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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碎劍池

夢碎劍池

作者:滄月
坐在下首的白衫青年名叫柳三郎,正是北海道「九重天」中年輕一代的高手。坐在上首的黑衣壯漢名叫犬雄一秀,是「九重天」的副幫主,旁邊一藍衣老者姓楊,倒是中國人。老楊朗聲笑道:「犬雄先生說得對,柳三公子的武功是長進了。」犬雄略一沉吟:「這次『九重天』派遣你們四人隨我到此,我最倚重者是你三郎,自然需你出力的。估計此刻小林也要進蘇州城了,他一得手,蘇州城內一定生亂,只怕蘇州知府關九州和總捕頭馬嘯風不是易與之輩,我扶桑將士在東海一帶,就數蘇州最難立足,不除關、馬,百事莫為呀!」柳三郎高聲道:「小林今晚定然得手,我明天一早就去挑戰馬嘯風,當眾將其格殺,也可震懾中國百姓。」犬雄點頭同意道:「好吧,你們師兄弟接連除去關、馬,蘇州府生亂,我們就可放手以行那件事了。今晚,大田、風娘即去探探情況。你們四人分頭行動,定收事半功倍之效。」老楊笑道:「犬雄先生還有比『破關』、『殺馬』更重大的事情么?」犬雄正色道:「楊兄,你與本幫相交多年,幫主平日言語中,也時常流露謝你之意。並非我不相信你,只因那事能不能辦還無把握。這樣吧,等明天大田、風娘返回,我定與你細說。」老楊便不再問,轉言道:「犬雄先生,老漢兩兒在東瀛經商,蒙你與幫主多加關照。諸位來此辦事,只要用得著楊某,我一定儘力。」犬雄微微一笑道:「楊兄一身武藝,到時定當借重。這次我等落腳府上,多有打擾,只望順順噹噹辦了事,早點回去,也解我擔心連累楊兄之慮。」說話間,一名眉目秀氣的婢女從屋裡出來,垂手向犬雄道:「副幫主,香湯已經備好,還請三公子沐浴。」犬雄打住話頭,轉對柳三郎道:「此刻香湯中的藥性最濃,你去泡泡,讓麗子幫你放鬆一下。你師弟小林可沒這個待遇哦,他中午是自己泡湯後上路的。浴后好好睡一覺,明天,你不是要挑戰馬嘯風嗎?一個真正的武士,要想戰勝對手,保持最佳精神、最佳體力是十分重要的。你的明白?」柳三郎應答起身,隨婢女麗子進了西屋。
大田抬出「巡天五使」,柳三郎、風娘忙點頭贊同,惟有麗子站在一旁神色如常,如事外人一般。
這時,圍堵在店外的百姓,也知兩人並非較技,而是搏命拚鬥了,有心者便急急跑去報官。柳三郎腳下不敢懈怠,精湛刀術難以施展,心知追纏下去,驚動一大,別說格殺馬嘯風,連脫身都難。情急中,柳三郎決心行險,跑動中將右手長刀在近身茶桌上猛然一拍,借反震之力拔起全身,左手短刃同時側翻劃過,與馬嘯風攻進的鐵尺「嗆」地一擊。飛濺火花中,柳三郎再借馬嘯風尺上之力,飄前五步,搶到時機,轉過身來。
關九州見犬雄面白無須,說話間雙目遊動,知是奸詐之輩,心中早有防範,見他一撲而上,拳風猛烈,便微一側身,左袖迎風一放,切向來拳。
見馬嘯風淵停岳峙,柳三郎也知對手老辣,高出自己所料,立步穩了一穩,重將真氣一提,雙刀一錯,再度攻上。
突地,筆鋒凝住。關九州抬目道:「門外何人?怎地久站不入?」話音未落,門扇已開,一條身影如游魚般滑進室內。來人黑衣黑褲,黑巾遮臉,長刀一舉,兩隻精光閃閃的眼睛緊緊盯著關九州。關九州不料竟是這般來人,一時無言。
秋夜,涼意浸透虎丘山間,漫山遍野的林木,織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影。林間小道上出現了五條人影,腳不出聲,向劍池處疾行。
「蘇州府衙容你想來就來、說走就走嗎?大明朝廷是有典律的。」關九州立起身淡淡道。
「二個時辰?太久了。」犬雄想了想:「鑿開口子,可用炸藥一點點炸的。」他話鋒一轉,「風娘,你不愧是北海道采蚌好手,幫主派你來,果然有眼力。」犬雄興緻甚高。
「倭賊中會有人向官府通氣?」馬嘯風難以置信。
在「九重天」幫會中,犬雄向以勁足勢迅的「扶桑三十六路神拳」著稱,此時,身陷重圍,性命攸關,犬雄更是招招用強。
關九州思緒回到先前:「外出的捕快、探子,現在都因城裡生亂回來了,這是巧合么?」見關大人望著自己,馬嘯風也受啟發:「大人的意思……有人搞『聲東擊西』的障眼法?」
柳三郎雖然難見側后敵手,心念間卻已感知險境,換招不及,只得身隨刀勢,往前猛縱,以求甩脫身後的馬嘯風。
馬嘯風正將盤中最後一塊「蟹殼黃」取在手中,一見布幅飛旋而至,眼中餘光又瞥到柳三郎身形亦動,手指立彈,將雞蛋大小的燒餅激射而出,迎著巾幅一撞,燒餅衝進布巾中,二物一纏間在空中滯得一滯,恰將柳三郎跟進之勢阻住。
(插圖說明:馬嘯風手指立彈,將雞蛋大小的燒餅激射而出。)
「真正的高手,是不會因時因地影響自身實力發揮的。此時甚好,此地甚寬,你若避戰,便是心怯,結果必死。」白衫青年口氣強硬。
直到躺進溫熱的浴水中,犬雄惶急的心緒才漸漸平伏。他非常喜歡香湯泡浴,特別配製的草藥湯汁,令人舒筋活血,元氣充沛。每當犬雄需要刺|激肌體、振奮精神時,只需在這燙燙的香湯中,暢快地浸上半個時辰,就能雄姿英發地出現在手下面前了。
麗子進前對犬雄道:「副幫主,大田、風娘來了。」大田、風娘是一對青年夫婦,在「九重天」弟子中排名第七、第九,此次隨副幫主犬雄潛至蘇州,因犬雄擔心眾人都住在老楊家太過惹眼,便令大田夫妻就近擇屋另住。昨晚開始,犬雄三箭齊發,兩路已然受挫。此刻,聽說大田夫婦前來,犬雄連忙喚進,不待二人坐定,便急切發問:「我正等你們呢。探過了么?怎麼樣?」大田回道:「稟報副幫主,我與風娘此行順利,風娘下池探過了。上午行人頗多,不便出門,故遲至此時方來,請副幫主恕罪。」犬雄喜道:「好好,風娘你說說池下情況。」膚色黝黑、苗條矯健的風娘,平日惟丈夫是從,很少在人前說話,聽犬雄點名催問,便道:「我下池探了,池水深約二丈,水性極涼,人若在水中呆上半個時辰,手足皆僵;池底十分平坦,我用手摸遍,好像是一塊整石,沒有尋到洞口。」犬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又聽風娘接著道:「不過,池的西北角上,約一人高處,有一塊二尺見方的石塊,像是專門嵌進壁上的。那石塊摸在手中,十分方正。而且,壁縫中灌有糯米漿汁,用小刀能刮下粉末來。」犬雄雙眼生亮,抬手止住風娘話頭:「你估計鑿開石塊需多少時間?」風娘沉思有頃,抬頭道:「我計算過,要是二個人合力來做,除去換息和暖身時間,大約得二個時辰。只是,還不能肯定石塊后就是洞口。」
能否在蘇州神捕的眼皮底下勘破機關,盜走中華重寶?
「副幫主,我們這一走,柳三哥恐怕難以活命了。」三人折路甩脫追趕的人群,攀出高城,到了曠野,大田忍不住開口道。
犬雄與捕快等人都吃了一驚。
犬雄要在香湯中恢複信心和體力。麗子柔嫩的雙手在他身上蠕動著,又令他通體酥軟,昏昏欲睡。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他警覺地張開眼來。
寂靜中,只聽茶莊門外炸開一聲喊:「大胆狂徒,敢在鬧市滋亂生事?」聲落人現,排眾而入者,卻是蘇州府副總捕頭俞念培。
「『死間』?那是要搭進身家性命的呀!」馬嘯風驚道。
「這麼說,劍池出現的兩名男女,也是倭賊?」
「要是已讓人盜了呢?」
白衫青年徑直走到靠近馬嘯風的一張茶桌前坐下,將布包輕輕擱在桌上,默默直視馬嘯風,夥計上前招呼,他也一聲不吭。同桌兩位茶客見白衫青年模樣古怪,不覺心裏發虛,匆匆結賬走了。
「尚難確定,真要盜劍,恐非這二人所能。你想,那劍若是易取,還能留存至今嗎?」
「是。我們立即派出捕快,將劍池一帶監視起來。」
「麗子……我對你……一向不錯……我也沒做……對不起幫主的事……」犬雄再不敢亂動,強自吐出幾句話來。

五、「巡天五使」伸出了柔荑般的小手

「行,行,隨你心愿。你就給『九重天』、『名劍門』兩家幹活吧,銀子不會少你的。哈哈……」望著犬雄得意的笑臉,大夥開始領悟,小林、柳三郎相繼斷送官府,倒暗合犬雄的心愿了;說不準,read•99csw.com正是犬雄將他倆送上不歸路的呢。
犬雄不得不道:「不是我不顧小林,我是擔心一步行差,誤了大事。好吧,今晚三郎、大田隨我闖一闖蘇州大牢,看能不能救出小林。」見犬雄語氣仍存勉強,但畢竟決定前去劫獄,眾人也就不再言語。
馬嘯風慣經戰陣,見對手雙刀一併遞出,知其意欲速戰,兼欺自己兵器短小,又記起白衫青年提過自己師門,顯是有備而來,就不用本門刀法,雙腳一滑,斜閃三尺,讓過刀風,鐵尺反點柳三郎右腰「精促穴」。長刀剛剛遞盡,眼前失了馬嘯風身影,柳三郎立知失勢。他右刀回收不及,護體左刃更在圈外,馬嘯風抓住瞬息破綻,放膽將尺擊去。
「佯實之計?」聽者都覺愕然。
「大人從何得知?」
馬嘯風在自家地頭作戰,人多勢眾,心中半點不躁,全按事先擬定的方案,將八卦封門刀法使得淋漓盡致,一柄腰刀在身前織下鐵網,不露一絲破綻,雖取守勢,卻無敗相,將柳三郎牢牢吸在身前。
滿場震驚。眼見老楊、麗子遁入山林,關九州心系劍池,竟也任由他倆去了。
書房中升起迫人的殺氣。黑衣人啞聲道:「你,竟能發覺我到了門外,聽力的不錯。」語氣猶似不信。
「也不完全『聲東擊西』,與你搏殺的倭賊武功之高,格擊之烈不像是虛;還有昨晚那個刺客,不是自斃當場了?我看是『聲東擊西』、『雙管齊下』的雜揉。哈哈,這夥人貪心大得很!」
「池中有劍?真會有劍?」馬嘯風詫異道。
「這麼說,紙上所言可以相信了?」馬嘯風又看了看字條。
馬嘯風立即明白關九州的用意:「好,一物自需一物降。真要跳進劍池中,我還玩不過那穿『水靠』的婆娘呢!」
大田、老楊被俞念培率一眾捕快迫在一隅,二人擔心一旦群毆,不是這班捕快、衙役之敵,也不敢亂動。
犬雄與關九州戰了幾招,終是內力稍遜,迫得連連後退。他奮力攻擊二拳,趁關九州新力未發,縱身打翻近前的三名捕快,衝進暗林中。
「那場面,稍一延誤,就會一齊栽掉的。我們還有大事要做,不跑怎麼辦?」犬雄一路疾奔,頭也不回地斥道。
「今晚最後跑掉的那個蒙面人,用它包著石塊扔給我的。我以為是件暗器,怕傷了身後的弟兄,就揚袖將它收了,入手才知是借石傳書。」
馬嘯風、俞念培離開松風樓,立即出動所有捕快,閉了四方城門,逐街挨巷巡查。同時,遵照知府關九州指示,官府加強了重要官員宅第的警衛,惟恐再有倭賊殺官的事件發生。忙碌至晚,各組捕快陸續返回,都沒有尋到重大線索。只有一名捕快在街坊中聽說的一件事,雖然與案件無關,卻引起了馬嘯風的留意,他向關九州詳細說了。
老楊執刀斷後,擋了擋追上前的關九州,揚手打出一物,將關九州阻了一阻,也轉身跟著犬雄、大田躍出牆去。
大田見犬雄默然不語,心裏發急,接道:「柳三哥說得對,我們師兄弟豈能見死不救?再說,這事要讓『巡天五使』知道,定會懲戒我等,只怕……只怕副幫主也脫不了干係。」
犬雄仗著救命暗器「霹靂子」逃得生路,一口氣奔到天平山下,喘息未定,老楊、麗子也逃回院屋。三人沮喪疲累,半晌無語。
「是有點風馬牛不相及,但有兩點,頗耐人尋味。一是劍池邊出現的那個男子,一身夜行衣衫,與那在我書房中自斃的倭賊倒是一般裝束;二是從池中出來的那個女子,不會不|穿衣服的,老丐所見一身灰黑,我猜不是皮膚之色,極有可能是穿著『水靠』。」
犬雄看一眼老楊,欲言又止。老楊知趣地起身:「犬雄先生,我不便在此,就先告退去準備晚飯吧。」犬雄面生尷尬,擺手笑道:「楊兄不要見外,既在你家落腳,自是信得過你。我昨天不是說了,一切都會告訴你的嗎?坐下,坐下,還要請你助我一臂之力呢。」老楊不再堅持要走,重新落座傾聽起來。
天亮了。麗子收拾好物品,向老楊辭行。老楊對麗子道:「你一個年輕女子,回去后嫁個老實人好好過日子,不要再和江湖中人混在一處了。」老楊不會知道,若是那日答應犬雄做了「名劍門」的總管,此刻,他哪裡還有勸說麗子「從良」的機會。
關九州見招拆招,十個回合走完,已將犬雄拳路摸清,也已測知他的力道,算定自己內力勝之有餘,頓生反攻之意。
「久聞閣下是『八卦封門刀』好手,今日,我的向你領教。」
「所謂佯實,指除掉關、馬二吏之舉,成則壯我此次行色,幫主定會嘉獎;不成,也能造成官府混亂,無暇他顧,利於虎丘行事。」犬雄端起茶碗長飲一口,一抹嘴道:「這也可說是雙管齊下,確保取劍。我等此次潛來蘇州地面,根本所為,是要從虎丘劍池中取得吳王之劍!」
潛入者一開口,再看他豎在胸前的長柄雪刃,關九州心中瞭然,他平靜地點點頭,解釋道:「你輕功不錯,我不是聽出來的,是嗅出來的,用鼻子,你明白?」
「是的。你來這之前曾用香湯沐浴過吧?湯中計有草藥七味,其中三味產自東瀛,均有強身健體、安神寧志效果,細說你不一定弄得懂,就不一一列舉藥名、藥性了吧。對了,你大約是午時左右沐浴,天黑時進的城吧?因為葯之清香已經散了大半。那麼,你是從城郊四五十里處動身,想在天亮前趕回去了?」黑衣人眼中漸漸生出驚訝,握刀的手臂不由晃了晃。
「副幫主,這裏定是大牢入口,殺了他們,搶到鑰匙就能進去了。」柳三郎鬥志已燃,提刀催促道。
馬嘯風深知關九州博覽群書、胸中錦繡,一聽之下,自是相信,忙道:「那兩個男女夜半臨池是想盜劍?」
「行,楊兄功夫,我一向佩服,有你相助,勝算更大。」犬雄轉對風娘道,「你做好開石取劍準備,讓麗子幫著再趕製些水下炸藥。石壁堅硬,只用鐵鑿太慢,必要時用火藥炸開那石塊。」犬雄念念不忘取劍之事。
「這個……你們不懂兵家之術,我實是以佯實之計,迷惑官府呀!」
「我想是的。潛水人穿了這種衣服,能保溫護體,減少水中的阻力。」
老楊再看,果見柳三郎直到起身離盆,任麗子用手巾將周身拭凈,雖保得氣息不亂、舉止有度,卻一直沒將雙目睜開。
「嗯?」犬雄疑惑地看看麗子,麗子正冷冷地望著她。犬雄第一次看見麗子這樣的眼神。他想扶著盆沿坐起身,一伸手,只覺得兩條胳膊虛弱得難以抬動。「麗子,你在水裡摻了什麼東西?」犬雄開了口,才知道腹間元氣已散,心裏一時駭然。
長街上三更敲過。蘇州府衙偌大一片屋宇隱伏在夜幕下,惟有後院一所精舍亮著暈黃的燭火。
飛巾一出手,柳三郎隨即雙刀前刺,人刀合一,離座急襲馬嘯風。
「本想取劍之後再來除你。如今此行失敗,皆由你起,你也莫想回去了。一切,我自會向幫主交代清楚的。」麗子說完,上下兩手同時發力壓下去……
茶莊人出人進,但每一個人都在馬嘯風眼中罩著,直至一名白衫青年從門外施施然踏進,馬總捕的眼神才驟然凝聚在他一人身上。
「哦?」馬嘯風出語更緩:「看來閣下對自己高估得很,那我們擇日切磋如何?這裏不是合適場所呀。」
「柳三郎在『九重天』的弟子中排名第三,武功實數第四,我剛才試了試,他在感覺、反應、手法上還是有所長進的。來,你我再看看他定力如何吧。」二人進屋,鑽進內間,將西壁上的一幅山水掛軸捲起一半,露出板壁上一個指蓋大的小孔。犬雄眯起右眼,貼近壁孔望向西屋。
馬嘯風心裏一緊,急忙一個後仰,倒翻丈外,腳未踏實,只聽「轟」的一聲,原來站立處爆出一團火花,碎石斷木飛濺四射。
關九州一雙大袖立即發出,飛拍犬雄。
「難得一用,荒疏得很呀。」關九州言下竟似有歉意。
「你……你會武功?」小林看著手中僅剩的刀柄,如夢驚醒般脫口道。
「也是巡撫大人對各地官員提說過此事,以便必要時配合行事,我才略知一二,今日還是首次親身遇到呢。」關九州感嘆不已。
副總捕頭俞念培率人衝到石樑上,見戰局開在岩下,正尋思是否下去助戰,被犬雄摔得頭破血流的老丐又爬上樑來。一見四面儘是官府中人,老丐不顧身上疼痛,對俞念培道:「官爺,這池裡也有https://read.99csw.com人呢。」俞念培立對隨來的四個漁民道:「你們下池看看,要是有人就抓上來。」漁民一入池中,但見池水翻湧,興波拍浪,顯是池底生戰。捕快立即將池沿圍住。
一聲清響,飛動的長刀離柄而去,「撲」地釘入板壁中。小林手中一輕,躍動的身體失了平衡,一個趔趄,僵停在書案前。
犬雄被一股大力推出,踉踉蹌蹌止不住步,退出丈外,一跤翻倒。
「閣下好定力。」白衫青年冷冷開言。
馬嘯風一見俞念培趕到,心中大定,朝一名捕快喝道:「借刀一用!」馬嘯風知若不全力施為,是制服不了白衫青年的了。
「馬某是公門中人,奉守職責,向不參与江湖比斗,恕難從願。」馬嘯風坦然拒絕。
「今日一定要比的,否則,你萬難生出此門。」白衫青年道。
「不,不。你一派人到虎丘,他們必會察覺,若他們不再行動,上哪裡尋其蹤跡?只有讓他們誤以為官府一無所知,而繼續犯事……」
「你……你既早知……為何今日才……」
在白衫青年灼灼目光下,馬嘯風又吃了兩塊「蟹殼黃」,動作輕柔、穩定,連一粒芝麻也沒落在桌面上。
「你會武功……內力很高……」小林怔怔地兀自言語。他終於知道何以關九州身處絕境,仍能從容不迫,說東言西了。
馬嘯風就著燭光,只見紙條上用炭條劃了八個大字:倭人明晚劍池盜劍。卷末畫了一個小圓,圈裡有個「十」字。
犬雄有心先發制人,以求拿住關九州,脫離險境,他不信一介文官,能是他對手。柳三郎見犬雄猝起發難,也緊跟著一挺雙刀,直劈馬嘯風。二處戰局立開。
「折了柳三哥這把好手,幫主定會生怒。再說,取劍時少了柳三郎,我夫婦也放心不下。」大田與風娘水中功夫雖高,擊技卻是平平,大田擔心失了柳三郎,他夫婦臨事安全少了保障,話語中也透出對犬雄的薄情寡義不甚放心。犬雄聽了這番話,心中不太痛快,對大田道:「取劍之事,主要靠你夫婦,所以,我一直在保全你倆。風娘,你別擔心,你和大田跟著我干,不會吃虧的。只要取劍到手,幫主高興不高興都無所謂了。」此話一出,大田、風娘、麗子都吃驚地抬起頭來,悶坐一角、似欲瞌睡的老楊也睜大了眼睛。犬雄陰陰一笑:「事已至此,我把底牌向各位攤開吧:取到那十柄名劍后,我想,大家不必再回『九重天』去了,就在海上找個海島佔了,開門立派,成立一個『名劍門』如何?那時,招兵買馬,我是大門主,你夫婦倆就是二門主、三門主,麗子可以當門內總管,大家自成一派、自由自在,不比在『九重天』里聽人使喚好嗎?也不用擔心一言不慎就被『巡天五使』找上門來了。」犬雄一說,眾人怔在一堂,各自在心中盤算開來。犬雄察顏觀色,又往深里說道:「這個打算,我來前就謀划好了,只是礙著小林、柳三郎,不好對各位明說。現在去了他倆,你們反倒好排座次了。我自是信任三位,還望你等與我同心協力,共圖大業。」大田原無離開「九重天」之心,但此刻小林、柳三郎均折損,自己夫婦無力與犬雄抗衡,只得看看風娘,知她與己一樣心思,便不再吭聲,以示許同了。麗子卻輕聲道:「我可當不了什麼總管,還是侍奉副幫主到底吧。」
馬嘯風已從袖中抽出一柄鐵尺,斜舉胸前,虎目炯炯,看定柳三郎。他從白衫青年所出兩刀中,判知來人武功不遜於己,自己稱手佩刀又不曾帶,故不敢輕敵,靜等柳三郎再動。
近午時分,進城賣菜的老楊匆匆趕回居院,不等犬雄發問,急道:「犬雄先生,虧了進城一趟,可聽到大事了!嗨,你們那個小林沒有死,讓人家抓住了。可也難活長了,三天後,官府要將他示眾后砍頭呢!我在街上看見蘇州府衙剛貼出的告示了。上面還寫什麼『近期倭患猖獗……民眾要小心防範……』一大篇啦。」聽說小林沒死,柳三郎、大田、風娘等人喜形於色,惟有犬雄陰沉著臉:「哼,幸虧我還沒詳細告訴小林取劍的事。」柳三郎忙道:「小林就是知道,也不會招供的,他的脾性我了解。」
老楊趁機一扯身後的麗子:「事已至此,我倆也走吧。」他有點憐惜這個溫和勤快的東洋少女,不願她落在捕快手中,有心救她離去。
犬雄一秀沒料到關九州武功這麼高,一接戰,心理上先吃了虧,出手就想速勝,不留餘力,一味強攻硬打。關九州大袖飄飄,身形閃動,一記也沒讓犬雄擊實。犬雄知道關九州是用以柔克剛之術與己交手,只有對自己內功深具信心者,才敢如此施為,犬雄心中開始發虛。
「殺一個中國官僚真是太容易了,副幫主說我一人定能得手,真是英明。」小林的長刀保持著出手時的狠厲,心中卻生出一絲懈怠。
馬嘯風與白衫青年目光一撞,剎那間,四隻眼睛里均有火花一爆。「就是他了。」馬總捕心中認定。
「行,白雲寺僧每日要到劍池汲水,他們走動不會引人懷疑。另外,我們也不能被動地等著,我看,那個已死的倭賊還可利用一下……」
「聽說劍冢構制十分巧妙,一旦被人洞穿石壁,池中之水便會一瀉而凈,盡入山體,再難蓄積;池壁也會整體坍塌,將盜劍者深埋地下。如今,劍池不仍是一汪深潭嗎?」關九州一一解去了馬嘯風所慮,加重語氣道,「這十柄名劍,可謂中華無價之寶呀!」
柳三郎出盡刀勢,破解不了馬嘯風的「八卦封門六十四式」,正感焦躁,察覺犬雄三人竟沖陣而去,頓時心灰;再見關九州一追即回,封死了自己生路,便知今日走不掉了。
湛湛劍池,藏有吳王古劍,那「九重門」中的倭寇,處心積慮,形如鬼魅。
犬雄正拿眼巡睃退路,麗子氣喘吁吁地跑到:「副幫主,山上也有人下來了。」犬雄向老楊、麗子喝道:「快走快走!」老楊提刀防著馬嘯風,大聲道:「大田、風娘還沒出來呢!」麗子也道:「不能再丟下他倆了。」犬雄暗罵二人糊塗,更氣老楊說破池中留人,惱怒地丟下一句:「那你二人留下吧,我先走了。」身形急住斜坡縱去。
「即便不是倭賊,也脫不了干係,合夥作案的可能性極大。你等要將他們放進案中一同調查。」
「我在水中放了兩粒『軟骨化氣丸』。」麗子平靜地答道。
「大人所見甚是。劍池一帶動靜,就請白雲寺的僧人暗中留意吧。當然,我不會向他們說破原委的。」
馬嘯風也有后著,方將「蟹殼黃」擲出,左腳又將茶桌挑起三尺,再阻柳三郎。柳三郎短刃劈布,長刀閃電般連划,騰躍而起的方桌立被切成四塊,「嘩」地散落一地。電光石火間,兩人已相距三尺,迎面而立。

一、書房中升起迫人的殺氣

「你……你怎會有這種……藥丸?」犬雄知道,這類至毒藥品,一直都是幫主親手掌管的。「你竟敢……害副幫主……」犬雄氣急敗壞,喘不成句,「你這個……小賤人……想死……」
「忍辱負重,蒙恥不辯,這四人犧牲太大了,真是奇男兒。」馬嘯風不禁讚歎。
馬嘯風經事多多,早已見怪不怪,目不旁視,仍舊神情專註地吃餅喝茶,身心卻進入了臨戰狀態。
柳三郎與犬雄一樣心思,也知今日如不拚命,四人難有活路,雙刀使得如雪片飄飛,狠厲迅急更勝松風樓一戰。
黎明前,蘇州府衙內,關九州與馬嘯風的謀划也到了緊要處。離了大牢,一進府衙大門,關九州即對馬嘯風道:「你隨我來。」將他帶進了書房。「看看這個。」關九州遞給馬嘯風一張二指寬的紙條。
喝了兩杯熱茶,犬雄緩過勁來,打破沉默:「楊兄,今日多虧了你將麗子救回。」口氣中似對自己率先逃離也有愧意。麗子低頭不語。老楊嘆道:「可惜大田、風娘死得慘呵,要是叫上他倆一塊逃了多好!」麗子抬頭看了犬雄一眼。犬雄臉一紅:「唉,真是料不到這種結果。」心中卻想:官府好像就在劍池等著一般,怎地這樣湊巧?難道……柳三郎也沒死?他招供了?
事情的結局出乎副幫主犬雄一秀意料:柳三郎無功而歸;「九重天」老八小林一目夜刺蘇州知府關九州,一去不返,音訊全無。
「嗯,定力不錯,年輕人能做到這樣,實在難得。」老楊低聲誇讚。犬雄得意地說:「你再看看他的眼睛。」老楊上前又看,只見柳三九*九*藏*書郎雙目緊閉,猶如睡著了一般。
猶豫中,麗子回首劍池。但聽一聲悶響,地面猛顫,劍池中一飈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池邊捕快被震得四處滾翻。
「小林、柳三郎究竟是死是活,一直難以確定。大概是柳三郎將這事供出去了,要不,官府哪會正好等在劍池?總算我們三人安然無恙。明天,麗子隨我迴轉國內,把經過稟告幫主,再作定奪吧。」犬雄好像忘了要另立門派的宏志,「麗子,你去燒水,我洗了澡歇一氣就上路。事情鬧大了,官府不會就此收手,一定要大舉搜捕,我們留在這裏恐不安全,還會累及楊兄,還是早走早好。」犬雄堅持道。
當夜,老楊將猝死浴盆中的犬雄一秀挖坑深埋了,隨後又勸得麗子止住了哀痛。
「更深人靜,身著『水靠』潛入劍池,決不會是普通婦人嬉水遊玩,必有所為。那又是為得什麼呢?」關九州撫掌自問。
場面劇變。犬雄懵了一下,顧不上滅殺老丐,將他往石樑下一甩,忙對池中低喝道:「你二人伏在池中不要出來!」言畢,一振身形,彈跳丸躍,降身下到老楊身邊。
然後,柳三郎猝然發動了,動的不是他,也不是他手中的刀,而是那幅布帛。柔軟輕飄的布帛,被柳三郎真力催動,急旋低嘯,撕裂空氣,如刀輪急轉,向馬嘯風胸前飛割而來。
「是個女子。兩人嘀咕一會,便飛快離去了。老丐看清池中爬出的是一個女人,怕是不怕了,但更覺奇怪,天亮后,在同伴中說了此事。於是傳了開來,不少百姓都知道了。不過,有的傳說就神了,什麼劍池中游出一條美人魚,在月光下變成一個美女,跑進蘇州城裡勾引男人來了……」
老楊、大田搶步來扶。犬雄一躍而起,滿面通紅地對二人耳語道:「大事要緊,快隨我走。」言畢,接連打倒幾名阻攔的捕快,向院牆處撲去。大田看一眼正在拼戰的柳三郎,稍一猶豫,緊隨犬雄衝出圍去。
水柱落處,水面浮起幾截殘肢。麗子料是大田、風娘不能脫身,便引爆火藥,與捉拿他倆的漁民同歸於盡了。
小林急忙轉身,剛要向門外撲去,後背鳳尾穴上即被一物打中,立時半身氣逆血閉,動彈不得。他強掙回首,瞥見原在關九州手上的那管羊毫,已倒轉筆管,嵌入自己穴位中。小林忖知關九州要將自己生擒,凶戾之色立顯眉宇,他嘴唇嚅動間,急急咽下一物。
白衫青年正是昨日在天平山麓飲酒賞菊的柳三郎。聽言后,他細緻地將包刀布帛疊成四折,握在手中,拭了拭長刀、短刃,沉穩的動作好似進食前擦凈手上的餐具。
犬雄不及細想捕快何以會候個正著,關照大田、風娘暫不出池,想逃離此地,引開捕快,日後再來。犬雄本來沒有決戰的意願,一見關九州也身臨此地,迎面而站,更不想硬拼了。
「是啊,他要招了,我們在這裏還能住得安穩?也不會再有『三天後處決』的事了。」大田也為小林辯護。
犬雄道:「舍下柳三郎,情非得已。當時敵眾我寡,非撤不可。棄了一人,換得三人歸來,明晚方可行那取劍之事。你等心意,我都明白,我能不痛惜柳三郎?我等行止,當以大局為重,千萬不能感情用事,自毀自滅!」

二、那凌厲的暗器是「蟹殼黃」燒餅

「沒有。尋常漁民也不會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在劍池中游水吧?」馬嘯風笑道。
「既叫『劍池』,自有淵源。」關九州道,「本府方誌上記載,吳王闔閭有十柄名劍隨葬,劍冢置於棺槨正前百步處。算來正是虎丘山腰劍池一地。後人估測池底即是埋劍處,故將這潭深水名為『劍池』。」
一見犬雄連下毒手,馬嘯風再不他顧,撮唇厲嘯,發出攻擊命令。石坪四周捕快發聲大喊,齊奔劍池;白雲寺山門也轟然洞開,衝出一彪人馬。
犬雄大開大闔,呼呼生風,一套「神拳三十六式」打完,正欲變招重來,兩臂已被關九州一雙大袖搭蓋。犬雄立即發力,意圖破袖出拳。剛一使勁,雙腕已被關九州拿實。
這時,關九州動了,只是動了一點點。他將一直握在手中的毛筆,迅疾地向左側移了移。
「麗子在我身邊兩年多了,很會侍候人的。柳三郎酒後雖有佳人助浴,卻不動淫興,確實不容易。只是他還要閉起雙眼,才能懾定心性,克制慾念,終是火候不到呀!」犬雄嘆道。
「好,我就不掃你興緻,在此時此地『切磋切磋』吧!」馬嘯風凜然發話,他有心拿下送上門來的白衫人,以審案情。
「小林……可能失手了。不過,這不影響此行的主要任務。一時殺不了馬嘯風也不要緊,再找機會吧。」犬雄朝柳三郎望去,言語中似是安慰。
柳三郎不及細思,身形不停,左手短刀一顫,將布包飛劈落地,進勢不變,仍然直取馬嘯風。
「老夫官職在身,冗務繁忙,好醫是只看書不看病,習武是為強身不搏命。唉,今日你讓我破例了。」
大田注意到老八小林一目不在座,插言問道:「副幫主,小林師弟呢?」
「閣下不像切磋武技而來,倒像必欲置馬某于死地呀?」馬嘯風又想起昨夜關大人遇刺之事。
「你……你是『巡天五使』中人?」犬雄冷汗陡涌,布滿臉額,強提一口氣,還想掙身,麗子已豎掌如刀,一記切在他喉結上;接著,犬雄下腹一麻,丹田之穴也被麗子點中。
正在此際,劍池崖頂上響起一聲咋呼:「好哇!你們又來這裏做啥?老叫化子倒要弄個明白。」話聲中,一個身影從崖上攀滑而下。
「你看看。」犬雄把孔眼讓給老楊。老楊望去,婢女麗子目含羞澀,面生紅暈,風情漸起;柳三郎卻呼吸平緩,神志如常,無一絲亂色形態。
「從大牢中搶人不是易事,人手少了不行,我這把硬骨頭還行,也算上一個。」半天沒吭聲的老楊興頭也高起來,主動要求同往。
按照事先的調派,麗子越過石樑,伏在凹處,監視白雲寺方向,只要山僧不出寺,就不擔心有人走動了。老楊則退下石徑,注視下面大石坪一帶動靜。大田、風娘早就將「水靠」穿上了身,褪落披風后,一個提著器械,一個挾著用油紙密封的水下炸藥,悄無聲息地滑入池中。片刻,池底傳來低悶的鑿石聲。犬雄輕吁一口氣,揀了一方石塊坐下,他只需要等待了。
忙了一天公務的知府關九州,在書房裡秉燭夜讀。每晚入睡前靜心讀上一會書,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攤在案上的是一代名醫李時珍的遺著《本草綱目》,此書當時刻印極少,尚未在民間流傳,關九州得之不易。中年後,他即對中醫藥學興趣盎然,故讀得津津有味,渾忘身外之事。
「這是……」馬嘯風不解。
「你問他與馬嘯風一搏會有什麼結果?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犬雄一秀清晰地吐出六個字:「有勝算,無把握!」
「那個『自己人』和他們在一起時,不會公然相助我們的,還得算作敵對力量。加上在劍池露過形的女子,就是四人了。翻一倍吧,我看至多七八人。」關九州剖析道,「但是,倭賊都是亡命之徒,一向膽大妄為,為了取劍,利欲熏心,自是捨命也想一試的,我等不能大意。出動軍隊,消息四傳,倭賊聞訊定不敢來。你和念培挑選捕快硬手二十人,扮作遊客,分散前往虎丘,傍晚前全部進入白雲寺聽令。我還有一個想法,你上午即去太湖邊,挑四個水性最好的年輕漁民,一併帶到白雲寺。」
犬雄一拳揮擊袖片,「啪」地生響,如擊硬壁,指骨竟然生痛,識得這是內家「硬袖功」,忙欲收勢,手腕已被軟袖裹住,無一點著力處。犬雄心中生驚,左掌立出,搶拍關九州面門,右腳也旋即飛踢,直踹對方下腹,上、中、下三路齊發,全力搶攻,有心打倒關九州,立威當場。
柳三郎知道誅殺馬嘯風已不可能,去意即生。不待馬嘯風接住捕快擲至的腰刀,柳三郎身折如弓,發力一躍,飛箭般射向臨街之窗,撞得窗欞四分五裂;破窗而出后,又一連踏倒數人,縱身躥上街屋,飛步而去。待馬嘯風撲到街上,已是難尋蹤跡了。
「你到此地,大錯有三:第一,擅自命令小林、柳三郎分頭暗殺蘇州官吏,致使二人遭挫,生死不明;第二,你兩次眼見幫中弟子有難,都不出手相救,有意借敵之手,除去幫主親信。最後一條,你鼓動他人背叛『九重天』,自立『名劍門』。其實,幫主兩年前就懷疑你生有異心,派我到你身https://read.99csw•com邊卧底,做你的婢女。果然不出幫主所料。哼,你還有什麼說的?」
「奇怪,小林武藝固然不及柳三郎,可對付關老兒綽綽有餘,怎地還不回來?為了確切掌握官府動向,煩勞楊兄明晨進城一趟也好,看看有什麼消息。」犬雄心中也不踏實。
馬嘯風並不看他,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方問道:「你跟我半天,有什麼事情嗎?」
犬雄正感到進來得容易,心裏忐忑,不及答話,猛然一陣銅鑼敲擊聲響徹獄院,四周數十火把高燃,從暗處躍出無數人影,為首者哈哈一笑:「果然來了,關大人真是高明!」柳三郎識得說話之人,輕聲對犬雄道:「這廝就是馬嘯風。」犬雄四人知道落入圈套,但自恃武功,並不驚慌,一字站開,與已擁上前者相拒著。
「副幫主,小林保全了我們,我們也不能任中國官府將他處死呀!」柳三郎神情激動道。
「你別得意,我雖殺不了你,你還留不住我。」小林審時度勢,決意立刻離去,他要回去向副幫主犬雄更正一個失誤,一個可能影響整個計劃的失誤。
當夜,一團雲絮遮住了細月,地面暗了一暗,犬雄四人急忙甩出抓繩,攀入大牢院牆內。四周黑壓壓的,幾所高頂大屋聳立處,方有幾片光亮泄出。四人戴上面罩,匍匐行至近亮處,見兩盞「氣死風」燈掛在一扇鐵門旁,門前四名獄卒荷槍挺立,另有四卒執刀巡行,戒備甚嚴。
捕快、獄卒一陣忙亂,分出十數人隨俞念培追出門去。關九州內力雖強,卻不擅輕功,見犬雄三人去得遠了,便折回身,走到柳三郎身後站定,心想,只要不都跑光就行。
麗子垂首應道:「謝謝楊老伯多日關照,你對『九重天』一片忠心,我會告訴幫主的,我們也會照顧你兩個兒子的生意,請放心吧!」麗子走了。老楊返回草屋,輕輕關了門,他也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小院恢復了寧靜。牆角那叢菊花,被濃濃的秋意一催,在晨曦中顯得更艷。
馬嘯風暗暗叫苦:「千算萬算,把這裡有個老叫化子漏算了。這一攪,偷襲不成了。」犬雄跳起身來,定睛一看,壁上下來之人滿頭亂髮,一身臟衣,心頭一松,殺機卻生,獰笑道:「你要看個明白?那就過來看吧。」邊說邊迎了上去。老叫化子見犬雄模樣不善,心中生寒,轉身要走,被犬雄一躍進前扣住了兩隻肩胛。犬雄出手試出老丐不會武功,便一提右膝,狠砸老丐腰椎,雙手也合力一擰,有心折斷老丐頸骨。
馬嘯風一身布衣,佩刀也沒帶在身邊,一眾茶客沒留意他進店,只是掌柜老徐眼尖,識得馬嘯風,剛要招呼,被馬嘯風示意阻住,老徐便不上前相迎,由他擇位坐了。
「誰敢背叛『九重天』、背叛幫主,誰就必死!」
「你看信末暗記。」關九州解釋道:「這些年,江浙一帶倭患連連,百姓中不少人自發起來抗倭。其中,有一個專門隱在倭人中刺探消息的秘密組織,做的是『死間』之舉。」
「那巴掌大的劍池,又有什麼呢?」馬嘯風一臉迷惘地望向上司。
犬雄一秀擔心人手不夠,連婢女麗子也帶了過來。犬雄志在必得,也是孤注一擲,一切顧忌拋向一邊。
老楊已與馬嘯風對上了。雖然矇著面孔,關九州已憑身姿猜出此人即是飛石傳信者,便朝馬嘯風略一示意,上前幾步,迎頭截下犬雄一秀。
「好書,好書!真是杏林中的瑰寶。」關九州口中連贊,伸手從筆架上拿起一管羊毫,在書上圈點不已。
犬雄逃出數丈,忽聽身後風急,知有高手追至,忙中偷看,見馬嘯風一人提刀而來,便覷准一高處,拔步躍上,喝道:「憑你一人也敢追我!」喝聲未落,劍池處響起一聲悶雷,將二人都嚇了一跳。犬雄知道大田、風娘難以生還,絕望之心尤甚,從懷裡摸出一物,手一揚,發力打向馬嘯風,嘶聲道:「你也去死吧!」馬嘯風尚未從巨響中警醒,就見一個核桃狀的圓塊迎面擊來,忙將佩刀一掄,「當」的一聲,硬將來物磕向地面。同時,鼻中嗅入几絲硫磺氣味。
馬嘯風見關九州一語不發,在房裡踱開步來,便止住不說,也凝神思考一番,介面道:「大人,你看劍池之事,可會與兩個倭賊關連?這有點風馬牛不相及呀?」
到了劍池之畔,只見石池之中,一窪墨水點點閃閃,四周崖石崢崢,危壁高聳,一條丈許長的石樑,架在壁溝上,通向山脊白雲禪寺。幾人散在池邊,他人不近到跟前,很難察知。「好個隱蔽場所,我們開始干吧!」犬雄對地形十分滿意,心情更加迫切了。
「這個組織只有四人,結為兄弟,發誓抗倭,分別以不同的方式與倭人搭識,取得他們相當的信任。四人常將倭寇情報密報官府,但從不暴露真實身份,即使冒官府誤殺的風險,也不說破。因為,他們既為倭人幹活,家人大都被倭人挾持。倭人以此控制他們,他們也以此示以忠誠,所以,成了『死間』。你看,這就是他們獨有的標識,意思是四人同心,各處一方,縱橫有術,決不張揚。據說,除了兵部、刑部的幾名大員,地方上一般無人知曉他們是誰。」
這一切,都被隱於數十丈外的關九州、馬嘯風瞧在眼裡。蘇州府衙制定的圍捕方案是,一旦倭賊進入實施階段,便上下夾擊。因為擔心過早讓犬雄發現,捕快不敢靠近設伏,這一會兒,分散埋伏的十多名捕快,只得慢慢向前運動。
「這人不是倭人,是我中華子民。」
倭賊夜入府衙行刺關大人一案,壓得總捕頭馬嘯風心裏沉甸甸的。關九州夤夜招他進府,商議此事,決定嚴密封鎖消息,嚴加戒備,且看對方后著。一直忙到後半夜,馬嘯風才到捕房歇息,再無睡意,深為倭患猖獗焦慮。早晨起床,他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便出了府衙,轉向松風樓茶社。
犬雄全身力氣盡被堵塞,正欲出腿解急,關九州已然發力。
關九州走到小林面前,正要開口,見小林額上泛出一層灰黑,訝然道:「你……你服了毒?」小林唇間溢出的血珠濺落在地磚上,他慘聲道:「你武功比我高,我的服氣。我們的『歸去丸』無人能解,你的醫書還是不行……」小林委頓于地,咽氣前又強掙嘟囔一句:「我……大大的武士……」
「你就是關九州?我是扶桑武士犬雄一秀。你把我門下弟子小林一目抓去牢中,今日要你放人!」犬雄怒道。
兩名捕快上前捉拿麗子,麗子步伐靈活,閃了幾閃,避到老楊身後。
「小林一目?可是那個圖謀行刺本官的刺客?他膽敢暗殺朝廷命官,犯下死罪,豈能放還?今日你自投羅網,還是一塊降了吧。」關九州肅聲道。
俞念培正率四員捕快例行巡邏,走到玄妙觀前,忽聽有人報說松風樓生案,忙飛步趕了過來。俞念培身壯力大,沖開人群,闖入堂中,喝聲方落,才知拼殺中一人竟是總捕頭馬嘯風,反倒怔住。
走不多遠,馬嘯風生起被人跟蹤的感覺。可幾次回首,卻不見可疑之人。多年行走江湖、刀頭舔血的生涯,令馬嘯風養成感受危險的本能。他確信有人在後面瞄著他,自己發現不了這個隱在暗處的跟蹤之人,恰是表明來者不是庸手。「難道與關大人昨夜所遇有關?」馬嘯風陡然警醒,精神隨之一振,「來得好,我正找你們呢!」他不再回頭,從容地踏進了松風樓。
「江湖中武無第二,輸者活著何顏?」白衫青年倨傲地抬目。
犬雄對馬嘯風道:「你們只會倚仗人多,敢與我單打獨鬥嗎?」馬嘯風道:「老子從來都是一對一,還要你來激我?」一指柳三郎,「你我還未見輸贏,現在接著來吧。」又一指犬雄,「你嘛,今日自有高人照應。」犬雄被馬嘯風指來指去地嘲諷,心頭火起,大吼道:「誰敢與我一戰?」一人越眾而出,火光將其胸前長須映得一閃一爍。四周靜下來,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在下關九州,設下區區小計,捉拿你等倭賊。你還敢逞勇鬥狠?」
「嗅出來的?」來者本對自己輕功很有信心,聽關九州一贊,心裏舒服,但更生疑惑,故不急著出刀,想問個清楚。
「犬雄先生,你看三郎能對付得了那個姓馬的捕頭嗎?」老楊關切地問道。
馬嘯風心中有數,只將老楊擋在身前,並不主動攻擊,並有餘力關注全場,一見犬雄逃離,立即撇下老楊,追了過去。
「這種衣服不是一般的縫衣匠人能夠裁製的。」關九州點頭道:「也不是偶爾入水的人會備置read•99csw.com的。只有長年經月與水為伍,並需潛至深水中的漁人才需要這種『水靠』。當然,江湖上的水寇也可能擁有這類衣飾。不過,老丐看見的是一個女子,近年,長江、太湖中還沒聽說出過女水盜吧?」
那白衫青年瘦削精悍,目光閃亮,一條兩指寬的黃絲帶,將濃密的黑髮紮成一束,披在肩后,他左腋下夾著一條長形布包,手負在身後,一進店便旁若無人地止步,向內掃視了一圈。
「東洋武士從不言降,你有何能,敢與我一戰?」犬雄話音未落,冷不丁一記長拳攻向關九州。
夕陽西斜,餘暉柔柔地灑落在天平山麓,微風中的草木,鍍上了一層閃爍的金光。北坡稀疏的雜木林中,一圈竹籬、數間茅屋,圍出一個小小的院落。院中,三個男子分坐在一張木桌旁,默默地飲酒食蟹。牆角一叢五色菊花開得正艷。
西屋中水汽氤氳,香味彌散,柳三郎裸身仰坐在一隻大木盆內。身著薄衫的麗子跪在盆邊侍浴,捏著一方白帕,蘸著熱水,輕柔地擦拭著柳三郎的胸、腹、雙股……

四、九州和犬雄一戰已成全局關鍵

「副幫主,我們幹嗎非要殺關、馬二人呢?行前,幫主沒有交待這事呀?」大田關切小林,皺眉直問。
「一千多年了,說不定劍早沒了。」馬嘯風道。
關九州目光一亮:「劍池……劍池,池中有劍。嘯風,你問到點子上了」
「有這個標誌,我看可信。前兩天,我們所獲的消息,不也與此有關?現在可以肯定,夜闖劍池者必是這伙倭賊了。」關九州接過紙條,在燭上燒掉了。
「好個歹毒的倭賊。」馬嘯風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腔,抖去身上泥石,再看犬雄,已是失了蹤影。
此時,柳三郎已經明白,小林一目不可能活著了;他也理解副幫主是因為另有圖謀,不得不走。自己怎麼辦?是到力盡時等著被擒,還是追隨小林而去……於是,在明亮的火把光照下,眾人看見了一個撼心動魄的場景:白衫青年忽然停止攻擊,回首向關九州傲然一笑,迅猛地將左手短刃刺進了自己的心房……
剩餘茶客奪門而逃,一齊聚在街上,嘩聲四起。
老楊身子微顫一下,驚道:「劍池中真能有劍?」犬雄掃了眾人一眼:「連楊兄都不明所以,看來中國人見識真是孤陋。虎丘不是戰國時吳王闔閭埋葬之地嗎?闔閭一生喜愛奇兵利器,死時囑咐其子夫差,將他最珍愛的十柄名劍隨葬,埋于虎丘山前的深池中,寓示守衛陰宮之意。這埋劍之池所以就名為『劍池』了。史書記載,闔閭的十柄隨葬之劍,皆為萬中選一的神兵利器,名噪一時的『魚腸』、『扁諸』等都在其中。吳國一度稱霸,也靠這十柄切金斷玉、鋒利無比的名劍壯了軍威。十劍若是讓『九重天』一朝擁有,日本國中有何幫會能與我匹敵?更重要的是,從這些劍中,我國的能工巧匠還可驗出中國冶鍊、制器的訣竅,可以大大強我國力……」犬雄越說越起勁,圍坐的弟子都聽入了神,連婢女麗子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惟有老楊咧著大嘴,傻了一般。
雙方攻守之勢立變。馬嘯風一招搶到先手,鐵尺不收,團身而上,如影隨形,尺頭始終不離柳三郎后腰三寸。兩人在店堂內疾走一圈,撞得桌仰椅翻,馬嘯風固是追趕不上柳三郎,柳三郎也不能尋機返回身來。
「好,好,不當總管也行,只要讓我滿意,一樣不會虧待麗子的。」犬雄見自己說服了三人,興奮不已,「喔,還有楊兄呢,乾脆你來當『名劍門』的總管吧?」老楊嘆口氣道:「你們說離就離了『九重天』,我不行啊,我兩個兒子還依仗『九重天』勢力混飯吃,我要是隨你去了,『九重天』會找我兒子麻煩的。再說,我年齡大了,也不想離鄉離土的,到什麼島上去喝風吃浪。」
一干茶客都注意到這一角落的不同尋常,膽小怕事者紛紛離座而去。徐掌柜知道馬嘯風身手,並不擔心他命喪己店,但想到打鬥一開,店堂必然遭損,不覺心痛起來,雙眉緊鎖地呆立櫃后。
三人返回居處。風娘、麗子正等候在堂上,一見犬雄等人神態,再看柳三郎沒有同回,知事不妙。大田心氣不順,把劫牢遭伏、棄柳三郎而歸的經過對兩位女子說了,一干人都陰鬱地望向犬雄。犬雄知道「九重天」這班骨幹成員,都是幫主一手調|教出來的,心目中不會把他這個副幫主看得太重。這次隨他前來的四名好手,尚未成事,已折半數,剩下二人自然會有埋怨自己之意,他不解的是,一向謙恭的麗子,竟也流露出不滿的神情,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他不由愣了愣,決定解釋幾句,以免下屬生出異心。
「是個女子?」關九州也覺吃驚。
白衫青年似乎話已說盡,伸手將桌上布包打開,亮出一長一短兩柄無鞘雪刃。「啊?他是倭人!」茶客中人一見長柄弧形刀體,更是驚嚇不已。
「這事最先出自一名老年乞丐之口。昨晚,這個在虎丘一帶行乞的老丐,露宿在臨近劍池的石崖旮旯里。大約半夜時分,他被凍醒,聽到崖下劍池中水聲嘩嘩,不由生奇,便藉著月光探身下望,隱約看見池中浮動著一個黑團。老丐以為是池魚月下嬉水,驚訝池中竟藏有這般大魚。不想,黑團游到池邊,令老丐嚇了一大跳。他看見一個長有四肢、細細條條、似人非人的怪物,貼著池壁往上爬。怪物全身灰黑,通體無毛,池水順著身子像串串珍珠一樣往下淌,那怪物身上油滑滑的。」馬嘯風見關九州邊聽邊皺起眉頭,知他定有所思,略停了停,又道:「那老丐膽子也算大了,心裏雖然嚇得『通通』地跳,卻仍是伏著一動不動,生怕驚了怪物。結果,他又看見池邊還趴著一個全身黑裝的男子,伸臂扯那怪物上來。那怪物立定后,脫下包頭的罩子,散開一把長發……」
場上又成對峙,只是二人都已額上沁汗,微微生喘。

三、劍池中游出一條美人魚

「『水靠』?」馬嘯風接道,「可是傳說中用鯊魚皮依人體形狀剪割而成的潛海衣服?」
雙方都很清楚,關九州與犬雄一戰,已成全局勝負的關鍵。
「我說對了?沒什麼,老夫做官多年,熟讀醫書,這點眼光還是有的。」關九州臉綻笑紋,語含調侃,「至於你是什麼人,來此有何貴幹,你知我知,就不需再說了吧?」黑衣刀客雙眼凶焰暴漲,嘎聲道:「窮酸,死到臨頭還要羅嗦!你這樣明白又有何用?還不如糊裡糊塗死了的好!」說畢,黑衣刀客彈身而起,長刀一掄,隔著書案斬向關九州頸間。裂膚之芒盡罩丈內,關九州避無可避。
馬嘯風臉色一肅,他已經斷定眼前挑釁之人,與昨晚自斃府衙中的黑衣殺手是一路貨色了。
見身前捕快頭領只是攔著自己,並不出刀,老楊擔心犬雄、麗子生疑,出語暗示池中有人後,便一掄刀片,主動撲向馬嘯風。
「巡天五使」是「九重天」內執行幫紀、監控全幫的五個神秘人物,除了幫主,再無第二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五使」只知執行幫主的命令,六親不認,任誰觸犯幫規,也難逃他們辣手嚴懲,輕則致殘,重則喪命;而且,他們還有臨機處罰、先斬後奏的特權。提到「巡天五使」,幫中上下莫不膽寒,連副幫主犬雄一秀言語中,也從不敢有輕慢之意。
「這幫倭賊已經折了兩人,昨晚又僅跑回三人,估計戰鬥力不會太強了。何況其中還有一個自己人。」馬嘯風分析道。
關九州忘了閃躲,他微嘆一聲,竟然還有餘暇注目那支被刀風逼暗的燭火,似乎擔心它會先自己熄滅一般。
「一千多年前的國寶,決不能在我當蘇州總捕頭時被人盜走!」馬嘯風明白上司心意,不由豪氣涌升。
馬總捕要了一壺碧螺春,慢慢地自斟自飲,兩杯落肚,始覺神爽氣清,又點了一碟名為「蟹殼黃」的芝麻香酥小燒餅,細嚼慢咽起來。他不著急,成心在茶莊里耗著,讓那跟蹤者耐不住,自己亮出相來。
一刀必殺,必殺一刀,猝然來臨的刀客果是高手。他正是那犬雄提到的小林。看著呆坐不動的關九州,想到老楊說「這個知府老爺讀書出身,手無縛雞之力」的話果真不錯,小林心裏開始笑了。
犬雄接道:「我們也不宜在此久住,今夜救人,明晚取劍。等官府從亂中醒來,我們已在大海之上,那就什麼也不怕了。」
「那十柄名劍,是一代名匠用稀世之材冶鑄而成,加上藏在地底岩間,不可能毀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