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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作者:方白羽
獨孤凡親自押運軍餉到嘉峪關,見到楚公望第一句話就是:「將軍,這些軍餉能支持多久。」楚公望嘆道:「這隻是杯水車薪。」
天色已經暗下來,比天色更暗的是數萬突厥人的心。
「是是是,我多嘴,」師爺臉上並沒有自責的表情,又問,「我不明白,既然主上說獨孤凡的刀法已經是天下第一,皇上又一如既往地賭他勝,我們怎麼能打敗他?」中年人嘆息道:「如果獨孤凡沒有那個死穴,我最多只有五成把握,既然他有這個死穴,我就有了十足的把握!」
「狂刀叫額布茲仁,中原人取其諧音為『我不是人』。」楚公望搖頭道:「不是那麼簡單,『額布茲仁』在突厥語中是『不敗戰神』的意思,狂刀為突厥第一高手,一生從未敗過。與外族人決鬥從來不一刀殺死對方,他會砍下對手的雙手雙腳,然後揚長而去,知道他底細的人才叫他『不是人』!跟他決鬥如果輸了,你想死都死不了,可要三思。」獨孤凡聞言突然挺直腰道:「那我更要跟他決鬥,像這樣的人早就不該再活在世上!」楚公望注視著獨孤凡,嘆道:「我不知該稱你是英雄還是瘋子,不過就憑這份膽色,我楚某也要敬你一杯!」
獨孤凡和方成離開的時候,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高掛在營門外的鐵牛的頭,他們從那上面看到的是萬般的無奈和深深的悲哀。
「是!」方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儘可能的恭敬。
「那還不開關?」那將軍面有難色,道:「王爺的令牌我們不敢不奉,楚將軍的命令我們也不敢不遵,末將只有帶你們去見楚將軍,一切由他定奪。」雖然是一介草民,獨孤凡還是聽說過鎮守嘉峪關的楚公望。自從五年前楚公望鎮守嘉峪關,突厥人便沒有再踏足中原半步。獨孤凡和方成跟著那將軍來到楚公望的將軍府,若不是門口有站崗的士兵,獨孤凡還以為那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府第。
「爹爹,回來時給我們帶兩串糖葫蘆。」孩子們在告訴父親他們對生活的期盼。
「決鬥?」孟飛眉毛跳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要知道決鬥可不是一般的比武,那意味著兩人中只能有一人活下來。作為多年出生入死的朋友,孟飛很了解獨孤凡的性格,此人平時很少開口,所以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
(獨孤凡沒有勝利后的歡愉,只覺得空虛)
「他還有個小兒子叫孟俊,在武當凌雲子門下學劍。」
方成微笑著繼續說:「獨孤凡和南宮嘯天的決鬥已經傳遍天下,有不少賭客為他們的決鬥下了賭注,如今你們若殺了獨孤凡,叫大賭坊怎麼向賭客們交代?」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殺手,此時聽到「大賭坊」也都不敢造次了。其中一個拱手道:「既然大賭坊插手,我們還有什麼話說,就此別過。」獨孤凡以前也聽說過「大賭坊」和方成,卻沒有想到如今自己會成為「大賭坊」的賭具,心裏突然對這個剛救了自己的大總管異常反感,便一言不發,大步向山頂而去。
八月中秋。
「我想他一定認為自己已經夠出名了。」方成模稜兩可地回答道。
那領頭的軍士看了看方成,似乎看出方成有些不簡單,便耐心地解釋:「現在正在和突厥人打仗,楚將軍為防有突厥探子混進來,所以下令,沒有他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許出入關。」
黃鶴樓,天下名樓,獨孤凡與孟俊一戰就選在此處。
「父親死後,我和娘搬到孟家莊附近,我和孟天南的兒子孟飛也成了好朋友,那是什麼樣的朋友啊!每次跟別人打架,我得沖在前面為他擋拳頭;每次他闖禍,我得替他背黑鍋,就因為他父親經常接濟我們,他也時常給我些零花錢。長大后他出去闖天下,只要需要,我就會為他兩肋插刀,還得不計報酬。那次替中原鏢局追回一百萬兩鏢銀,按江湖慣例,中原鏢局要給我們五萬兩的花紅,他為了他的俠名,分文不收。五萬兩銀子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對我來說卻可以從此不再受窮,可以讓老婆孩子生活得好一點。」
「我想殺了你!」
「什麼人?」
「我們已調查了關於他的一切,並整理出一份詳細資料,都在這裏。」說著方成從懷中取出一個卷宗。
酒過三巡,九王爺突然推杯嘆道:「高兄弟,我們相交有多久了?」高強微一沉吟道:「快八年了。」九王爺欲言又止。
「為什麼?」雖然有些惱怒,孟飛還是強壓下怒火問。
「快走!」方成猛地拉起獨孤凡便跑,超絕的輕功竟不輸于奔馬。遼闊的大草原哪裡可逃,二人只有逃上小山包上那廢棄的烽火台。
「是你?」獨孤凡有些意外,被揍的女人竟是昨晚留傘的姑娘!
天已大亮,獨孤凡和方成沒有聽見預料中的進攻號角,只見突厥人的營帳中起了一陣騷動。這時二人才注意到,在極西的地平線盡頭,有一股狼煙衝天而起,在廣袤的天幕下顯得尤為突兀。
獨孤凡沒有勝利后的歡愉,只覺得空虛。這就勝了?勝了又如何?
不到一個月,整個江湖都在談論著一件事,武林終於出了一個天下第一,那就是以前默默無聞的獨孤凡。
夕陽正向西邊的地平線沉下去,把半邊天空染得血紅,天邊似乎傳來隆隆的雷聲。方成和獨孤凡都疑惑地看看天,天還是那麼高,萬里無雲,似乎不該是打雷的時候。
三丈多高的烽火台只有一道門和只容一人拾級而上的梯子直到台頂,方成守在石梯上,居高臨下,以一柄奪過來的刀擋住了突厥人的進攻。邊砍邊沖獨孤梵谷叫:「橫豎都是死,好歹殺幾個突厥狗墊背!」獨孤凡聞言只覺豪氣干雲,撕下衣襟紮緊受傷的左臂,舉刀高叫:「不錯!殺幾個突厥狗墊背!」二人輪番抵擋著突厥人的進攻,只容一人的石級使數萬突厥人只有在烽火台下干叫的份。

第九章 驚世決戰

這一刻,高強明白,他的好日子結束了。
「不錯!孟飛在武林中的人緣一向很好。」那聲音頓了頓,接著道,「殺人總有動機,你猜獨孤凡的動機會是什麼?」方成想了想,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要到關外?你一直跟著我?」
正如方成所料,自從獨孤凡殺了孟飛后,他的確是麻煩不斷。悅來客棧的老闆夥計整天心驚肉跳,因為自從那個叫做獨孤凡的客人住進來后,每天總有那麼幾十名江湖漢子衝進來喊打喊殺的,一個月下來,客棧大堂的地板上都蒙上了一層黯淡的紅色——那是血!獨孤凡刀下亡魂的血!
方成並沒有隱藏行蹤的意思,還是那麼緩緩而來,那神情就好像碰巧和獨孤凡同路。獨孤凡冷冷地看著走過來的方成,道:「我和南宮嘯天的決鬥已經結束,你還跟著我幹什麼?」方成微微一笑道:「身無分文是到不了關外的。」
獨孤凡是二更后才從住宿的客棧後門偷偷溜出來,連夜趕了一個多更次的路,終於來到另一個小鎮。身後沒有了一大幫跟屁蟲,心裏一下愉快了許多。鄰桌有幾個小地痞在用骰子賭錢,骰子掉到碗中的「叮噹」聲引起了獨孤凡的注意,這小小的骰子竟有這麼大的魔力,天下有多少人為它傾家當產甚至送命。獨孤凡突然湧起一股衝動,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打著酒嗝道:「我也來賭兩把!」幾把下來,獨孤凡本就不多的銀子便輸了個精光,獨孤凡雖然對賭一竅不通,但並不是傻子,雖然醉了,卻還沒有糊塗。所以一把抓住領頭一個道:「你們在出千!」
「何事?」
「你有沒有關於他的詳細資料,一個人從默默無聞到如今名滿天下,一定有很特別的原因!」
「完了。」
這一次他並沒有等多久,就聽見垂幔後傳出那獨特的、低沉緩慢的聲音:「聽說孟家莊的莊主孟飛被人殺了?」
上萬江湖人足足靜默了盞茶工夫,然後他們的怨氣像火山爆發:「他媽的!什麼天下第一!狗屁!」
「愚兄可有什麼地方得罪?」孟飛皺著眉問。
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同伴已經死在那個漢人手裡。他們嗷叫著向那人衝過去。獨孤凡吃驚地發現那些突厥人都只是十多歲的半大孩子,望著他們年輕而殘忍的臉,獨孤凡第一次覺得手裡的刀異常沉重。
黃昏,晚霞如火,殘陽似血。獨孤凡來到孟家莊。
楚公望突然指著他們問鐵牛:「這些是不是你的老父老母,這些算不算你的親人?」鐵牛羞愧地低下了頭。
「何不豪賭一把?」
「給我打敗這中原第一刀,以壯我軍威!」呼兒單于話音剛落,數萬突厥戰士齊聲歡呼,聲震寰宇。

第八章 致命死穴

這一天,一騎雪白的健馬馱著一個雪白的人來到客棧外,騎者下馬、進店,徑直來到獨孤凡面前,手握劍柄,傲然對獨孤凡道:「拔出你的刀!」獨孤凡看了來人一眼,年輕英俊、佻脫不群,一望而知是個世家公子,不由心生厭惡,冷冷地道:「你不配。」說完便自顧飲酒,不再看年輕人一眼。
突然,高強動了。沒有動手,沒有拔劍,沒有動腳,動的只是嘴,高強用傳音入密、聚氣成絲之功使自己的聲音就像驚雷在獨孤凡耳邊震響:「你死定了!你這個——大——麻——瘋!」這一瞬,獨孤凡如墜冰窟,恍若夢境般看著高強拔劍、躍起、出劍,這一瞬,獨孤凡已經完全放棄。
置身於遼闊的大草原,獨孤凡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闊,人有多麼渺小。走了大半天,還在嘉峪關的視線之內,獨孤凡不禁喃喃道:「媽的,這楚公望也太吝嗇,知道草原這麼大也不送我們一匹馬!」方成介面道:「楚公望是什麼人?以清正廉潔聞名天下,別說你跟他素不相識,你就是他的八大姑四大爺也別想他會送你一匹馬。」獨孤凡冷冷地望著方成道:「你對官府的事知道得還不少。」方成突然閉了嘴,指了指前方,獨孤凡也聽見前方那座小山後面似乎有人聲和九九藏書馬蹄聲。登上那座頂上有個廢棄的烽火台、像土饅頭一樣的小山,二人終於看到山後那讓人吃驚的情形:六、七個反穿皮襖、頭戴皮帽的突厥人正縱馬在數十個漢人百姓中間賓士,彎彎的馬刀每一揮便在夕陽下帶起一連串血珠,每一揮便有一顆頭顱飛上半空。
「放肆!」年輕人長這麼大還從沒有被人如此輕視過,大怒拔劍,一劍便直刺獨孤凡那目中無人的眼睛。
呼兒單于在馬上審視著並不高大健壯的獨孤凡片刻,然後大聲道:「好!你是第二個面對我千軍萬馬而毫無懼色的漢狗,夠資格和狂刀一戰!」獨孤凡心中豪氣大發,高叫:「不知誰是第一人?」呼兒單于馬鞭遙指東方嘆息道:「嘉峪關楚公望。」獨孤凡心中自豪之感油然而生,一個江湖草莽,在呼兒單于眼中,竟可與當世名將相比,人生得此名望,夫復何求?
「豪賭?」
刀揮出,再揮出,每一刀便有一個突厥孩子從馬上栽下來。終於,只剩下最小的一個孩子,獨孤凡幾乎是閉著眼一刀劃過他拿刀的右手,一隻拿著刀的、還沒有長大的胳膊飛上半空。那孩子痛得淚水和著汗水一起流下來,卻忍住一聲不哼。獨孤凡把狂刀的信塞在他懷裡,然後一拍馬股,那馬馱著那孩子向西跑去。
「早點回來,晚上我做你最愛吃的糖醋鯉魚。」妻子在門邊殷殷囑咐。
還是那個房間,還是有緲緲的香煙,方成像往常一樣,屏住呼吸,垂手靜靜立在那裡。
九王爺誠懇地道:「皇上貴為天子,若還不能像普通一個富家翁那樣豪賭一把,做這皇上有什麼意思。再說以獨孤凡現在的武功,天下間那麼多聲名赫赫的高手都不敢向他挑戰,何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高強。」皇上終於下了決心:「好,就照皇叔說的賭,不過朕有一個條件,朕要親自觀看這場決鬥,最好能安排在皇城內進行。」九王爺微一沉吟,道:「好!就由微臣去辦。」
「不錯,見到昨夜突厥人的點點篝火,公望才定下這千里奔襲的奇計。」
「死在一個三流劍客手裡,算什麼天下第一?」
「哈!」獨孤凡一聲譏笑,「為什麼世間的事都是如此,沒有一點新意?」見方成仍然不明白,獨孤凡突然問:「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要殺了孟飛?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是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方成點點頭。
就在二人精疲力竭、正要放棄的時候,突厥人的陣營突然又起了一陣騷動,最後竟停止了進攻,這時二人才注意到,東方出現了一隊整齊的騎隊,正快速向這兒推進,迎風展開的帥旗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楚」字。
西面出現了一望無盡的鐵騎,踏著滾滾的雷聲向獨孤凡和方成所在的小山包包圍過來。面對那萬馬奔騰的突厥鐵騎,獨孤凡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狂刀!獨孤凡心中突然跳出那個名字,算你倒霉,我要你死!死!
高強像往常一樣,正在和一雙兒女玩官兵抓強盜的遊戲,妻子在屋檐下洗著兒女們的衣服,母親在院子里悠閑地曬著太陽,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方成。方成面無表情地對高強道:「王爺要見你,這是他給你的便條。」高強接過便條,上面只有一行字:來王爺府,殺掉向你攻擊的人。
「坐!」孟飛沒有停下手裡的活。
一行人又回到帥府,楚公望滿滿地斟了一碗酒,雙手遞到鐵牛面前,緩聲道:「喝了這碗酒安心上路吧,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鐵牛接過酒一飲而盡,把酒碗一摔,對楚公望拱手道:「將軍,下輩子我還跟你!」說完頭也不回,大踏步而去。
「當然不是皇上那點家當,」中年人得意地一笑道,「是最近為嘉峪關守將楚公望籌措的六十萬兩銀子的軍餉。」師爺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沒了軍餉,楚公望再難守住嘉峪關,到時突厥入關,放眼天下,誰能比得上主上的雄才大略,這天下兵馬大元帥舍主上誰還有資格?到時主上退了突厥,想在這九千歲之上再加上一千歲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中年人突然正色道:「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孟飛從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這下可真的火了,「騰」地站起來,「刷」地抽出了身邊的刀,怒視著獨孤凡。
「這個你不要問,再問我會殺了你!」獨孤凡突然暴跳如雷,神情像是一隻要擇人而噬的餓狼。
「是,不但他們是朋友,他們的父親也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他們應該算世交了——當年獨孤凡的父親為救孟飛的父親把命都送了!」
就在這時,獨孤凡出手了。孟飛想要變招已經來不及,獨孤凡的刀在一剎那間劃過孟飛的喉間。獨孤凡一陣暈眩,跌跌撞撞地退靠在門邊。而孟飛則雙手捂住脖子,血從指縫間直冒出來……
幾個五、六歲的孩子正趴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狂刀在此!」一匹通體黝黑的健馬如一股黑旋風呼嘯而出)
「完了?」
九王爺拱手為禮道:「回皇上,這人叫高強,因為以前沒什麼名氣,所以他的情況臣也不知。」
「你要我去打敗獨孤凡?」高強問。
「為了他,我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黑道人物,他們不敢找有權有勢、名傳天下的孟飛報仇,只好拿我這個普通人開刀。三年前我老婆就是慘死在七條狼中剩下的二狼手裡,我第一次去求孟飛替我老婆報仇,他只叫了兩個門客去查那二狼的下落,從那以後我的心就冷了。」
「朕看又是一個送死的傢伙!」皇上話音里充滿興奮,「這次朕在大賭坊下它五千兩的重注,這次大賭坊開出的賠率是多少?」
又快天黑了,在街上躑躅了一整天的獨孤凡只覺得飢腸轆轆,開始後悔沒有撿起那個留傘姑娘扔下的銅板。原來自己以前並不算太慘,現在才是慘到家了。
不一會,一個身著百姓衣裳的粗壯漢子被帶了進來,只見他那從破爛衣裳中露出來的鼓突肌肉就如一塊塊的鐵疙瘩,真不愧「鐵牛」之名。
獨孤凡手握刀柄,強壓下心中雜念,努力使自己心中保持無欲無求、無勝無敗、無生無死的境界。
「一賠一?」皇上臉上閃過一絲喜色,接著又苦笑道:「朕一時哪能拿出那麼多錢?」
劍如閃電,刺入了一個人的心臟!
「什麼病?」
「他在悅來客棧等孟飛的門客來報仇。」垂幔後面沉默了半晌,方問道:「殺了孟飛對獨孤凡有什麼好處?」
嘉峪關,這是大唐最西的一處雄關,再往西就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獨孤凡舒服地半靠在車裡。這一路多虧了方成,可以這樣舒舒服服地就來到這兒,沒有半點奔波勞頓之苦,看來有錢確實要比沒錢好得太多。
高強意外地發現刺中的是方成。就在高強出劍的一瞬,方成擋在了獨孤凡前面。
孟俊面對著獨孤凡,只見他正極目四顧,眼裡沒有絲毫殘忍狠毒之色,有的只是對周圍一切的留戀。
「那孩子是被人一刀刺進心臟而死的。」
「我們離鄉背井到邊關來打仗,拋下家中年邁的父母,這本就不孝。如今有一年多沒領過餉銀,這也罷了,手下的弟兄們戰死沙場,連個撫恤銀兩都沒有。弟兄們誰家沒有老父老母,沒有老婆孩子,你叫我怎麼向他們交代?你叫我怎麼讓他們賣命?」鐵牛慷慨激昂地說。
突厥人終於退了,一個年輕的白袍將軍策馬來到烽火台下,對二人行禮道:「末將奉楚將軍之命,來接二位到帥府一敘。」二人此時再也堅持不住,癱倒在烽火台上。
「是。」
天開始下起雨來,淋在臉上真讓人痛快,獨孤凡正在享受雨的溫柔時,偏偏一把傘不知趣地擋在了上面,然後拿傘的人蹲下來。那是一個不算漂亮但很肉感的姑娘,只看其打扮就能猜到她的職業。她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看獨孤凡,然後把傘放到地上,傘剛好遮住獨孤凡的臉,再后她扔下幾枚銅板,留下傘冒雨而去。
「聽說很多成名人物都死在獨孤凡手裡?」
「找死!」七名殺手紛紛大罵,有兩名冒失的殺手暗器脫手而出,直射那人。那人長袖一卷,暗器全都沒入袖中。殺手盡皆停下手,即驚且疑。只見那人不過四十來歲,面帶謙卑的微笑,相貌普通得就像任何一家小酒店的掌柜。
突厥人的營帳在慌亂地收起,大隊人馬已經不成隊形地向那狼煙處趕去。不一會,大隊突厥人已經離開,但仍有近千人圍在烽火台前面,並開始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將軍,這話我們已聽了一年多了,你自己相信嗎?」楚公望默然半晌,猛然站起來道:「好!你跟我來!」
看著緩緩倒下的方成,獨孤凡如夢初醒。扶著方成的頭,獨孤凡第一次為一個人的死感到難過。方成一把抓住獨孤凡的衣襟,拼盡全力道:「軍餉——不、能、輸!」這一瞬,獨孤凡想起了掛在楚公望營門外那鐵牛臉上的無奈和悲哀!
於是,向獨孤凡挑戰的人絡繹不絕,他的每一戰都轟動了武林,甚至轟動了朝廷。不僅不少朝廷大員參与下注賭博,就連年輕的皇上也常常小賭一把。皇上是獨孤凡的忠實擁護者,隨著獨孤凡的每一次勝利,皇上也在賭場上無往不勝。當武當掌門凌雲子也忍不住向獨孤凡挑戰時,這場武林和天下的豪賭達到了它的頂峰。
鬧哄哄的眾人漸漸靜下來,接著又互相問:「喂!你有沒有聽清獨孤兄方才說什麼?」
「他不向人挑戰,別人也不敢向他挑戰,好不容易有了的這棵搖錢樹就這麼不結果了?」那聲音非常惋惜地道。
狂刀瀟洒地凌空挽了個刀花,再次向獨孤凡撲過來。
草叢中、大樹上、岩石后突然鑽出七個人。他們臉上都掛著殘忍的笑,像在欣賞魚兒在魚網中掙扎的情形。獨孤凡拚命掙扎,他不甘心,他不怕死在像南宮嘯天那樣的高手手裡,卻不甘心死在這樣一個卑鄙的陷阱裏面。
方成又來到https://read.99csw.com那個掛著垂幔的屋子,雖然還是放輕腳步、屏住呼吸,但感覺已與以前有些不同。到底有何不同,方成自己也說不上來。令方成吃驚的是,這屋裡還有兩個人,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更讓方成吃驚的是,其中一個他竟見過,是那個曾經給獨孤凡留傘和差點讓獨孤凡留宿的姑娘。
獨孤凡拔出了他的刀。高強望著獨孤凡眼中那殘忍而瘋狂的火焰,突然明白,自己錯過了擊敗獨孤凡的最好機會。獨孤凡的刀已如驚虹掣電般劃了過來。在這一剎那間,高強似乎聽到了死亡的喪鐘在耳邊敲響……
凌雲子,七歲學劍,十三歲名動天下,二十一歲后就再無敗績,隱然為當世劍法第一人。當兩人對決于華山之巔時,這一戰被譽為繼當年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對決紫禁之巔之後武林最為轟動的一戰!這一戰八成以上的人都看好凌雲子,對刀法劍法一竅不通的皇上卻一如既往地看好獨孤凡。
「好!」獨孤凡說著慢慢站起來,手握上了刀柄道,「你給南宮嘯天帶個口信,就說八月十五,我在泰山之巔向他挑戰!」獨孤凡的手上突然刀光一閃。南宮劍只覺左耳一涼,然後就是熱辣辣的血順著臉頰流進脖子。
「那為何要決鬥?」
「豪賭?」
獨孤凡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狂刀全力一刀劈向他空門大露的左臂,獨孤凡毫不理會這一刀,而是猛迎上去,把全身勁力全爆發出來,像突厥人揮刀那樣,全力一刀揮向狂刀的脖子,這一瞬,他看到了狂刀眼裡的恐懼。接著,那個滿臉恐懼的腦袋隨著他的刀勢,像球一樣滾出老遠。獨孤凡半跪著以刀拄地,此刻,他才覺得左臂疼入骨髓,左臂已齊肘而斷!
「狂刀?西域狂刀?」楚公望顯得很吃驚,「你說的可有憑據?」
一個年近七旬的老奶奶把一小袋玉米交到楚公望手裡,口齒不清地說:「將軍,我們家剛收了點玉米,給大軍作軍糧吧,多殺幾個突厥狗!」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從小巷裡竄出來,一把拉住鐵牛問:「鐵牛叔,聽說你們又打勝仗了,這次你又殺了幾個突厥狗?」一個少婦正靠在門邊安詳地給懷裡的孩子餵奶。
這時,一個年輕人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我看獨孤大俠還是天下第一,他死是因為他寂寞,因為找不到對手而寂寞。」
「這隻耳朵就權當是挑戰書吧!」說完獨孤凡又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再不看南宮劍一眼。南宮劍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好半晌才定過神來,立刻掙扎著退出客棧,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六……六十萬兩?」皇上的笑容僵在臉上。
「莫非他的刀法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這天剛退早朝,年輕的皇上留下了九王爺。
「扁他!」眾地痞都不是善類,掄起拳頭對獨孤凡就是一頓好揍。獨孤凡突然覺得很痛快,好像又回到少年時和街頭流氓鬥毆的情形,如今已沒有人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揍他了。
幔帳里突然響起那個師爺的聲音:「主上,我們何不送他一個『天下第一』的稱號?」片刻的沉默之後,突然傳來擊掌讚歎的聲音:「高!實在是高!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總有不服氣的學武人會找他決鬥,這棵搖錢樹又活了!方成,這事你儘快去辦,遍傳武林,稱獨孤凡為當今武林天下第一!」方成正要退出,那個聲音又道:「要暗中保護好他,不能讓他死在仇家或刺客手裡。」
「因為那孩子得了一種必死的病,全身肌肉已經開始腐爛,如果不被殺死,只會死得更痛苦、更悲慘。」
南宮嘯天終於來了,坐著轎子來的,他決不會把力氣花在爬山上。月亮升至中天,照得山頂如同白晝,對面南宮嘯天的每一根鬍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獨孤凡心中漸漸無欲無求,無勝無敗。
方成獃獃地望著橫七豎八的幾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臉上的表情寫滿兩個字——震撼!
天已大亮,獨孤凡離昨夜那個小鎮已經有好幾十里,他總覺得後面有人跟著,隨著天色越亮這種感覺越強烈。他猛一回頭,便看見了那個像小掌柜的方成。
「沒有!」
這條街是個自由市場,買賣的只有一種商品——女人。獨孤凡不知怎麼就漫無目的地逛到了這裏。「你個臭婊子,干這行還要挑三揀四,欠揍!」一個粗壯醜陋的男人正在揍一個可憐的女人,看那樣很可能要把那女人揍死。心情惡劣的獨孤凡突然覺得那男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走過去對準他的下顎就是一拳。那男人直飛出去,估計沒一個月不能開口罵人。
獨孤凡平靜地望著孟飛,眼裡不帶一絲感情,像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孟飛望著這個多年的老友,怒火漸漸平息下來,把刀往桌上一扔,大度地道:「我看我們是有什麼誤會,你先出去,我們待會兒好好談談。」這時孟彪也適時站出來,擋在二人中間,對獨孤凡笑著說:「凡叔,我先陪你到外面坐坐。」說著對獨孤凡擺出「請」的手勢。
「什麼?」
獨孤凡越來越狼狽,每擋一刀似乎都拼盡了全力,不時有血珠濺落黃沙,傷雖不致命,卻已影響了戰鬥力。狂刀目光中只剩下貓戲弄老鼠的殘忍之色。獨孤凡知道自己需要賭,賭狂刀就如傳說中那樣殘忍。果然,面對已經受傷、抵抗力越來越弱的獨孤凡,狂刀的刀不再向對手致命的地方招呼,而是直向對手手腳劈去。他要像往常一樣,砍掉敵人的雙手雙腳,讓他在嚎叫中慢慢死去。
「最近不是剛有一筆六十萬兩的官銀入庫么?」皇上搖頭道:「那是為嘉峪關楚公望籌措的軍餉,不能動的。」
「滾!滾!給我滾!」獨孤凡一把推開姑娘,慌亂地裹緊衣服,神情就像一個怕被別人看見懷中春色的淑女。
「此話怎講?」那個師爺知趣地問道。
「既然皇上信心十足,何不由微臣陪皇上賭上一局。」
「賭局早就安排好了,我跟著你只是要親自見證那最後的結果。」
獨孤凡邊整著衣服邊慌亂地退了出去。來到大街上,獨孤凡突然發足狂奔,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嗷叫,手中的刀毫無目的地亂揮,像要砍翻黑暗中看不見的敵人。此刻,他心中充滿暴戾之氣,只想找個人大卸八塊!
呼兒單于哈哈一笑,接著道:「就算有你兩個不自量力的漢狗,也擋不住我橫掃中原的決心!狂刀何在?」
「麻風。」幔帳內,那個微胖的中年人擊掌嘆道:「我終於找到了獨孤凡的死穴!」
數萬突厥人鴉雀無聲,看著他們心中的英雄,他們不敗的戰神那無頭的身體緩緩地倒了下去!
「是啊!世間最難揣測的就是人心。」那個聲音嘆息道。
「當時屬下已經解開了獨孤凡的衣衫,可他卻像瘋了一樣跑了。」那個姑娘已沒有任何一點風塵之色,說話也像一個大家閨秀。
方成也不以為意,仍然遠遠跟著獨孤凡。
「李兄有何為難之事?但講無妨。」九王爺躊躇半晌,方道:「我有一十分為難之事,只有高兄弟能幫忙,但此事十分兇險,我怎好向兄弟開口。」高強豪邁地一笑道:「李兄待我如親兄弟,我高強一直無以為報。古人云:士為知己者死……」九王爺擊桌嘆道:「好兄弟!好漢子!請受本王一拜!」高強扶起九王爺道:「究竟何事?李兄但講無妨!」九王爺從身後的桌上端起一杯酒道:「這是一杯用鶴頂紅和斷腸草配製的毒酒,無葯可解,兄弟若真想為我辦這件事,就請先喝了這杯毒酒。」高強略一猶豫,接過酒一飲而盡。九王爺突然熱淚盈眶,嗚咽著說:「好兄弟,我有你這樣的兄弟真是不枉今生!」高強只覺心中熱血沸騰。
走過獨孤凡身邊時,方成又自語道:「高強絕對是最厲害的一個對手。」
方成為獨孤凡包紮著斷臂。望著這個莫名其妙陪著自己死的生意人,獨孤凡幸災樂禍地笑著問:「我死在這兒算是死得其所,你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兒算什麼?沒見過像你這樣要錢不要命的生意人。」方成沒有回答獨孤凡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為什麼你好像總是在找死,無論是你的那些決鬥還是你的刀法?為什麼?」獨孤凡突然閉上了嘴。包紮完傷口,二人都默然無語,方成突然嘆了一口氣,道:「我這樣死算是忠人之事,或者叫士為知己者死吧!」
獨孤凡沒有坐下,而是直直地盯著孟飛,一字字地道:「我、要、跟、你、決、斗!」
雷聲一直不斷地傳來,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顫抖,震得人心不由自主地顫動。獨孤凡和方成面面相覷,他們總算明白,那不是雷聲,那是萬馬奔騰的聲音。
「對!我要和他的忠實擁護者——當今皇上進行一場豪賭!」師爺疑惑地問:「難道主上看得起皇上那點錢?」
「狗屁第一!」……
獨孤凡的臉上突然現出深切的悲哀,聲音也突然低沉了許多:「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孟飛是我的好朋友,直到那天,我把刀刺進我兒子的心臟,感到刀柄上傳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漸漸地弱了下去,最後完全消失。那一瞬,我突然明白,在這個世上我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他突然抓住方成的衣襟問:「你有沒有親手殺死過自己的兒子?你明不明白我的感受?」方成搖搖頭。
「這句話有什麼不對?」獨孤凡盯著方成道:「你那個知己是不是在你最窮的時候接濟過你錢,在你出事的時候幫過你?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對你來說卻是天大的恩惠,是不是?」方成茫然地點點頭。
大戰前那蕭殺的氣氛讓每個觀戰者都似乎感到死神的來臨。
「你一定會去的。」方成話音里充滿自信,「你現在已是身無分文,為了保證賭局的公平,我們會為你提供一切食宿開銷,條件就是我要親眼看到那場決鬥。」獨孤凡恨不得一刀宰了這個生意人,如果不是要靠他才能儘快去關外的話。
就在這時,看客中有一人越眾而出,來到獨孤凡面前九_九_藏_書拱手道:「獨孤先生,我家主人有一封信要交給先生。」獨孤凡默然接過信,藉著月光,只見上面寫道:「嘉峪關外,大草原。帶著你的刀,洗凈你的頭顱。——狂刀額布茲仁。」獨孤凡突然覺得很無聊,又是一封挑戰書,並且還來自千里之外。獨孤凡收起信,蕭索地對來人道:「回復你家主人,我會儘快去關外會他。」
獨孤凡突然覺得後面的人非常討厭,就像是在天空盤旋的禿鷲,在等著自己慢慢死去,好撲上來搶一點殘屍剩骸。獨孤凡突然加快腳步,發足狂奔,打算把後面的人遠遠甩開。不過後面那群江湖人中也不乏輕功好手,仍有十多人不即不離地跟在後面。
「我不是早說過現在國庫空虛,朝廷也在想辦法,正在積極為我們籌措軍餉嗎?」
「買獨孤凡勝的賠率是十二賠一。」
「主上如此高興,一定有什麼大計劃要利用他來實行?」師爺笑著問。
平靜的江湖突然間炸開了鍋,一個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江湖的每個角落。全天下都在談論著這樣一個消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劍手向天下無敵的獨孤凡挑戰,這個劍手的名字叫高強。
「呵呵,這倒有些出人意料。」略頓一頓,那個聲音又問,「孟飛還有什麼親人?」
多少年過去,江湖中都還在爭論這樣一個問題:——獨孤凡究竟算不算天下第一?
「漢狗看刀!」狂刀突然從馬上凌空躍起,一刀從天而降,直劈獨孤凡頭頂。
「殺了漢狗!為狂刀報仇!」呼兒單于突然振臂高呼,他知道,若不立刻殺了獨孤凡,數萬鐵騎戰士那無往不勝的信心便永遠找不回來。數萬突厥人如夢初醒,發出震天的悲呼,向獨孤凡撲上來,突厥人瘋了!獨孤凡面對數萬瘋狂如野獸的突厥鐵騎,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也許,能這樣死也算死得其所。
「九王爺過獎了。」高強連忙拱手為禮。
一行人來到大街上,街上不斷有百姓和楚公望打招呼。
二人錯身而過,都突然停止了動作,背對而立。就在眾人不明所以的時候,只聽南宮嘯天嘆息道:「我能死在這樣的刀法之下,也算不冤。」說完慢慢倒了下去。人們藉著月光發現,南宮嘯天的脖子有血直射出來,像噴泉噴得老高。原來他頸側的血管已被割斷。
「十二賠一?這麼低?」皇上皺起了眉,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了決心,「買!」
楚公望仔細看了看信,問:「你可知道何為『西域狂刀不是人』?」
鐵騎在離二人大約一箭之地停了下來,數萬人除了旌旗在朔風中的呼呼聲,就只有戰馬偶爾的一聲響鼻。一驥神駿無比的純白健馬越眾而出,馬上人粗獷的的聲音遠遠傳來:「來者可是殺我族人,挑戰我呼兒單于麾下第一高手狂刀額布茲仁的獨孤凡?」
「媽的!你敢說老子們出千,活得不耐煩了?」
三天之後,二人的傷才勉強好了些,楚公望專門為二人在帥府擺下了慶功宴。
「在下方成。」那人簡單地說道,似乎就這兩個字便可說明一切。沒有人見過方成出手,甚至沒有人知道方成有如此高的武功,方成出名不是靠他的武功,而是他的身份,以及身份所代表的勢力。方成的身份是「大賭坊」的大總管。江湖中沒人知道「大賭坊」的老闆是誰,只知道「大賭坊」的所有大事都由大總管方成做主。因此方成的名字,也隨著「大賭坊」分店數目的不斷增加而名滿天下。
垂幔內,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人把卷宗遞給師爺道:「從這個資料你能看出什麼來?」師爺接過資料,只見上面寫著:「獨孤凡,男,三十七歲,家境貧寒,武功家傳,醉心刀法,但一直未有大成。父獨孤豪,與孟飛之父孟天南為生死之交,二十五年前為救落入仇家之手的孟天南,獨闖敵巢,血戰至死,終救出孟天南。獨孤凡和寡母靠孟天南接濟,衣食無憂,與孟天南之子孟飛是總角之交。二人出道后一起做過不少行俠仗義之事,最有名的就是闖天狼寨,殺七條狼中的五狼,奪回中原鏢局被劫的百萬兩鏢銀。十年前,寡母病亡,三年前妻子被仇家尋仇殺死,遺下一子六歲,前不久不幸病故。三個半月前,殺孟飛和其子孟彪,三個月前,殺為孟飛報仇的『風雲霹靂刀』……七天前,削南宮劍耳朵向南宮嘯天挑戰。」師爺抬頭道:「這中間其實有不少不同尋常之處,一是孟家為中原有名豪門,卻與家世貧寒的獨孤家兩代至交,這本身就不尋常。二是獨孤凡妻子被殺,仇家是誰?仇報沒有?三是獨孤凡兒子病故,什麼病?」中年人點點頭道:「是啊,疑點太多。」師爺合上卷宗道:「這些疑點只靠方成只怕查不出來,主上若不想利用獨孤凡作點文章,這些事便大可不必理會,如果想在這事上有點作為,這些疑點便一定要查清。」中年人嘆息道:「這些疑點我太想知道了!」
無數江湖人擁到這裏,他們不是來看什麼決戰,他們是來看獨孤凡如何屠殺一個幾乎沒什麼還手之力的人。令他們奇怪的是,居然有一個白痴用二十萬兩銀子來賭孟俊勝,因此大賭坊開出了一賠三十的賠率!
「聽說你老爹南宮嘯天的劍法可以排入當世劍法前三名,可有此事?」獨孤凡的話音里有了一些興趣。
車突然停下來,車外響起一聲呵斥:「不許出關,任何人都不許出關!」獨孤凡探出頭,只見關門緊閉,幾個軍士攔住了車子。
有資格在這裏觀戰的,除了皇上、九王爺、十幾個朝廷大員以及幾十個侍衛,就只有方成這一個江湖人,他之所以有資格是因為他是大賭坊派出的證人。獨孤凡凝視著三丈之外高強的眼睛,總算明白方成的話,從那眼睛里獨孤凡就像看見了自己,必死、瘋狂!二人從對方的目光中都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士為知己者死?」獨孤凡的話里充滿了譏誚,「為什麼世間總有那麼多白痴?」
「我也總算明白獨孤凡為什麼要在那女人面前逃跑,」中年人自顧自地道,「他是怕被人揭開衣衫,發現他患有麻風!我想他的病是被他兒子傳染的。」古時麻風是不治之症,並被認為有極強的傳染性。人不幸染上麻風之後,肌肉會慢慢地腐爛,手指、耳朵也會爛掉下來,最後全身腐爛而死。所以古人對麻風懷有深深的恐懼。對待麻風病人通常就是兩個辦法,用火燒死或用石灰活埋,以防傳染。
「從我習武那天起,我就像所有習武人一樣希望能名揚天下,可儘管我刀法不比孟飛差,戰績也在他之上,但在別人眼裡,我還是他身邊的一隻狗,還是只普通的江湖狗。我一直不甘心,直到我兒子也死了,再沒有顧慮了,我就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名人挑戰,我要他們在我面前簌簌發抖。可真到了這一天,我又覺得這其實無聊透頂!」方成默默地回味著獨孤凡的故事,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信奉的某個理所當然的信念在開始動搖。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大爺正坐在自家的小院里閉著眼曬太陽。
「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我們的視線,狂刀向你挑戰天下皆知,只是我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動身。沒想到這麼快!」方成像個生意人在談論著一樁生意。
「你有沒有找到那孩子的屍首,從那上面能不能看出來?」
九王爺執著高強的手道:「今後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你的孩子就是我的義子,你的妻子就是我的弟妹,我對天發誓,今後決不會虧待他們!」略頓了頓,又道:「我已經把身家性命全押在了你與獨孤凡這一戰上,你若輸了,我從此也就不名一文。」高強默然片刻,道:「王爺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打敗獨孤凡!」

第三章 狂刀之約

「是。」方成恭敬地答道。
「如果我不想去了呢?」
「將軍為何不連夜發兵救我們?若我們武功差點,若沒有那個烽火台,我們不是死定了?將軍不知道我有九王爺的令牌,我死了將軍如何向王爺交代?」楚公望正色道:「我楚公望身系著嘉峪關的安危,十數萬將士的性命。無論是誰,都不能讓我用這嘉峪關、這十數萬將士的性命去冒險。戰場上,任何人的性命都一律平等!」楚公望的直率讓獨孤凡心裏一熱,不禁舉杯道:「說得好,草民敬將軍一杯!」默然片刻,方成也舉杯嘆道:「將軍真當世英雄,方成佩服!」
「皇上天下至尊,微臣也是皇室宗親,咱們賭自然不能像一般人那樣小家子氣,要賭就要豪賭!」
「一個人敢千里孤身應戰狂刀,面對呼兒單于數萬鐵騎悍不畏死,他還有什麼瘋狂的事做不出來?我還有什麼不能相信?我會拿出二十萬兩軍餉來賭,哪怕冒著殺頭的罪名!」楚公望豪氣大發。
「沒錯,我要利用他來進行一場豪賭。」中年人意氣風發。
獨孤凡仰天長嘆:「將軍真乃我知己。」
「沒錯!」九王爺拍著高強的肩道,「本來以你的劍法再加上現在你與他一樣都有必死的信念,勝敗也只有五五之數,但他有個死穴,所以你該有十足的把握!」
一個流氓發現了獨孤凡的刀,一把扯下來扔進潲水桶里,大罵道:「你他媽也敢學天下第一刀獨孤凡在腰裡別把獨孤刀,老子一看見有人學獨孤大俠的樣子就有氣!」地痞們終於揍夠了,揚長而去。獨孤凡躺在地上直想哈哈大笑,想不到自己在小地痞眼中竟成了天下第一刀的「大俠」!就連自己那把平常的短刀也有了個特別的名字——獨孤刀!要是小地痞們知道倒在他們拳下的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偶像——獨孤大俠,只怕連眼珠都要掉出來了吧。
九王爺大度地一笑道:「當然微臣陪皇上賭不能按大賭坊開出的賠率,就一賠一對賭,微臣不過是想讓皇上賭個高興。」
「天下都是皇上的,庫里的官銀皇上還不是想怎麼用就怎麼用,誰管得著?」皇上還是搖頭道:「邊關正在跟突厥打仗,軍餉一定要https://read.99csw.com保證。」
「狂刀在此!」一匹通體黝黑的健馬如一股黑旋風呼嘯而出,馬上騎手年紀不到三十,精壯剽悍,眼裡一股狂傲不馴、睥睨天下之色。獨孤凡終於見到這名震天下的西域第一高手——狂刀額布茲仁!
年輕人的劍眼看就要刺上獨孤凡的眼睛,卻突然朝上變向,掠過了獨孤凡的頭頂。一縷頭髮緩緩從獨孤凡頭上飄下來。獨孤凡抬起頭,望著年輕人淡淡地問:「這是南宮世家的劍法?」年輕人清清嗓子,道:「不錯,正是南宮家的劍法,在下南宮劍。」
足有半炷香時間,孟飛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大叫道:「還我兒命來!」說著猛地操起桌上的刀,直劈獨孤凡頭頂,刀里隱帶風雷之聲。眼看刀就要劈上獨孤凡頭頂,孟飛突然手腕一轉,直劈的刀變成橫拍——他太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所以打算先把獨孤凡拍暈。
「笨蛋,還不快去辦。」
所有江湖人都在互相打聽,這孟飛到底與獨孤凡有多大仇怨,獨孤凡竟然要趕盡殺絕?

第一章 意外決鬥

「獨孤凡。」
此刻獨孤凡卻不想如此,並不是怕死,而是這一戰已經超出了個人的勝敗生死榮辱,呼兒單于想用狂刀打敗他來壯軍威,而他更想完勝狂刀來打擊突厥人的氣焰。
「就是!就是!」有更多年輕人的聲音在附和。
南宮嘯天的劍終於出手了。這天下第一大武林世家的劍法果然不同凡響,沉穩狠辣,中正悠綿,一派大家風範。「噹噹噹噹……」二人刀劍相擊發出連串碰響,濺起無數火星,像天邊絢麗的流火。獨孤凡在退,邊退邊抵擋南宮嘯天一劍快似一劍的進攻。觀戰的人們大為意外,獨孤凡那剽悍頑強、只攻不守的刀法哪裡去了?照此下去,獨孤凡多半要輸。
年輕人挺挺胸驕傲地說:「那是江湖朋友對家父的抬愛。」
孟飛是孟家莊的莊主,人稱「小孟嘗君」,在莊裡養了數百門客。雖然他與獨孤凡一為富紳,一為落拓的江湖客,但兩人卻有著過命的交情。孟家莊的門客們都認識獨孤凡,有幾個還衝獨孤凡點點頭,但獨孤凡似乎都沒看見,徑直往後堂而去。憑獨孤凡與孟飛的交情,他可以去庄內任何地方而決不會有人過問。所以當他推開孟飛書房的門時,正和兒子孟彪算著今年收成的孟飛雖有點意外,卻也沒有感到吃驚。
那幾個突厥人高聲叫著、笑著,縱馬來回馳騁,似乎只是在練習騎術和刀法,只不過以前劈的是稻草人,現在劈的是活人。獨孤凡第一次覺得血「嗡」一下衝到了腦頂,第一次覺得殺人是如此讓人噁心。獨孤凡迎著突厥人而去,一個突厥人很奇怪居然有人迎著他而來,不禁打馬迎上,馬刀朝著他的頭就是一揮。他的同伴在後面發出了大聲的嘲笑,因為刀揮過,那個迎著他來的漢人居然還穩穩地站在那裡。接著他們的笑聲就像被人一下掐斷,他們吃驚地看見同伴在馬衝出幾步之後,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二人來到帥府,楚公望遠遠迎了出來,對二人拱手道:「想不到就憑你二人之力,便可拖住呼兒單于最精銳的數萬鐵騎兵,使我得以千里奔襲突厥大本營,斬敵過萬,這一戰你二人當居首功,請受公望一拜!」進得帥府,分賓主入席后,方成忍不住問:「突厥鐵騎昨夜圍攻我們,將軍是知道的了?」
「他好像是說……嗨!不可能!不可能!」……
「他最近削了南宮劍的一隻耳朵向南宮嘯天挑戰。」

第二章 風起雲湧

「皇叔,聽說又有人向獨孤凡挑戰,你江湖消息靈通,給朕說說這人到底是誰?」年輕的皇上急切地問。
獨孤凡的外衣被解開,姑娘的手像條蛇悄悄溜了進去,冰涼的手碰到獨孤凡的皮膚卻像烙鐵,烙得獨孤凡差點跳起來。
姑娘莫名其妙地看著獨孤凡,就像看見一隻不吃腥的貓。
「獨孤凡?」那個聲音有些意外,「他不是孟飛的朋友么?」
獨孤凡慢慢咀嚼著帶來的最後一個饅頭,望著天邊的滿月,突然覺得很無聊。勝又如何?敗又如何?當初默默無聞的時候總想揚名天下,如今也算名滿天下了,可是又真正得到了什麼?
「噹噹噹噹。」二人的刀相擊發出連串脆響,碰出的火星發出絢爛的光芒。獨孤凡每接一刀便不得不後退一步。西域狂刀果然名不虛傳,刀法如暴風驟雨,既快又狠。這還在其次,更主要的是他那種一往無前、不留後路的刀法,一如當初的獨孤凡,為打敗敵人,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從他那殘忍而瘋狂的眼中,獨孤凡看出,如果自己想跟他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狂刀決不會退縮。
「怎麼會這樣?」
「楚將軍?是楚公望吧?」方成說著掏出一塊牌子遞給軍士道,「把這個交給你們把關的將軍,讓他開關。」軍士接過那牌子,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喃喃道:「我可以替你交給上面,至於他開不開關我就不知道了。」軍士拿著那牌子跑上關去,不一會一個將軍模樣的人拿著那牌子下來,對方成拱手道:「不知這位先生怎麼稱呼?為何會有九王爺的令牌?」方成怫然不悅,問:「這是不是王爺的令牌?」
「將軍,這個兵我沒法當了。」鐵牛昂著頭,神情里沒有一絲的羞愧。
「回稟主上,我們找到了獨孤凡兒子的屍體。」
轉過一道山坳,獨孤凡猛然停下腳步,一種危險的感覺撲面而來,那是一種野獸對陷阱的預感。就在一愣神間,頭頂一棵大樹上一張魚網從天而降,幾乎同時,前後左右數十件暗器激射而來,把所有可以躲避的方向全部封死。沒有任何思索,憑著本能,獨孤凡向上躍起,一刀划向魚網。刀劃過魚網,魚網絲毫無損,獨孤凡就像一條大魚,一頭扎進漁網中。
獨孤凡與方成對望一眼,同聲道:「看來呼兒單于決不會放過我們。」突厥人的進攻又開始了,對獨孤凡和方成來說,幾萬人和一千人沒什麼分別,死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他們只不過憑著一種本能在拚命抵抗,拚命推遲死亡的到來,任何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
「為何李兄一定要打敗獨孤凡?」高強還是不明白。
南宮嘯天只覺得獨孤凡的刀成了活物一般,總能出現在它該出現的地方,擋住了自己一劍快似一劍的進攻,七十二招快劍堪堪要使完,那刀還一招未攻。就在南宮嘯天七十二招快劍已盡,新的劍法還沒啟動時,那刀突然攻出了一招。
泰山之巔。
就在這時,獨孤凡的短刀突然出手了,如毒蛇出洞,準確無誤地刺入了孟彪的心臟。孟彪吃驚地看著插在胸口上的刀,至死都不相信這會是真的。孟飛瞪大眼看著兒子漸漸倒下,吃驚和詫異更多過悲憤。
穿過九曲的長廊,獨孤凡慢慢來到外面,門客們的飯還沒用完,獨孤凡突然對眾人大聲道:「孟飛被我殺了!有誰想替他報仇,可到悅來客棧找我。」說完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刀法也許有些進步,但給人印象更深的是他那不畏死的作風。」
獨孤凡覺得生命中又有了新的目標,大踏步向西而去。
進得王爺府,突然從門兩旁、樹後面刺過來三把刀、兩柄劍,高強拔劍、出劍一氣呵成,劍在身邊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三把刀、兩柄劍幾乎同時掉到地上,五個人都捂著自己的喉嚨,血從指縫間流出來,然後五人緩緩倒下。立刻,有人來把那五個還沒完全死亡的人抬走了,又有人立刻把地上的血跡抹乾凈,然後剛才的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
「真是你,鐵牛。」楚公望話音里充滿了失望,「你是我最好的戰士,每次戰鬥都沖在最前面,令突厥人聞風喪膽……想不到……你竟當了逃兵!」
清瘦剛健的楚公望聽完部下的彙報,又仔細看了看令牌,搖頭道:「即便有王爺的令牌,若我不知你們出關的目的,也不能開關。」方成的臉變得很難看。獨孤凡跨前一步,大聲道:「我出關只不過是要跟狂刀決鬥,就這麼點事也如此麻煩!」
獨孤凡和方成望著包圍著烽火台那連綿無盡的突厥人營帳,營帳前的篝火多得如天上的點點繁星,二人不禁相視苦笑,看來能見到明天的日出已經是老天爺最大的慈悲。
孟俊終於刺出了他的劍,由於太過在意,這一劍竟然失去了應有的準頭。獨孤凡張開臂膀,像一隻大鳥一般向他撲來,用心臟準確地迎上了孟俊的劍尖。這一瞬,孟俊從劍柄感受到了獨孤凡心髒的震顫。獨孤凡倒下了,神情就像在一次長途跋涉之後終於可以舒服地來一個絕世長眠!
「謝謝你!」姑娘毫不在意,似乎沒有認出獨孤凡,「送我回家好嗎?」獨孤凡跟著那姑娘來到她簡陋的「家」,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的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你要沒別的地方去今晚就住這兒吧,我不收錢。」那姑娘一進屋便脫下外套,很自然地說。見獨孤凡露出愕然的表情,她又笑著說:「你別誤會,我不是喜歡你,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會喜歡任何男人的。以前我被人打過很多次,還從來沒人幫過我,所以我要謝謝你。除了這個我也沒什麼好謝你的了。」見獨孤凡還是呆若木雞,那姑娘很自然地走上前,摟住獨孤凡的腰笑道:「你不會告訴我你沒見過女人吧?」她僅隔著一層褻|衣的豐乳輕頂在獨孤凡懷裡,像一對軟軟的圓球。獨孤凡只覺有一團火從小腹下升起,像要把自己整個人點燃。獨孤凡突然一把扯下她的褻|衣,一把把她那肥白的乳|房狠狠抓在手裡。
凌雲子倒下了,倒下時大叫:「你根本就不是人!」從那以後沒人再向獨孤凡挑戰,人們接受了這樣一個現實:獨孤凡就是當今武林天下第一!
「明天你就能見到那兩個狼頭。」說完方成站起來,又似乎不經意地道,「這次皇上對你下了重注,是六十萬兩官銀,那本是給楚公望的軍餉。」獨孤凡聞言劇震。
天已完全黑下來,久https://read.99csw•com攻不下的突厥人隊伍中終於響起了暫時退兵的鑼聲,呼兒單于並不想給獨孤凡和方成喘息的機會,但黑夜會使自己人相互之間誤傷,更可能讓獨孤凡和方成趁黑夜逃掉。
「當。」獨孤凡硬擋了狂刀一招,只覺右臂巨震,手中的刀差點脫手而出,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後一滾以消掉那股凌厲的刀勁。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那姑娘退著出去了。屋裡另外一個人對著幔帳拱手道:「屬下仔細查了關於獨孤凡的一切,發現一件怪事,就是關於獨孤凡兒子的病。有兩個大夫為那孩子看過病,但不久后都死於非命,我們向鄰里打聽,沒人知道那孩子得的什麼病。」
「什麼?鐵牛?」楚公望驚訝至極。
「喂,別那麼猴急!」那姑娘邊咯咯笑著邊解著獨孤凡的外衣。
眾人正在嘈雜間,一個家人突然跌跌撞撞從後堂跑出來,邊跑邊叫:「莊主……莊主和少爺被殺了……」
半炷香功夫,一個士兵托著個盤子進來,盤子上是一個人頭——鐵牛的人頭!楚公望側轉頭,揮揮手道:「營門外示眾三日。」說完已黯然淚下。
皇宮,御花園,桃花落滿地。
「屬下還沒去找。」
「不該是這樣簡單,」那聲音有些不悅,「自從獨孤凡殺了狂刀回來之後,再沒向任何人挑戰,你看是為什麼?」
他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為他只是個平凡的江湖人,儘管也有過不少驕人的戰績,但在江湖人眼中,他還是一個普通的江湖人,最多是一個刀法還不錯的江湖人。
「精彩!江湖中多久沒有如此精彩的事了?我聞到了銀子的味道!」方成立刻心領神會,點頭道:「我會馬上去安排。」垂幔內傳來喝茶的聲音。方成知道談話已經結束,便悄悄退了出去。
「這下我們就沒什麼誤會了。」獨孤凡收回刀,平靜地道。
「殺你還需要理由么?」獨孤凡的話里有著說不出的譏誚。
「好!」高強看見那個微胖的中年人從裏面鼓著掌出來,並笑著說,「人說武當凌雲子劍法天下第一,我看比起高兄弟這一劍來,那是螢火之比于。」
「軍爺,為什麼不準出關?」方成和氣地問道。
「有什麼發現?」
「七條狼中剩下的兩隻狼頭,換你的決鬥地點——皇宮御花園。」獨孤凡略一沉吟,抬頭道:「好,同意!」
「你有沒有聽清?」

第六章 死裡逃生

幔帳內那聲音還是那麼沉緩威嚴:「是自己人,你不必理會,繼續彙報。」
「請楚將軍過目。」說著,獨孤凡遞上狂刀那封挑戰信。
九王爺拉著高強的手問:「你可知道獨孤凡?」高強點頭道:「聽說過,好像武林中人都稱他為天下第一。」
「報!」眾人飲酒正酣,突然一個傳令兵沖了進來。
「大賭坊曾經接過的最大一筆賭注是五十萬兩白銀,這已傳遍了賭林,成為賭林天下第一的紀錄。咱們只能比這高而不能低,不然有失身份,就六十萬兩如何?」
「誰乾的?」
方成恐怕是如今唯一敢坐到獨孤凡對面的人。他坐下后,面無表情地道:「決鬥地點要定在皇城內,這是皇上的意思。」獨孤凡面帶譏笑道:「我不是賣藝的,地點由我來定!」方成盯著獨孤凡道:「用兩個狼頭來交換,如何?」
楚公望送獨孤凡和方成出得嘉峪關,指著一望無垠的大草原道:「你們一直往西走,把狂刀的信交給任何一個遇到的突厥人,他們都會帶你去見狂刀。不過我要再次提醒你,即便你贏了狂刀,突厥人也決不會放過你。」獨孤凡對楚公望拱手道:「多謝楚將軍提醒,後會有期。」說完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沒有,他那下面跟別的男人一樣正常。」那姑娘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老子們出千你抓住了?」
又一個消息震驚了武林,獨孤凡自與狂刀決鬥之後,第一次主動向人挑戰,對手竟然是武當孟俊,原孟家莊莊主孟飛的小兒子,原武當掌門凌雲子的關門弟子,一個根本就不入流的劍手。
「沒錯!」九王爺沉聲道,「這杯毒酒半個月之內對你毫無影響,它只是要助你突破生死之念,絕你生的希望。你只有抱著必死的信念才有資格與獨孤凡一戰。」
鵝黃的垂幔被揭開,一個師爺模樣的人走了出來,接過卷宗,又默默地退了回去。垂幔內傳來翻閱卷宗的聲音。
「哦?」那個聲音有些意外,「他會不會有什麼病?」
「怎麼賭?」
七人動手了,誰都不願放過殺獨孤凡的機會,又都不願冒險,便都用暗器遠遠地向獨孤凡身上招呼,獨孤凡似乎死定了。就在這時,一直跟在獨孤凡後面那十幾個輕功不錯的江湖人中,突然有一人電射而出,抓起獨孤凡,凌空脫出了暗器的包圍。
獨孤凡此刻心裏只有一種酣暢淋漓、曠闊豁達之感。學刀三十年,終於可以放下勝敗生死之念,只有此刻才覺得刀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不,是自己成了刀的一部分。心意已經融入刀中,不再是以手使刀,而是以心御刀。心中不再有勝敗之念,更不作生死之想。
「豪賭?賭多少?」年輕的皇上臉上滿是興奮。
「現在還沒發現什麼好處,壞處倒有一個——立刻成為武林公敵。獨孤凡以後將會麻煩不斷了!」
「你為什麼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決戰的時候有數千武林人圍觀,當凌雲子出劍時,人群歡聲雷動,因為他們看到了一生中所能看到的最好的劍法。但當獨孤凡出刀時,全場立刻鴉雀無聲,因為沒人想到斷了一臂的獨孤凡,刀法是那樣的狠辣兇殘,完全超越了人所能想像的極限,他的刀法已經不是人所能學的了,因為要使出這樣的刀法首先要有必死的決心。
「那不過是幾個突厥流匪在關外騷擾,不足為慮,都是那楚公望誇大其詞以騙取軍功,十多萬大軍駐在那裡白耗朝廷錢糧。」皇上沉默無語,臉上有猶豫之色。
獨孤凡醉了,醉倒在路邊一個小酒攤。
「鐵牛帶領十幾個部下逃跑,已被張將軍抓了回來!」
「這份資料還是太簡單,根本不能解釋他的所作所為。」

第七章 天下第一

第四章 荒原狼煙

獨孤凡登上泰山,他的身後跟著一大批人。江湖中總有那麼些人,對打鬥、血腥、拚命充滿著濃厚的興趣。他們沒有實力,沒有膽量去挑戰獨孤凡,他們只是一群無聊的看客。
「噢……」突厥戰士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為什麼?」
當屋裡只剩下方成的時候,那聲音嘆了一口氣道:「還是你辦事我最放心,西域之行有什麼收穫?」方成想了想道:「獨孤凡殺孟飛是因為孟飛沒有儘力替他妻子報仇。」方成對自己如此不實和簡短的彙報都感到意外。
一幅低垂厚重的鵝黃垂幔把一間不大的屋子分成兩個部分,香爐里悠悠升起的檀香煙像飄渺的輕雲飄浮在房中,更增添了屋內的凝重之感。方成每次來到這兒都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屏住呼吸,恭敬地垂手而立,雖然他不知道垂幔後到底有沒有人。
「不錯,正是獨孤凡!」獨孤凡跨前幾步,迎著呼兒單于那冷峻的目光大聲道。
九王爺突然板起臉道:「高兄弟不把我當朋友,我也不敢高攀,就此別過。」高強趕忙道:「李兄,小弟知罪了。」九王爺轉怒為喜,挽起高強的手道:「這才對嘛,你我兄弟相聚,一切俗禮客套都免了。走,我們進去好好喝一杯!」
獨孤凡在不停地喝酒,看著桌上已經空了的三個酒壺,獨孤凡很奇怪,以前二兩就能讓自己醉倒,如今三斤下肚還毫無感覺。今天他下了決心,要看看到底多少酒才能把自己醉倒。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方成。
獨孤凡突然推開方成,自顧自地說:「那一瞬,我突然明白孟飛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債主,人情債的債主,這種債就是用我的一生去還也還不清。為還這筆債我已經付出太多,我不想再還,所以只好殺了債主。」獨孤凡仰望著夜空,思緒似乎回到了過去:「記得小時侯我們一家守著自己的幾畝地,日子雖然過得平淡清苦,卻無憂無慮、與世無爭。直到有一天,一個叫孟天南的人來找我父親比刀,他敗了,同時也看出我父親是個可以為知己死的『勇士』,所以刻意結交,經常接濟我們些錢物,父親也以有這樣一個豪門朋友而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天,孟天南為仇家所擒,父親得為這個知己兩肋插刀,除了自己那條賤命,也沒什麼能讓別人看得起,所以我父親死了,孟天南卻活過來。
「然後你們好安排一場新的賭局?」獨孤凡沒好氣地問。

第五章 西域狂刀

他們有理由抱怨,因為獨孤凡讓幾乎所有人都輸了錢。
就連朝廷都在談論著這個消息。
「獨孤凡現在在哪裡?」
師爺點頭道:「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什麼會進行那些不要命的決鬥,他根本就是在找死。」中年人也點頭道:「一個連親生兒子都能下手殺了的人,難怪他的刀法會如此狠辣,如此之高。他的刀法已經突破勝敗生死的境界,達到人刀合一、刀為魂、人為輔的武學最高境界,稱他為『天下第一』實不為過!」
「不錯,江湖上現在賭我輸的賠率至少是一賠十,將軍何不賭我輸?」望著獨孤凡那堅毅的眼睛,楚公望慨然道:「如果我推辭,那就是婦人之仁,好,我就賭你輸!」獨孤凡笑著問:「將軍就這樣信任我?」
孟俊自從父兄死後,就在拚命練劍,師父的死更加激勵他一刻不敢鬆懈。當接到獨孤凡的挑戰書時,他沒有猶豫,只對送信人道:「我會準時赴約!」即便知道這一戰是白白送死,他也不能不去。這是作為一個江湖人的悲哀!
「狂刀領令!」狂刀的聲音在數萬人的歡呼聲中仍清晰可聞。
士為知己者死這是江湖中的鐵血定律可又有誰能真正了解那慷慨赴死的壯士心中藏下的不為人知的辛酸