痛。
董廉驚呼道:「白老弟,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九大高手今日之所以死傷累累,甚至馬上就會全軍盡沒,為的就是雷紫輕手中這小小的玉匣!
是的,魔教無雙絕技,洞金指!
諸般兵刃發出輕重不一的破空聲,變幻出萬千詭異的弧線,挾帶著凜冽的罡風,瘋狂的向著雷紫輕匯聚。
「什麼?是你編的?」柳念風驚呼道。不止是他,在場之人均大感詫異。要知這白東石向來俠名極盛,且極富智計,更身兼武林元老會的軍師之職,想不到竟編出這等彌天大謊,使江湖生出這許多的血雨腥風!
商縛流和顧清瑤齊聲驚呼,聲音中充滿了驚喜之情。
商縛流和顧清瑤看著他吃力的挖著被凍得冷硬的泥土,熱淚滾滾而下,可又如何助得上他半分之力?
白東石斂眉低目,神情欣悅,一連串悠揚歡快的調子在空中蕩漾開來。這調子合著眾人攻擊的節奏忽高忽低,時起時伏,似在為眾人助威一般。
要知雷紫輕剛剛那連環三招威力之大,無以倫比。在場之人都在想若換了商縛流是自己,未必就能躲得開這連環三擊,因此心中越發的緊張。其實商縛流的武功未必就高於其餘的八人,但他心機靈敏,反應快極,且輕功高妙,才能于那千鈞一髮之際化險為夷。
白東石心中一動:「看來這商縛流武功機智都是一時之選,今日便少了無我將軍瞿岳石,也未必不能成事。」
董廉神情一變,大聲驚呼:「芸娘不可!」他熟知陸芸娘的武功路數,清楚的知道她要做的是什麼!
董廉的胸前肋骨齊折,鮮血狂噴下,身子跌落三丈之外!
長吸了一口真氣,商縛流長嘯一聲,雙手結印全力發出!真氣鼓盪下,令人窒息的勁風充沛了三丈余的空間,向雷紫輕捲去!與此同時,白東石的亂雲簫和陸芸娘的射月針也雙雙襲到!
雷紫輕目中射出黯然之色,掌中真氣源源不絕的輸入譚堅體內。
饒是眾人都曾歷經風波,但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卻都是第一次得睹。不由得都將一顆心懸了起來,為那人暗暗擔心。
見此情形,白東石不由也停了簫聲,臉現喜色,大喝一聲:「好!」
果然,白東石簫聲連摧,雷紫輕的戟法更見散亂。突然間柳念風長鞭一抖,鞭稍掃向雷紫輕的左肋。雷紫輕左手后抓,這一次柳念風故意不避,任他抓個結實。待他抓牢時,吐氣如雷,將一股內力順著鞭身急攻過去!

五、聚攻

白東石踏步上前,大聲道:「你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又怎麼配得上她!」說著又是一腳將他踢出。
白東石更是面色鐵青,譚堅是他一力邀來,哪想到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竟然出手反助雷紫輕!
一想到此,心中大定。便笑道:「好了,既然諸位都已到齊,東石便可將今日之會的目的說出來啦。」
白東石吃了一驚道:「這麼說,瞿老前輩今日不能克駕了?」
那木須子面色冷肅,只一頷首,便算見過禮了。商縛流也不以為怪,知道此人一生以劍為痴,向來不通世禮。
白東石走到他的面前,望了望周圍的白雪紅梅,微笑道:「今昔何昔,緣短情長。是年那月,梅影埋香。嘿嘿,這句話便是明君的臨終遺言么?此地便是你們初識之所么?今日便是你們相遇之時么?可惜,你再也無法實現她的遺願了。」
終於,雷紫輕抬起頭來,將手中的玉匣端在眼前,深深的凝望。
兵刃在碰撞!人影在飛舞!氣勁在迸射!鮮血在飛濺!
白東石不答,緩緩向雷紫輕走去。
商縛流看得有趣,不禁面露微笑,又轉過頭去,瞟了一眼顧清瑤,見她正好奇的望著自己,便昂起下巴,做董廉那神氣的樣子。顧清瑤忍俊不禁,眼中露出笑意,隨即又露出責備的神色,顯然怪他不尊重前輩。商縛流吐了一下舌頭,又轉過頭來,只聽白東石嘆道:「難怪董老做此想,此獠在魔教中向來甚為低調,其實此人武功決不在魔教教主崔百傷之下!東石近日來一連接到幾次傳書,諸位也來聽聽吧。」說著,從懷內掏出幾張紙條。
他將那玉匣推入土穴之中,再用手臂將四周的土摟在玉匣之上。
他望了望四周靜靜躺在地上的六具屍體。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也許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決定。
白東石踏前一步,看其他四人站著不動,猶豫一下,停住腳步。
雷紫輕長戟一挺,直刺白東石左胸,以白東石去勢之急,便如同撞上去一般。突然間白東石的身子魔幻般的閃了一下,竟從戟尖下游魚般滑入,亂雲簫點向雷紫輕的小腹!
譚堅又喘息道:「這世……世上……只有我……才可以……擊倒你……」
突然間譚堅縱身而上,身子尚在半空時,雙掌一錯,拍向雷紫輕後腦,掌離雷紫輕尚有一丈之距,便已帶起一團淡淡的紫氣,鬼魅般向雷紫輕涌去,正是他的鬼手絕技!雷紫輕頭也不回,右臂自肩后反伸,右掌便奇准無比的和譚堅的掌力撞在一處。雷紫輕身形搖動,譚堅一個空翻已從他頭上躍過。此時正面的方空和木須子見有機可乘,雙雙進步攻上,雷紫輕單手橫戟招架,譚堅飄然落在方空和木須子的身後。
隨即恍然,知道雷紫輕重傷之下,血流過多,內力垂盡,終於不復先前之勇!
顧清瑤婷婷的站在一邊,秀目細查雷紫輕的戟法。只見那參商戟在雷紫輕的手中舞得如一條巨龍相似,風雨不透,凌厲至極點,一時間找不到出劍的間隙。她這靜宗劍法最講養氣定神,當下也不急於出手,將一顆心閑得如平湖落花一般,自在如意。
「好一式金步搖!」董廉大聲喝彩,眉飛色舞。這「金步搖」乃是「無我將軍」瞿岳石的生平絕技,講究的是以腰腿腳踝之力配合上乘內功,原地做出迅急的搖動以避過對方的攻勢。商縛流性情極是頑皮好動,又愛冒險,動輒便在天山之上引起雪崩相逐為樂。在雪地上奔行,最是練那下盤之力。以商縛流下盤功力之強,比之其師已絲毫不遜!這一式金步搖使得恰到好處,瀟洒已極。
筏幫是大江之上的第一大幫派,幫內高手如雲。「暗靈護」則是江湖三大殺手組織之一。兩大幫會聯手,仍落得死傷累累。而方謝少、竇來、單師龍、童突甄等人的武功地位更不在在場的任何一人之下!
微一猶豫間,只覺腦中一陣巨痛,大叫一聲,雙臂絕望的在空中劃了兩下,身子直挺挺的向後栽倒在地上,微微抽搐了幾下,便再無聲息。
白東石那狠毒的目光落在雷紫輕的身上,緩緩道:「想不到我白東石終生畢愛的女子,卻嫁給了你這個醜八怪!她要是不嫁給你,又怎麼會死?怎麼會死!!!」猛的飛身一腳,又將雷紫輕踢了出去。
白東石淡淡道:「不錯,便只一人,我們今日要伏擊的,便只這一人。」他說這伏擊時,語氣更重了些。
要知雷紫輕右眼已盲,這一邊正是他視線的死角,若在平時,商縛流決不屑利用別人的傷勢,但此刻又哪顧得了這許多?
慢慢的,他扭頭向顧清瑤看去。只見這美麗的師姐也正望向自己。
白東石朗聲一笑:「難怪顧姑娘奇怪,要知這三寶中的『寸草不留誅天蠱』乃是奇毒之物,唯一可以克制的就是冰莆草的花香,只要那毒蠱聞著這香氣,便將持草之人視為主人,聽其號令。這冰莆草被魔教歷代教主收在水晶盒中,每年的正月廿八開花一次,今天,正是花開之時!若雷紫輕不持著冰莆草前來取寶,便要再等一年。而東石在江湖上散播謠言,便是讓他等無可等!」
他先用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看大家都神色凝重,方才念道:「臘月廿三,雷紫輕過巫雲峽,虎豹騎一百四十余輕騎乘夜圍而攻之,戰一刻余,俱歿。」這短短的幾句話,只有三十余字,可從白東石的口中淡淡道來,卻如同大鎚一樣重重的擊在眾人心中。要知九九藏書這虎豹騎雖只百餘人,但生性彪悍,騎術精湛,來去如風,橫行燕趙之地近十載,無人能制,想不到只一刻間便全部喪生在雷紫輕的手中!
譚堅面露激動之色,又強制按奈下去。方空低低的喧了一聲佛號,壽眉微皺。顧清瑤則望了白東石一眼,面露疑問之色。心想:「原來雷紫輕已傷成這個樣子,你既曾譴人監視於他,就不應不知,卻為何瞞著不說?」商縛流更是張大了嘴巴,不能相信自己在三招之內敗給了這樣一個身負重傷之人!其餘諸人在吃驚的同時,心頭也大為輕鬆。均想:「無論雷紫輕如何厲害,但他已傷成了這個樣子,便決不是我等的對手!」
那美婦陸芸娘聽白東石稱自己為「你」,卻稱那慧劍門的女劍手顧清瑤為顧姑娘,顯然在他的心中親疏大是有別,不由心中一甜,面生紅暈,低下頭去。
便在此時,董廉已到了他的右側空門之處,颶風斧化虹而至!
離得近了,越發覺得雷紫輕身形之巨,白東石已是長身玉立的美男子,他比白東石還要高出一個頭去。挺戟而立,恍若天神。他的面容甚是粗獷醜陋,長發披肩,金黃的發色讓人想起他所具有的胡人血統。他靜靜的將眾人掃視了一遍,那目光中帶著一絲極度平淡的倦意。他一一打量著眾人,只對譚堅深深的看了一眼。看白東石時,則閃過一絲怒意。不知如何,眾人被他看時,心頭都是一顫。
若是雷紫輕此刻反攻,各個擊破,當可大佔上風。但他吃虧在右腿受了重傷,行動不便,無法游弋變招。眾人都看出了這一點,心中暗暗慚愧。
仍是那一臉的木然,在那馥郁的清香中雷紫輕長戟點、撥、刺、挑、掃、掛、劈、盪,硬拒八人急風暴雨般的攻勢。每一擊,他那傷口都在迸裂,點點的血珠在空中飛舞,象極了一顆顆經歷億萬年的相思,倏然而醒的紅豆。
與此同時,方空、董廉、木須子在雷紫輕的身前杖、劍、斧各施絕招,一齊攻到!
這一輪攻勢三人都使盡了全力,因為他們知道,面對如此強悍的敵人,稍一鬆懈,便會步上其餘六人的後塵。
便在這時,雷紫輕撐在地上的右手突翻,一大片積雪帶著強勁的真力暴襲陸芸娘的面門!
三人不由得齊聲驚呼,「白老弟!」
「雷紫輕!這就是那個千里橫行,殺人無算的雷紫輕!」商縛流的心中一陣激動。但旋即便想:「他為何把馬停住了?莫非他發現我們了?」正思忖間,卻見那雷紫輕又將雙腿一夾,那馬便緩緩的踱入谷中。商縛流心中一寬,「原來他沒有發現,倒是我多心了。」

九、絕斗

白東石微微一笑道:「東石確知此事。」
商縛流心中一驚「他果然已經發現我們了。」隨即心生慚意。原來方才來時,一時興起,引得雪崩為戲,但雪過峰青,與四周皚皚雪嶺頗不相稱。而且董廉出語如雷,將那梅花摧落如雨,也是個大大的破綻,眾人卻都沒有察覺到,卻一一落入雷紫輕的眼中。商縛流與顧清瑤對視一眼,心中均想:「想不到此人心思竟如此細密。」卻聽右側的白東石一聲朗笑:「雷兄好眼力,我等畢竟瞞不過雷兄神目!」說罷,從峭壁上飄落下來。眾人既知已無法暗襲,便紛紛現身,從峭壁上騰身而下。
雷紫輕悶哼一聲,長戟點出,正中顧清瑤的劍尖。劍光消散處,顧清瑤急退一丈,雷紫輕的身形又是一晃!
他將長戟拄在地上,右手抓住仍插在左肩的麈意劍,用力一拔,一蓬鮮血飛濺下,雷紫輕身子又是一晃,他用力握住長戟,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那少年先是回頭看了一眼尤未停歇的雪流,哈哈一笑,這才轉過身來,向眾人拱手道:「請問哪一位是白東石白先生?」
「正是。一年前,雷紫輕攜妻出遊,宿于小橫山下。當夜,其妻『天香龍女』霍明君獨自觀月時竟被高又巧調戲,而交手之下,卻被他的『大翻天手』擊得傷重垂危。雷紫輕趕到后,只四十招便將高又巧斬于戟下!」譚堅沉聲道。
商縛流喜道:「雷大俠,雷大俠,我是商縛流,你聽道了么?」
顧清瑤和商縛流吃了一驚,不敢冒然攻入。
「正月十五晨,雷紫輕遭伏擊于小蒼山口,戰至午時,盡殲來敵。其中包括『子母無魂』方謝少,『千飄』竇來,『毒閻羅』單師龍,『閃妖』童突甄。」
董廉怒吼道:「雷紫輕,老夫今日便要你為白老弟和芸娘嘗命!」話音未落,人已如風撲上!
雷紫輕長戟橫掃,白東石縱身避開,不敢硬接。方空大吼一聲,將禪杖一立,將佛門般若禪功提到頂層,擋開這一擊,但也如董廉般連退數步。他所受之力遠較董廉為少,也就不那麼狼狽。
眾人定神看時,卻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衣少年,身材並不如何高大,長得也說不上英俊,但渾身都透著一股豪邁磊落之氣,讓人一見便心生歡喜。加上他披雪而來的氣勢,雖然在場之人都是名震一方的絕頂高手,卻無人敢小瞧了他。
這一指幾乎是在顧清瑤的劍尖及體的一剎那發出的,顧清瑤秀眉一蹙,長劍化刺為挑,「叮!」的一聲將那指力彈開,但已失去了劍傷雷紫輕的機會,無奈下收劍縱開。
雷紫輕那略帶疲倦的眼神斜了眾人一眼。嘴角掛起一絲不屑的笑意,猛的將手一揚,身上披著的黑色大氅高飛過於十丈之外,又緩緩落下。
雷紫輕悶哼一聲,身子旋風般的在原地急旋,長戟象龍捲風以他的身子為中心盤繞,戟刃與戟刃密密的將空氣割裂開來,激蕩的戟風將眾人拒於丈外!
卻見商縛流已貼近地面的身子就象被一隻無形的手在旁邊拉了一把似的,滴溜溜一轉,硬生生以腳跟為軸,劃了個半圓,從左面斜立起來。那按臍力登時擊空,將他身後的雪地撞出兩尺余深的大坑。
那黃馬胸前著了董廉的一斧,一聲長嘶,倒在地上,雙目仍靜靜的望著自己的主人,目光中儘是依依之意。
雷紫輕口中噴出鮮血,從地上緩緩將上身撐起,勉強抬起頭,望向白東石,他的口鼻中滲出血絲,獨目中射出驚怒的神色,形象凄厲至極。
指風一響,白東石已脫口驚呼道:「小心!是洞金指!」顧清瑤芳心一震,花容失色。洞金指乃是魔教十二護教神功之一,指力之強,可洞金石,然而極難練成,魔教自有此神功以來,上千年下來,練成此功的也不過寥寥十數人而已,想不到竟被雷紫輕練成了!
商縛流虎目含淚,輕輕點頭:「你放心,我們一定做到。」
這時眾人哪裡還有半分輕視之心?不約而同的一齊將雷紫輕圍住。
商縛流聽他稱自己的恩師為瞿大將,那是只用於老一輩中幾個好友間的稱呼,又聽他話出如雷,心中一動,抱拳道:「前輩莫非是『崩天雷』董廉董老前輩么?」
他每拔一寸,眾人的心就沉了一分。此刻,他們已只剩五人,且失去了功力最高的木須子,他們還能勝得了雷紫輕嗎?
白東石神色一動道:「噢?不知令師是哪一位?」
可是,這再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雷紫輕的身子也漸漸被白雪覆蓋,連他頭上那一枝疏淡的紅梅,也披上了厚厚的白雪。
只聽白東石朗聲道:「這對手么,只有一人!」
而現在,他們終於看到這玉匣了,可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再也不能做些什麼。
顧清瑤玉腕輕搖,麈意劍化成五道細細的劍芒,刺向雷紫輕背後身柱、神道、靈台、至陽、筋索五道大穴。雷紫輕身形不動,長戟尾錐從肋下反刺。不知如何,這一刺竟后發先至,顧清瑤長劍一轉,避開他的長戟,但這一劍便刺的空了。
兩人離的近了,顧清瑤突然發現雷紫輕面上眉宇間的青氣不知何時已成了醬紫之色,想及白東石先前所說之言,不由失聲驚呼:「他中的未殃散發作了!」
一時間,靜靜的梅谷中便只于下雷紫輕那劇烈的喘息聲和那一絲冰清玉潔,沉鬱哀婉的奇香。
雷紫輕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默默的望著不遠處的一樹紅梅,眼中露出溫柔的神色。似乎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三招是另一個人發出的,和他完全沒有關係。
商縛流支著腮,百無聊賴的欣賞著一樹樹怒放的紅梅。他和顧清瑤、陸芸娘、譚堅一組,潛伏在峽谷左方的峭壁上,其餘之人為另一組,埋伏在右邊。
眾人沉默了一陣,陸芸娘突然道:「那虎豹騎雖然名聲不小,卻從未聽說其中有什麼真正的高手,毀在這廝手中,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就在那鞭稍及體的一剎那,雷紫輕的左手向後猛揮,一道銀芒抹向柳念風的小腹!
月下的行人衣錦夜行,歸鄉的白髮童子不識。
商縛流心下大奇:「怎麼這老傢伙也來啦,這個真是奇怪哉也。」要知這柳念風雖然武功高絕,一條湍龍鞭罕逢敵手,但為人怪僻,喜怒無常,正邪不分,且極是護短,在江湖上名聲一向不好,不知白東石為何將他請了來。但既是前輩高人,也只好見了禮。柳念風還了一禮,商縛流仔細看時,卻不知為了什麼,只見他面色蒼白,神情甚是憔悴。
雷紫輕突然一聲怒吼,諾大的身形竟陡然間翻轉倒立!白東石和陸芸娘的攻勢登時落空!雷紫輕雙腿倒踹,白東石向右急閃避開。
他冷冷的望了手中的眼睛,一抬手間,竟將自己的眼睛塞入口內!
內力到處,商縛流全身一麻,晃了一晃,倒在地上。
白東石大叫一聲,玉匣脫手,捂住右眼,他心思極快,立即便明白自己中了捨身針,應該馬上挖出右眼。但他明白是明白,又如何下得了手?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你說,該如何罰我?」白東石雙手一攤,一派無奈之狀。
方空大師緩緩道:「聽說此人有一半是西域胡人血統,且天生聾啞,不知是不是真的?」
這手的主人白衣飄飄,在這白雪紅梅之間迎風而立,顯得說不出的溫文爾雅,文採風流。
眾人萬萬沒想到他竟會搶先出手,心頭大驚。董廉首當其衝,心中有氣,想到:「要是連這麼個傷的半死的人都接不下來,老董以後也不用再混了。」右手一揚,手中的成名兵刃颶風斧閃著青冷的寒芒硬架雷紫輕的參商戟!兩條兵刃一撞之下,登時轟雷似的一聲響,周天的雪花箭一般向四下飛濺!董廉只覺得斧上一股強橫之極的勁道逆著經脈直攻上來,一時間下盤站立不穩,蹬蹬蹬的連退了三步。剛想立住,那力道大潮似的又反撲而上,頓時又退了三步,猛提一口真氣,將身子定住。剛想喘口氣,陡然間發現那力道尤未停歇,先前那一口真氣竟抗拒不住,又是連退三步。這次連退三步之後,雙腿一軟,竟要跪倒,大驚之下,怒吼了一聲,將手中的颶風斧向雪地疾劈,靠著那股反震之力將身子立起,免了跪倒之辱,但一張老臉已是漲的通紅。
眾人都已看出,柳念風那一擊著實不輕,加上雷紫輕原來的傷,這般下去,千招之內,就算仍無法擊倒他,他也會鮮血流盡而死。不過到了此刻生死存亡之際,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白東石猛的沖前,抓起雷紫輕的衣領:「你這個混蛋根本鬥不過我,又有什麼資格娶她?有什麼……」
不知何時,他那匹黃馬已悄悄的踱了過來,在他的身後靜靜地望著自己的主人。
陸芸娘眼中閃過瘋狂之色,射月針在空中化做滿天凄迷的針雨,絕望的向雷紫輕籠罩而至!
片刻間,一人一馬已到了谷口。商縛流將一顆心提的高高的,運功斂息,眯起雙目,以免被對方察覺。那騎士催馬前行,到了谷口處幾丈遠時,突然伸掌在那馬頭上一拍,那馬驀的止步。商縛流心中一跳,凝神看去,見那騎士似乎在望著谷中的景色。他身上披著一襲黑色的大氅,鞍子後有馬包卷毯,馬側掛著一枝長戟。
雷紫輕點出的食指不動,其餘四指萁張,將手掌向下虛按,一股巨力似無形的大鎚般憑空搗向正向下傾倒的胸膛!是的,那是內家功力已至極境的體現——按臍力!此時商縛流已是重心全失,這一按之力眼見是萬難避過。顧清瑤失聲驚呼,麈意劍「錚」的出鞘過半!
「白老弟,你,你不是中了那廝的一戟么?怎麼會……」董廉驚奇的問道。
方空高喧佛號,面上露出激動之色:「果真如此的話,老衲今日拼出性命,也不能讓這惡魔如願!」
顧清瑤將麈意劍斜斜的在身前劃了個優美的半圓,左手輕輕的撫去長發上的雪花。她的唇邊泛起一抹溫柔的微笑。無論接下來生死勝敗如何,她的心中都並無遺憾。
董廉見此情形,心內大喜,他的經驗如何老到,不待商縛流掌力停歇,已縱身而上,吼聲如雷,手中斧帶著厲嘯斜劈雷紫輕肩背!
顧清瑤離的最近,她宅心仁厚,始終不願傷這一個如此傷重之人,是以劍勢去的甚緩,劍尖刺向雷紫輕的璇璣穴,同時商縛流的雙掌已自雷紫輕背後襲到!
若是仔細思忖,眾人也可做出這般安排。難得的是白東石于這彈指間便做出如此巧妙妥善的決定,將眾人的長處發揮至極致。
白東石深吸了一口氣,凝聲道:「他便是魔教八路巡查使——『不死神魔』雷紫輕!」
只聽木須子一聲道號,長劍挑出。這一劍去勢甚緩,然而劍尖到處,竟發出絲絲異響,顯然其中蘊藏了極深厚的內力。雷紫輕面色一變,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雙手握住長戟,向外橫撥。木須子並不撤劍,手腕一轉,長劍搭上了雷紫輕的戟身。雷紫輕大吼了一聲,將長戟一振,木須子順勢劃了個圈子,長劍似直實曲,反刺雷紫輕的右肩。雷紫輕悶哼一聲,來不及橫戟架開,只得退了一步。木須子長劍收回,並不追擊。
商縛流心中一驚,果然不敢再罵,但眼中的怒火卻似要將白東石融化!

八、死搏

商縛流突然側耳傾聽,顧清瑤、陸芸娘和譚堅見他神態,也都分別運功聽去。只聞那天邊傳來一陣緩緩的馬蹄聲響,先是若有若無,隨即便清晰起來。幾個人的心中都是一緊——雷紫輕來了!不由都蹲伏下來,從石隙中望去。
雷紫輕將臉微微的抬起,鮮血從那空read•99csw.com洞的眼眶中汩汩的流出,駭人至極。他抬起手,抹了一下唇邊的血跡,將參商戟一橫,一步步的向三人緩緩行來。
眾人看得精神一振,想不到他武功如此之高,因柳念風之死而生的氣餒之情一掃而空,又團團將雷紫輕圍住,戰在一處。
白東石笑道:「對了,光顧著說話,竟忘了向商少俠引見。」說著,將手一引,「這位是湘西『飄渺織女』陸芸娘。」
他的嘴角綻開一絲調皮而真誠的微笑:「師姐真美。」
商縛流的正心印連發,卻被雷紫輕用長戟一一化開,根本構不成威脅。突然間心念一動,身子旋風般的一轉,已到了雷紫輕的右側,手印全力發出!
雷紫輕剛剛的一擊,又耗去不少內力,實是再難支撐下去。心念電轉間,待得二人攻至,左腿一掃,帶起漫天雪花!
雷紫輕曾遭『子母無魂』方謝少,『千飄』竇來,『毒閻羅』單師龍,『閃妖』童突甄等人伏擊于小蒼山口,更中了『毒閻羅』單師龍的未殃散奇毒。其後一直用內功強行壓制,想不到此刻內力不濟,終於導致這奇毒全面發作!
他緊了緊手中的愛斧颶風,向前方望去。
即使在如此情形下,三人仍不禁生出好奇之心,不明白為什麼雷紫輕的神情變得如此悲哀。
冰冷的刃光一閃,尖銳的戟尖正中他的小腹!
一時間,雷紫輕連連受創!
雷紫輕大吼一聲,長戟迎上三人的兵刃,「叮叮叮」三聲連響,三人踉蹌後退。同時「啪」的一聲,湍龍鞭抽在雷紫輕背上,留下一道半尺長的殷殷血痕,更帶起了一大片淋漓的血肉!
那方空大師道:「卻不知此人是誰?」
商縛流聽了這話,不由心中嘀咕:「他在兵刃中暗藏機關是不講江湖道義。我們這許多人圍攻人家一個,難道便很講江湖道義嗎?」但又哪敢亂說?
兩人內力一觸,商縛流只覺眼前金星乍現,「騰騰騰」連退了八步,方立穩腳步。
雷紫輕身子一翻,左手的長戟就勢挑向陸芸娘的小腹!
他所撞的方向,正是柳念風的所在!此時,那個方向便只是柳念風孤伶伶的一個,眾人大吃一驚,顧清瑤、陸芸娘、白東石都縱身而上,他們心中打的都是圍魏救趙的主意,不約而同的從正面出招。
眾人的目光先是隨著那大氅飛舞不休,又落在雷紫輕的身上。
商縛流聽他話中之意,顯然認為自己不及恩師遠甚,但他心中向來空闊,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
這三老都是內功精湛,經驗老到之輩,對雷紫輕的牽制力也最大。雷紫輕醜陋的臉上露出一絲剽悍,眼內殺機陡現,狂吼一聲,長戟橫掃。在軍荼利神功的催動下,一道力牆排山倒海般的向三人壓迫而至。
雷紫輕的獨目中露出無限欣慰之意,旋即望向那飄飄揚揚的漫空白雪和頭上的那枝紅梅,眼中露出深情的緬懷之色,久久,他的唇邊露出一絲溫柔的微笑,又伸指在地上緩緩寫到:「生……生……世……世,永……不……」
雷紫輕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之意。抬起頭來,深深的望了望四周飄飄大雪中的梅花。突然用大戟在地上寫道:「冰刀霜劍下,白雪戰胭脂!」這幾個草書寫的龍飛鳳舞,大開大合,充滿了一往無回的氣勢!擺明了是要和眾人一決生死。看著他如此豪情,眾人都覺在氣勢上落了下風。就在這時,顧清瑤突然「嗆」的一聲,拔出了麈意劍,玉腕一震,地上便出現了幾個細細的篆字:「寒既不著意,何必苦爭春?」這幾個字寫的快極,以白東石的眼力都沒有看出她是如何在彈指間寫出來的。雖然沒有雷紫輕氣勢雄壯,但字跡清秀,筆畫纖麗,且帶著一股淡淡的禪味兒,並不為雷紫輕的字所壓倒。看得眾人暗暗稱奇,董廉樂得合不攏嘴。商縛流望著這秀外慧中的美麗師姐,更是傾心。
譚堅搶前一步,雙掌齊出,擊向雷紫輕的兩肋。同時陸芸娘身形閃進,將那兩尺長的射月針一晃,點向雷紫輕雙目。雷紫輕長戟自后而前蛇躥而出,扎向譚堅小腹。譚堅雙掌不得近身,只得退了一步。雷紫輕的長戟順勢橫掃,陸芸娘嬌軀一閃,退出八尺開外。
商縛流等三人見了如此慘烈的景象,都不由得毛髮倒立,手足俱軟。到得此刻,他們都已知曉,為什麼雷紫輕會被江湖中人稱為「不死神魔」!
寫完那「不」字的最後一筆后,手指僵滯在那裡,再也不動。
柳念風大喝一聲,湍龍鞭挺得如長槍般筆直,刺向雷紫輕肋下。雷紫輕左手戟張,硬抓他的鞭稍,柳念風吃了一驚,將手腕一抖,長鞭鞭稍跳起,不敢讓他抓牢。
但眾人看得明白,這一劍實在已令雷紫輕無法招架,只得使出同歸於盡的招式,可見顧清瑤的這一劍的時機實在是拿捏得恰到好處,方令雷紫輕自出手以來第一次如此狼狽。
「大師之言東石也有所聞,但此說卻只有一半是真。雷紫輕這廝有胡人血統不假,卻只啞不聾,非但不聾,且聽覺遠勝常人,兼之天生稟賦,神力無匹,諸位萬萬不可掉以輕心。」白東石緩緩道。
譚堅面無表情道:「柳莊主過譽了。譚堅本就武功平平,倒有一人,自稱武功天下第一的,諸位可曾聽過?」
譚堅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這……這,怎麼會!當年魔教第十五代教主康難衫不是已經將寂滅三寶封印並永不許後世弟子開啟嗎?」方空驚呼道。
顧清瑤一言不發,玉齒已深深的咬入下唇之中!
此針乃是她飛仙門秘傳,針一入體,便循血脈而入,直至腦髓深處,實在是殘毒無比之物,且與遁影步一齊施用,天下間實無人可避得。只是此針一出,髮針之人便也如羔羊般任人宰割,再無還手之力,那是以命搏命之術,所以稱之為「捨身針」!
不止是他,在場之人除了柳念風和譚堅外,大都面露不悅之色。要知他們均是名動一方的高手,任是其中一人,便已能令江湖震動。今日齊集在這梅谷之中,卻只為了迎戰一個人。
「這就是水晶匣?」商縛流和顧清瑤、董廉心中都是一震。
「哈哈,芸娘吃醋了!」董廉撫掌大笑道。那被稱為芸娘的美婦目帶怒色的瞪了他一眼,董廉立時噤聲。
然後,他輕輕的撫摸著那個玉匣,痴痴嘆息著:「真香,明君,你……還是那麼的香啊……我們終於在一起了……終於在一起了……」
柳念風雙目如電,緊盯著白東石道:「那麼說來,那傳聞是真的嘍?」
譚堅冷冷一笑:「當年譚某第一次交手時,他便已將軍荼利神功修至第八重。而第四次交手時,他便突破了第八重的『無敵』,將軍荼利神功修至前無古人的第九重——『天人』至境!即使傳說中的大俠舒展重臨人世,也未必能勝他一招半式!」
便在此時,商縛流長嘯一聲,身子拔至有六丈之高,借那下撲之勢,雙掌急襲雷紫輕的百匯大穴!
雷紫輕勉強一笑,緩緩點了點頭。
白東石還禮道:「不敢,區區便是白東石。請問少俠是……」
白東石死了,她所能期待的,所盼望的,所嚮往的,都化成了斷腸般的夢幻。
忽然間不知如何,雷紫輕的戟勢突然緩了一緩,顧清瑤不及多想,飄身而進,麈意劍疾刺雷紫輕中樞穴!
白東石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和董廉、陸芸娘是素識,彼此間玩笑開慣了,陸芸娘對他情深一往,歷來便是他最為頭痛之事,若不是此次非要借她手中那根射月針和一身超塵脫俗的輕功之力,是斷斷不敢邀她前來的。
陸芸娘精神大振,射月針彷彿是急電穿梭,瞬間連刺七十七針!這正是她的成名絕技織女針法的絕招之一「飛星傳恨」!
幾個人走馬燈似的此起彼伏,又將雷紫輕困在當中!
「哼,瞿老兒來又如何?不來又如何?有什麼天大的麻煩,我們幾個竟應付不了?」
商縛流望著這強悍蓋世的敵人,心中一片茫然。「自己就要被殺啦,就連顧師姐都救不了,商縛流啊商縛流,你真是無能,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守護不了!」
然後,將臉緊緊的貼在上面,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商縛流轉向顧清瑤,眼中一亮,只覺她雖然不是極美,但眉目明秀,氣清神絕,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麗。不等白東石介紹,便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慧劍門的顧師姐吧,縛流有禮了。」
兩人的眼神在瞬間糾纏在一起,目光中,既許了今生之盟,又定下來世之約。
巨響聲中,兩人兵刃交擊下,空中火星迸射,董廉被震出三步開外,雷紫輕卻也身形晃動,立足不穩!
白東石仰頭看了看天,面上微露焦急之色。
商縛流只覺勁風微動,已至面門之前,危急中無暇多想,使了個鐵板橋,身子一軟,筆直的順著指風向後仰倒。那指風「嗖」的一聲劃過他的面門,將他的鼻尖颳得隱隱作痛。
他的身體,已不能再移動了,他的手,便在所卧之地,緩緩的,執著的,一寸寸,一分分的掘起地上的白雪和泥土。
突然間商縛流一聲長嘯,縱身而起。他內力渾厚,經過這許多時候,終於沖開了穴道。
任何人看到這驚心觸目的景象,都絕不會相信這居然會是一個活人的軀體,而這個人,竟那麼傲然的屹立在九位絕頂高手之前!
雷紫輕身子一震,目中怒火似要噴將出來!
只見從那大地的盡頭,孤零零的一騎乘著風雪迤邐而來。在白雪的掩映下,那種孤獨似要將整個天地充塞。
一時間眾人連環出擊,竟無人近得了雷紫輕身前半步,心中都大感氣餒。同時也越發的心驚,均想:「想不到天下間竟有如此人物!」
白東石又道:「這位是少林達摩堂主持方空大師。」那白眉老僧高喧佛號,合十為禮。
商縛流抱拳施禮,忖道:「江湖中人都說織女陸芸娘一向冷若冰霜,對男子不假詞色,今日一見,卻與傳言大不相合,這倒怪了。」他自是不知其中竟有如許的兒女情長。
顧清瑤深深看著他,微微一笑:「這句話你已經用眼神說過啦!」
方空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然則白施主造此傳聞,又用心何在呢?」不止是他,眾人心中都正做此疑問。
雷紫輕果然對這一擊反應慢了一分,不及出掌相接,但仍他應變神速,長戟急掃,迫開顧清瑤和董廉,同時右肘一抬,硬生生商縛流對了一擊!
他這一招使的極是巧妙,算準了自己的腿必定可在對方擊中自己前先一步踢到對方的身上。
此番激斗又與先前不同,當時眾人見雷紫輕一身是傷,心念慈悲如方空、木須子等出家人,心地善良如顧清瑤、商縛流等人都沒有傾盡全力。柳念風之死將眾人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殆盡,因為到得此時,眾人均知要不出盡全力,難保自己不是下一個柳念風!
耳邊忽然響起白東石的傳音:「商少俠,我們現在雖然只剩下了五人,但那廝流血過多,決支撐不了多久。我等只要游斗,不與他硬拼,再有幾百招,便可大功告成。」
「正是如此!」白東石拍掌贊道,「顧姑娘不愧冰雪聰明,一猜便著!」說完,不由得有些尷尬的看了陸芸娘一眼,見她面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又道:「東石在當日計劃攻入昊天絕域時,便早已伏下內應。當日得以攻破昊天絕域,正是得這內應之助。而東石之所以編此彌天大謊,也正是因為這內應傳來的一條消息。」
顧清瑤挺劍直入,掌中劍化做一團光雨,飄渺無方的籠罩了雷紫輕的胸前大穴。
不等眾人發問,白東石又展開兩張紙條:「正月初七,雷紫輕過帝關峽,于峰萍渡遭『筏幫』及『暗靈護』阻擊。戰一日許,焚輕重舟船百四十余,斃敵三百,燒死溺死者千餘眾。」
幾句話聽得白東石眉頭大皺,不止因為話中傲氣十足,更因為這話音竟如雷鳴般震人雙耳,撼神動魄!
「高又巧!『有我無佛』高又巧!」董廉驚呼!在場之人都覺耳中嗡嗡作響,也不知是因為董廉的聲音,還是這個名字!
他以人之形態來計算對方的攻勢,那自然是謬以千里了。可是已經遲了,右肋早被馬蹄擊中,身形踉蹌的倒向雷紫輕的方向。
那人哈哈一笑,便即住口。在這一笑之中,四周梅林上的雪花便紛紛簌簌而落。原來此老姓董名廉,一身頂尖的外家橫練功夫,自幼修行童子功,功力越深,說話聲便越大,如今幾乎便到了叱氣成雷的地步了。
商縛流心中一震,凝神望去。只見雷紫輕身上的鮮血已然殷透了那黑色的勁裝,全身的每一個部位都沾染著血跡。舊的血已經結成了紫黑色的痂,新的血又在不斷的滲出。原有的傷口早已綻裂,破碎的肌肉翻卷開來,新添的傷痕則輕輕的蠕動,象嬰兒的小嘴在翕合。那身黑色的勁裝已撕破成零碎的條縷,勉強的掛在他的身上。
顧清瑤聽到「明君」這個名字,陡然想起譚堅曾經說過雷紫輕曾因妻子霍明君被「有我無佛」高又巧打成重傷而一怒將其擊斃,當下再無一絲猶疑,脫口驚呼:「這匣中不是冰蒲草,是……是他妻子的骨灰!」
董廉的口齒中滲出鮮血,向後栽倒,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他念完了這兩張紙條,抬起頭來,見眾人都神情木然,不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雷紫輕獨騎東來,所過之處,赤地千里。殺孽之重,駭人聽聞。今日若不將他除了,卻不知還要有多少好漢死在他的『參商戟』下!」
只餘下這純潔的白雪和凜冽的紅梅。
顧清瑤目露詫異之色,襝衽為禮。白東石奇道:「怎麼,商少俠見過顧姑娘么?」
陸芸娘見有機可稱,嬌叱一聲,射月針劃出精妙的曲線,飄忽不定的刺向雷紫輕的肋側。雷紫輕一口真氣提不上來,悶哼一聲,退了一步。
三人各自默運神功,舞動兵刃,破出這力牆的攔擋。同時心中大是驚訝。要知雷紫輕此等做法極耗內力,且除了將三人阻擋片刻外,別無他用,在這群雄環伺之際,實是大為不智。
「白先生!」
然後,他痴痴的望著那玉匣好一陣,獨目中第一次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就在商縛流的雙掌離雷紫輕的頭頂還有三尺之遙時,雷紫輕大吼一聲,吐氣如雷,滿頭的金髮根根倒立,便如同一蓬妖異的金針刺向他的雙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